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啊。

大厅里的人们都看着君小姐。

站在人群后的仆从眉头微皱,似乎迷惑又似乎恍然。

这个君小姐会不会医术高不高超目前不重要,随后都能打听。

现在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方家早就知道方承宇是中毒?病是天意,毒是人为,所以一直防备着筹划着?

“…她翻遍了医书,在汝南,在抚宁…”方老太太的声音还在继续。

看着方老太太一副老生常谈追古忆昔的神态,马知府带着几分不耐烦打断。

谁管你怎么艰难怎么用心怎么治病。

“这些事无关紧要。”他说道,“大家都知道你们方家被仇人陷害,也知道你们筹划翻身不容易。”

说罢看向君小姐。

“不过你到底为什么会去采药一夜不归,你们家里人一点都不知道?”

对啊,为什么呢?

偏偏是这个时候。

这是不是太巧了呢?

仆从抬起眼皮看着君小姐。

“这是真是太巧了。”君小姐一脸歉意的说道,“我也没想到竟然会出了这种纰漏,引起了这种误会。”

纰漏和误会吗?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她,君小姐轻叹一口气。

“我的确跟林主簿说话了,他也没说谎,说完话我们就告辞了,我原本是要回来的,经过一条街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她说道。

看到了什么?

大家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的听。

“一个卖柴的。”君小姐说道。

一个卖柴的?

“卖柴的怎么了?”方老太太不耐烦的催促道,“你痛快点说,别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磨磨蹭蹭的是想要编瞎话吗?

仆从眯起眼。

君小姐神情踌躇,似乎有些不安。

“主要是,我怕我说了你们不信。”她说道,“那个卖柴的人带着一个小孩,小孩的手里拿着一朵花。”

花?

“这朵花是一味药材,对承宇的病调养很重要,且很难得,我已经找了很久了一直没找到。”君小姐接着说道,“所以我问卖柴人从哪里摘来的,因为想要越早拿到越早用药,就让卖柴人的小孩来给家里捎个口信,我则直接去采药了。”

她说到这里一脸歉意和无奈。

“看起来,口信没有捎到。”

第八十七章 真是没想到

口信没捎到?

就这样?

这个理由是不是太草率了?

屋子里的人鸦雀无声。

“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有人忍不住脱口问道。

君小姐没有丝毫的被冒犯的不悦,而是很赞同的点点头。

“真的是太巧了。”她说道,“说出来我自己都不相信。”

你自己都不相信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屋子里的人再次沉默。

但有人咿了声。

那是站在角落里的一个方家的下人。

“说起孩子。”他想到什么恍然,“我想起来了,的确有个孩子到家门前来,不过那时候老太太你们才回来,家里的人进进出出的忙乱收拾祭奠的事,那孩子靠近时大家以为是看热闹的便呵斥了两句,那孩子就掉头跑了。”

方家如此的人家,按照君小姐所说,那是卖柴人的孩子,是个乡下的孩子,难免胆小畏惧,可不是一喊就吓跑了。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这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君小姐很显然有话说,她看向方老太太,眼神闪烁。

“我们家真的有圣旨吗?”她问道。

圣旨还能有假吗?要是假的,拿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况且现在是像个孩子一般好奇的时候吗?

不为自己的莽撞行事道歉,反而只关心的询问这个。

要圣旨做什么?

拿着去宁家逼她们同意亲事吗?

屋子里的还有人忍不住胡思乱想。

“当然是真的,我亲手拿了一晚上呢。”方承宇说道,也如同孩童般欢喜和认真。说着看方老太太,“祖母,祖母,快给表姐看看。”

原来真是圣旨啊。

屋子里的人也同时再次想到。

当时一心听命找人没有空闲多想,现在安静下来想到这个,就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有种做梦的感觉。

方家竟然持有先皇赐予的圣旨呢。

“是啊。是圣旨呢。”方承宇含笑说道。“所以别担心,咱们什么都不怕,什么事都没事。你没事就好。”

他说的轻松随意,只要你没事。

砸破了林家的大门,将阳城翻天倒地,惊动了奔走又连夜赶回的太原府诸位官员。上到白发老妇下到豆蔻少女连夜奔波寻找,这些事都不是事。

屋子里的人看着方承宇神情更加复杂。

什么都没事。你没事就好…

这算是没事吗?

马知府重重的哼了声。

既然说道圣旨,那就说说圣旨的事吧。

“方曹氏。”他沉着脸,“你打算怎么跟民众们解释昨晚的事?”

他们此时进了家里,但昨夜被惊吓的民众都聚集在街上等待着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被当众展示的圣旨正以风一般的速度传开。

圣旨的来历。德胜昌的来历,必将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由此掀起巨大的风波。这风波将席卷了阳城,然后扩散。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京城,传到皇帝耳内。

想必就在昨夜方老太太展开圣旨的那一刻,阳城锦衣卫的窥探已经将消息送了出去。

按理说家中有圣旨,应该是让人欢喜振奋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心里有些莫名的忐忑。

大概是因为方老太太沉寂的面容,大概是因为商户身份,大概是因为君小姐这一句误会而让昨夜的行为变得荒诞。

屋子里一阵沉默。

噗通一声有人跪了下来。

“老太太,这都是我的错。”女声说道。

大家似乎这才注意到门口角落里站着的女孩子,以及她身边那个陌生的男人。

这人是谁?怎么进来的?

见大家看过来,陈七有些讪讪。

“我,我…”他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看到君小姐看过来,大喜,“少奶奶你知道,我是卖糖人的。”

卖糖人的…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先是方家拿出了先皇的圣旨,接着还有一个卖糖人堂而皇之的站在他们方家的大厅里。

“陈七!”一个管事低声喝道,“不要胡言乱语。”

“他是跟我进来的。”方锦绣说道。

适才方老太太一行人也立刻离开回家,虽然没有指明让她回来,方锦绣犹豫一刻还是跟着回来了。

她本来认为自己再也不会踏入方家,至少这一段不会再回来,没想到才一天的间隔,她就又回来了。

不管是方家的女人们还是护卫门卫管事仆妇丫头,对于她的进门都没有丝毫的制止和疑问,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又或者是无关紧要的事。

因为紧跟在方锦绣身边,陈七也没人理会就这样也进来了,还站到了不是谁都能进来的方家的厅堂中。

“其实我也不想的。”陈七讪讪喃喃,“进来了再出去不好意思。”

不再理会陈七的打岔,方锦绣看着方老太太叩了个头。

“这事是我引起的。”她说道,“我认罚。”

方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方大太太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元氏神情复杂,方云绣和方玉绣眼中带着几分忧色。

“这怎么能怪你呢。”君小姐说道。

“就是怪她,小姐就是她说你被林主簿抓了,引得我们去闹呢。”柳儿擦泪说道,“她肯定是看到小姐你在家中地位坐稳了,而她被赶出去嫉妒…”

站在后边的仆从看了眼方锦绣。

这个就是那个安置在方家的妾生的女儿吧,到如今她的确在方家无立足之地了,被赶出了啊,真是可怜,嫉妒怨愤也很正常嘛。

她说的林主簿抓了方少奶奶?这又是什么故事?又有什么纠葛?

马知府等官员都皱眉,这女人多了就是麻烦多!

君小姐并没有讲述质问这个故事,只是笑着抚了抚丫头的头。

“不是的。”她说道,“不怪她,她说的是事实,我的确跟林主薄说话,然后也巧了林主薄和我都没有回家,而且更巧的是我跟林主簿还有些旧怨,换做谁也会这样认为的,难道你没有这样认为吗?”

柳儿哦了声,想到昨夜的事又是一阵后怕。

“有。”她点点头哭道。

方锦绣还要说什么,方老太太拍了拍桌子打断她。

“都闭嘴。”她喝道,再看向马知府,“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家孩子有可能被坏人劫持了,我找人不是很正常吗?”

马知府气急而笑。

“正常?”他说道,竖眉,“你们方家拿着圣旨在阳城横冲直撞翻天倒地,这叫正常?”

方老太太神情木然。

“对啊,当初先帝赐予我家圣旨,就是为了护佑我们,让遇到难处的时候来解难的。”她说道。

所以说,女人们的想法真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这就是家里没个男人的结果。

马知府伸手指了指君小姐,又伸手指了指方老太太。

“难处。”他说道,重复着这两个字,“难处,这就是你们遇到的所谓的难处。”

他说罢冷笑拂袖。

“方曹氏,这件事既然你们是奉旨而行,那我没有办法也没资格给民众们解释,你们自己解释吧。”

说罢转身拂袖大步而去。

方家门前围观的民众看着官员们呼啦啦的走出来,忍不住涌涌上前等着听到期盼的消息。

但官员们却只是在兵丁的护卫下纷纷上马,驱散众人竟然是一句话都不说的离开了。

方家门前民众哗声更大,引得走出去的官员们回头看来,他们的神情亦是复杂。

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那个仆从倒是没有回头,又恢复了先前那般老实随和紧紧跟在官员的身后。

“真是没想到。”

送走官员们的方家大厅里,方家的人都还没有散去,而君小姐看着方承宇拿出的圣旨亦是神情复杂的说道。

第八十八章 屈膝一声谢

真是没想到。

方家竟然有圣旨。

她接过方承宇递来的圣旨,展开认真专注的审视着。

“真的是圣旨啊。”她说道。

而且是皇祖父亲手写的圣旨。

她的心中滋味复杂,有些怅然又有些心酸又欢喜。

“原来是圣旨啊。”她再次说道。

先是昨夜通过只言片语确认到袁宝果然不是那个官员的随从,而是被那官员称呼为大人,虽然袁宝现在只是一个潜邸太监,但也算是跟皇家有关系。

现在又看到了圣旨就更确定了。

这方家并非与自己无亲无故,所以她才会重生到方家人的身上啊。

所以说,老天爷真是很公道。

“当然,所以啊,表姐你不用担心,都没事了。”方承宇对她再次笑道。

君小姐将圣旨收起递给他,对他也笑了笑,然后转向方锦绣。

方锦绣还跪在地上。

“多谢你关心我。”君小姐说道。

“我没有关心你。”方锦绣木然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且就算是好心,也不是所有的好心都值得道谢,好心也是会办坏事的。”

君小姐笑了。

“我也只是实话实话,没别的意思。你别想太多。”她说道。

方锦绣瞪眼看着她。

谁想多了,我又没想你可怜我,没想你关心我,没想你护着我,我才没想呢!你想多了吧!

君小姐已经不再看她,对方老太太施礼。

“外祖母。”她说道,“这次是是我的过错。我太大意了。也太随性了,没有安排好就随意行事,别的时候也罢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大家正是最紧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