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娘,添件衣裳吧,起风了。”陆子航淡淡说道。

素娘这才站起来,笑了笑,道:“陆公子,可用过药了?”

“刚刚喝过了,这几日辛苦你了。”陆子航何有礼貌,一脸诚恳。

“是素娘无才,才不公子的伤拖了那么久。”素娘低头,歉疚地说道,她确实歉疚,只是不拖着他的病,他便会走。

这么一走,怕是这辈子永远都不能再遇到了吧。

陆子航也搬来了矮凳,陪素娘坐了下来,看院子花开一片,蝶儿蹁跹的美景,原本躁动的心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陆公子,这阵子,你估计还得留下了。”素娘开了口,一边刺绣,一边话说,故作的不经意。

“只要你们肯收留,我倒是愿意长留。”陆子航笑了笑,说道。

“陆公子可真会说笑,陆公子来自钟离帝都,定非一般人家的少爷,怎么能留下来就留下来呢?”素娘说道。

“我呀…”陆子航欲言又止。

“公子若是为难,就别说了,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待你身子好了,我便送你出去。”素娘说道。

“素娘,我可否称呼你一声姐姐?”陆子航却认真说道。

素娘心下一怔,一股辛酸就这么涌到了喉头,奈她如何能装,都无济于事,眼眶不由得湿了,连忙放下了针线,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陆子航连忙问道。

“沙子吹进眼里了,不碍事,我眯一会就好。”素娘连忙解释。

“我替你吹吹吧。”陆子航这才凑了过来,那离女子三步距离的习惯仍旧没有改。

“不用了,没事了。”素娘连忙松手,眨了眨红彤彤的眼睛,又道:“陆公子怎么就想称呼我姐姐了?”

“我听般若他们都称呼你姑姑,我年纪比他们虚长几岁,还是称呼你姐姐为好。”陆子航解释道。

“我可不敢当,陆公子还是唤我素娘便好。”素娘淡淡说道,低下头,又取过了针线,这才真正记起来,自己的身份是蝶儿的奶娘,是三十好几的妇人了。

“那不礼貌,还是称素姐吧。”陆子航却是执意。

素娘无奈,笑了笑,道:“那随公子的意思,我就不推辞了。”

“本就该这般。”陆子航这才笑了笑,专心看着素娘绣花,这绣的是蝴蝶,似乎就是这院子里的美景。

“素姐好手艺呀!”陆子航称赞道。

“不过是闲来无事胡乱整整罢了。”素娘谦虚地说道,心下想着如何问清楚他究竟怎么怎么遭仇家追杀的。

正要开口,陆子航却抢了先,回到了方才的话,道:“并不是有什么为难的,能遇到素姐相救,便是缘分,是恩情,怎么会是萍水相逢,只是在下的身世太过于…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陆子航说着,那俊朗的眉头便微微蹙起了,他是愿意说的,难得能遇到有人愿意他,而他也能够说出来的时候,只是,真的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素娘心下一喜,道:“想从哪里说起,便从哪里说起,我若听得糊涂就,就问你。”

“那…”陆子航迟疑着似乎竭力回忆着。

突然,一阵阵晕眩感袭来,疼得他不得不捂住脑袋。

“怎么了?”素娘一慌,连忙拉过他的手,替他把脉。

只是,这疼痛却只有瞬间,仿佛瞬间撕扯了一下他的灵魂一眼,瞬间之后,什么感觉便都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不碍事,我这头痛是老毛病了。”陆子航笑着说道,脸色苍白了许多。

“夜里睡眠可好?”素娘认真问道。

“嗯,之前倒是会有睡不着的毛病,到里你这谷里,倒是夜夜都能安睡,这样的居所,会让人的心安定下来。”陆子航浅笑地说道。

素娘这才点了点头,道:“晚点我替你熬安神药吧。”

脉搏上一切都正常,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呀!

“又要,麻烦你了。”陆子航无奈说道。

“都让你称呼姐了,这点事情,还是做得来的。”素娘打趣地说道,笑了笑,又问道:”方才说到哪里了呢?”

“说到了…从我失忆开始说起吧。”陆子航淡淡说道,语气里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早已淡然了。

“失忆?!”素娘却是大惊,他怎么会失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嗯,我本是钟离帝都陆家的四少爷,大概是三年前把,被府上管家下了药,从此就不记得过往答应一切,任由他摆布了三年。”陆子航淡淡说道,低着头,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

“那现在呢?你被那管家打下山崖的?”素娘急急问道,端着绣花圈的手都不由得颤了。

陆子航顿了顿,似乎真不知道如何说,只得淡淡道:“算是吧,总之是因为府上的纠纷。”

“你怎么知道自己被下药了?素娘继续问道,又是急,又是疑惑。

“是我几位兄弟告诉我的,一开始我效力那管家,根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后来发现了府上的几个少爷被囚禁在地宫里,才知道一切的,即便是知道,亦是只知道自己的身份,过往的一切怎么都想不起来。”陆子航感慨道。

“可知道是用了什么药吗?”素娘又问道。

“名叫‘忆散’,我私下寻问过诸多名医,皆是从未听说过此药。”陆子航说道。

“忆散…”素娘亦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药,眉头紧锁着,没说话。

“现在,也不知道府上的情况怎么样了…我…”陆子航欲言又止。

“公子不妨直说。”素娘说道,心下猜测着,他是想询问山外的事情了。

只是,陆子航却没有,浅笑了笑,道:“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纷纷扰扰了,就想留下,即便当个农夫,亦是满足,不知道素娘可否收留我。”

素娘的心就这么疼了起来,一点一滴,仿佛是被一刀刀割着。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在洛城画舫里,他一身白衣,执笔挥洒,须臾之间便成画的副场景。

“什么收留不收留,你若愿意留下,我定会保你的。”

终究还是迎上了笑颜,点头答应了。

【嬉闹小两口】

穆子寒和瑶瑶那夜连夜离开,原先是沿着官道走,谁知道第二日傍晚便在一关卡处便拦了下来。

穆子寒就坐在车上,拉着缰绳,并没有怎么把这侍卫放在眼中,瑶瑶在车里,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去。

“通关牒契呢?”为首的侍卫懒懒问道,一副相当欠扁的样子。

“什么时候,我穆子寒走官道,也需要通关牒契了?”穆子寒似乎故意的,报出了名子。

“呵呵,穆子寒是谁本大爷没听过,只知道非我钟离官员,非百纳月国使臣,任由人走官道皆要出示通关牒契,否则以忤逆治罪论处!”侍卫高傲不已,完全没有把穆子寒放在眼中离城穆家失势的事情,早已路人皆知了。

穆子寒刚要开口,瑶瑶却是掀起了车帘来,冷冷道:“本郡主在这里,谁敢放肆!”

然而,她不出来还好,她一出来,收有的侍卫便都盯着她侧脸上的伤疤看了,远处几个当下就议论起来。

穆子寒冷了双眸,手中银针正要射出,瑶瑶却急急拦住,低声:“现在不是闹事的事情,端木王府巴不得你现在闹出些什么事情来呢!”

穆子寒自是明白,收起了银针,低声,“你进去,我自会处理。”

瑶瑶点了点头,看都不看那帮侍卫一眼,缓缓放下了车帘。

“端木郡主的马车你们也敢拦?”穆子寒挑眉问道,极好的修养,情绪不形于色。

“呵呵,端木郡主?人人都知道端木郡主貌如天仙,是洛城的第一大美人,怎么可能会是这个丑八怪!还不赶紧滚下官道去!好好照照镜子!”侍卫猖獗大笑!

穆子寒都还没说话,一旁便有人附和了,亦是大笑不已,道:“说谎话也不打个草稿,端木郡主现在估计还在端木王府前,前两日王府里还传出了消息,说郡主要在洛城住一阵子了!”

穆子寒骤然蹙眉,这帮侍卫根本没有捏造谣言必要,只能是这确实是端木王府放出来的消息!

这是想封杀了瑶瑶这郡主的身份。

“就是,朝廷的文书已经下来了,近来又宵小之辈四处冒出端木郡主,招摇撞骗。一旦查处便就地捉拿关押!”

车里,瑶瑶才刚刚出去自己随身携带的令牌,听了这话,立马收了起来。

这令牌确实是真的,只是,端木王府若是有意刁难,那么这令牌亦是没有任何作用!

一时间所有的侍卫便都围了过来,穆子寒慵懒懒地将众人打量一圈,一句话不说,那侍卫都不敢轻易接近,似乎也没打算怎么轻易放他们走了。

至少,不管这两人是什么人,至少要名正言顺敲一笔银子再说!

瑶瑶听不到动静,连忙又掀起车帘,拉住了穆子寒,怕他乱来。

“不就是要钱嘛,给他们就是,别生事,这里可是大关卡,驻兵很多。”瑶瑶低声提醒道。

“这帮人可不好喂,并非正统朝廷侍卫,而是地方衙门自己招的侍卫,比正统兵还难伺候。”穆子寒却是打趣的说道。

“你还能开玩笑,那现在怎么办?”瑶瑶没好气问道。

“你说怎么办便怎么办。”穆子寒一副好商量的样子。

“方才被动武,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瑶瑶亦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那就喂饱他们呗。”穆子寒无奈,耸了耸肩,终于袖口里是掏出了钱袋。

瑶瑶见那帮侍卫各个都睁亮了眸子,贼溜溜看着穆子寒那大钱袋,不由得无奈摇头。

不由得想起了现代的正警和协警之分,协警难缠啊!

穆子寒吊着那钱袋子,似乎是故意的,几张大银票都隐隐可见了,钱袋下方垂着,不用掂量便知道沉甸甸的。

一群侍卫看得心花怒放,明明想要,脸上却还故作一本正经。

“我家娘子美吗?”穆子寒倚着在车门前,懒懒问道。

瑶瑶一愣,竟然就这么脸红了!狠狠朝穆子寒腰上掐了过去。

穆子寒却是任由她掐,又问道:“我家娘子比起那端木郡主来,是不是更貌美如花?”

“是是是!这还用说吗!就单单气质声气度上就胜了好几筹了!”那为首之人忍不住,大声称赞起来。

“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有气质的夫人,同大爷你真相配。”

“可不是,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时间,夸赞声连连而起,瑶瑶早就躲到了车里去,根本没有料到穆子寒会同她开这么个玩笑,这家伙怎么就越来越恶劣轻挑了呢!

瑶瑶根本不知道穆子寒究竟给了那帮侍卫多少银子,总之他们没有下官道,而是继续一路往前。

瑶瑶一直躲在车里,没出来,穆子寒也没有叫她,径自驾车,心情似乎不错,唇畔始终噙着笑。

这么多年来,来来往往走这条官道不下五百回,却只有这一回让他有这个心情去关注到周边的景色。

瑶瑶纠结了许久,终于是厚着脸皮出来寻他算账了。

就挨着穆子寒坐,一脚还悬空垂下,正要开口,穆子寒却认真道:“把脚收回来,这样危险。”

“哦。”瑶瑶照做,淡淡道:“你就非得那么捉弄我吗?”

“捉弄?有吗?”穆子寒蹙眉反问。

“没有吗?你根本就是花钱捉弄我,给个小钱,下了官道不就没事了。”瑶瑶没好气说道。

“我还真是真心实意觉得你漂亮,真的。”穆子寒依旧说得认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瑶瑶那小脸,噌地一下子又红了,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脸红成这样?”穆子寒戏虐地说道,眸中笑意慢慢,完全就是个邻家大哥哥,正捉弄他疼爱的小姑娘呢!

“你!”瑶瑶气呼呼的,两腮都鼓起来了。

“哈哈哈!”穆子寒不由得大笑,爽朗不已。

“让你还笑,银子呢,都交出来,我保管!”瑶瑶边说着,边捶打着他,两个人就这么大马车上打闹了起来。

幸好是穆子寒技术还不错,否则早就人仰马翻了。

瑶瑶被惹得又奴又笑,却突然僵了手,蹙眉看向了前方。

“累了呀!”穆子寒仍旧是笑着。

“没有,你那相好的,来了…”瑶瑶指着前方,淡淡说道。

【正面较量】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穆子寒这才沿着瑶瑶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凤歌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不过是把她当成了空气罢了。

“哪里?没看见。”穆子寒仍旧是笑着,问道。

“那儿呢!看到没?”瑶瑶很是认真地指着前方。

“哦…”穆子寒回过头来,故意拉长了尾音,又道:“那不是你的相好吗?”

瑶瑶一愣,回头,随即一拳打了过去,道:“你的呢!”

“你的,比起我来,她可是对你更上心,估计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惦记到现在了。”穆子寒说得一脸认真,修长好看的手摩挲着下颌。

“她定是更早认识的你吧?我记得她好像说过的。”瑶瑶问道。

“嗯,不过没早多久。”穆子寒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不就得了嘛,而且呀,爱总是比恨来得深的。”瑶瑶笑了。

“不是恨比爱来的深吗?”穆子寒反问。

“因爱生恨,你听过没?这句老话就说明‘恨’是‘爱’生的,‘爱’才是老大,自然会比‘恨’来得深,要不怎么听说过因‘恨’生‘爱’的呢?”瑶瑶十分认真,煞有介事。

“真的假的?”穆子寒狐疑地问道,这么听着,还真是有点道理。

“正常逻辑推理是这样的!”瑶瑶重重点头。

两个人根本就不再看凤歌一眼,径自说说笑笑。

“如果这是正常逻辑推理,那么那句古话‘失败乃成功之母’说的也就是,失败催生成功,失败比成功重要?”穆子寒认真问道。

“这个…不经历失败哪里来的成功嘛。”瑶瑶搪塞地说道。

“那到底两个重要?”穆子寒又问道。

“哎呀,你无聊不无聊,绕地我快晕了。”瑶瑶终于是不耐烦了。

“那不饶了,走吧。”穆子寒笑着,拉了缰绳,就这么朝前而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个关卡也是大关卡,咱还是在前面下了官道吧。”瑶瑶说道。

“嗯,也得寻家客栈休息休息了。”穆子寒点头。

车,离凤歌越来越近了,她站得直挺挺的,视线不离穆子寒。

可惜,穆子寒根本就看都不看她一眼,边驾车边同瑶瑶说话,而瑶瑶亦是同他默契十足,完全把凤歌当空气,同他嬉笑怒骂,十分融洽。

很快,马车就这么从凤歌身旁错身而过了。

瑶瑶不知道从哪里摸去了一块烧饼,边咬边道:“好久没好好吃顿大餐了,你得请我吃大餐。”

“大餐啊…”穆子寒思索着,良久才叹息一声,道:“等回穆府吧。”

“为什么?”瑶瑶狐疑了,之前就一直觉得这家伙似乎瞒着她什么事情,比如一而再提过的那“苦日子”。

“因为我没银子了。”穆子寒认真说到。

“真的假的?”瑶瑶开始不安了起来,他贿赂之前那帮侍卫后,剩下的银子都是她保管的,确实所剩无几,只能勉强支撑到离城,只是她根本不信这家伙不会私藏!

“真的,到了穆府给请你吧!”穆子寒看着瑶瑶,淡淡说道。

“好,吧!”瑶瑶勉强答应,也不多追问他什么。

突然!

一道红色的身影又落了下来,竟是挡在了马前,惊得那马儿骤然扬起前蹄,马车险些翻倒!

穆子寒一手紧紧拉住缰绳,一手护住了瑶瑶。

马儿很快便被安抚了,穆子寒却是掉转了马头,继续从凤歌身旁错身而过。

似乎丝毫不受她影响,马车的速度依旧。

“吃不?”瑶瑶将烧饼喂到他嘴巴,只字不提这事情。

穆子寒大大地咬了一口,笑着。

凤歌如何会死心,不说话,却继续追着,仍旧落在前面。

只是,穆子寒这一回却是架着马车,朝她直至而且,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