手指被擦了药水,包了一个小桔子创口贴。

“这几天别沾水。”李丞汜的声音恶声恶气,但动作却难得温柔。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打在脸上,投下一层小阴影。他真好看,皮肤也好,奶白奶白的,活像朱丽口中说的奶油小鲜肉。但她才不敢把他认为是奶油小鲜肉,这家伙生气起来的样子,简直是天崩地裂。

“看什么!”被抓到了偷瞄了,邹桔小媳妇儿一般点点头。其实,不管朱丽他们怎么说他,但是她总觉得他是一个温柔的人。尽管平时冷冰冰的不善言辞。

和这样的人工作,还能朝夕相处,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幸福感更是倍增。这样的日子,真是偷来的,她真是睡着都要偷偷笑醒。不过想到临走时候周鏝的戏语,自从上次沈晓蓉的案子后,他们还没接到新案子,难不成她还真的要把这个公司给克死?!

要不,她多出去走走,接触的人多了,自然能碰到一两个死人?!

就在她咬咬牙,下定决心为公司拉回第一单业务的时候,朱丽骂骂咧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怎么了?”朱丽虽然身材火辣,看着性格也是小辣椒一个。其实对人温柔又和善,邹桔从来没看到她这么生气的样子。

“出什么事情了?”

朱丽把手拎包扔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俏脸气得绯红,“太过分了。最近不是楼下总有丢猫猫狗狗的,我和铁塔反正闲着没事,本着和谐近邻,和气生财的目的,我们随手查了查。结果发现那么可爱的猫猫狗狗居然都被人虐杀了。最气愤的是,经常来我们公司偷鱼吃的那只黄黄,也被杀了!”

自从李丞汜开火以来,黄黄闻味而来,每次都和邹桔一样准时来蹭饭。

李丞汜对这只肥猫没什么好感,但自从黄黄把厨房里藏着的小耗子一家一窝端了之后,李丞汜也放任了这只肥猫的存在。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它扔一条鱼。

那么肥那么萌的黄黄居然死了?

“是呀,还被抓到了是个小女孩干的。长得倒是可爱,没想到心思这么…”

朱丽对一个孩子说不出恶毒的词语来,虽然她做出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一个孩子。

“她为什么要黄黄?是黄黄偷了他们家鱼吗?”

“吃过了我们老板做的鱼,黄黄还会偷她家的,笑话。”朱丽冷笑道:“别以为小孩子不会犯罪。有种人,天生就是为犯罪而生的。而且,正是因为对未成年的保护,更为他们犯罪添加了一份保护罩。”

朱丽依然愤愤不平,“算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对了,天气预报说今天雷雨天气,你记得关窗。”

如同朱丽说的,睡到半夜,风雨交加,她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许久没有做噩梦了,今天晚上,又做到了?

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她看到了一个小姑娘,死在泥泞地里,她浑身红果着,扎着的两条小辫散落一地,在雨水的冲刷下,黑色的发丝一缕一缕的,散落在白皙的皮肤上,黑白相间,分外可怕。

不远处,是她粉色美羊羊图案的书包,书本散落一地,她隐隐能看到她的名字。

陈思雨。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空气中散发中泥土的气息,隐隐还有一丝血腥的味道。

邹桔怏怏从床上爬了起来,厨房弥漫着一股核桃花生豆浆的味道。她昨晚上设定了豆浆机的程序,时间刚刚好。

她把超市买回来的豆沙包蒸热,雨后的空气特别新鲜,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按疲惫的眼角。

她又一晚上没睡,她怕得睡不着。在床上睁大眼睛一直到天亮。

叮——

微波炉程序报警,邹桔端出豆沙包,把豆浆甚好,她还从冰箱里切了一个火龙果用盘子装好,做完这一切,她才整理了情绪,准备去叫李丞汜起来吃早饭。

只不过,她刚走出厨房,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这么早,他们公司还没开门呢。

李丞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衣,走到前面去开门。回头看了她一眼,喝道:“穿上衣服!”

“…”说得她好像没穿衣服一般。

她明明穿着一件大t恤。

邹桔换了正常t恤出来的时候,发现门口闹哄哄的一团。她走到门口,看见李丞汜挡在门口,而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高大魁梧面色不善的中年男人。

“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赔我女儿的命来!”

“…”

女儿?邹桔心中一动,走到李丞汜身边,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很快,门口集聚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过来闹事的人叫陈翰,是住在街角菜市场买猪肉的大户,一身肥肉彪悍万分,此时他的身边依靠着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她正抹着眼泪,哭得分外凄惨。

“我家小雨招谁惹谁了,不就是杀你几只猫猫狗狗吗?犯得着那杀了我们小雨抵命吗?”

“小雨?”邹桔念着这个名字,觉得有几分耳熟。忽然之间,她的脑海闪过昨晚上那个噩梦。她的脸猛地苍白起来。

难道,昨晚上的恶梦,又是周围的人。

小雨?

陈思雨?

门口,陈翰大吼大闹,一边作势要推开李丞汜闯进来。不过,还没等他动手,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谁敢动手!”

一个同样高大魁梧的男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穿着白色阔腿裤,粉色飞袖短上衣的长卷发女人——朱丽。

朱丽见到门口一堆人,看架势不像是生意上门,反而像是砸场子…?

她的气息变得危险起来,“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来砸我们的场子?”

陈翰夫妻见到魁梧的铁塔,气息弱了下去,但他们紧接着看到了铁塔身边的朱丽,陈翰第一时间嚷了起来,指着朱丽,他大叫道:“就是她,就是这个臭女人!害死了我的女儿!”

“谁是臭女人,你给老娘说清楚!”

朱丽一贯温柔,万万没有想到,被逼急了也是女王势头满满,“你说清楚!什么叫我这个臭女人害死了你的女儿!你女儿是谁!我怎么没听过!”

陈翰往前冲了几步,但还没到朱丽的面前,就被铁塔捏住手,“你想干什么?”

铁塔恶声恶气的样子,比外强中干的陈翰多了几分戾气。陈翰僵硬的身体靠在一边。

“就是她,昨天说我女儿杀了那些猫狗!昨晚上我女儿就被杀了!难道不是被她杀的!”

朱丽也一愣,“那个小恶魔死了?”

闻言,陈翰又是大吼大叫,“你们看,她现在还嘴巴不干净,不是她的杀的,是谁杀的!”

“你给老娘嘴巴放干净点!我叫她小恶魔怎么了!她本来就是!小小年纪一点良善之心都没有,对生命那么亵渎,不是小恶魔是什么!不过,你给我说清楚,你女儿…你女儿出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犯不着为了几只猫猫狗狗,把她给杀了!”

“那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杀的?”

朱丽正要理论,这时候人群中走来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你好,我们接到报案。请问,你是陈思雨的父母吗?我想找你了解几个问题,关于陈思雨被虐杀的案子。”

严旭一脸正气地走了过来,“这是我的证件。”

见到严旭,陈翰夫妻好像抓到了一个救命稻草,“警察同志,你来得正好,我找到了杀我们女儿的凶手!”

陈翰指着朱丽,再次怒骂,“就是这个贱女人,杀了我们女儿!我可怜的小雨啊,你怎么死得这么惨!”陈翰拍着大腿,挤出了几滴眼泪,旁边的陈翰妻子见状也不甘示弱地扶着陈翰嚎啕大哭。

现场十分混乱。

邹桔正准备开口,却被李丞汜按住了脑袋,往身后一塞。

“别吵了,进来说。”

陈翰夫妻以为李丞汜退后了,干脆不依不饶地坐在了地上。

“我可怜的小雨啊…你怎么就被人害了啊…爸妈没用…没好好保护你…”

两人哀嚎了一阵子,周围的人又拉又劝的,陈翰夫妻还是鬼哭狼嚎,场面十分热闹。

最后,眼看情况收不住了,严旭才吼了一声,“哭什么哭,孩子的死亡真相还没查清楚,哭什么哭!在哭,我们去警察局哭!我让你哭个够!”

019

驱散了闲杂人等,严旭借了李丞汜的办公室,“说说吧,陈思雨昨晚上是什么时候离家的?”

“什么时候?她下午放学了就一直没回家…”

“孩子一晚上没回家,还下着大雨,你们都没去找?”

陈翰愣住,大约是没想到严旭会这么问,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她有一个同学住在附近,加上昨天我们骂了她,以为她会在同学家住…”

“以为?”严旭冷笑了一声,“所以你也以为朱丽杀了你女儿?”

“可不是嘛!我女儿乖巧可爱,只有这个女人,对我女儿这么讨厌!肯定是她杀的!”

“但你的女儿浑身红果,有明显性/侵的迹象,你觉得朱丽一个女人能做出来?”

“那说不定是他们公司的人呢!”

这下朱丽再也忍不住了,拍桌子而起,“王八蛋,你给老娘嘴巴干净点!我是说你女儿小恶魔,但对一个十岁的孩子下手禽兽/不如的事情,我行得正做得直,没做就是没做!”

“你说没做就没做啊!我说就是你做的!”陈翰输人不输气势,也跟着骂了起来。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严旭拍了拍桌子,“好了,你的女儿是怎么死的,我们自然会调查出来的。现在,说一下昨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你在哪里?”

陈翰一愣,“这么晚了,我肯定在睡觉啊。昨晚上那么大的风雨,想想都害怕。我卖了一天的肉,累都累死了,早早就上床睡了!”

“那你呢?”严旭又问一边的陈翰妻子。

“我和我老公一样,早早就睡着了!”

“女儿一晚上没回来,你们倒是睡得着。”严旭冷哼了一声。

陈翰妻子解释道:“警察同志,我那个女儿从小就是不听话的。大了我们更是管不过来,她经常晚上不回来,所以我们也没注意…”

“看来你们夫妻也是个不负责的。孩子才十岁,就提前到了青春叛逆期!”

“哪里是…只是那丫头真是不听话!她爸出去杀猪卖肉后,她就像一个炸药桶一般,我们不碰她她就原地爆炸,还被说碰她了!”

严旭和身后的小警察递了一个眼神,“你们现在先回去吧。我们查到线索会通知你的。”

陈翰站了起来,“那,警察同志,真的不把他们抓走吗?我认为我女儿的死因和这家公司脱不了关系!”

“到底是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带他们出去!”严旭不怒自威,陈翰虽然心里有苦,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跟着小警察骂骂咧咧出去了。

陈翰夫妻走了,朱丽才一把抓住严旭。

“严旭,那个小姑娘真死了?”

严旭喝了一口水,刚刚威严的样子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他瘫在沙发上,叹息连连,“我都在这里了,难道还是假的。倒是你啊,一把年纪了还和小姑娘计较什么的?杀猫杀狗有的是什么爱护动物组织之类的去出头,哪里轮的上你?”

“你懂什么?她杀了我们的黄黄!”朱丽咬牙切齿,想到陈思雨那个小恶魔,牙还痒痒的。不过再是气愤,那个施暴的人已经死了。

尊重死者,朱丽闭上了嘴巴。

李丞汜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邹桔,忽然开口道:“死亡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吗?”

“法医判断过,大概是晚上的十点到凌晨的两点。”

“死因呢?”

“初步判定是窒息而亡。但具体的还要等法医鉴定了才知道。”严旭说完,见到李丞汜一脸凝重的样子,“这个案子你要插手吗?我可记得你只做有钱的案子?”

“呵呵,都泼脏水到我门口了!你觉得我会不管吗!”李丞汜冷笑连连。

严旭抱着手,一脸笑意,“我可提前告诉你,我可是没钱给佣金呀。”

“不用你!我给!”朱丽抽出一张卡,放在桌子上,“我要查出到底是谁杀了这个小恶魔,居然还嫁祸给我!娘的,那个陈翰是不是傻,女儿被女干杀了,居然还找了一个女的作为怀疑人。他是想讹我们吗?”

“我看他不是傻,是利益熏心。”李丞汜摩挲着茶杯,嘴角勾起,“你们没发现吗?这对夫妻很有意思一个说女儿乖巧可爱,一个说是炸药桶…而且,女儿死了也一点悲伤也没有。”

“刚刚他们不是哭得很厉害?”朱丽不解。

“哭并不代表悲伤。”邹桔勉强笑了笑,“他们的眼里,没有悲伤。倒是有一种喜悦的疯狂。”

朱丽骂了一声,“早知道刚刚就让铁塔揍死他两!简直禽/兽不如嘛!”

严旭坐了一阵子,起身接了一个电话后,就告辞了。

“我先回去了。为了早日破案,早点还你们一个清白,我要去认真工作了!”

“滚吧!”朱丽受不了严旭皮的样子,高跟鞋差点踢到了他的屁股。

严旭刚离开,朱丽就准备走了。

“我去跟着严旭,看能查出什么其他东西来不?”

铁塔紧接着也走了出去,“我去查查陈思雨的生平。”

瞬间,所有的人都走空了,只剩下慢悠悠喝茶的李丞汜,还有一脸苍白的邹桔。

“豆浆冷了,我去热一下。”

“嗯。”

重新热过的豆浆和豆沙包都端了上来,邹桔却没什么胃口。

她把手上的画板递给了李丞汜。

李丞汜接过,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死的地方你知道吗?”

邹桔点头,“过去两条街就是了。那条街有一个农民工小学,这边好多做生意的打工的子女都在那里上学。”

“学校附近?倒也真是讽刺。”

“嗯。”邹桔喝了一口豆浆,觉得一点甜味都没有,她还有些不习惯。

“加点糖吗?”

“不用。”李丞汜摆手,咬了一口豆沙包,“等会儿我们去学校走走。”

“好。”

李丞汜他们过去的时候,学校门口已经站了几个警察,昨晚上命案的地方被拉起了警戒线。

“这就是这里。因为这里比较偏僻,我平时也很少过来。咦,这里怎么有一堵墙…我记得以前是通的…”

大雨过后,小巷子平日的痕迹都被雨水冲刷了一遍,甚至都看不出这里早上停留了一具尸体。

“我们还去学校吗?”

“不用了,铁塔会调查清楚的。”

李丞汜跟着在巷子走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封上的墙上。墙上的水泥还很新鲜,显然还没封多久。

“以前这里通向哪里?”

“那边的生活超市吧,好像学校的后门也在那边…”邹桔踮起脚尖,摸了摸那冰冷的水泥墙,“对了,我想起来了。今年年初的时候,学校好像重新翻修了,这里过去本来是一条后街的,但好像说是脏又危险,为了学生安全,就封了这个墙。”

真是讽刺,为了保护学生。

但是一墙之隔,一个学生却惨死在这里。

“学校翻修?”

“是啊。好像还没修完呢。反正是国家出的钱,可以慢慢的做嘛。”

李丞汜没有说话,率先走出了小巷子。

小巷子有些年纪了,地上很多坑坑洼洼,有的下了雨积了一小洼水。邹桔深一脚浅一脚跟在李丞汜后面,李丞汜走得很快,她很快就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她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却冷不防脚上一滑,直直地冲向前面的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