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让你喜欢越是喜欢,尤其是皇帝正在困境中遇见的人。一开始的三分中意,被这些人也折腾成了十分,更别说君长宁言行举止十分符合皇帝的审美,越看越是喜欢,到最后才有了钦点状元这一事。

等学子们再次进入大殿的时候倒是察觉气氛的异常,方才他们所在的小厅离这边挺远,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但周围朝臣战战兢兢的模样,显然跟早上有些不同。君长宁心中暗道果然朝中动荡不安,不然的话科举这样的大事情,肯定最后是皇帝说了算,朝臣哪有胆子违背圣意,现在这样的情况,自然是那几位亲王郡王作梗。

燕朝最大的弊端大概就是当初这些郡王居然还有各自的军权,也怪不得皇帝拿捏不住他们。加上圣上子嗣单薄,有心思的人自然更多,才造成现在这般混乱的场面。君长宁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只摆出低眉顺眼的模样。

皇帝在上头瞧着下面的学子,想到里头不少人已经被那些郡王拉拢,心情就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眼光一转到了君长宁身上,这位正直少年与青年之间,站在那儿就有一种光风霁月,天地明净的感觉,皇帝忍不住想到初见那人的模样,似乎也是这般的情境,只可惜他到底是负了心爱的人,让他连死都不能瞑目。

李公公见皇帝低头深思的模样,瞧瞧提醒了一番才让他回过神来,再看了一眼君长宁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也是一番叹息,可怜晨妃一世英名,最后却背负着骂名悬梁自尽,虽说一辈子占据了皇上的心,但人都死了这些还有何用。

回过神来的皇帝依旧是皇帝,永远不会在他的臣子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脆弱,倒是露出几分和煦的神态来:“君长宁是哪位,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君长宁心中诧异,但还是依言抬起头来,只是依旧微微低垂着眼帘。

皇帝看了一眼,倒是对少年的容貌再一次有了深刻的认识,淡淡说模样的话,确实是连那个人都比不上的:“怪道有人说你有探花之貌,果然是个俊美无双的少年郎。只可惜朕觉得你有状元之才,倒是不能全了探花美名了。”

君长宁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自己真的是走了狗屎运中了状元,当下露出惊喜万分的神情,毫不犹豫的低头叩拜:“多谢皇上赏识,一朝科举,自然都为状元之名,红颜骷髅有何意义,多谢皇上能看见学生的才华而不是容貌,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番话倒是说的人心里头熨帖,重点夸奖了皇帝有眼光,不重视外表而重视内涵。皇帝听了果然龙心大悦,朗声笑道:“朕听闻已经是解元、会元,现在被点了状元便是三元及第,果然是我燕朝的大好少年,以后朝廷还要多靠着你们年轻人啦。”

皇帝毫不掩饰自己的偏爱,对后头的榜眼探花连面子都不愿意给,倒是对也走了狗屎运,被皇帝看中成了二甲第一名的传胪冷自远颇为关注,明晃晃的动作看得一群朝臣心中不安,暗暗责怪自己站队太早,如果皇帝要收拾自己的话,郡王爷可是也救不得。

49、家有状元郎

从宫廷出来的时候君长宁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他现在还觉得不太真实,自己居然真的成了状元郎,说实话,他私下觉得里头肯定带着一些水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走了狗屎运。再一看身边的冷自远,两人对视一下笑,君长宁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说道:“传胪可不是这么好做的,回家让他们准备蜂蜜水给你润嗓子。”

君长宁这话倒是有三分说笑七分认真,要说科举里头最累的一名学子,肯定就是二甲第一名的传胪,传胪有唱名之意,进士在大殿唱第日,又是由传胪来唱名。其中第一甲进士及第,每名皆要连唱三次,第二甲第三甲唱一次,笼统下来可不是少数母,就算是冷自远身体好中气足,这次下来也觉得自己是把一辈子的话都讲完了。

不过一个状元一个传胪,到底是天大的好事,就是君长宁也忍不住露出几分属于少年人的雀跃欣喜来,等从宫廷中出来,周围新出炉的进士个官员纷纷上前来套近乎,君长宁来者不拒,好意心领,但对谁也不特别热乎,至于邀请他去参加各种宴会的一律拒绝,直说要先回家告知消息。

君长宁心中明白这些人的主意,只是刚出宫廷就明目张胆的拉拢,简直是把皇帝当了死人,就他刚才的观察,皇帝可不是一个软柿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潜伏不动,反倒是让这一群郡王爪牙肆无忌惮了。

那边皇帝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不管是那些官员私自的行动,还是那几个郡王的意思,出了大殿就开始拉拢人才的行为,显然已经踩到了皇帝的底线。皇帝一把将案上的东西扫到地方,因为愤怒一双眼睛都是火花,即使是李公公也不敢上前安抚,只能跪地叩罪。皇帝心中的愤怒有谁知道,如果不是他后继无人,哪里会被这些人遏制。

可惜他唯一留下来的儿子是个病秧子,皇帝叹了口气,又想到养在别人府中的那个,又是叹了口气。那种软绵绵的性子,别说跟这些郡王斗,就是一般的大臣也能揉捏了他,刚开始他是有那般的打算,只是现在却不敢了,真要是把位置传给他的话,将来找个燕朝姓了谁还是未知数。

事情落到这样的程度,皇帝心中就是有再多的后悔也是无济于事。因为皇嗣的问题朝廷已经乱成一团,如果不是他还活着,这些家伙都能直接起兵造反!皇帝对那些手握重兵的郡王恨惨了,一心想要一个能压制这些人,甚至彻底解决这个难题的接班人,但这样的人哪里是好找的。

思绪在两个皇弟的子嗣中转过,皇帝闭了闭眼睛,冷声问道:“朕御赐的金科状元是何反应?”

听了这话李公公松了口气,心中明白这位状元郎要是选择错误的话,皇帝宁愿是毁了这个人,也不乐意让给郡王爷们,心中暗叹这位状元郎也是可怜,幸好还是个明白事理的:“状元郎一心向着皇上,并没有松口,跟几位大人都是淡淡的。”

皇帝听了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想到正是因为朝廷之中有一股清流,只忠于自己,现在的政局才能稳定下来,心中对君长宁倒是更多了几分喜欢,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到底是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这位状元出现的太晚,一时半会儿并不顶用,不然的话都是可以给朕一分助力。”

李公公偷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知道皇帝的怒气已经消散了大半,恭恭敬敬的说道:“皇上何必着急,您春秋正盛,状元郎现在出现,皇上调/教两年自然就能用上。”

皇帝听了这话却没有缓和脸色,他比李公公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体,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这些人成才。

君长宁带着冷自远回到家中,一路上齐家裂开嘴都没能合起来过,这位要是个多嘴的性子,这会儿准能满天下的大喊大叫了。等到了门前,老掌柜却撑着老身板等着,瞧见两人连声说道:“恭喜状元郎,恭喜传胪爷,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刚才报喜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波,倒是让小老儿见了一次大场面。”

君长宁也是满脸带着笑容,并不掩饰自己的高兴,只伸手把人扶起来,有些无奈的说道:“叔叔可是要折煞我了。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叔叔准备的充分,不然的话在贡院里头我们俩就得多吃许多苦。”

旁边的冷自远对这位老人也多有尊敬感激,这会儿深深的做了一个揖,难得露出笑容说道:“多谢老爷子了。”

老掌柜心中欢喜,他年轻的时候遇过难,一辈子也没有个子嗣,这会儿看着两个大好少年,自然是心中满意不已。

冷自远觉得自己在他家住的太久,尤其是后面打赏什么的,君家都帮他都做好了,虽然他确实是囊中羞涩,但总是有些不好意思。偏偏君长宁并不居功,要是说起来的话反倒是生分了,只想着以后若是有事的话,一定要鼎力相助才能报答这一份知遇之恩。

君长宁回到房中,倒是马不停蹄的开始写信报喜,虽然现在探花宴还没过,游街也要等明天,但状元的名分已经是实打实,他现在写了让人传回去,家里头也能早点收到。君老爷跟张氏对自己的期望,君长宁自然是明白的,现在他也算是光宗耀祖,自然要让家里头也高兴高兴。

写忘了信老掌柜自然会安排人过去报喜,这会儿倒是笑着说道:“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小老儿想着是不是要先派人去宁邑,后头想想,要是有少爷的亲笔信,家里头才会更高兴,这才等到了现在。”

君长宁自然又是感激了一番,虽然现在科举已经结束,但之后还有三甲游街,探花宴之类的事情,他们这群中了进士的人是不能随意离开京城的,还要等皇帝分封职位,这才能决定以后的事情,按照常理来说,前三甲都是要进入翰林院的,也就是说要留在京城,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宁邑。

话说三年一届游街的时候,京城都是热闹非凡,普通人民都要出来凑凑热闹,大胆的姑娘还能扔一个花球什么的过去,燕朝对女子的限制颇多,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一般人不回去指责这些小姑娘们。当然,往年最得这群人喜欢的肯定是探花,自古以来探花都是以才貌出众闻名,而这一次却显然反了过来。

状元君长宁,榜眼孙玺,探花朱守芳,其中君长宁不说,穿着状元袍,带着大红花那叫一个俊美无双,他的容貌就是皇帝也亲口称赞过的,一下子就占据了人民的眼球。而孙玺年纪也并不算大,也说得上是样貌堂堂,只是在君长宁的身后出现就差了不止一筹。

而探花朱守芳就更加惨烈了,孙玺好歹还是个翩翩读书郎,他不过就是个样貌端正罢了,在前头两人的衬托下顿时成了一坨狗屎,也不知道皇帝当初选人的时候是不是恶趣味了一把,想着不能明着为难那些郡王,也要私底下恶心恶心他们,于是这一届的探花郎让周围的人民印象深刻,还不是好印象。

孙玺倒是沉得住气,照旧脸带笑容风度翩翩,好歹也是大世家出来的人,自然想得明白这次的状元名头落到君长宁的手中,不过是皇帝的手段罢了。科举只是一时,以后个人发展各凭本事,他有康郡王在身后,难道还比不上君长宁一个商户出来的小子不成。

但朱守芳的心态就没有这么好了,他原本也就是出身小官吏家中,家里头早就已经败落,如果不是勾搭上了贤郡王,他哪有可能进入政治核心。原本以为拿状元不过是手到擒来,偏偏先杀出一个孙玺,再来一个君长宁,前者也就罢了,说起来还是康郡王的外甥,但君长宁算个什么东西。

朱守芳跟孙玺不同,后者虽然是旁系,但好歹也是大世家里头的人,因为才华出色一向被冠以重任,而朱守芳一切都要靠着自己打拼,如果表现不好的话,贤郡王眼中哪里会有他这一号人,更重要的是,当初说好的亲事,这会儿贤郡王居然也不再提起,可见是对他有些失望了。

君长宁背负着一道火辣辣的视线,该笑的时候照样笑得春花灿烂,绚烂了一群人民的狗眼,充分的将身后的两位比下去,倒是不少官员都有些动心,暗暗想着有没有可能将这位状元郎变成自家人,嫡女嫌人家出生低的话,还有庶女不是。再说了状元郎不是谁的人,要是招揽过来也是大功一件。

君长宁不知道自己成了热馍馍,心中还想着自己要是进了翰林院的话,肯定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宁邑,到时候那边定下的亲事也会有些麻烦,不过想到张氏又是释然,以母亲对自己的宠爱,估计会立刻赶到京城帮他打理家事,并不会让他耽搁许多年。

君长宁打算的好,那边家书已经快马加鞭的送回去了宁邑,实际上从自家十郎进京赶考开始,君家就没能安安稳稳过过一天,张氏整天提心吊胆的,又是担心儿子路上遇见了什么事情,又是操心科举的结果,最后倒是有些责怪自己逼得太紧,十郎还未弱冠,谁家这样的孩子这般懂事爱读书的。

千盼万盼的总算是等来了家书,君老爷两人拆信的时候手都是哆嗦着的,等看清了信中的内容,张氏连声念着阿弥陀佛,一声打赏下去,都超过了当年她生下了家里头求了十多年的儿子的风采,君老爷也是激动不已,他们君家三代积累下来,总算是出了一个正经的读书人,还是个状元郎,他现在就是立刻死了,也能有脸面对列祖列宗了。

君家人口简单,人际是可不少,尤其是九个女儿出嫁之后,单单就是联姻的对象就多了许多。张氏一连串的让人去送信,又是高兴又是觉得张面子,又让君老爷亲自写信给远嫁的大女儿,十郎考中了状元,那林家的小子自然要对玉宣更好一些才是。

安排好了女儿,张氏才想到也该给顾大人家送信,虽然两家没有明说,彩礼也没有开始,但已经交换了庚帖,那就是已经有了婚约。张氏心中虽然觉得那姑娘已经有些配不上女儿,但到底不是嫌贫爱富的人物,照旧是高高兴兴的给那边送了信,只说等十郎那边的事情定下来,两个小儿的事情也该定了。

顾家那边接到消息也是一片高兴,两个顾太太都忍不住要对家里头人喊赏了,只可惜还不是真姑爷,两家定亲的事情只有大人知道,倒是不好大张旗鼓的。大顾氏这会儿倒是觉得自家老爷眼光果然好,君长宁是个有出息的,不像有些世家里头的人,那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这个消息顾玉荷自然也知道了,别两个娘亲打趣着倒是羞红了脸颊,想着那人游街打马的模样心中更是欢喜。只是心底又有些担心起来,她自来都知道自己容貌不显,人家只说一个端庄罢了,更多的人都是夸她的妇功妇德好,也不知道十郎会不会被京城的富贵迷花了眼睛。

顾氏哪里不知道自家女儿想些什么,她以前也是觉得君长宁长相太过于出色,未免容易招来桃花,这会儿倒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了,连带着这一点坏处也成了好处。想想也是,那些爱好女色的人哪里是都长得好看的,偏有那种自己长得不怎么样,家里头姨娘却一大堆的(君老爷表示躺着中枪),君长宁有出息,女儿嫁过去又是正妻,跟老爷还有一份师徒情谊在,只要女儿懂事一些,一辈子肯定能过得比自己好。

见顾玉荷有些钻牛角尖,顾氏打发了妹妹和庶子出去,笑着一把搂住她说道:“我的女儿哦,你还担心什么,长宁愿意在出发前跟咱家定下来,自然是不打算在京城里头寻亲,不然何必急在那一时。我看他品行端正,断然不可能做出不仁不义的退婚之举。再说你难道没听见,那边君太太的意思,等长宁的官职定下来,就要上门来提亲了。”

顾玉荷听了果然安下心来,想着君家大哥是程先生的弟子,自幼跟自己相熟,又是个体贴乐意照顾人的性子,这么多年下来,她一颗芳心早就落在了那人的身上,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凤冠霞帔嫁给那人,心中又是说不出的欢喜。

50、噩耗

探花郎的名声在民间与状元榜眼并驾齐驱,很大一部分也是传承于探花宴,古代的时候在皇帝赐宴的时候,会选择里头最年轻的两人作为探花使去摘花,渐渐的探花也被民间视作青年才俊的代表,甚至有时候状元都是个长胡子的中年人,探花郎还是英俊少年,对比之下自然更加受欢迎。

但那都是指民间,在朝廷里头,探花和状元还是有些差别的,就比如都是进翰林院,状元的官阶却要比探花高一层。再有一个,凡是能中状元的人,本身就代表着皇帝的青睐。曾经还有皇帝觉得大臣选出来的第一名名字不好听,直接把人刷到第三的,可见皇帝的好恶才是影响最终名次先后的决定因素。

而这次在大殿上的时候,皇帝毫无掩饰的偏爱状元郎,对他说话的时候那叫一个如沐春风,对着另外两个已经投靠了郡王爷的,哪里还能有什么好脸色,就是对着二甲第一的冷自远都要和颜悦色许多。

真正让这两位脸面被刷到地下的,却是在琼林宴上,皇帝瞧着君长宁怎么看怎么好,当着一众新出炉的进士外加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子,直截了当的说道:“朕瞧着,今科状元才是本届科举才貌最出众之人,这探花使者也该换成名副其实的。”

这完全就是打脸的行为,别说朱守芳的肚量原本就不大,就是宰相肚子这时候估计也得撑破了。不仅仅朱守芳,就是一群进士心里头也不好过,虽然知道自己长相是比不上他,但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也没必要不是。

别拉了仇恨的君长宁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就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招着这位皇帝的眼了,这哪里是喜欢他,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头推吗。但他一个小小的状元,哪有资格非议皇帝的行为,只好还是出来谢了恩,又说道:“皇上谬赞,今科进士多有出众之辈,在下只是侥幸而已。”

皇帝大概也恢复了理智,知道这样的场合给大家难看谁也没好处,再说他是打算将君长宁养成,可不是打算直接把人毁掉的,想到这里倒是有些后悔,带着几分弥补的心思说道:“朕不过是开一个玩笑,状元郎倒是吓不得。罢了罢了,朱守芳,你便去探花吧。”

朱守芳哪里还笑得出来,但照样还得出来谢恩,只是到了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别说探花了,差点没把花朵都碾碎了,从此之后就把君长宁当做了心中大患,能下死手的时候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君长宁要知道这事情的话,肯定是要把皇帝归类于猪队友那一类人不可。

琼林宴上多的是人,这种大八卦别指望能人人守口如瓶,没几天的功夫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京城的百姓是看过三位三鼎甲游街的,这会儿听见了传闻纷纷表示赞同皇帝的观点,就朱守芳那模样,他去探花不是浪费吗,瞧瞧人家状元郎多年轻多貌美,多谦虚。

君长宁自然知道这样不好,但心中也明白,朱守芳这次肯定是恨惨了自己,怎么样弥补都没啥作用。倒是孙玺照旧脸带笑容,还能跟他说说笑笑,倒是有几分高深莫测。君长宁没办法控制别人的舆论,至少舆论对他而言还是好的,只好等时间让皇帝这一次偶尔的脑残行为造成的后果过去。

没让他们等多久,三鼎甲都收到了皇帝的圣旨,君长宁当然是进入翰林院成了翰林院编修,是正七品的职位,而另两人却是翰林院检讨,却是从七品的职位,虽然只差了一级,但要知道翰林院最高也就是正五品,想要升级可是难上加难的,更别说谁都知道皇帝压根不喜欢后面这两位。

君长宁心中松了口气,暗道皇帝总算是没有再给自己出难题。但等进了翰林院才知道,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虽然翰林院中大部分都是清流,但挡不住有两个亲王三个郡王一直在倒腾不是,经年累月下来,总是有些人扛不住倒戈的,所以翰林院虽然已经算是较为干净的地方,但也不安稳。

君长宁还有一个致命的地方,他出生低寒,如果是一般的平民,这些清流估计还会高看一眼,说一句有骨气,就像冷自远,他就备受清流一派的喜欢。但偏偏君长宁出生大富大贵的宁邑商户,商户在这群清流人士的眼中那就是贱籍,还是大富商,那可不是奸商后代,这样一来,会喜欢君长宁才怪了。

商户的消息这么快传开来,自然有那几人的手笔。也是君长宁一口回绝了他们的拉拢,对某些透露出想要嫁女儿的人也表示婉拒,只说家里头已经订了亲,这样一来不但没有得到助力,还得罪了一大帮子的人。

但君长宁并不觉得自己亏了,他要是真的贸贸然的冲进这些势力之中,那才会直接被炮灰,吃的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下。皇帝他心思他还能揣测出三四分,自然明白现在他自己已经没了退路,想要投靠郡王爷,皇帝肯定不准,想要当一个保皇党,他才是新鲜出炉的状元郎,无权无势中立派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几天下来,翰林院里头的为难对他而言不算什么,文人就会耍嘴皮子,君长宁只要耐下心思,怎么谦逊怎么来,怎么低调怎么走,这些人也不敢直接对他下手,这样下去倒是赢得了一些人的喜欢,觉得即使是商户出生的孩子,不管是才貌还是品行,果然还是不错的,皇帝可算是没看错人。

这其中当然也有朱守芳的功劳在,这位同样出身不起眼,但早早的投在了贤郡王名下,这也就罢了,还妄想娶贤郡王的女儿,并且对翰林院的一些学士都看不上眼,虽然假装的挺好,但里头的人精哪一个不是火眼金睛的,自然发现了里头的不对劲。虽然碍于贤郡王不敢如何,但仇恨值显然被拉走许多。

比起他们两个苦逼的同僚来,孙玺可算是如鱼得水,他出身正统,人也有才华,甚至跟这些大学士都是熟悉的,可见之前家族没少做功课,很快就融入了其中,虽然因为他康郡王一派的身份有些尴尬,但比起那两位来简直是好上了太多。

翰林院编修其实做的也就是会议记录的工作,负责编撰记述,可以被称为史官。也就是传说中手握着一杆笔,可以弹劾任何人的物种。但说着好听,其实并无实职,一般而言,上面的官员喜欢你,就多带着你出去走走,不喜欢你的时候,就把人一个人扔在屋子里头对着一堆陈年古书。

君长宁一直知道自己不可能一下子融入翰林院,只把上头吩咐的事情做好,倒是也踏实。朱守芳跟孙玺各有势力,自然比他好过许多,至少可以在会议的时候旁听,从中学到许多。君长宁心中不是不急,但也毫无办法,毕竟朝廷又没有规定什么时候需要哪个编修在场不是。

幸好翰林院的人不照顾他,还有一个大BOSS一直惦记着。几次朝议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自己的状元郎,皇帝算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心中自然十分愤怒,他已经表现出那么明显的偏爱,那些家伙还敢如此行事,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中。

皇帝暗暗想着这大概是郡王爷们对自己将状元给了别人的反抗,不过翰林院的人不敢跟他妈顶着干,自己难道也不成。当下吩咐李公公去问问君长宁现在如何,原以为年轻气盛的状元郎会觉得委屈,等听见了汇报倒是心中惊讶,又是叹了口气说道:“说不得是现在的政局毁了他,如果是朕年轻的时候,何苦留着这么的人才虚度光阴。”

李公公向来知道皇帝偏爱状元郎,当下顺着他的话说道:“也是,状元郎还未满十八岁,却已经有这般的气度,即使被排挤冷落,也并不气急败坏,反倒是能安下心来真的修撰那些古书,这一点那两位自然是远远不及。”

皇帝听了果然龙心大悦,点头说道:“他们只觉得朕偏心,故意给那几位下脸子,也不看看他们有没有君长宁的一分优秀。”皇帝这话可真是把心偏到了咯吱窝,但谁也不敢说出不对来,最后皇帝大手一挥,直接让君长宁参加每日的朝议,各种大会议小会议,只要自己在场,这位也一定要在场,简直就成了皇帝专用编修官。

君长宁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觉得不妥,现在政局看似平衡,但其实皇帝却是最弱的一方,他手中兵权并不多,虽然掌握着御林军,但御林军的人数可是有限制的。先不说他私底下的势力,单单表面上看来,无子的皇帝,在朝臣的心中重量恐怕一直在减少,而那几位郡王却日益壮大。

但作为一个七品小官,君长宁肯定是没有辩驳的余地,最后只能谨慎再谨慎,在一群皮笑肉不笑的大臣之中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就是这样也惹来不少人的冷眼。偏偏皇帝最看不得他寂寞,时不时就要神来一笔,问问他的感想,每每这时候君长宁真想仰天长啸,这是看不得自己活得安稳呢!

君长宁的悲痛皇帝不知道,但显然那些郡王们可不打算让这只黑马一直走下去。他们固然不敢直接对上皇帝,但难道真的拿一个小小的官员毫无办法不成,当然,他们也要借着这个状元郎,看看皇帝是真打算将皇位传给五人之一,还是只打着幌子让他们自相残杀罢了。

于是这一天的时候,皇帝发现下面的官员居然难得的听话,要知道这次讨论的话题可是比较敏感,秦关,这个燕朝西北方面的关口,这次居然发生了游牧名族洗城事件,虽然说只是劫财并不伤人,但那只是对方的台词,真正伤亡的人可不少,朝廷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为的就是不在年关的时候引得民心动乱。

这些年西北方向一直动乱不断,战争时有发生,但总体来说并没有大战争爆发,不管是皇帝还是那些郡王爷都忙于内斗,真没有那个时间心力去管西北的事情,偏偏这一次的事情给他们敲响了警钟,如果再持续下去的话,谁知道下一次他们进来只是为了粮食财帛,还是为了燕朝的富硕土地。

“朕觉得,派将士一万人,随原秦关同知赵明德共同前往,一来守住我燕朝西北大门,二来若游牧名族再有来犯,便让他们瞧瞧燕朝的实力。各位爱卿以为如何?”秦关虽然是州,其实却并不太大,跟人家一个县的大小估计也就差不多,最麻烦的是这地方就是穷山恶水多刁民的地方,与游牧民族多有通婚,里外并不分明,所以一直以来那边守关的将士都是原产货,不过一千多人,甚至很多人还有游牧民族的血统,实在难以管理。

秦关算不上多么紧要的关卡,一来是地形所限,不适合大量的军队出入,二来也是因为土地太过于贫瘠,当地的人口并不繁盛。这地方易守难攻,就算是被侵占了,要想要攻进燕朝内陆也得过五关斩六将,还得不到当地补给。游牧民族向来都是一边打一边抢,所以这边一直以来都比较太平。不像北方边疆那一块,几乎每年都要爆发大小的战争。

皇帝要派一万人过去,不过是因为这次的意外,谁知道游牧民族居然会对秦关动手,还抢了当地许多的钱财,要知道这地方本来就贫困,现在这样一来,当地人还活不活了,别没被杀死倒是饿死了反倒是引发民乱。皇帝从这边派一万人过去也是考虑到当地的士兵跟外头的民族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只是扫了下头人一眼,皇帝又笑着说道:“原秦关知州在战乱中丧命,这次需要朝廷再次遣派人过去接任,众位爱卿有何提议。”

皇帝不知道下头人等的就是这句话,秦关知州那是苦差事,人家从五品他也是从五品,但下头收不到油水,民风又是十分彪悍压不住,现在还要面对游牧民族,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干的好了没人知道,干的差了立刻丧命,谁傻了去这样的地方。

下头一片安静,忽然有一人出列,深深一揖说道:“微臣推举金科状元君长宁,君大人才学出众,廉洁清明,远见卓识非同一般。人都说文如其人,下官观君大人之文,便知道他有一颗为国为民的热火雄心,想必定能为皇上分忧解难,解除秦关之威!”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乌压压的一片脑袋顶朝天,皇帝的脸色黑了,君长宁的脸色却青了!

51、将士

“混账!该死的,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朕还没死呢,居然就敢,就敢如此…”说道最后的时候,皇帝几乎是咬牙切齿,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郡王的胆子这般大,这是串通了那些官员,就等着给他下绊子。

话说上一章的时候,群臣附议让君长宁作为特使去秦关,可谁都知道秦关哪里是那么好处理的,往年没有战乱的时候,都是年年都指望着朝廷送粮送钱支援的地方,更别说现在还发生了战乱,游牧民族向来都是尝到了甜头就不得了的,谁也保不准还有下一次。虽说皇帝派遣了一万军队过去,但君长宁科举出生,入朝才不到一个月,哪里会什么调兵遣将。

谁都知道这是又一次皇帝与郡王爷们的角斗,只是这一次三个郡王爷居然联合在了一起,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给一个新出炉的新科状元下绊子,他们要看到的是皇帝的态度,他是真的打算从三家里头挑人继承王位,还是打着旗号让他们自相残杀罢了。不到万不得已,这些郡王自然不会走起兵造反的主意,而皇帝无子对他们来说自然是大大的机遇。

朝臣都能看出来的事情,皇帝自然也明白,这些郡王这是用君长宁作为筏子,就为了那几个小崽子。皇帝怒极反笑,虽然他对君长宁是有几分惜才,但其中也带着跟这些郡王较劲的意思,现在理所当然不可能为了他而乱了一直以来的布局,只可惜大好的人才,或许就要毁了。

皇帝的眼神变幻莫测,就是一旁的李公公也狠狠低着头不敢说话,谁也不乐意上去触霉头。皇帝砸掉了半个御书房,倒是冷静了下来,虽然君长宁是可惜了,但他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可能跟郡王爷们撕破脸皮,只能先咽下这口气。再说秦关虽然是个千难万难的地方,但君长宁真要是有大才的话,也该能解决这个难题才是。

各种繁杂的主意在脑袋里头转了一圈,这次最让他惊怒的不是那些郡王爷们的反应,而是那群朝臣。经此一事,皇帝越发察觉自己在朝臣心中的威信,看来他的脚步要更快一些,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拉拢人心。

这边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那边君长宁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用脚丫子想想也知道,除非他是皇帝的私生子,不然的话皇帝怎么可能为了他直接跟三位郡王爷干上。好吧,即使是私生子皇帝都不一定能为了他做出那般的事情。

要说读书或者内政,君长宁自问还是有几分本事,不说上辈子的经验,他这十多年来的寒窗苦读也不是填进肚子里去的,程越无虽然有些放荡不羁,但对他的教导确实是十分上心,后来还有顾庭兴几乎手把手的教导,现在直接让他去当一个县令也是手到擒来,但秦关不同,先不说那是一个州,那地理位置就十分让人头疼了。

但面对这样的情况,君长宁也是毫无办法,只等着皇帝最后的决定,他再一次感到无力,即使已经高中状元,也不代表他可以控制自己的人生。只可怜父母那边大概刚刚收到自己中状元的好消息,紧接着却是一个晴天霹雳。君长宁自觉对不起家里人,这次恐怕只能让他们担惊受怕一回了。

不过排除这些另外去想,去秦关也不尽然是坏事。秦关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远,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别说郡王,皇帝的手到了那边也短了几分。现在朝廷混乱一片,他入了皇帝的眼睛,自然就大大得罪了那几位,而他又不可能直接倒戈,去了秦关倒是能避开这边的事情。

再有一个,君长宁也是想到季弘可不是就在北方边疆,虽然并不是在秦关,但到了那边距离可要近很多,到时候或许还能找机会见上一面。他们两人私交甚笃,却多年未见只有书信,若是能相见倒也是一件好事。

君长宁将去秦关的好处坏处排解了一边,那边皇帝的命令却已经下来了,果然还是同意群臣的附议,将他派往秦关,只是让人意外的是,皇帝直接将他封为秦关知州,要知道知州可是从五品的官员,在下面几乎就是一手遮天的人物,这样一来君长宁可是一连升了三级,别看听起来并不夸张,但旁人那都是要熬上几十年才熬得出来这个资历。

对于皇帝的神来一笔,奇异的是满朝文武百官居然也没有反对,其实也是郡王爷们知道这是皇帝的报复,但这种报复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如果是个好地方的话,他们自然不能答应,但秦关,土地贫瘠没有兵权,以往游牧民族都不去的地方,皇帝乐意封君长宁一个知州就随他去,反正算起来这场博弈还是他们赢了。

于是一番博弈之下,君长宁虽然要被变相的发配边疆,却也得到了实在的好处,直接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成了从五品的知州,而且可见,如果几年之后皇帝能想起他来的话,肯定还有充分的好处。当然,这个美好前景的基本要求就是,皇帝能收拾了这些郡王爷们,不然的话,君长宁说不准就要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待上一辈子。

大概皇帝是真的恼了,送君长宁出京城的时候给足了面子,郡王爷们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捣乱,反正给了君长宁面子,对他们来说毫无利害。就是带兵的指挥使他们也没有插手,倒是分外的顺利,让皇帝总算是出了一口气,才不至于直接气炸了。

这次带队的指挥使出生平民,原本只是东城兵马指挥司的副指挥,正七品的职位,倒是跟君长宁原本的一样,向来也是个被排挤的。这次皇帝直接把人提上了正六品,也是连生了两级,可见也是对那些投靠了郡王们的指挥使恨惨了。

君长宁并不知道那些,第一眼看见这位即将成为同僚的指挥使心中就有些嘀咕,不是别的,而是这位指挥使长相那叫一个凶恶,据说早年的时候也是边疆战场上锻炼过的人,脸上一道横贯左右脸的大疤痕就是勋章,往那儿一站就能止少儿哭。穿着一身铠甲看起来更是有几分凶煞之气,看起来并不太好打交道。

当然,这都只是表象,君长宁最擅长的是什么,那就是透过表象看实质。别看这尊大神长得凶悍,却有着一双跟齐家相似的,带着几分憨实的眼睛,只可惜他眉毛太过浓密,旁人一眼看去估计注意不到这点,尤其是那身气质直接将这份憨实掩盖住了。

看透了这一点,君长宁倒是露出一个带着十二分善意的笑容,坐在马上微微一拱手说道:“在下骑术不精,赶路的时候还请指挥使大人多多见谅。”

君长宁这话倒不是谦虚,还是实打实的,在宁邑的时候,他虽然也习得骑术,但毕竟只是做偶尔的消遣,就是进京赶考的时候也是坐马车,平时骑马的机会实在不多。

指挥使这会儿倒是微微有些惊讶,毕竟这些科举出生的文人,向来都是有些看不起自己个儿这些武人的,而他也知道,自己的容貌粗俗,更是这些文人厌恶的对象,以往军中也是有几个军事模样的文人存在,对他向来都是不屑一顾,这会儿看着君长宁言笑晏晏的模样,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起来,开口便道:“知州大人不用多里,我叫张大虎,以后叫我大虎就成了。”

说起来一个是正六品,一个是从五品,君长宁确实是比他官高了一级,但要知道去了秦关,到时候君长宁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要想站稳脚跟,最后依靠的就是张大虎手下的兵蛋子,也幸好这个张大虎看起来凶恶了一些,但为人处世似乎较为和善。

当然,那只是君长宁的感慨罢了,在旁边齐家的眼中,这个叫做张大虎的指挥使不但长得凶恶,对着自家少爷说话的时候也是恶声恶气的,那声音大的能震破人的耳朵。当然齐家也是误会了张大虎,这位天生就是大嗓门,这会儿在被人眼中的恶声恶气,其实已经是他收敛了一些的结果了。

君长宁却不在意,他倒是能察觉到张大虎略带着几分不安的和善,便露出最亲和的笑容说道:“那我便不客气了,叫你一声大虎,大虎哥也不必叫我大人,在下君长宁,还未有字号,所以直接称呼我名字就好了。”

君长宁的一番话说得漂亮,笑得更是春花灿烂,可怜张大虎因为长得丑,就是家里头老娘也不敢跟他和声和气的讲话,讲了好几个的媳妇,人家虽然看重他的官职,但一见人都不肯了,说是生怕自家闺女嫁过去活不过新婚之夜,气得张大虎发誓就要找一个胆子大的老婆。这会儿瞧着君长宁热乎乎的笑容,顿时觉得脸上一烫,幸好他黑脸皮看不出来,只是闷闷说道:“这不合规矩。”

君长宁暗暗觉得好笑,瞧着他耳朵微微一动的模样,倒是跟齐家有几分相似,当然齐家虽然身材魁梧,长相却是端正白净的,看起来憨实的感觉更浓一些。想到这里便更是带了几分善意:“哪里不合规矩,如果是在人前,自然是要以官职相称,但私下相处的时候何必这般死板。”

其实张大虎看年纪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当然实际上也已经二十有五,君长宁称呼他一声哥哥倒是不吃亏。再说能跟指挥使打好关系,那可是自己以后在秦关的保障,君长宁自然是不遗余力的,齐家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少爷为何要讨好这个家伙,但他向来不敢多嘴,只是闷不吭声的在后头守着,生怕小少爷受了委屈。

张大虎这般看似凶恶实则憨实的人物,哪里挡得住君长宁的一番糖衣炮弹,不得不说君长宁的皮相还是带来巨大的好处,如果是个尖嘴猴腮的人物跟你攀亲戚,第一个念头就是谄媚的专营货色,但人长得好看了,一些举动做起来就带着几分理所当然,让人忍不住想要接受。

果然一番话下来,张大虎心中对君长宁已经改观。他自己是个武人,但对文人向来倒是有些尊敬,虽然有些看不起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但也知道有时候人家一句话,能让军队少死许多人。这会儿见君长宁不但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尊敬,又实在是个风度翩翩的小少年,心里头自然乐意亲近。

再有一个也是张大虎的小心思,在家的时候他娘没少唠叨要是他能长成新科状元的模样,那别说当了指挥使,就是个小兵也有人姑娘愿意送上门来,张大虎想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跟新科状元待得久了,总能粘上几分不是。

当然,君长宁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他远远的就看见原本秦关的同知赵明德,怎么看觉得那张带着几分异域风采的脸有些眼熟,要说这个同知也是个倒霉角色,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游牧族的血统,据说出身有几分不堪,在当地很有名望才能当上了同知,这次秦关出了大事,连知州都在战乱中死去,他能千里迢迢的赶来京城,可见一番忠心。

这次一起过去的不仅仅是一万名的军人,还有一批朝廷赈灾用的粮草药材,这些大概才是赵明德愿意远远赶来的原因之一,这些东西可以救秦关老百姓的性命。君长宁再一次看了一眼赵明德,比起看似凶悍的张大虎,这位样貌深邃的同知眼神更加的冷厉。

蓦地,君长宁似乎找到了一张相似的脸孔,再仔细一看,那赵明德可不就是自己在半路上救起来的那个外乡人,再低头去看他骑着的马屁,次奥,居然还是他爹君老爷精心选择的那一匹,齐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更加不善起来,真觉得他家小少爷那是前有虎后有狼。

52、决绝

话说君长宁这边想着是不是要把那件事戳穿,但转念一想便觉得不好,如果这位赵明德大人是个心胸开阔的还好,说不得惦记着他的一份救命之恩,但如果是个小肚鸡肠的,谁知道会不会反过来觉得丢了面子,心里头记恨。

此次前往秦关,君长宁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他虽然也看过一些风土人情的小志,但到底只是纸上谈兵,再说人家书上也大部分乐意讲一些江南美景,谁无聊到那穷苦潦倒的边疆去。所以到时候少不得依靠本地人出生的赵明德。

估计皇帝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并没有用失职之罪将赵明德下了大牢。但他一个外来着,还是年轻的嘴上无毛的小子,谁知道赵明德心中服气不服气。再想远一些,他一个同知没事,倒是知州直接殉职了,里头有没有猫腻也不知道。不是君长宁以己度人,而是将一切都要考虑清楚。

所以眼下看来,不管赵明德是不是个心怀叵测的,首先还是要交好,不然除非他直接把人宰了,不然到了地方人家一个地头蛇想要给他下绊子那机会可多得是。再有一个,张大虎现在看起来对他似乎挺有好感,但好感可不能当饭吃,真的出事的时候谁知道会如何,张大虎难道一定就会站在他这边。

君长宁一番心思倒是也有必要,毕竟张大虎如果真是个憨实的老实人,真不能坐到指挥使的位置。虽然一开始他是用性命拼出来的军功,但后来坐得稳稳当当也是事实,就是前后左右给他下绊子,愣是没有抓住他什么把柄。这其中一来是张大虎确实没有什么不好的爱好,第二点也正是因为他虽然老实,却是个谨慎的性子。

却不料君长宁这边还没有打算过去套近乎,那边赵明德却带着几分笑意走了过来,首先就是深深的一鞠躬,君长宁连忙伸手要扶住,这位赵大人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却还是扎扎实实的行了礼:“大人不必为难,属下这一礼却是为了当日的救命之恩,如果没有大人的好心救助,恐怕来不及赶到京城报告秦关之事,属下便要客死异乡了。”

君长宁心中微微一动,再看那赵明德的眼神,倒是坦坦荡荡,看起来貌似谦谦君子,君长宁微微一笑,扶起那人说道:“赵大人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倒是不知那时候赵大人身负重任,若是知晓的话,少不得害得送上一程。”

赵明德听见这话却哈哈大笑起来,再看君长宁的时候就带着几分兴味,他也是没想到自己当初的救命小恩人,会是新科状元郎,更是因缘巧合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不过瞧着这个少年郎倒是没有那些书生意气,更加愿意放□段跟那位指挥使交好,虽然年纪是太年轻了一些,也不知道对秦关的老百姓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此时对君大人是举手之劳,对我而言却是雪中送炭。”赵明德又指了指身下的马屁,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说道,“当时我却是过分了,后来到了京城便病了大半个月,再想去找恩人的时候倒是不得法,谁知道倒是机缘巧合,在这里遇到了大人。”

君长宁微微带着几分笑意,心中也明白他这话肯定带着几分水分,如果真的有心找自己的话,怎么可能一直找不到。但这个人说话的时候倒是落落大方,就像是原本就该是这样的样子,君长宁心中有几分忌惮,这样的人要是朋友自然好,要是敌人的话可是大麻烦,嘴上却只是笑道:“我瞧着这骏马在大人身边倒是更加精神,可见确实是宝剑配英雄。不如就送予大人,也算是一桩美谈。”

君长宁却不知道,赵明德的话倒是真的,当初他踏进京城就找门路面圣,其中遇到的困难不足为外人道,等终于做完了这些事情立刻就大病了一场。偏偏他一来没钱,二来也没权没势的,哪个愿意帮他做事情,一来二去就把事情耽搁了。等他终于康复的时候,科举也已经尘埃落定,君长宁骑马游街的事情自然也就没赶上。

赵明德倒是不知道君长宁已经将他看错了几分,心中还想着这个小少爷看起来娇娇嫩嫩的,为人处世倒是有几分老练,至少知道笼络人心,他心中还记得之前的恩德,想着到时候自己少不了相帮,也期盼这个君长宁是有几分真本事的,给秦关的老百姓有几分生机。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的,旁边的张大虎听不太懂他们的官司,但也知道这两位没有闹起来,这对大家自然都有好处。虽然出发之前皇帝的意思,那就是全部听君长宁的,但状元郎毕竟年纪小,谁知道会不会想不通抽风,到时候他也得拦着不是。

现在这两位关系好,至少不会到了那边闹分裂不是,他们三个人其实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秦关不好的话,谁都别想得了好处去。赵明德还好,他老家就在秦关,在那边待上一辈子也无所谓,但君长宁肯定不行,真要是那样的话君家可不得哭死。再有一个张大虎,他还想着回来娶媳妇照顾老娘呢。

君长宁左思右想平衡相互的关系,一路上事事亲力亲为,跟一群士兵倒是慢慢拉拢了关系,让他们见识到这位有文化的状元郎似乎也挺好亲近,最重要的是这位从来不会看不起他们,对军中的事情也不会贸贸然发表意见。而齐家这时候倒是发挥了作用,这位比他家少爷更加容易融入这个大环境,很快就跟下面的人打成一团。

君长宁到底是上面的官员,不得不有些忌讳,如果真的对待他们跟朋友一般无二的话,反倒是会被看低。齐家的出现倒是让他松了口气,既让他跟军队的关系紧密了一些,又不会过于亲密反倒是碍手碍脚,从而让他以后施展不开。

这边君长宁一切顺利,那头君家却差点没闹了一个底朝天。原来收到自家小少爷如今是个状元郎消息的时候,那君家的上上下下那叫一个高兴,君老爷愣是没有守住办了几天的流流水宴,全宁邑的人都知道了君家小玉郎如今更加出息了,上门提亲的人能把门槛都踏断了。

张氏心中得意,生活里头更是没有半点不满意了,虽然还是觉得那顾家的丫头有些配不上自家的十郎,但到底君长宁走之前给她透了气,就是君老爷也说为人断然不能背信弃义的,所以还是将那分不满压了下去,只等着过些日子就去下聘。

不说君老爷张氏,就是那九个已经出嫁的姑娘都觉得面上有光,君家就是再富贵毕竟也是商户,平日里出去交际的时候,那些个官太太管小姐什么的,总是对她们有几分不屑。这会儿君长宁却是给他大大的争了气,她们现在可是状元郎的姐姐了,还有谁敢看不起,还有谁敢谁君家是暴发户没学问。

谁知道顺堂的日子没过几天,君长宁的第二封信就如同晴天霹雳,直接把君家给炸了。原本满脸笑容的君老爷张氏看了信齐齐喘不过气来,张氏直接撅了过去,如果不是齐嬷嬷机灵,可得摔一个跟头,齐嬷嬷心中暗道不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肯定跟小少爷有关。

张氏一个不好,君老爷倒是没办法只能硬撑着,等请来大夫一看只说是受惊过度,肝火旺之类的话,张氏悠悠醒了过来,想到之前看到的内容顿时悲从中来,大声哭道:“我可怜的十郎,怎么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谁家状元郎不是进翰林院,怎么偏偏让他去了秦关,这一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君老爷虽然也心中悲痛,但好歹还有一些理智,一把捂住张氏的嘴,让齐嬷嬷将人都赶了出去,才叹了口气说道:“快别说这话,圣上的命令,难道十郎还能抗旨不成,就是抱怨也是不能,被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们对圣上心怀怨恨,反倒是给十郎惹祸。”

君老爷知道张氏平生最疼爱最重视的就是儿子,一听这话果然停止了哀嚎,只是一双眼睛带着说不出的悲意,秦关是什么地方,就是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妇人也是知道的,十郎去了那边一来一回都得大半年,其中更是要吃足了苦头,想到自己娇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现在的处境,张氏真是恨不得自己也跟了去。

君老爷早些年走南闯北的,倒是知道不少事情,对这件事的看法虽然跟张氏大同小异,却比她多了几分踏实:“你先放下心来,十郎是皇帝派去的知州,还有一万名的官兵在,秦关虽然贫苦,难道还能委屈了他。”

话虽如此,君老爷心中也是担心的,儿子小时候身体差得很,几乎是养不大的,后来虽然身体渐渐调养的好了,但毕竟底子虚,这些年都是精心调养着。现在倒是好,去了秦关这地方别说是药材什么的,就是吃的都跟不上,儿子少不得要吃一些苦头。君老爷咬了咬牙却说道:“早些年我有往秦关那边走过商,等过些天收拾一番,我再去走一次,也能看看十郎好不好。”

张氏听了这话更是大惊,连忙拉住他说道:“你以为自己还是小伙子吗,哪里能吃得了当年的苦,你也不是说十郎如今好好的,有官兵保护着他,但你不同,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若你因为十郎出了事情,等将来他回来可不得自责,快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君老爷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体恐怕是走不了远路,两人商量了一番,只准备派了家里头可靠的管家去走一趟,一来是可以走边疆的皮革生意,二来自然是为了家里头的宝贝儿子。等两人商量定了,张氏又露出几分苦涩来:“十郎信中只说不知归期,怕耽误了顾家的闺女,让她自行婚假,我家十郎这般好,她就是等几年也是应该的。”

张氏这话却是犯了执拗,君老爷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他们家愿意顾家也不能够让女儿等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吧。再说两家压根就没有定亲呢,不过是口头上的约定罢了。他倒是觉得十郎说的有道理,又劝了张氏一回。

张氏到底是通透的太太,等回过神来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虽然心中还有些别扭,到底是拿着东西去了顾家。顾家那边却还没有接到消息,见她脸色不对心中暗道莫非看错了人,君长宁在京城另有了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