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眼前的这张脸康桥越为的恼火,从太阳椅上站了起来,再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之后离开。

海边有很多经营冷饮的迷你小屋,康桥半靠在迷你小屋的柜台上,手里拿着绿豆雪糕,这个时候她是有点兴致缺缺,霍莲煾朝着她走过来时康桥别开脸。

霍莲煾在她身边坐下,康桥假装一边欣赏海景,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雪糕,霍莲煾在和她说话,她用类似于“嗯”“哦”这样的简单发音在表示出她听见了。

渐渐的,耳边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那道温热的气息。

侧过脸去,几乎在康桥触及霍莲煾的眼睛时他迅速避开她的目光,他的目光转到了海平面。

此时此刻霍莲煾的脸颊上有着淡淡绯色,那层绯色在渐渐的扩散着,之后蔓延到他的耳根。

“霍…”

还没有等康桥把霍莲煾的名字叫全,她的手就被扯住。

再之后她被动跟着霍莲煾往沙滩跑,手里的雪糕掉落在地上,裙子被海风鼓得像一朵绣球花,用一种近乎滚下的速度一直往着海浪那边。

最终,他们的脚腕触到了海浪。

康桥二十一岁这一年,她见证了霍莲煾为她做的第二件傻事。

第一件傻事是他答应她陪死,第二件傻事是他企图用吹气的方式让凝固在半空中让两朵云彩靠近。

这个混蛋,原来她刚刚说的话他都听清楚了!听清楚了还那样,抬起脚,想踢他,抬起的脚到半空中垂落了下来。

莲煾少爷有点傻呢,怎么可能单凭他的几口气就能让两朵云粘在一起,不过他的行为让她很心动。

真的很心动。

抱着胳膊,站在霍莲煾的背后,等待着,康桥从小就还海边长大,熟悉一切潮汐气候,等开始涨潮了,就起风了。

海水没上了他们脚腕,起风了,风形成了包围圈,天边的两朵云被风推送着,终于,男孩吻到女孩了,这一切就发生在十分钟里。

他傻乎乎回头,嘴里说着不可思议,嘴里说着这是上帝一次伟大的助攻。

看着他她笑而不语,他把她拥进怀里,嘴里说着:要是一不小心变成你一次不愉快的经历,你也不许甩了我。

“好!”她的回答干脆利索。

这是一家靠近海滨的旅馆房间,从摆设灯光墙纸乃至一些小道具无不在昭示着,这是一间什么样性质的房间,从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康桥就害怕了,害怕导致于她身体僵立。

拉着她手的人似乎也意识到她的害怕,在她耳边低语:“不做那样的事情你在我心里也是可爱的。”“要不?我们离开这里?”

我们离开这里?那一刻康桥有点心动,那点心动蔓延到她的脚上,脚步刚刚想移动眼睛触及到他的脸,那张脸可真年轻。

朝着他笑,心里有多伤感笑容就有多么妩媚。

“莲煾,我觉得我还能更加可爱一点。”

一定要在这个世界变成灰烬之前的最后一刻,烙印在他脑海里关于她的模样是可爱的,笑容加深,一边笑着目光一边往着他的小腹下面那块:“莲煾,我吃雪糕的模样很可爱对吧?”

她的话让他表情变得就像是偷偷作弊被逮到的好学生。

这会儿,他似乎被她言语间的大胆所吓到了,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

“你是要站着还是要坐着,据说大部分男人都喜欢站着,我无所谓,只要你喜欢就好。”“我听说站着的时候较为能体现美感,坐着时比较有持久性。”

她的话惹来了他恼怒的警告:木头!你再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就把你丢到窗户去。

这话好像变成莲煾少爷的口头禅了,康桥在心里偷偷朝着他竖起中指。

几句话之后,他们的身份好像发生了调换,紧张的人是他,比较不紧张的人是她,不行,她现在还不够放松,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在他心里更加的可爱。

一步步的往她靠近,在他的注目下手搁在他衬衫第三颗纽扣上,低哼:莲煾,我去刷牙。

“刷…刷牙做什么?”

刷牙做什么啊?于是她告知了他答案:“我刚刚吃了绿豆雪糕,我怕你不喜欢,莲煾,你喜欢什么牙膏味?希望这里能有薄荷牙膏。”

他咬牙切齿: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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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霍莲煾敲响浴室门,和前两次一样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透过门板:“你走开。”

此时此刻,霍莲煾觉得丢脸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关键的时候他拉开了她,然后,较为悲剧的是…最后还是没有控制好,把她弄得满脸都是了。

再之后她就躲到浴室去了,他听到了她低低的哭泣声音,不管他怎么哄她她就是不愿意打开浴室的门。

哭泣声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在他第四次敲门没有得到应答之后,霍莲煾用一把椅子砸碎了浴室的玻璃门。

所有的不耐烦在她那双哭红的眼睛中烟消云散,在他砸开浴室门的那一刻她停止了哭泣,瞪大着眼睛看他。

在他的手想起触摸她的脸时她见鬼般捂住自己的脸,然后就想朝着淋浴处那里去,他抱住了她。

“我的拖油瓶姐姐都在哭些什么呢?嗯?”“莲煾,我原本想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你已经把我迷得神魂颠倒了。”

虽然技术惨不忍睹,虽然还几次牙齿刮擦到,虽然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抱着做做样子的姿态,可还是把他逗得想骂街,想飙垃圾话分分秒秒想射。

“莲煾。”她推开他,往后退一步:“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可以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吗?”

她现在看起来是有点糟糕,她大约就只关注她的脸了,他猜如果让她知道她头发也粘到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哭得更凶。

这是一班临近午夜的班车,他和她坐在后车座上,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再一次问了她那个蠢问题:莲煾,你真觉得我那样还可爱吗?

“是的,可爱。”他亲吻着她的鬓角。

而且,可爱至极。

在过去的这四个小时里,他花了半个钟头时间说服她在他眼里是可爱的。

每样每样都可爱,当然也包括她嘴里说的“你不觉得我那个时候的样子就像是脸被浇上一层冰淇淋酱”的时刻也可爱。

他帮洗头发,洗完头发之后是一起洗澡,在洗澡期间她还把她抱上了流理台,在她半推半就下亲吻了她的小姑娘以示公平,以示他真的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然后他们偷偷从阳台溜走,因为她说了,她现在没有多余的钱赔偿被砸坏的浴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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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经过那片广场,广场上的钟昭示着,午夜即将来临,当十二点钟声响起时,属于他和她的旅程就只剩下了二十四个小时。

二十四小时之后,他们的旅程就结束了,随着越缩越短的时间康桥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脆弱了。

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模样。

在那个旅馆房间为什么会哭呢?眼泪总是来得如此的轻易。

用眼泪来掩饰那份慌张,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着,他们的旅程被越缩越短,她开始害怕,害怕他真的会陪她走完最后的时光,也害怕着他到最后会后悔。

车窗外,长街的霓虹灯一盏一盏在倒退着。

开口问:莲煾,你真的觉得我那样还可爱吗?

他叹气:你这都是第几次问我了。

此时此刻,康桥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重复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不和她一样语无伦次呢?为什么他从表情乃至说话语气都显得和平常一样呢?就好像他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似的。

他之前是在哄她吗?

这个想法使得她的眼泪好像又要出来了,康桥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遏制住即将漫上的泪光。

她真的不能再流眼泪了。

“怎么不说话了?”他问她。

康桥闭着嘴,她觉得她要是再开口说话的话说不定又会问出“莲煾,你真的觉得我那样还觉得可爱吗?”

小会时间过去,他问她:木头想我为你做什么事情吗?

这是一个好的问题。

扳着手指头:我想和你在沙滩上跳舞,我想和你看日出。

属于他们最后的一次日出。

当夜幕来到时,他们会离开这片海滩,她拿到了安眠药,她买了从金巴来前往情人谷的最后一班车车票,她也定到了四季酒店的海景房,接线员还特意告诉她从阳台上可以看到满天繁星。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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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的光芒落在她和他的脸上,把那两张脸照得十分亮堂,他们的目光久久的凝望着从海上生出来的金色光芒。

离开海滩时她频频往回望,目光落在他和她昨晚留下的那些脚印上,他的脚印大一点,她的脚印小一点,很快的海水就会淹没他们的脚印,当海水把那片沙滩变得平滑时,又会有人在上面留下新的脚印,如此周而复始着。

可那些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了,明天的日出,新的脚印。

经过那家商店时,她停在橱窗前,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橱窗模特身上的桃红色披肩,他和她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推开商店门,他脱下手表,从商店出来时他手里多了一条桃红色的披肩,他们沿着那条路走进入了金巴兰最顶级的俱乐部。

两个小时之后他把五百美元连同一百美元的车马费交到她手上,此时的日头偏西一点点,正是下午两点半左右时间,他问她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垫起脚,她在他耳边一阵耳语,三点,他们进入了附近的便利酒店,她不着片缕的于他的身下,一边摆动着身体一边拼命的吻他,就仿佛害怕着从此以后她再也吻不到他了,身下的那具身体在他的抽.动中不停扭动着,汹涌的情潮使得她全身变成一种粉粉的红,那层粉粉的红被薄薄的汗水覆盖着,在酒红色的床单上宛如初初来到这样世界上的小小生物,他看着她,眼睛都不想眨一下,看着她因为承受不了而流泪,看着她因为他的故意逗弄而向他哀哀求饶,他看着她,一分一秒都不愿意眨一下眼睛,就仿佛从此以后他再也看不到她似的。

五点半时间,他们离开便利酒店,在酒店门口他们拦下一辆计程车,二十分钟之后,计程车把他们带到车站。

下车,他和她脚步都显得有点漫。

这一天,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着的,有很多次她偷偷的去观察他,在她没有看他时候他偶尔也会去注视她。

最终他们的脚带着他们来到那辆车身印有情人谷最著名的景点乌鲁瓦断崖的大巴车前。

她的目光盯着车站墙上的电子表,迟迟不肯上车,他在一边安静的瞅着她。

她低低的问:莲煾,你现在后悔来得及。

他拉着她的手上车。

大巴车在夜幕中离开了那片金山的海滩。

坐在车上的他们面容平静,和一般情侣无异。

那一刻,他和她都不知道死亡到底拥有这一张什么样的脸孔。

人们传说着死亡有两张脸,当你对死亡不存在惧怕时它会让你看到它温柔的模样,当你对死亡存在惧怕时他会让你看到它最狰狞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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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瓦断崖是情人谷的标志性景点,传说很久以前有一对因为在身份差异而得不到祝福的青年男女选择从乌鲁瓦断崖上双双跃入深海结束自己的生命,从此之后,乌鲁瓦断崖就成为了见证忠贞爱情的神圣之地,每年都有因为得不到祝福而来到情人谷的男女,他们选择用另外一种方式永远在一起。

根据不完全统计,每年约有十对以上的情侣来到情人谷殉情,这些情侣的年纪有百分之九十的都在二十五岁以下,有一半以上的情侣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拿着他们的护照离开。

选择拿着护照离开的情侣们一些人给出“我祖国的球队还没有夺得世界杯我不甘心。”“没有人帮照顾我心爱的宠物狗。”“我朋友之前和我借了钱没有还给我,我怎么想都不想便宜那小子。”“我刚刚知道我喜欢的歌手下个月要到我们的城市来开演唱会,我觉得我也许看完演唱会之后再来。”等等等这些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

说出这些理由的大多是来自西方的情侣,这些理由也就仅限于听听而已,为什么会在最后时刻退缩他们心知肚明。

相较于西方人,东方人就显得含蓄许多,大多人选择以沉默对待,他们也有人会在沉默中说出“我舍不得我的家人朋友”,“我忽然意识到用死来解决问题是一种很懦弱的行为。”“我怕死。”

最为残酷的一种说法就是:

“我…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她\\他。”

二零零六年夏天,印尼警方接到一通报警电话,接到电话的时间为凌晨一点,电话来自于距离警察局五公里外的四季酒店。

打电话的人为年轻男声,年轻男人除了声音微弱之外倒也思绪清楚,在电话中他告知他们需要帮助。

他们,也就是说不仅是他一个人了,挂断电话之后温妮按照年轻男人所要求的迅速联系当地医院。

当晚在警察局执勤的人不多,温妮是赶往四季酒店的三位执勤人员之一,在酒店经理的带领下他们打开了那个房间,那个房间给温妮的感觉就是安静,房间周遭一切完好无损。

房间门口男式球鞋和女式球鞋紧紧挨在一起,白色的地毯上放着鲜花和酒杯,地毯对面是嵌在墙上的电视,电视画面定额在一组色彩鲜艳的图像上,在瓢泼大雨中有两位孩子在亲吻着各自的嘴唇,他们手里共同握着一个魔方。

房间窗户紧闭,唯一的通风口来自于连接房间和阳台的那扇门,遮挡住阳台上的门帘是浅蓝色的,夜风从门帘的裂口渗透了进来,挑起门帘的一角。

透过那一角是墨蓝色的夜空和海洋,依稀间可以透过夜空看到星光,星光落入到了海面上,魅惑迷幻。

下意识间进入这个房间的三个人连同带着他们进来的酒店经理都不约而同的放慢脚步。

温妮撩开门帘,第一眼跃入她眼中的是乳白色阳台。

乳白色阳台围栏变靠着一位年轻男孩,紧闭双眼的男孩在那一帘夜幕的衬托下宛如从海底里爬到人类阳台的深海精灵,深海精灵的表情专注。

不知道为什么,温妮觉得在男孩在没有闭上眼睛之前一定长时间在注视着一个地方,处于某种本能——

然后,她看到了背靠在阳台墙上眼睛紧闭着年轻女孩,年轻女孩身上围着桃红色的披肩。

那件桃红色披肩更是把女孩原本苍白的脸衬托得更为的死白,比阳台的乳白色还要白上一层。

相比女孩男孩的脸色还要好一点。

在温妮进入酒店房间不到一分钟之后,医护人员迅速赶到,他们分别把男孩和女孩抬上担架。

温妮站在阳台门旁边,放着女孩的担架从她身边经过,在即将擦肩而过时女孩的手从担架上滑落了下来触到温妮的手。

女孩的指尖冰冷,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使得温妮下意识的去抓住那双冰冷的手。

整个房间的灯全部被打开,天花板的灯光、壁灯的灯光、台灯的灯光构造出了琉璃色的光芒,那些光芒铺在女孩脸上。

在温妮手抓住女孩手的瞬间她看到从女孩眼角处垂落的泪珠。

救护车在夜幕中绝尘而去。

次日早上从医院传来消息,昨晚从四季酒店送到医院的那对年轻男女的男孩在被送进医院的三个小时之后就脱离了危险,而女孩还在抢救当中。

傍晚时间,从医院再次传来了消息,女孩也脱离了危险但目前仍处于昏迷当中。

从医院蹲点回来的费萨尔告诉温妮女孩服用的安眠药量比起男孩的安眠药药量还要多上一倍,如果再晚上一分钟的话女孩肯定是救不活了。

三天之后,费萨尔整理了他从医院录到的口供之后,把他们第九百三十八次执行任务备注为:殉情失败。

那对在四季酒店殉情失败的年轻男女男孩名字叫做霍莲煾,女孩名字叫做康桥。

又要有一对来到巴厘岛殉情的情侣拿着他们的护照离开了。

当然,在情人谷也有一些情侣到最后坚守住了他们的爱情,实现了美好的愿望: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温妮记得去年夏天的这个时候,这里的渔民在乌鲁瓦海域附近打捞到了双双捆绑在一起的男女尸体。

那对男女在遗书上写着:我们很幸福,因为我们永远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