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条路修好后,两个人第一次来走。

转身,朝蝶儿伸出了手来,那手,都黑了一般,毒素从食指间蔓延到了手心。

蝶儿看着这双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让他牵着,走得小心翼翼。

是不是,千年前,爹爹也是这么牵着娘亲的手下蝶院的呢?

小心翼翼地走着,一句话没说话,一直低着头,看着脚下。

“尽管走,别怕,有我在。”玄北月淡淡开了口,眸中尽是温柔。

真的,很少看到他这么温柔过的。

可是,他已经温柔了两个月了,彪悍大叔和那些手下们,都诧异,却什么都敢多问。

一种异样的感觉瞬间在蝶儿心头上绽开,瑶瑶都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想哭,又想哭了。

忍都忍不住。

终于,开了口,道:“北月哥哥,要是,我们能这么一路走下去,一辈子都在这石阶上走,永远都在通往蝶院的路上,那该多好呀!”

“那走慢点,喜欢这石阶,我每天都来陪你走。”玄北月笑着说道,突然止步,背对蝶儿,弯下了身子。

蝶儿很是习惯地自然而然攀上去,揉着他的脖颈,冰凉凉地小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沉默了。

一步一步,往下走。

风越来越大,吹得两人的衣裳和头发都凌乱翻飞。

蝶儿揉着更紧了,泪湿了玄北月的后背。

这条路,可不可以没有尽头呢?

当然,不可以。

很快就到了尽头,很快,身影便没入了横生的树丛里去。

亦是很快,便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座身藏深山的一座院子,很是质朴而清净。

那大门上刻着两个有些模糊的大字“蝶院”。

而在这古朴的蝶院不远处,却是一座现代化的琉璃房,单面玻璃,看不到里头究竟是什么…

“北月哥哥,你累了,放我下来吧。”蝶儿淡淡开了口,语气里哭腔好浓好浓。

玄北月没有回答,手却这么松了…

蝶儿缓缓滑落,都来不及拉住,玄北月就这么倾倒而下,昏迷了过去。

那千丝纸上毒,无药可解…

【如果】

蝶院剩下的一些细节修补处都交给了彪悍大叔去处理。

那日,蝶儿和玄北月入琉璃房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谁都不知道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琉璃房,是蝶儿令人在三日内建起来的,给了玄北月一个很大的惊喜。

这琉璃房完全同孤岛上的一样的布局和规模,一切家具都是现代化的。

这时候,蝶儿只穿着一件睡衣,在琉璃房中穿梭着,而玄北月,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身影,唇畔噙着笑意。

似幸福,又似满足。

只是,若是认真看,便可以看出他脸上的苍白来,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能动弹了。

这些日子以来,蝶儿都陪着他,给他将月国的故事,喂他吃泡面。

有时候累了,就依偎在他身旁,静静地一句话都不说,陪着他。

这样,也好,即便什么都不说话,就一直陪在身旁,那也好啊!

笑喷喷的牛肉面味道又飘来了,蝶儿端着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盼着腿,在玄北月身旁坐了下来。

“饿吗?”笑着问道,这些日子,几乎每一日,她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如同那张要了玄北月性命的千丝纸画像上的笑容一眼,干净,简单,甜美。

“不饿,你吃。”玄北月笑着说道,眸中尽是宠溺。

“那我吃了哦。”蝶儿笑了笑便大快朵颐了起来,她来到这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吃到第一口饭,是他给的泡面。

永远都记着!

“蝶儿,等我走了,你可别再吃泡面了,对身体不好。”玄北月认真说道。

蝶儿的手微微一僵,没有回答他,继续埋头苦吃。

“蝶儿?”玄北月微蹙眉头。

他的身子,从触碰了那幅画开始到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他很清楚。

而蝶儿,一直都没有提起过,甚至没有告诉他,那是什么毒,需不需要要去看医生,只字不提,只一味地赶工,一味地对他好。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心中早已清楚了,唯一想知道的,只有一点,她心里究竟有没有过他的位置,在他失忆之前,和失忆之后。

究竟有没有,究竟是北泽多一点,还是他多一点。

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被她传染了,固执地要一个答案。

“嗯,吃完了,真好吃。”蝶儿胡乱摸了摸嘴,收起碗筷。

正要走,却被玄北月一把捞入怀中。

她跌入他怀中,他费尽了所有的力气,忍不住重重咳嗽了起来。

蝶儿急,正要开口,玄北月的唇便覆了下来。

温柔,除了温柔还是温柔。

其实他并没有强迫,完全不似他一贯的风格。

而她,亦是没有闪躲,也不似她一贯的作风。

辗转缠绵,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了,他才放开她,只轻轻地拥着,修长的手轻轻地抚拍着,一言不发。

蝶儿亦是沉默,他心中的话,以这样的形式问了出来。

她这样,算是回答吗?

“蝶儿…”终于,玄北月开了口。

“嗯。”蝶儿淡淡应了一声。

“我走后,也葬在悬崖上,好吗?”玄北月问道。

“呜呜…”

她没有回答,埋头低低地抽泣,身子颤着。

“傻丫头,彪悍大叔还陪着你,枯诺北亚的兄弟们也等着你呢。”玄北月淡淡说道。

蝶儿还是哭,低低地哭,哭得小心翼翼。

“好吗?跟北泽他们葬在一起,要不,就送我回孤岛那片海域,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玄北月又问道。

多么喜欢能想起那一切来,可惜,怎么都想不起来。

“早知道…”蝶儿开了口,哽咽不成声。

“早知道…早知道…你忘了就让你忘了,什么都不告诉你了…”

“傻丫头,你还不如说,早知道,你这辈子都不遇到我了。”玄北月笑了,无奈不已。

“呜呜…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不走了,我就一辈子留在琉璃房里,你不要走好不好?”蝶儿哀求了起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玄北月剩下的日子有多长。

她甚至会希望,明天一觉醒来,她还在离城穆府的房间里,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她的生命里不曾出现过这么一群人。

而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活在千年之后。

是她的到来,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全是她的错!

还是哭,泪又一次湿了他的衣裳。

玄北月那脸上却是渐渐苍白。

这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了,似乎似乎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十年的时间,不好好珍惜,心里的话,不曾说出来。

十年后,却不再有机会了。

“蝶儿啊,如果有如果,我倒是愿意我们没有遇到北泽…”

淡淡地说道,抚拍着她薄背的手却是渐渐地往下滑,一身气力一点一滴地消失…

“我宁愿没遇到你们,我宁愿我死在千年之前…”

声后,骤然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背上那冰凉凉的手已经完全滑落了…

是不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被祝福呢?

是不是本来就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呢?

原本以为上天眷顾,可以重生于现代,可以拥有一群挚友。

为什么到最后,却只剩下她一个?

“砰砰砰…”

敲门声骤然传来。

蝶儿却还是没有任何反映,抱着玄北月冰凉凉的身体,哭着叫喊着。

那敲门声越来越大,只是,蝶儿还是充耳不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一声巨响!门被炸破了!

走近来的是一脸焦急的彪悍大叔,一见玄北月和蝶儿,就这么当初怔住了!

怎么会这样?

他们在屋里住了那么多天,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外头的人自然是担心的。

“蝶小姐,主子怎么了?”彪悍大叔开了口,身后的人也都震惊的。

死亡的气息,杀手是对敏感的,还需要多问什么吗?

蝶儿依旧是哭,都泣不成声了,怎么能回答出话来?

“穆婉蝶,我家主子怎么了!”彪悍大叔却是骤然怒声,对蝶儿潜在的种种不满,终于彻底爆发了!

蝶儿猛地抬头,这才缓过神来,看着彪悍大叔,一脸的迷茫。

“你这个扫把星!从蝶院出来就觉得主子不对劲了!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他把一切都交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恨他,北泽的死根本就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彪悍大叔怒了,而身后,枯诺北亚的杀手们显然是站在他那边的,全都一脸愤怒的掏出了qiang来!

【他们的目的】

玄北月急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身旁,而面前,是无数的枪口正对着她。

蝶儿愣着,听不太明白彪悍大叔的话。

什么叫做你为什么还要恨他,北泽的死根本就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他认为…我恨过他?”蝶儿喃喃开了口,一脸认真地看着彪悍大叔。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用他认为,整个枯诺北亚都看得出来,穆婉蝶,你恨他夺了你的家主之位,恨他困了你十年!我告诉你,这他没少十年为月国遗址所有权奔波过!他不是故意拖着你的!”彪悍大叔厉声说道。

蝶儿没回答,眯起了双眸,月国遗址这件事她之前就知道,彪悍这个时候还拿来说事,他想做什么?!

“怎么,没话说了吧,你究竟对主子做了什么!”彪悍大叔的语气开始咄咄逼人了起来。

蝶儿蹙眉,还是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还有身后的杀手。

她明白了,这帮人是来兴师问罪,欲加之罪的!

彪悍想篡权!

“你要什么都给你,先让我安葬了北月。”蝶儿的声音冷了,淡淡说道,根本不顾无数的枪口对着她,转身去抱玄北月。

“嘭…”

枪声起,子弹瞬间擦过蝶儿脸侧!

她沉眸,凌厉朝彪悍大叔看来,厉声:“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所有的黄金,你一厘都别想拿到!”

她向来不喜欢废话,总是一针见血。

这话音一落,彪悍大叔的脸色骤变化,再多掩饰再多诬陷的话便再都说不出来了!

“杀了主子,你就得偿命!”

突然,身后一个杀手冷声说道,说罢随即朝蝶儿开枪,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蝶儿侧身一躲,心下怒意顿起,随即翻身高高凌空而上,双手皆是掏出手枪来,借着身体的移动,子弹接连横扫而过!

一时间,枪火四起!

“留活口!”

彪悍大叔大喊!

蝶儿沉眸,接连躲过子枚子弹,右手的抢瞄准了彪悍大叔。

而就在这时候,门外又一次涌入一批杀手,蝶儿一看便知道是彪悍大叔的亲信!、

心下一惊,这才彻底明白,彪悍是早有准备,怕是从一开始就看出玄北月的异样了!

擒贼先擒王,依旧是这战术,蝶儿一边躲着四面八方扫射而来的子弹,一边努力朝彪悍大叔靠近!

“嘭…”

突然,彪悍一枪打在了玄北月尸体身旁!

“彪悍,你找死!”

蝶儿怒,身影急速一闪,一子弹就这么穿过肩膀而过,只是,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落在彪悍身后,一枪就这么朝他脑袋打了去!

“嘭…”

一枪结束了彪悍的性命,只是,自己也终于身陷了众杀手的包围!

“穆婉蝶,要么把那笔黄金交出来,要么…”

一人走了出来,一脸阴沉,冷冷说道,威胁之味十足。

蝶儿认得他,名叫天野,十七八岁,是彪悍一手带出来的接班人。

“呵呵,果然是接班人呀!”蝶儿冷笑,依旧高傲。

“那批黄金究竟在哪里?”田野冷声,显然是个急性子,骤然一枪直射蝶儿,蝶儿只是侧身一躲,脚步都没有移动过,亦是冷声,“我刚刚就说过了,等我安葬好了北月,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那么一大笔财富,怎么不会遭人觊觎呢?

“好!”天野一口答应。

蝶儿这才缓缓地收起短枪来,朝玄北月走去。

又是这样子,来不及哀伤,便又开始新一轮的战斗了。

是不是她的余生才是用来哀伤和凭吊的呢?

即便是要哀伤,也要等她先收拾了这帮人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