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简禾轻声道:“因为你喜欢我,因为你这一次,真的相信了我。”

贺熠身子一震,大笑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我谁都不会信!我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你说这些话是赶不走我的。”简禾低声道:“还有,贺熠,不要笑了。”

贺熠的笑声凝了一瞬。

“开心就笑,伤心就哭,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简禾伸出手去,强行地揉了揉他的脸,声音却温柔得不可思议:“你是人,又不是怪物,偶尔向信任的人示弱一次,发泄一次,又有什么所谓?就算你哭得满脸鼻涕,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

言尽于此,简禾起身,拾起了弃仙,还给了他:“我嘛,现在虽然是长得比你高,力气也比你大,但是,我总不能一天到晚都不干别的事情,就光盯着你。你要是真的想跑,我总有看不住的时候。所以,我不会再拘着你了,你想走就走吧。”

她的态度骤变,贺熠拧眉,怀疑地看着她。

简禾甩了甩发酸的手腕,笑道:“但是呢,不管你走到多远,我都会跑出去找你。”

“……”

“走到半路跑了,我就折返去找。睡到半夜不见了,我就出门去找。你自己看着办吧……好了,我现在去找点儿东西吃,你好好躺着。”简禾一顿,轻声道:“还有,骗了你,对不起。”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贺熠刚刚才当面拆穿了她,假如他不是恰好缩小了,那么,给简禾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哪像现在,一点儿也不怕他。

简禾下完最后通牒,就神清气爽地晃到了这破房子的厨房。只可惜,别说一星半点的肉沫了,连株发黄的青菜也找不着。

简禾:“……”

她不气馁,连续揭了好几个锅盖,连连失望。最角落的一个打开后,缸底还有一窝膘肥体壮的老鼠。

简禾嘴角一抽,念了一声“打扰了”,瞬间把盖子盖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翻遍灶底,竟真让她找到了一个乌黑油亮的米缸。更幸运的是,里边儿还有一点米,只是落了点灰,还能吃。旁边一个小缸中,则有半缸储下的干净的水。

简禾大喜过望,一下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不慎撞到了灶底。她“呜”了一声,皱着脸搓了搓头顶,这才晕头转向地拖着米缸出来了。

这米看着脏,其实洗干净后,煮出来的卖相还真不差。只可惜了没有任何配菜,唯有用酱油混饭吃了。

贺熠没有走了,他抱膝缩在了角落,在挑拣着自己包袱里的东西,熟练地包扎着肋下的伤口,弃仙被搁在了不远处。

身体缩小了,有好有坏,好处便是皮肉伤变相地变窄也变浅了。坏处便是——毒是通过细小的血络扩散至全身的,身体变小,毒打的速度也会加快。

简禾讪讪地把东西端到桌上。贺熠倒没有说什么,闷头狼吞虎咽。简禾放心了,也端起了自己的碗,吃了久违的一顿饱饭。

夜间,温度降得更低,简禾勉为其难地用东西堵住了屋顶上的窟窿,再将柜子里所有还能用的被子都翻了出来,铺成了两个被窝。

床只有一张,但它床脚高,床面也宽,睡两个大人也绰绰有余,更别说是一大一小了。只是,两人刚刚才激烈争吵过,贺熠应该也需要时间平静。故而,简禾才舍弃了那张大床,把它让给了贺熠,自己就用两张长桌拼起来,躺在了上面,凑合一下。

紧张奔波一日,虽然桌子四只脚都有点儿摇摇晃晃的,但简禾还是很快就沉入了梦乡,还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与贺熠还住在天岂山。瓢泼大雨,电光蛇行,她冒着迎面鞭笞而来的雨水,在湿漉漉的林间艰难地穿行着,四处寻找着贺熠的藏身地。

骤然,天际一白。宛如万支箭矢齐发,一道暴唳的惊雷在她头后方炸响了!

简禾从梦中惊醒,看见的是一片陌生的木天花。

窗外,壮阔的冬雷在荒凉的大漠上一个接一个地轰响,恍若巨兽的哮声,整片大地为之颤抖。

简禾:“……”

原来她不是在做梦,而是外面真的在打雷。

在古战场,降雨是极其罕见的事儿,一般都是光打雷不下雨,就像现在,冬雷都快要把屋顶掀翻了,还是不见雨滴落下。

简禾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迷迷瞪瞪地躺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身侧的床。

黑暗之中,床上那一团小小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简禾跳下了地,赤足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呆然地站了一会儿。她没有去检查门锁,而是单膝蹲下,掀起了垂到了地上的床单。

不出她所料,黑漆漆的床底下,墙角边,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贺熠抱膝坐着,头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中间,几不可见地发着抖。

在破庙里、在街角边、在马车底下……瑟瑟发抖,缩小自个儿的体积,躲避着无处不在的雷声——这样的事儿,从小到大,已经不记得上演过多少次了。

简禾抿了抿唇,心都软了。她手脚并用,爬进了对她来说显得太过矮小的床底,凑到了贺熠身边去。

情急之下跑下床,贺熠连衣裳也没有多穿。简禾朝手心呵了口暖气,握住了他的双脚搓了一会儿,这才使了点力气,吭哧吭哧地拖着他往外走。

贺熠一声不响,指尖发白,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衣服。

“别怕,别怕。”简禾空出了一只手来,掀开了被子,裹住了贺熠。自己躺在了他身边,把他连人带着被子,像个小蚕蛹一样抱在了怀里。

就在不久前产生的芥蒂,就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冬雷而化作了无形,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贺熠咬着牙关,将头埋在了她的心口。对雷声刻入骨髓的恐惧心,都被隔绝到了天边去。嗡嗡声中,他听见一个低柔的声音在不厌其烦地安抚着他:“不用怕,我陪着你……”

这一刻,他突然间就不想问任何事情了。为什么能起死回生,为什么会回来……统统都懒得管了,只希望这一刻可以无尽地延长……

简禾其实困乏得很,只是,方才因为太冷,睡得不太好,一直在做光怪陆离的梦。

现在二人的被子沉甸甸地叠在一起,她怀里还搂着个小暖炉,这回,终于能安安稳稳地睡个觉了。

翌日清晨。天际泛出了一层淡淡的灰蓝色,冬雷止歇,一夜过去。

一整夜,简禾都没有换过动作,裹出了一身薄汗,早早地就醒了过来。而她被贺熠枕了一个晚上的手臂,也已经麻得轻轻一碰,就似千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肌肉。

干过许久,那股难受的劲儿才过去。指端重新有了感觉后,简禾才发现,贺熠原来拽住了她的无名指。

黯淡的晨光中,贺熠歪着小脑袋,百无聊赖地把玩了她的手指片刻。彼此都没有说话,忽然,贺熠开口道:“如果……”

简禾:“什么?”

贺熠整个人都凝固了一会儿,方索然无味地翻过了身去,嘟囔道:“算了。迟了。”

简禾不解道:“什么迟了?”

贺熠不语,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他这种人,从小便是有娘生了没娘养,有爹比没爹还过得不好。从来都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学乖,如何去讨人喜欢。在尘世中摸滚带爬,他唯一学会的就是如何当个强盗。没有就去掠夺,嫉妒就去破坏,痛恨就去杀戮,谁对自己有威胁,便先下手为强……

既成往事。

只是,今个儿,这奇怪的毒副作用,让他在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小时候,有点儿出神。

——如果你早点儿出现,我的人生会不会有所改变?

不提这一辈子。早在玄衣布下搜魂阵时,他就知道了她曾有一缕魂丝属于封妩。他们的缘分开始得那么早,竟然可以追溯到上辈子去。

那一年的除夕夜,如果她愿意带他走,教他识好恶,化怨憎,结善缘,那么,今天的他会不会有所不同?

贺熠懒洋洋地翘着腿,半晌,嗤笑一声。

算了,反正他这个人嘛,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也没打算“改邪归正”。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即使想出了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

还不如拉倒,多睡一会儿觉呢。

几个小时后,天幕从灰蓝蜕为了浅白,是个难得的晴天。

昨晚才堵上的屋顶破洞,已经被风吹落了,窟窿还比原本更大。厨房里,米缸见底,发亮的缸底倒映出了简禾一张愁云惨淡的脸,愁上加愁愁更愁。

这惨淡的库存量,大概也是在提醒他们——该想想出路了。

简禾把剩余的米全倒了出来,最后煮了两碗夹生的米饭。

今日睡醒,贺熠已不见了昨日那副咄咄逼人的情态了。他慢条斯理地往口中喂了一勺子米饭,喃喃道:“真难吃。”

简禾牙痒痒:“吃你的,那么多话。最后这两碗了,今晚就得吃西北风了。”

贺熠道:“有什么关系,反正难吃我也喜欢。”

“喂,左一个‘难吃’又一个‘难吃’的……你是想夸我还是损我?”

饭毕,简禾清空了桌子,拉过了贺熠的手,轻微地倒抽了一口气——他指甲上那道青黑色的细线已经蔓延过半了,且有扩宽的趋势。毒发的速度她想象还要快得多。

事不宜迟,她将包袱中所有的瓶瓶罐罐都倒了出来,指着它们道:“你不是很会调配毒|药的么?你看看这里有没有你用得上的呗。”

贺熠道:“要是有,我早就用了。”

简禾将一个快要滑下地的小瓷瓶接住了,重新摆正后,疑道:“不是有句话叫‘医毒不分家’的么?这儿一个能用的都没有?你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经贺熠一说,简禾才知道,他之所以落得这个下场,是因为他是被多个世家与宗派联合伏击,中的并不止一种毒。

多种毒性混杂在一起,要是普通人,早就嗝屁了。好在,像贺熠这种长期与毒|药为伍的人,多少也懂一些解毒之法,也会辨认毒物,体质也比常人更耐受毒性。

中毒,外加灵力逆乱,气血上涌,复杂的因素互相作用,才会出现如此玄奇、万中无一的副作用。

故而,单靠一两味普通的解药,是无法迅速恢复过来的。贺熠自行研究过,手头上的材料并不够配制出解药。

系统:“主线剧情提示:请宿主在明天日出前,于‘血壶道’中寻找配制解药的限定道具日昼参。”

这玩意儿,是一种被坚硬外壳包裹着的古怪植物,就长在血壶道夹道那布满瘴气与迷雾的枯木林中。之所以命名为“日昼”,是因为它的硬壳只在白天才会打开。只可惜内里的植物本体形似树根,难以采摘。太阳下山后,硬壳则自动合拢,冒出毒刺,易于采摘,却无法服用。

贺熠知道这种东西可以救自己,无奈,在简禾“苏醒”之前,他根本脱不了身,有心也无力。

既然剧情提示也来了,那就真的是不走不行了。

午后,二人且行且搜刮,贺熠负责放风,简禾则进入无主的屋中,将还可以吃的粮食都塞进了包袱里。所过之处,扫荡一空,二人终于接近了城门,藏身在了一座空房间里,静候天黑。

四座城门中,丛熙宗与赤云宗分守着的东南二门,俨然是两扇不可逾越的铁壁,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西门与北门稍微松懈点,分别由四个宗派、三个世家派人镇守。

不凑巧的是,贺熠不久前才拉过一轮仇恨的骆溪白氏,如今就在北门。

先前,贺熠在这里藏身了一年多,一方面是养蛊,一方面是养伤。等他好得七七八八的时候,楼家一行人为了躲避风沙,意外闯入了这座没有记载的古城,发现了他的踪迹。

敌方孤军作战,又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亡命之徒,而己方人多势众,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楼家又怎愿意放过这个提高自家声望的大好机会?

岂料,与之周旋数日,楼家一行人竟被贺熠反杀,尸首被付之一炬,这才有了“失踪”一说。

若这是在平时,一个不得人心的家族的部分弟子失踪,并不会掀起什么水花,顶多作一阵子的谈资。然而,坏就坏在,眼下是仙盟大会期间。丛熙宗很快就被引过来了。

丛熙宗的弟子也着了贺熠的道,但是,并没有落得与楼家同个下场。就在双方于仴城中较劲时,姬砚奚等少年恰好也找到了这里。

姬家与丛熙宗联手起来,纵然贺熠有三头六臂,头顶光环,也绝非那么多人的对手,终于败退了下来,躲在了城中。

仙门之人得到消息,越来越多的支援涌向了仴城,也使得胜负的天秤一再倾斜。

简禾:“……”

丛熙宗、蝶泽姬氏、骆溪白氏、还有个勉勉强强凑数的滨阳楼家……贺熠还真是一个不落下,全得罪了一通啊。

北门不能去了。

那里有虎视眈眈的白墨轩。而她现在换了个壳子,姬砚奚等人已经认不得她了,绝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即使她还顶着乔迩的壳子,也不可以公然求助于他们。否则,届时一个“包庇罪”当头砸下,势必会连累到姬钺白。

思来想去,只剩一条路可走了——由数个不知名的宗派镇守的西门。

这也是他们在午饭后议论出来的结果。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两人在那座破木屋中啃干粮,躲到了天黑,外面时不时有巡逻的修士路过,亦偶有敲门问询者,但都被他们轻易地蒙混了过去。

傍晚过后,巡逻的人明显变少了。

简禾背起了弃仙,抱着贺熠,趁着夜色的掩盖,一溜烟晃到了城墙底下,躲在巨石的阴影下往上看。

人比人之间真的没得比,这西门的守卫,看起来就比别的城门要松懈得多了。只是,松懈归松懈,城门一直紧闭着,他们该怎么出去呢?

声东击西?引开追兵?爬墙?钻洞?

系统:“答对了,宿主。”

简禾:“啊?”

系统:“剧情提示:请宿主沿着城墙,朝北向行三百米。”

简禾一愣。难道那里有出口?

就在这时,贺熠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别说话,跟我来。”

墙面凹凸不平,刚好能隐下二人的身影。贺熠带着简禾走的方向,恰好与系统所指的一致。估摸已经走了三百米了,贺熠停下了脚步,弯腰拨开了墙根丛生的杂草,一个黑黝黝的墙洞出现在两人面前。

简禾目瞪口呆。

居然真的有个狗洞?!

都隐蔽成这样了,贺熠居然也能发现……看来他这一年没白住啊。

简禾也蹲下来,狐疑地比了比这洞的高度,道:“这洞通得出去?不会中途卡住吧?”

“应该可以,我没钻过。”贺熠脸色苍白,静听了片刻,喃喃道:“有风声。”

“有风就一定有出口。”简禾道:“那好吧。我先打头……不,还是你先打头,我断后吧。”

要是他钻了一半,被人抓住了脚,那可麻烦了。

贺熠嗤了一声,没有跟她争,躬身爬入。简禾把背上的弃仙取下,递进了洞中,正准备随在后面爬进去时,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喝声:

“谁在那里?!”

第101章 第101个修罗场

万籁俱寂的夜里, 背后猝不及防地冒出个声音, 本来就相当心虚的简禾悚然一震,忙不迭闷头往前爬。奈何, 才刚钻进洞中, 她的衣摆就被一个热乎乎的犬嘴死死地咬住了。

简禾:“……”

不是吧?

苍天呐, 她那句“还没爬出去就被拽住脚踝”只是开!玩!笑!的!啊!

已经爬到了墙外的贺熠似有所觉, 回过了头来。与此同时, 叼着简禾的狼犬后足用力,毫不留情地将她朝外拖拽了出去。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简禾挣扎无果,看见贺熠折身返回, 忙对他做了个“别动”的手势。

废话了, 她被人逮住, 尚有斡旋余地。要是贺熠被抓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啃了一嘴的泥,简禾终究还是被完全拉到了洞外。一双漆黑的靴子停在了她跟前, 头顶上,响起了一个年轻男子疑惑的声音:“狗洞?”

这个声音,淳厚得来颇为动听, 动听得来……似乎还有点儿耳熟。

简禾:“……”

不会那么巧吧?

她吐出了口中的泥土, 仰起头来, 目光沿着来者的长袍上移, 最终停在了一张端正英俊的脸上。

“……”简禾傻眼了:“孟涟?”

眼前之人, 正是在分尸魍魉的副本中, 被贺熠抢走了佩剑筵青、又在危机关头被简禾放跑了的孟涟大兄弟!

虽然是堪堪地捡回了一条命, 但孟涟的手筋早已被贺熠亲手挑断。即使有神医再世,为他续骨接筋,他此生也再无法灵活地挥动刀剑类的仙器了。

简禾暗暗瞥了一眼他的腰间,空荡荡的,果然是无武器在身,只提了个晃晃悠悠的纸灯笼,领着只威风凛凛的仙宠而已。与其说他是来夜巡的,还不如说他是出来散步的。

而那边厢,被陌生人当面喊出了名讳,孟涟心绪微凝,立即将灯笼放近。幽幽的火光照亮了一张叫人过目难忘的脸庞,一半秀美,一半丑陋。

大概也是没猜到会在这个地方重逢,双方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孟涟方难以置信道:“你是……卞七?”

将近两年未见,简禾的声音在孟涟的记忆中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了。故而,方才听见她惨叫,他才没有立即认出来。但是,打过照面就不同了。简禾的胎记实在太过特别,只要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两年前,被贺熠重伤以后,障局消散,孟涟回到了家乡,浑浑噩噩养好了伤。那日,贺熠对公孙氏的声声控诉,宛如迎面敲了孟涟一记闷棍,让他开始对自己坚持的信念产生了怀疑。

直至现在,他依然打心底认为,贺熠此人狡猾残忍,滥杀无辜,是为仙家大患。可同时,在谈论起公孙氏的灭门惨案时,他已经秉持不住“非黑即白”的原则,也辨不出到底谁对谁错了。

因心态改变,也因手腕受损,孟涟彻底把自己从仙门世家的恩怨是非中摘除了出来,成了一个四处游历的散修。此次仙盟大会召开,他本来只是来凑个热闹罢而已。孰料,才刚抵达潼关,“贺熠身处仴城”的消息,就一传十、十传百,在他周围闹得沸沸扬扬的。

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思,在骆溪白氏的大力鼓动下,孟涟也加入了镇守城门的队伍。方才,他出来夜巡,仙宠忽然撒开四足跑向这边,他唯恐有异,才会追了上来。

孟涟道:“卞七,你怎么会在这里?”

简禾抹干净了脸,干笑道:“这个嘛,说来就话长了。我现在有点儿急事要办,咱们下次再聊。”

说罢,她拉了拉犬嘴里的衣角,却压根儿拉不出来,遂无辜地看向了孟涟。

孟涟蹙眉。他为人坦荡正直,也并非蠢人,卞七曾与贺熠形影不离,而贺熠恰好就被困在了仴城中,她连夜偷跑,必定与贺熠脱不了干系。

瞥向了她背后的墙洞,孟涟疾如闪电地蹲下身来,低头往里看去。

简禾根本阻拦不及,好在,贺熠十分机灵,早已钻到了城墙外面去了。洞中唯有冷风穿过,空无一人。

孟涟并非一个人来夜巡的,有另一名修士与他同时下了城墙,两人从同一个起点出发,往两个方向走。这边的动静不小,已经引起了那名开始往回走的修士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