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寒的到来太过让人吃惊,丫鬟小厮们皆是偷偷的瞄着两人,待到老夫人房前,还不待进门,就看门被推开。傅老将军激动的看着门口的时寒,手都有些颤抖,嗫嚅嘴角半响,他终于忍不住言道:“时寒,时寒!”

时寒含笑:“傅老将军。”一声傅老将军,让他瞬间透心凉。

傅老将军盯着时寒:“你肯来就好,你肯来就好。”他伸手拉时寒,但是却又被他闪过,时寒声音清朗:“我想,傅老将军还是莫要动手动脚的好。”

傅老将军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便是过来了,傅时寒也未必就要原谅他们。这么多年,旁人不解,但是他确实明白的,想到这里,傅老将军敛下眼里的伤怀,含笑:“快进来。”

傅老夫人这么多年都是烧香拜佛,整个人房间一股很浓的香火味儿,时寒停下脚步,想那时的种种情景,只觉得一切恍如隔世,在他眼中仿佛看见年仅四岁的自己跑来跑去的欢笑声,也仿佛见到自己自己小小年纪握着刀柄就要杀人的狠戾。

“时寒?”傅老将军开口。

时寒微微勾起嘴角,他四下打量房间,笑了起来:“这里,倒是都变了。”

傅老将军叹息一声,言道:“你祖母不喜欢原来的摆设。其实,又哪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呢!”

时寒不置可否,还没进内室便是里面传出不断的咳嗽声,听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他竟是无悲无喜,站在门帘前,时寒没有往里继续走。

傅老将军看着这个孙子,他很欣慰自己孙子如今这般,能干,出色。可是也难受,难受他唯一的孙子,与他们势不两立。

人人都言道景黎夕嫁给他们家是倒了霉,却又不知,她其实也未必就没有报复到他们家。像如今,他们其实已经骑虎难下。而这条路,他们只能继续走下去,走到皇上除掉他们家,傅时寒…他们家唯一的孙子傅时寒会接手傅家军。不管他们做太多,其实也是为将来的傅时寒铺路,没人知道,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时寒,你祖母一直都在等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等你。”傅老将军叹息,当年,当年她确实是做错了,可是这么多年了,她悔了这么多年,怕了这么多年,她也该有个解脱了。

时寒摩挲手中的扳指,轻声言道:“如若她知道,我最后也不肯原谅她,我只是来看她怎么死,让她死不瞑目。你们还会让我踏进这个门吗?”

傅老将军淡然的笑:“不管怎么样,能见一面,总是好的。”

傅时寒抬头看他,见傅老爷子眼里难掩酸楚,不知怎的,竟然心情畅快起来,似乎见他们不开心,他就能过的很开心了。

没有一刻的停留,时寒直接掀开了帘子,屋内药味儿甚重,时寒站在门口,而躺在那里头发花白的老者,便是他梦到过无数次的祖母,他梦到过无数次自己刺杀她的情形,今日这样看着,竟是全然不同。

那个时候,她刻薄又意气风发,周身都是骄傲的气势。可如今,如若不是躺在这样一个华丽的房间,他甚至会觉得,这是一个破败的穷苦老妇人。

她满面都是皱纹,头发花白,整个人消瘦的仿佛厉鬼。傅老妇人突然又咳嗽了起来,咳嗽的十分离开。傅老将军连忙来到老妻身边为她顺气,“京珠,你看,你看谁来了?”

傅老妇人听到这样的声音,终于勉强转过了头,她望向门口的年轻男子,顿时瞳孔张大,她颤抖的伸手,仿佛不能承受:“他、他、他…”泪水瞬间就落了下来。

傅老将军连忙附和:“是啊,时寒,时寒来看你了。京珠,时寒来看你了。”

老夫人泪水止不住,她不断的抬手,似乎是想拉住时寒,嗫嚅嘴角,她不断的呢喃:“时寒、时寒…小寒!”

时寒就那样站在那里,并不上前一步,只是这样看着傅老夫人,任由她不断的呢喃。傅将军见了,连忙上前,他坐在床边:“娘,时寒肯来看你就很好了,他肯来看你,就是原谅你了啊!”

时寒听他如此自作主张的无耻,顿时冷笑起来。

傅老夫人虽然病入膏肓,但是却也是能看出来的。她试图擦自己的泪,但是却越擦越多。

“我来,只是看你怎样死。”傅时寒声音冷冰,丝毫不肯心软。

他们都觉得自己委屈,都觉得自己可怜,可是又想过他死去的妹妹,想到他母亲么?

傅老夫人摆手,颤抖言道:“你们,你们都出去。”

傅老将军不肯:“京珠,你身子不好。身边不能没人,你…”

“不,你们都出去,都…都出去。我只想和时寒说几句话,只想说几句话。”

傅老将军和傅将军拧不过傅老夫人,均是站了起来。傅将军看时寒,言道:“时寒,求你,求你好好的和你祖母说句话行么?我不求,不求你原谅她,但是不要刺激她好么?”

说这句话时,他已然走到了傅时寒身边,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傅老夫人听见。

时寒微笑:“凭什么!”

傅老将军拍了拍儿子的肩:“你出去吧。”他停在时寒的身边:“你能来,祖父就很高兴了。即便是你不认我这个祖父,不认你祖母,不认你爹。可是不管什么时候,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祖父不逼你,一切,都随你自己的心意吧。”

屋内人皆是悉数出门,屋内只徒留傅老妇人与傅时寒,时寒冷冷看她,言道:“你给其他人支出去,然后自杀,之后就可以嫁祸我了。”

傅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时寒,半响,她仿佛是没了力气,她任由泪水滑过脸,言道:“我不会的。我不会的。可是,如若你真的这样想,为什么要来呢?”

时寒笑:“我说过呀,我是来看你怎么死的。如若可以,我很想亲自杀掉你们,可是我娘临死的遗言便是让我不能害死傅家的任何一个人,所以我没有办法。你看,不管你们待她如何歹毒,她最后的一刻念着你们。”

傅老妇人静静的看着他,半响,言道:“你娘…你娘…这一世,直到现在,我最后悔的,便是当年同意了你母亲与老大的婚事。”

傅时寒微笑:“那这么说来,你与我外祖父倒是能聊到一起,我外祖父这一辈子最后悔的,恰好也是此事。”

声音轻飘飘的,但是却让傅老夫人更加难受,她盯着时寒看,看够了,终于笑了起来:“你…你真的是小寒。”

傅时寒挑眉:“这么恶心的名字,可是很久都没有人叫过我了。”

“我一直以为,他们会找一个假的过来骗我,可是现在,现在我倒是相信了,你是时寒,你是小寒。你是小寒…”傅老夫人颤颤巍巍就要坐起来,时寒并不上前,任由她自己费尽全力,总算是坐了起来,傅老夫人盯着时寒,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你这一走,快二十年了,快二十年了啊!”她惆怅言道。

时寒并不说话,就这样看她。

傅老夫人:“我不喜欢你娘。”停顿一下,傅老夫人又是一通咳嗽,咳嗽够了,言道:“我不喜欢她,我想,没有人家的长辈想要这样一个儿媳妇。她精明、能干、狠决,一个女子,却大胆到千里跑去战场,她运筹帷幄,比男子还厉害。更是与…与天家关系暧昧。京中男子,俱是趋之若鹜,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做一个好儿媳。”

时寒不说话,只是就这样看着她,冷冷的,任由她说。

“可是你爹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如若我能顶得住压力不同意,也许就不会有后面那些是是非非。可是你祖父与景丞相关系极好,他们都觉得,你爹你娘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可是他们也根本就没有看到景黎夕这个人的弱点,她太好强了,她不会刺绣,不会温柔的伺候长辈,这些都不会。新婚第二日,她就迟了敬茶的时辰,往后更是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做主。一个女子,一个妇人,竟是女扮男装出门谈生意。时寒啊。我老了,我接受不了这些的。”

时寒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知道,我说这些你都不爱听。可是祖母真是憋了太久了,太久太久了。”傅老妇人喃喃自语。

时寒尖锐:“可是死的是她,遭罪的是她。难道女子出门谈生意就不可以么?难道她去战场击退敌军不对么?既然有这样的才华,自然是要展现的。难道击退敌军不是为国为民么?只有能力不如她的人才会这样怕。京中男子趋之若鹜是因为欣赏她的能力。我母亲可曾有一丝的逾距?男子尚且能够容忍,你一个女人却又觉得不能容忍了。当真是可笑。你们母子,当真是亲母子,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模一样。你们觉得,在我面前说母亲的这些坏话我就会忘了一切么?我想,真正忘记的是你们吧?我只恨,只恨我母亲不够狠。”

傅老夫人:“是呀,你母亲狠。她料准了那时我刚刚受惊身体不好,你祖父和你爹必然是要每日来看我,因此在香里加了东西,如若不是因此,你爹又怎么会有你一个儿子呢?”

时寒冷笑:“听到这样的消息,真是大快人心,我也不怕告诉你,正是听到了这样的好消息,我才发了善心来看你。”

傅老妇人:“你…你,你真的从来没想过,没想过我们有多难受么?时寒啊,你是姓傅的啊。你是姓傅的啊!”

“如若可以,我希望自己可以不姓傅。母亲到最后还顾及你们,你们倒是中伤她。只是这些中伤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中伤,我不想和你说更多了。没意思,和一个愚顽不明的人继续多言一句,都是浪费时间。”时寒上前一步,他盯着傅老妇人,冷笑:“到最后,你仍是觉得你没有错,到最后,你仍是觉得我母亲是个坏女人。那我也告诉你,到最后,我都不会原谅你。你去死吧,死了之后在下面好好的和我母亲谈谈,不过我想,这次我母亲不会心软了。”

言罢,傅时寒转身离开。

傅老夫人似乎被他最后的话刺激到,更加激烈的咳嗽起来,傅老将军和傅将军听到激烈的咳嗽声,立时冲了进去。时寒静静的往外走,待出了门,就见傅瑶门口等他。

“堂哥。”

时寒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她:“傅小姐认错人吧?我可不记得,自己有一个妹妹。”

“谢谢你。”傅瑶竟是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并不冰冷,只是,更加可怕,仿佛扭曲至极。傅瑶并不美,只是寻常姿色女子,这样的笑容更是让人看了不舒服。

时寒挑眉,笑问:“你是谢我来看她让她安心,还是谢我让她死的更快?”

傅瑶表情没有变化,依旧是那样骇人的笑,她轻启朱唇:“后者。”言罢,越过傅时寒进了卧室。

时寒看她背影,觉得似乎更有意思了几分,不过他也不听屋内如何慌乱的声音,径自离开。

再有几日便是中秋佳节,如今月色也是极好,时寒默默的前行,这时已然宵禁,只是侍卫见是他,俱是装作看不见。

时寒慢悠悠的闲逛,终于来到六王府的门口,他扬头看六王府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一个跃身,翻墙而入。

大摇大摆的来到后院,就见阿瑾正在院子里喝茶,桌上的小点心更是一块都没动。

时寒微笑:“你这是…等我?”

阿瑾十分认真的摇头:“没有啊,我这是在自斟自饮赏月。”虽然一副认真脸,但是阿瑾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能看出笑意。

时寒来到她身边,径自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阿瑾皱眉:“这样好的正山小种,竟是被你牛饮,当真是浪费东西。”

时寒:“何必拘泥于形式呢!”

阿瑾:“做人怎么能这么大大咧咧呢!如若什么品质都不讲究,那么多糙儿呀。”言罢,自己一口吃掉小糕点,与她刚才说话里的内容截然不同。

时寒忍不住笑了起来:“活的最粗糙的就是你了。分明是个洒脱的丫头,还非要装的活的精致,啧啧!”

阿瑾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指着小糕点言道:“时寒哥哥尝尝吧。”

时寒挑眉:“哦?”其实他刚才就看见这小吃的别致,忍不住拿了一只放入口中,时寒顿时呆住,他看阿瑾。

阿瑾笑眯眯:“之前你不是和我说过么?你母亲小时候给你做过很好吃的小糕点,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做出这样的味道。这个…像不像?”

时寒颔首,他再次拿起一只,眼睛亮晶晶的看阿瑾:“就是这样的没错,只是…你为什么会做出来?”

阿瑾得意:“我琢磨了很久啊。算是惊喜吧?我自己有动手哦。而且,厨娘是在我的指挥下才做的这样好。”

她琢磨着,时寒去傅家,必然要难受的,不管嘴上说的多么厉害,他心里未必不伤心。而他…也一定会回来的。说起来,傅时寒其实也没什么更多的地方可以去!这般想着,阿瑾便是动手,做这么一点小事儿就让时寒这样开心,阿瑾觉得,付出的努力也没白费的。

傅时寒再也没吃过的味道,厨娘做不出来的。其实景黎夕用的全然都是现代的做法吧?旁人不懂,但是她却可以试着琢磨。

果不其然,正是她想的那般!

时寒又将一块放入口中,冷笑言道:“你知道么?刚才他们还说,我母亲不膳厨艺,可他们全然忘了,当初,我母亲也是想过努力做一个好的妻子,好的儿媳的。”

阿瑾乖巧的为时寒斟茶,言道:“既然不在乎他们,那他们说什么,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对吧?”

时寒看她全心全意做这些全然是为了让自己宽心的可爱模样儿,他竟是温暖起来,这么多年,母亲过世的这么多年,唯一能让他开怀的,也只是阿瑾了。

“阿瑾。”

阿瑾抬头,笑眯眯:“呃?有啥吩咐?”

时寒看她搞怪的挤眉弄眼,笑了起来,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言道:“我很喜欢你。”

阿瑾:啥?呆滞脸( ̄△ ̄;)

“我很喜欢你!阿瑾是天下最好的小恶魔!”

阿瑾:摔!后面说的那是什么鬼!

第 108 章

“我喜欢你”傅时寒这样说的时候,阿瑾觉得简直内心小鹿乱撞,可是,这小鹿也是个倒霉催的,撞撞撞,撞墙上了,阿瑾看着傅时寒,问道:“什么叫小恶魔。”

时寒微笑:“就是你以为的那般呀!”你看,他倒是不隐瞒自己的想法。阿瑾愤怒:“单身狗果然是单身狗!”

时寒微微蹙眉,觉得自己不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

阿瑾愤怒的小宇宙熊熊燃烧,真是不能忍了。就算是长得帅,她也断言,傅时寒是嫁不出去,呃,不对,是娶不到什么媳妇儿的。你看,哪有这样说话的,不造这样说话对一个青春美少女是极大的伤害么?

果然是个只长脸,不长脑子的蠢蛋!哼(ˉ(∞)ˉ)唧!

现在已经不流行毒舌男了啊,流行的是暖男好么?就像她哥哥酱紫的,温柔,儒雅,做事留三分余地,这样的男人才是正经啊!什么毒舌男,真是气死个人咧!

阿瑾默默的将自己眼前的糕点盘子扒拉到自己身边,她瞪视时寒,决定不给他吃了,这么好吃的糕点,不能给坏蛋吃!

时寒看阿瑾这样的小动作,笑了起来:“怎么?不给我吃?”

阿瑾点头,她慎重:“你这人太不靠谱,我决定还是离你远一点。真是的,我这么辛苦给你做好吃的,你还说我是小恶魔。不能忍!”

时寒见她这样忿忿,顿时觉得可爱的不得了,他学着阿瑾一贯的动作,支着下巴看阿瑾:“你好调皮。”

“噗!”阿瑾直接笑了起来,“咱能不这么女里女气么?”

时寒终于恢复正常:“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呢!看着多温柔。”

阿瑾:“…你的智商,我永远不懂。”

两人耍花腔,时寒也并不多提傅家的事儿,并不是要瞒着阿瑾或者怎样,只是不希望阿瑾也搀和到这些事儿里,这些事儿,让他觉得十分恶心。阿瑾也是个心里透亮的姑娘,并不多问,问的多了,时寒心里难免难过。怀着这样的心思,两人都不多言傅家的事儿,相反的,还不断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十分的快活。

两人本是含笑说话儿,时寒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爹去四王府要人了?”

阿瑾点头:“去了。不过据说四王爷今天去了义县,没有回来。其他人哪里能做主呀。我爹说他明天再去。”

时寒微笑颔首:“他会如愿的。”

阿瑾歪头:“为什么你会这么说,但凡四伯父有一点血性,也不会让我爹给木妍的尸体带走吧?毕竟是他的妾室,本就死的不明不白,如若再被我爹带走,那么他这顶绿帽子,就算是不坐实也坐实了。他怎么能够容忍。”

时寒微笑:“那我们打赌吧?打赌他会同意的。赌注…赌注就是阿瑾亲我一下。阿瑾输了,阿瑾亲我一下,我输了,我亲阿瑾一下。怎么样?”

“你是想死么?”冷飕飕的声音传来。

时寒含笑回头,傅时寒身后的那位,不是赵瑾小姑娘操碎了心的哥哥又是哪个!

赵谨言头顶蹿火的看时寒,言道:“傅时寒,我看,我们六王府的大门得赶紧关好了。你以后不要登门了。您这样的大神,我们可招待不起。免得什么时候你给我妹妹拐走了,我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时寒起身请谨言坐下,十分认真言道:“你觉得,以我的功夫,会不知道你在我身后么?我不过是逗着你们玩儿罢了,你这样认真冷淡,很伤我的心的。谨言呀,想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不说少时那些种种是非,你看,如若没有我让景衍寻神医,你的身体会好么?如若不是去了李神医那里,你能识得李素问,娶的如花美眷么?好,这些都不算。如若没有我帮忙,你媳妇儿能在京中打响名号么?你能安全的度过洞房花烛夜么?”

问够了,时寒自己回答:“不能,统统不能。所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对你这样好,帮了你这么多,可不是不求报酬的哦!”

阿瑾顿时醉了:“人家都是施恩不图报,你倒是正好相反啊。”

时寒不可思议的看阿瑾:“既然都施恩了,不求报仇多矫情。再说这也给别人造成负担啊。没人愿意欠别人人情的,对吧,谨言。”

赵谨言嘴角抽搐:“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时寒:“我是了解你的为人,你怎么可能欠别人人情呢,呵呵呵!”

谨言:“…”

“而且谨言你信我,往后你用得着我的地方…更多!”时寒十分自信。

谨言:“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会拿我妹妹的幸福开玩笑。”他盯着时寒,认真言道。

时寒挑眉:“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能拿妹妹的幸福开玩笑,我是那种坑人的人么?根本不是啊!”

阿瑾:“…你说这话,亏不亏心。”

时寒:“真的不!”

一时间,三个人都笑了起来,虽然谨言十分担心自己妹妹会吃亏,可是他也知道,傅时寒不是那样的人,而现在的一切,不过就是玩笑罢了。

六王妃深夜睡不着出来散步,就听阿瑾的院子里笑声连连,她走到院门口,就见素问站在那里微笑,她轻声言道:“你怎么不进去?”

素问摇头:“我就是觉得,他们三个在一起很和谐。呃,要是多了滢月,就更好了。总觉得他们讲小时候那些趣事儿的时候,我不该在那边。会打扰到他们。”

六王妃摇头笑:“你这丫头,就是想得多。”

素问认真言道:“不是想的多呀。我觉得这样很好。有三五知己坐在一起品茶聊天,最是乐事不过了。”

六王妃想了想,笑着言道:“我青春少艾之时,上京名媛少女之中有个顺口溜,现在想来,也是有趣。”

素问来到六王妃身边,搀扶六王妃的胳膊,六王妃边是往自己小院走,边是言道:“一月踏雪寻诗,烹茶观雪,吟诗作乐。二月寒夜寻梅,赏灯猜谜。三月闲厅对弈。四月曲池荡千,芳草欢嬉。五月韵华斗丽,芬芳满园。六月池亭赏鱼,池边竹林飒飒作响。七月菏塘采莲,泛舟湖上。八月桐荫乞巧。九月琼台赏月。十月深秋赏菊。十一月文阁刺绣。十二月围炉博古。”

素问听了,笑言:“当真是十分风雅。”

六王妃点头称是:“可不正是如此。便是如今也是这般,只是,阿瑾她们都是活泼的性子,并不拘泥于这些,我原本以为,我的女儿会成为上京之中最为高贵雅致又有品味的小淑女,但是现今看来,一切都是枉然。”

“我倒是十分喜欢她们生活的如此恣意的感觉。”

六王妃:“这都是像她们娘亲。”

素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母亲自然是更好。”

“你呢?你那时都是做什么呢?我记得,你很小就在山里吧?”六王妃言道。

素问颔首:“我自小便是在山间长大,每日除了看医术,便只有采草药,不过我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有趣。每天天一亮就背着小箩筐和爷爷一同去山间,山间可清新了,我最喜欢青草的气味儿,在山里,我还有许多的朋友,小黄莺啦,小蜘蛛啦,还有小兔子。我知道它们的习性,也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会在什么时候出来玩儿,出来觅食…”

素问往日里便是十分冷淡的样子,看着便是高冷,但是如今六王妃却又觉得,她与自己女儿没什么两样,也是一样的简单单纯。

“倒是看不出来,你也是活泼的。”

素问疑问:“我这样,算是活泼么?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不算活泼的姑娘。阿瑾那样才算,你看她与谁都能极好的相处在一起,我是万万做不到的。我大概只会对那些不会说话的小生命快速热络起来。”

六王妃含笑:“活泼也分很多种的,你这种,也很可爱,其实说句实话,往日里我并不太明白谨言为何那般喜欢你,但是现在倒是突然有些明白了,你十分的赤诚,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这样,很让人有好感。”

素问笑:“可是外面都谣传,我十分厉害,分分钟就能毒死人。”

六王妃斥道:“这都是时寒那小子干的吧?不过你放心便是,时寒都是为了你们好。这上京不比山里,山里的动物简单,可人却不简单。人心啊,最难测。”

素问点头:“我知道的。我有听阿瑾说过,她说我比较高冷,其实我不是的。”素问有几分羞涩,不过还是言道:“我只是…我只是,呃,其实我爷爷说,说我从来没有下过山。很容易被人欺负,让我少说多听。可是我照做了,大家又说我高冷。”

六王妃万没有想到,李素问不爱说话,安安静静是这样一个原因,她笑了起来,言道:“看来啊,你这丫头还真是单纯的。我往日里觉得我家的滢月和阿瑾单纯,总是怕他们受到伤害,可后来我慢慢明白了,原来我呀,真是想多了,他们一个比一个精,插上尾巴就是猴儿了,倒是你,才是真的单纯。不过你也别多想,阿瑾说你高冷,也不是坏话。她就是那样口无遮拦。”

素问含笑:“我自然是知道的。”

……

翌日。

许是昨日聊的太晚,阿瑾起床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阿碧进门禀道:“今日王妃去二王府做客,因此早早便是走了,王妃言道,郡主喜欢吃什么,吩咐厨房便是,当然,如若喜欢自己做,那也是可以的。”

阿瑾伸了一个懒腰,“哦”了一声,之后问道:“我爹在家么?”

阿碧这个时候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兴奋,她语气十分轻快:“不在,据说…是去四王府到了。”

六王爷每次出门放大招,大家似乎都觉得这是众望所归。简直不能更赞。阿瑾真是默默无语了,不过…“也不知,爹爹能不能将木妍的尸体要回来。”说起这个,就要想到昨晚的赌注,虽然这个最后不作准了,但是阿瑾总是觉得心里有点小激动。

“我觉得…不一定能吧?”阿碧迟疑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