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绘声绘色地说,火哥面带微笑地听。

好半晌,等她停了下来,男人才笑着说:“别扯远了,该你唱歌了…”

“呃,好吧…相公,请洗耳恭听,妾身来也!”

虽然宫、商、角、徵、羽五音她都全不熟,但为了那首心心念念的《沂蒙山小调》,她决定革了命去唱。

没有民歌的韵味儿,没有流行乐的美感,但好歹,人家连翘姑娘还是记得词儿的。

“人人那个都说哎,沂蒙山好…沂蒙那个山上,好风光啊…青山那个绿水哎,多好那个看

…风吹那个谷穗哎…遍地香…”

在小调优美的旋律里,山风,花香,阳光的疏影,大山里的幽静,徐徐而来。

没有城市的喧嚣,只有最纯粹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心,她的心,他们俩的人与自然贴得很近。

好吧,连翘唱功没有,好在嗓子不错,清灵婉转,在这山顶上既兴唱着,算不得好听,但也不难听,贵在其情嘛!

今后一个字落下去,哎呀妈呀,她终于唱完了。

得瑟地缠着他的胳膊,她认真地仰着头问:“火哥,咋样,唱得咋样,赶紧表个态,顺便配发奖励!”

“挺好的!我好像听到树上的鸟儿都被你唱得搬了家…”

听他调侃了,连翘噗哧一乐,呲牙咧嘴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做完了,才想起他看不见。心里一默,她接着又开始不依不挠地讨公道:“帅哥,你丫玩冷幽默呢,是吧?明确告诉你,不行!明码实价,我给你唱了歌,你也得回报我。”

“怎么回报啊?”捏了捏她的手,邢爷有些好笑。

“讲个笑话给我听…”

想了想,他勾了勾唇角,抬起头平视着远方,不知道他视线里究竟出现的是什么景象,但他真的认真地开讲了:

“曾经,某国为了达到窃取邻国最新军事攻击计划的目的,一次性派遣了数名漂亮的女间谍出去,结果一年过去了还毫不所获。后来,有一名女间谍自称顺利完成任务回国了,当头儿问她要东西的时候,她得意地说:虽然我没有拿到攻击计划,但是我却俘虏了他们最高指挥官的儿子。头儿大喜问她:人呢?美女间谍指了指肚子说:再隔几个月就见到了。”

“啊…哈哈…”

连翘哈哈大笑,笑了好几声,转过头来望着他一本正经的脸,好玩地捏了捏:“你给我讲笑话,自己干嘛不笑啊?”

“因为不好笑呗!”

“哈哈,挺好笑的啊!”

“傻丫,笑点真低!”

“嘿嘿,来,邢烈火同志,笑一个呗!”将脸靠在他胳膊上撒娇,老实说,连翘也不觉得特别好笑。

不过,既然是火哥讲的笑话,她必须得笑着捧场啊。

伸出手搂紧她,火哥摸到她的脸,熟练地替她捋了捋头发,宠溺地说。

“你啊,真傻!”

扭着身子,连翘不服气:“我傻?!有没有搞错?行,那你再讲一个…讲一个搞笑点儿的!”

紧了紧她的腰,邢爷蹭着她的鼻尖,“那给你讲一个有内涵的!”

“成啊,内涵什么的,最有料了!”

诡异地笑了笑,邢爷用手环住她的肩膀,暗沉磁性的声音,在这份静谧里,特别有质感。

“一个男人脱了衣服到河里洗澡,被树上的几只猴子给瞧到了,一只猴子捧腹大笑,笑得差点儿从树上掉下来,另一只猴子问它为什么笑?你猜它什么说?”

“怎么说?”连翘好奇了。

“猴子说:哎呀,人类真奇怪,尾巴短就不说了,还好意思长在前面!”

长在前面的尾巴——

以连翘的色女本质,自然很快便意会到内涵的真谛。于是乎,她邪恶地伸出了魔爪,嗤嗤一笑,“这个真内涵,男人本来就是尾巴长在前面的猴子啊!来来来,大猴子,我摸摸尾巴长不长…”

按住她的小手,邢爷低下头,笑道:“摸不准,试试可以?!这只猴子尾巴,还能屈能伸,能进能退,能大能小…”

“果然,沂蒙山有野狼…”

嗤嗤笑着,望着他喉结滑动间,侧脸线条的刚毅和弧度,一瞬间,连翘觉得自个儿被他的帅气给秒杀了。

她看呆了,喃喃说。

“青山下,绿树里,人间绝色!”

“说谁呢?”

抿着唇,连翘轻声笑:“这儿还能有谁,你呗。”

愣了几秒,邢爷反应过来,大手捞她过来,使劲儿地捏她的腰:“我操!老子是爷们,你没觉得想呕吐啊!”

显然,大男人十足的邢爷不喜欢她用这么女性化的形容词来形容。

咯咯笑着,连翘今儿很欢乐,腰上被他捏得痒痒,她顺势就还击了过去,小手直挠他的胳肢窝,你戳一下,我捏一把,你挠我痒痒,我挠你痒痒,亲来蹭去,两个人笑着闹着,就滚倒在石板儿上。

好吧,看上去像是靡丽美景,结果暗藏了祸端。

一来玩得太乐呵了,二来火哥看不见没有方向感,三来两个都是武林同手没有掌控好力度,就在连翘滚到后面躲避他攻击的时候,他推,她退,一不小心她的身体就往后滚了下去。

背后,是一个大约十几米高的半斜坡…

啊!

尖叫一声,连翘慌乱之下,迅速伸手抓住了石板的边缘。

妈呀,要是滚下去,生命危险到是没有,但也怪吓人的,她冲口就喊:“火哥,快拉我,我要掉下去了…。”

身子僵了僵,男人飞快地伸手过来,然而,却好半天都没有摸索到她的手在哪儿。

“这儿,这儿,左边一点,往前一点…”连翘没有催他,死死撑住身体下滑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告诉他。

等他终于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时,时间已经过了一分钟了。

用力将她拉扯上来,邢爷绷了半天的冷脸才缓和了不少,一把紧紧搂住她,他的声音听着很愧疚。

“对不起,连翘,对不起——”

使劲儿拿脑袋撞了撞他的下巴,连翘笑着抱紧着他。

“去去去!有啥对不起的!傻样儿!”

邢爷没有说话,但是面色有些难看,和刚才欢乐的气氛差了许多。

他在难过。

这是他心爱的女人,他发过誓要保护一辈子的女人。可是现在,他需要她来保护他,他连她摔跤了这样的小事儿都帮不了,还提什么一辈子的照顾?不敢想象,一旦她要真什么危险,他该拿什么保护她?!

一池平静的湖水,被搅得混乱不堪!

从梵花村的山顶回来之后,连翘使劲儿地活跃着气氛,在石头家的院坝里撒欢似的逗他开心。

但是,他在心里膈应上了自己。

虽然他也笑,也对她乐。

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了,他这样绑着她在身边,究竟是对她好,还是不好…

什么情况?!

托着腮帮子的连翘,还是有些了解他的,他情绪的变化和原因,她很快就查觉到了。

可是…

只要他的眼睛没有愈全的一天,她不论怎么安慰都会很苍白。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儿,就是让自己过得快乐。

她快乐了,他才会快乐,才不会让他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头痛!

天呐,你的奇迹呢?究竟在哪儿!

————

三天后。

七月二十三日,雨。

沂蒙山的天然氧吧已经离他们远去了,时间的轮儿,转到了京都城的景里。

从昨晚上开始,京都就下雨了,一天一晚的雨。

吃过晚饭,邢爷早早就上床睡觉去了。

反常吧?绝对反常。

打从沂蒙山回来开始,这位爷就这样反常了。情绪也不对劲,走神,深思,蹙眉,迷茫成了他的专利。

这还是威风凛凛的邢家太子爷么?

老实说,这样的男人让连翘心疼得不行了,也很不适应,不安和忐忑的感觉也越来越严重。

暗自喟叹着,她坐到床边,拉了拉他的被角,笑着轻声唤他。

“火哥,干嘛这么早睡觉?我给你读今天的新闻好不好?”

没有睁眼,男人咕哝了一声,样子看着似乎真的蛮困。

“不用了,有点困!你收拾了也早点睡吧!”

“老公!”声音更腻乎了,连翘半趴到他的身上,瞬间软化成了迷茫的小绵羊,眼神儿直勾勾地盯着他,火球似的往他射了过去:“你哪儿不舒服么,告诉我好不好啊?”

“没,别瞎想,就是这两天有点儿犯困。”顺手环住她的腰,邢爷拥住他轻叹。

轻笑一声,连翘乖巧地凑过唇去,俯到他耳边,娇羞地叽叽咕咕向他说了几句二人世界的私密话儿。

啊哦!

野兽也化成了锦闫,邢爷环住她腰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放开。

“睡觉吧,太困了!”

抿紧了唇,连翘默了。

事实证明了一个道理,男人在床上的活儿,很大程度取决于他对自我的评判和自信心。

她不傻,就连以往最热衷的床事活动都没有兴趣了,没出鬼才怪!她能感受到他心情的糟糕,好一副迷人的俊脸,被活生生打上了愁绪。

闹心死了!

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她咬牙切齿地瞪了瞪别扭的男人,怒了:“喂,丫干嘛非和自己过不去呢?”

“说什么呢?赶紧洗漱睡觉!没劲儿和你闲扯。”

“靠,丫的,还装呢!”

连翘脑袋偏了偏,直接就咬到他滑动的喉结上。

她懂他,这儿可敏感,这招儿绝对是摧毁他心理防线的必备武器。果然,还没考虑明白呢,下一秒,两个人的身体就易了位,将她压在身下,他火热的唇就覆了上来,可劲儿可劲儿地吻她。脸红心跳,她半眯着眼睛,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火热给予。

然而,等她被吻得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他竟然又停了下来。

“睡吧!不折腾你了!”

连翘目瞪口呆。

这爷们真是脑子抽了!明明想要的都不行了,还憋住呢?

她思索着,该怎么打开他的心结。易地而处,如果换她成了个小瞎子,什么看不见了,哪儿也不能去,做点儿小事都要别人帮忙,处处拖累着他,会不会也有自卑感,会自我厌弃呢?

估摸着,也会吧?

心肝颤了颤,不行,绝对不能任他这样发展,马上就要结婚了,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期然的,她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几个字——致命诱惑。

几个月之前,她和周益都觉得不可行的想法,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万一,没用,还伤身呢?

烦恼死了,做,还是不做?

手攥成了拳,她望着天花板发了半天呆。最后咬了咬牙,替他拉好被子,关上壁灯就走出了卧室。

先去三七和三九的房间转了一圈儿,又一个人在暗夜的窗台边儿坐了半晌,挣扎,再挣扎,无数次的挣扎和自我较量之后,她终于还是拨了周益的电话。

商量,反驳,再商量,终于,她说服了周益。

过程有点儿艰辛,结果却值得期待。

咳!

老实说,给自个儿老公下媚药,还真逗呢!

对这事儿,她想法很成熟了,但对于剂量的掌握还是不敢随意乱来,得请周军医出马。

————

“妈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为什么我和三九要去姑姑家?”

早餐的时候,三七小美妞对近几天举止反常的父母有些无解,咬着下唇不解地看着老妈。今儿一大早起床,老妈就打电话让姑姑来接她和三九,还有奶奶去玩,但是她和爸爸却不去。

三七小朋友,弄不懂自个儿老妈要搞什么名堂了。

连翘对这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女儿有点儿头疼。饭桌上呢,这事儿她当然不能说。瞥了火哥一眼,她危险地眯着眼睛,重重地敲了敲女儿的脑门儿。

“吃东西,小孩子哪儿那么多问题。”

“又搞专政!幼儿园王老师说,要多问,不耻下问才是乖孩子…”三七咕哝着,嗔怨不已。

连翘哀了。

这个女儿,打不得,骂不得,讲道理吧还经常讲不通。

脑子一转,母女巅峰对决,最好使,当然是食物开道。

“难道你不想去姑姑新家玩吗?那就你在家好了,姑父会做好多你喜欢吃的东西哦!口水鸡,要不要?”

对姑父的手艺,三七小美妞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听闻有口水鸡,立马化沮丧为令食欲,只两眼睛直冒光,直接出卖了自己的好奇心。

“好吧,那好吧,暂且就放你和爸爸过二人世界!哼,别以为我不知道。”

三七理解偏了,这次真偏了。

她大概想象的也就是老爹和老妈要在家玩,嫌她们碍事。

不过,嘿,也没有偏太远啦。

“少废话,快吃!”对于自己猴精怪似的女儿,连翘就没想过要和她辩,瞥着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在他冷沉的眉目里,她有点儿心虚,不知道这计划究竟可不可行。

沈老太太啥话也没有问。

自从知道火哥眼睛的事儿后,老太太整个人明显憔悴了不少,脸都瘦了一圈儿。

“乖孙,赶紧吃,一会儿姑姑该来了,咱先让姑姑陪着逛超市买东西!”

咦,连奶奶都帮腔了也?

有诡异啊!

抬起脑袋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老爸,再重点观察了一下老妈忒邪恶的微笑,连三七女士摇了摇小脑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水汪汪地又转向婴儿车里睡觉的三九。

最后,下了结论:

“大人的世界,真是复杂了!三九,长大了以后,不要学他们啊,要不然,姐姐打你的小屁股。”

可怜的小三九,躺着睡觉也中枪!

白了女儿一眼,连翘轻声吼她:“不想吃了是不是?”

这是连翘最后一招杀手锏了。

威胁。

一见老妈脸上的阴云密布,要来真的了,三七小美妞立马干笑了两声,吐了吐舌头,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识时务者为俊杰么。

连翘女士现在越来越暴政了,可怜的小孩儿哟,敢怒不敢言。

果然,吃过早饭没一会儿工夫,小久姑娘就来了。

问候了一下大哥的身体,又和连翘聊了几句,她没再多问就带着一大两小离开了。

临走之前,三七不太方心地凑到老爸的耳朵边,小声叮嘱说:“老爹,如果连翘女士欺负了你,等我回来,你记得告诉我,我替你…”

一把揪着她的发辫,连翘真想将这个女儿给甩出去。

“赶紧的,姑姑等你呢!”

“哎哟…痛啊…”将自己的小辫子解救出来,三七冲老妈做了个鬼脸,“哼,记住啊,不许欺负我爸爸!”

连翘又好笑又好气。

这女儿自打知道她爸爸眼睛出了问题之后,一改以前总爱捉弄老爹的劲儿。不管何时何地,不管任何人,一百分之二百的只管维护她爸爸的利益了,在她的眼里,全天下人都有可能欺负她爸爸。

“三七,快点儿,来扶着奶奶!”这时候,沈老太太也在外面叫孙女儿。

“来了!就来啊!”

最终,三七小美妞儿一步一回头,孔雀东南飞的走了。

像做什么大坏事儿似的,连翘的心脏怦怔直跳。

又谴走了勤务人员,现在,诺大的景里主别墅楼,就只剩下她和火哥两个人了!

气氛安静了,她有些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