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听着你的心跳声睡觉,虽然,我并不想就这样睡着。

“好吧。”简禾感觉自己今天带了三个孩子,温柔地揉着他的后颈:“你呀你,今天这么磨人。我猜你小时候生病时,一定比现在更缠人。”

夜阑雨心一颤,低声道:“我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很可爱呀,虽然老是臭着脸。我就是因为这样才喜欢逮着你欺负的。你在丹暄有爹疼、有娘爱,肯定从来都没在人手下吃过苦头,所以我以前每次气你,你都会轻易上钩,可好玩啦,哈哈哈哈……”

夜阑雨低低道:“是吗。”

二人当年的糗事和趣事,简禾从来都是百说不厌的。伴着她的声音,夜阑雨的呼吸慢慢地变缓了,可姿势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一直死死地勒住她的腰,直至睡着了,也不肯松手。

翌日,夜阑雨的烧是完全退了,出了一身薄汗,精神好了很多。

简禾与他说起昨天他的种种表现时,夜阑雨的神情变得有些若有所思:“其实我昨晚,好像又做了一个噩梦。”

“好像?又?”

“嗯。其实我也分不清是昨晚的梦,还是我生病的那天夜里做的。昨天昏昏沉沉的,你跟我说我做过的事,我都没印象了。”

“是怎么样的噩梦?”

“一个很奇怪的梦。我站在一个尸横遍野的山谷前,后方有一座断了的铁索桥。除了满地的尸首外,还有很多在苟延残喘地爬着的傀儡……远方有人在厮杀。”

“哇,听起来像是你在跟人大开杀戒,然后呢?”

“没有了,在那个梦里,我一直在那片山谷里徘徊,不知徘徊了多久就醒了。”夜阑雨抿了口茶水,脸上闪过了一丝深思:“不过,我有一点看得很清楚,被我操纵的傀儡所杀的那一方的人,都穿着与我们家款式极为相似的枣红色校服。”

简禾惊奇道:“那这个梦,岂不是在自相残杀?”

“正是。”

简禾了然,一拍桌,肯定道:“我懂了,你最近不是在翻看那些古籍里记载的什么凶傀儡啊、恶符啊什么的嘛,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梦到这么古怪的情景。”

被她这么一说,夜阑雨也没有多想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梦而已。

“天气这么好,你也别在房间看书里了,跟我出去透透气,今天什么都别干了,就去监督阿肆他们练功,怎么样?”

“好,听你的。”

夜阑雨站了起来,将手递了过去,她也一如往常那样牵住了。

十指紧扣,默契十足。相视一笑,情意尽在不言中。

简禾嘿嘿道:“走啦!”

——夜阑雨番外·完——

第184章 番外六1

【温若流番外】

光阴似水, 又是一年的农历九月。秋风万里,武陵城阙丹桂怒放, 化作一片璀金色的云雾, 美不胜收。

简禾与温若流的婚礼,便定在了九月初九。

自从温若流一辈的大师兄继任宗主之位后, 丛熙宗已经好几年没有办过这等喜事了。

说白了,温若流与简禾就是被宗里的师兄师姐看着长大的。二人青梅竹马, 情投意合, 长大后又顺理成章地走到了喜结连理的这一步,全宗上下都笼罩在了一片盈盈的喜气之中。就连平日最不苟言笑、铁面无私的诫罚堂师叔,那张永远拉得老长的脸都要比平日和煦慈祥几分, 堪称十年不遇的奇观是也!

丛熙宗是仙门宗派, 并无仙门的勋贵世家那般看重繁文缛节。更幸运的是,也没有“天没亮就要顶着几十斤的头饰起来祈福祭拜”的变态规矩, 礼节流程就如寻常人家那样温馨简单。

一对新人的至亲也被接到了武陵。

——在这来之不易的一生中, 由于两人是跳过了投生盘、直接被投放入世的世外来客, 所以,注定不会有骨肉相依的父母。

简禾降世的地点是一个漂流的小木盆。木盆搁浅在一片禾稻丛旁, 她被一对路过的简姓老夫妻捡了回家, 当成亲孙女般养大。

另一边厢,婴孩时期的温若流,则是被一位进山砍柴的少年捡到的。

这少年叫做阿齐, 幼时被烧伤过,落下了伤, 喉咙也被熏坏了,声音像磨破了的砂纸一样难听。相貌也因盘曲的疤痕而变得十分怪异丑陋。大抵也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阿齐平日在村子里总是独来独往的。

对温若流而言,貌丑心善的阿齐就像是他的兄长。在他十岁进入丛熙宗后,两人还会时常写信联络。某年,阿齐还长途跋涉来到了武陵探亲,简禾也见过他。

这红尘中的每一丝的亲情和善意,都是简禾与温若流所难以割舍的。这对老夫妻以及阿齐,就是他们虽无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的至亲了,自然要请来见证他们人生的重要时刻。

婚期将近,丛熙宗的弟子们白天勤勉修炼,天黑了就开始着手布置喜堂,裁嫁衣、贴囍字、装红烛……比一对新人还卖力。在这样热火朝天的准备中,终于抵达了喜日当天。

天蒙蒙亮,简禾就被师姐们唤了起来。沐浴后赤足站在镜前穿衣,嫁衣的红绸束紧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此后便是梳妆打扮。婚礼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于高烧的红烛前三拜天地时,由于盖头是一块半透明的红绸,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简禾只能从底下的缝隙中窥见了身旁红衣少年的袍角,小鹿乱撞地猜测他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他心里在想什么。

真奇怪,分明不是第一次成亲了,还是会像第一次一样紧张,白玉般无暇的脖颈也微微沁出了晶莹的汗珠。

礼成以后,一对新人在众人高兴的哄闹声中被送入了新房。简禾被笑吟吟的师姐们引着路,坐到了红艳的床褥上。被褥太过柔软,她半个人都要陷进去了。若是低下头来,红绸之下方寸的天地,她就只能看见一双黑靴,和温若流艳红若枫的袍角。

高燃的烛火下,温若流身姿挺拔,俊美无匹。两人一个坐,一个站,隔着一米的距离和一层纱,就这样胶住了。

周围的人打趣道:“小九,怎么还傻站着?”

“看见小师妹太美,走不动路了?”

“还用说,肯定就是这样吧。快别愣着了,过去呀。”

温若流如梦初醒,露出了些许笑意,深吸口气,这才走上前去,一撩袍子,单膝跪在了简禾跟前,握住了她的手,拇指轻轻地摩挲着。简禾正要说点什么,就感觉到无名指凉了一凉,一个细细的戒圈被温若流推到了她的指节根部。

对戒并非这个世界的婚礼必备品,所以不曾在前面的婚宴中出现。世上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这蕴含了一段怎样的往事。

那年,他们被困在了潼关坍塌的兵器库里,竭尽全力都无法找到生路,足足三天多没有一点食水进肚子。快要油尽灯枯时,简禾脑门一热,偷偷干了件“坏事”——那便是搓了两个粗糙的草环,“哄骗”温若流和她互相戴上了婚戒。

她那会儿心说,临死之前,把一代巨巨给圈住了,也不亏了。哪想到两人会圈定不止一生。

简禾眼眶酸涩,感慨万分,接过了另一只戒指,郑重地将它推到了温若流的无名指上。

后方的同门既羡慕又感动,纷纷嚷道:“哇啊啊!”

“这是九师兄和小禾师姐的定情信物吗?”

“小九,快掀盖头吧!”

“就是,我也好想看看小禾师姐的样子。”

寻常来说,在新婚之夜,新娘子的容貌是要留到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被夫君掀开盖头看见的。然简禾的盖头是半透的纱,其实早已被看了个朦朦胧胧。而仙门宗派又不拘小节,一群人又是从小玩儿到大的,都厚着脸皮不肯走,眼巴巴地想一睹简禾的真容。

温若流的手指原本已经捻住了盖头的一角,听到这话,忽然收回了手,一本正经道:“你们该出去了。”

“哎,九师兄太小气了,连看都不让我们看。”

“就是嘛,人都是你的了,连看都不让看。”

“就喜欢独占小师妹。”

“哎,小九,你还没跟我们喝酒呢,师叔说了,今天可以破戒,随我们放开肚皮喝,你可不能赖掉哦。”

都是修炼了几世的人了,怎么会轻易地中激将法。温若流挑眉,任他们怎么说,就是不肯让开一步——其它时候也就罢了。今天晚上可是特别的日子,他的夫人,当然只有他一个人能看。

众人原本就是开玩笑而已,没有再作纠缠,很快就关门,一窝蜂地离开了。

直到月上中宵,房门外才又传来了一阵喧闹声。被灌到烂醉的温若流被几个师弟扶了回来,送到了床边。

简禾:“……”

“呼,小禾师姐,人给你送回来了。我们这就回去啦。”

“交给你啦。”

几个师弟坏笑着说完,就脚底抹了油一般溜掉了。

这么重要的夜晚,这人居然醉成这样。简禾等人走了,就将盖头掀到了头后,蹬掉了鞋子,坐到了他身边,气呼呼地掐了一把温若流的脸。

温若流的眉头微微一蹙,依旧没有醒来,看来是真的醉得不轻。

简禾悻悻然松了手。刚才脑补的浪漫新婚夜,已经完全崩塌成照顾醉鬼夜了……

不过,奇也怪哉,一般人喝成这样,别说是气息,就连衣服上也会沾上一股又难闻又呛鼻的酒味,不去洗一洗都清不掉。温若流却不然。靠得这么近了,衣襟上清冷的腊梅熏香,渗入了微热的酒味,丝毫不觉得违和。

简禾趴到了他的心口上,脸不自觉越凑越近,近到能感知到彼此的呼吸。

如斯情景,如斯美人,不做点什么,好像有点儿浪费。

“喝得这么醉,可别怪我霸王硬上弓,对你为所欲为了哦。”

简禾意思意思地威胁完,便垂下了头,轻柔地碰了他那张干燥的唇一下。

谁知就在这时,身下醉得不省人事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近在咫尺地,简禾眼睛睁得老大,连忙就要跳起来,腰却被迅速地圈住了,后脑勺也被人按住,嘴唇被湿热的舌尖顶开。

简禾毫无防备,被亲得呜呜咽咽、气喘吁吁。明明她是趴在人家身上的那个,可一吻结束后,那副模样,倒像是被人按在身下欺负过一样。简禾不太有杀伤力地捶了他一下,啐道:“你是小孩子吗?居然还玩装醉骗人这一套。”

“我没有装醉。”

温若流从下方看着她,语气非常无辜。可很快地,他就忍不住笑出了声,肩膀都抖动了起来。

简禾隔着衣服咬他的肩:“还说你没有。笑得这么开心干什么?”

“真的没有。我今晚高兴,喝多了,原先是真的有点儿晕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感觉好点了,半醉半醒间,就听见你趴在我身上说……” 温若流眯眼,模仿她的语气,戏谑地念道:“‘可别怪我霸王硬上弓,对你为所欲为了哦’。”

简禾:“……”

这人,不光一字不落地记住了她的羞耻台词,还连她的语气词都学得惟妙惟肖,居然有脸说自己半醉半醒?!

温若流伸手撩起了她从耳后掉落的发丝,体贴地道:“夫人既然有这个想法,为夫又怎么能不答应?所以我就继续躺好,任你为所欲为了。”

“是是是,你最体贴了。”简禾揪他的衣襟,撇嘴道:“我看啊,你就是喜欢看我出糗,我每次出糗你都那么开心。这个癖好,都几辈子了,都是改不掉。”

“偷亲自己的夫君,怎么能叫出糗?只可惜你一亲上来,我就忍不住回应,要是能忍久一点儿,就能知道你想做到哪一步了。”

“你想得美,下次我不会上当了。”简禾推他的手:“快放开我,起来沐浴了。”

温若流却不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两副灼热的身躯紧贴在一起。他低声道:“别动。”

在薄薄的醉意下,他天生浅淡的瞳色更为潋滟,如月下的海潮一样温柔,看得人脸红心跳。

简禾可太熟悉他这个眼神了,她还见过更多火热的、隐忍的、让人沉溺的神情……在被美色冲昏头前,简禾还是扭捏了一下:“不行啦,至少先去沐浴一下吧。”

温若流一怔,顿时明白了她在想什么,揶揄道:“夫人想到哪里去了,沐浴当然是要的。只是我此刻让你别动,不过是想静静地抱一下你。”

简禾:“……”

敢情还是她太猴急了吗?

温若流沉吟道:“既然夫人这么着急,那就……”

“你别乱说啊,我一点也不急,我什么都没想!”

“可我现在想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的手重死啦,快滚起来。”

“不起……我们,一会儿再一起洗吧。”

洞房花烛夜,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为妙。

第185章 番外六2

当夜。

红烛烧尽, 寂寥的天廓下悬挂着一轮明月。

朦朦胧胧间,简禾醒了过来, 一摸身边, 是空的。睡意顿消了几分,她揉了揉眼睛, 慢慢地睁开了一条小缝。

生怕她着凉,被子被温若流严丝合缝地掖到了她的下巴处, 暖融融的。衣服就挂在了床边, 一伸手就能摸到的位置。她悉悉索索地套上了衣裳,轻手轻脚地下了地。

房间里没有点灯。稀薄的月光洒在了窗台边。温若流正披散着头发,倚墙而坐。这个楼阁很高, 还能看见山下远处, 武陵城阙的燐灯。

简禾呲溜一下,也爬到了窗边。温若流早知道她来了, 将她的衣服拉得更紧了些, 用手包住了她赤|裸的双足, 低声道:“又不穿袜子。”

“我又不冷。”话虽如此,简禾还是甜滋滋地任由他暖着自己:“怎么坐在这里, 睡不着吗?”

温若流“嗯”了一声, 凝视着月光,轻柔道:“半夜醒来,不知怎么的, 想到了我们前世的事。”

前世的事,虽然不是禁区, 但两人这一生并没有经常拿出来讨论。

这片世界,是因简禾的存在而落地成真的。系统许诺为她修复数据,四世轮回后,换来了在最后的一世,他们可以带着完整的记忆厮守。

当然,这也是他们在姻缘簿上写了“注定会在一起”的最后一世了。也就是说,在此刻的这具肉身消亡以后,特权就会消失,他们会与九州的芸芸众生一样,魂丝散尽,投生成不同的人。

下一生再见时,不知道彼此会是什么面目,什么身份。他们还会相识吗?还是说会擦肩而过?

百年相守,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让他们挥霍在回忆过去上。他们只愿珍惜当下。

在这个晚上,骤然听到他谈起前世,简禾也有点儿出神,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小禾,你以前是怎么看‘我’的?”

“想听实话吗?”简禾直起了腰,支腮看着他,想了想,笑弯了眼睛:“一开始,我觉得你是个翻脸无情的大坏蛋,让人又怕又恨。可有时候,又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就算我一开始害怕你,抵触你,后面也会渐渐变得特别想疼爱你。”

“其实,前面那四世的记忆,即便已经记了起来,我也不觉得是自己亲身经历的。那四百年,我就像是沉在了一个很深的水塘下,旁观者一样,隔着水波看了四个故事。”温若流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的那道细而深刻的生命线:“若是用你的说法,那便是——撑起了那个身体的,不是我,而是我魂魄的一角,我甚至觉得‘他们’很陌生。我在昏昏沉沉里体味了圆满的一生,但都像隔了什么东西……”

“你说的这种感觉,我也有过。被收养之后,我过得也很开心,可还是觉得,自己的脚没有落到实地上。”简禾与他十指相扣,温声道:“要是一直都没想起来前因后果,这种‘缺了点什么’的感觉,应该会一直存在吧。”

只不过,她想,温若流这种“触不可及”的失落感觉,会比她更强烈。毕竟她由始至终都是自己,温若流却曾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在失败过和成功了的那些任务里,所有不怎么愉快的记忆,存在过的不完美性格——玄衣的暴虐、冷酷、冲动,贺熠的堕落、狠毒、残忍,姬钺白的奢糜、凉薄、无情,夜阑雨的麻木、孤僻、不问世事……都是潜伏在他身体中的阴暗面,是在无光的狭缝中,累累白骨上开出的花。

若是被扔进同一个环境中,他也会演变成那样的人。

当然,这都是假设。温若流到底没有走过那样的成长道路。

在他们四个人切身地品尝背叛、喜悦、酸涩等等的感情,在他们四个人做尽荒诞事、在各地历险时,温若流都还只是被分割了的数据,连心都是不完整的。

四人的感情和经历,从物理角度,当然也属于温若流的经历。

可在情感角度——不说温若流,换了是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完全地把合并前的四个人,等同于此刻的自己。

仿佛知道了简禾在想什么,温若流将她的手轻轻地按在了心口,柔声道:“其实,与其说他们是我的一部分。我更觉得,他们就是我的前世。一开始组成他们的,是我残缺的数据,但这不妨碍他们成为了独立的他们自己。所以,我虽然感知到了我们发生过的所有故事,却不觉得那完全属于我。”

“不瞒你说,这一辈子,我也时不时会觉得自己在做梦,分不清现在是哪一世。有些时候,也会觉得前事太过沉重。直到今天晚上与你成亲,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才真正安了心。”

“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明白过,只有此时此刻,才是我紧紧抓在手里的幸福。”

简禾依偎在了他心口,抱住了他的腰,用力点头,表示她明白:“嗯。”

在相拥中,不安与踌躇的阴霾,化作了尘埃。

简禾原本就有点儿困,赖在温若流身上,都快睡着了。忽然,温若流道:“其实……我在意的,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温若流低叹一声:“若是早知道我迟早会娶到你,‘我’当年……到底为什么要跟自己抢得那么惨烈?”

简禾:“……”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咳了一声。

温若流幽幽道:“夫人的记性好,不如你来数一数,当时我捅了自己多少次,又被你哄得团团转多少次……”

嗅到了几分秋后算账的意思,简禾连忙抱住了他的手臂晃了晃,狗腿道:“你说的那些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和你成了六次亲了,这不就扯平了嘛。”

温若流斜睨她:“扯平了?”

简禾毫无愧色地说:“当然扯平了!”

“我觉得还没有。”

“那你想怎样?……哇哇哇停手,救命啊!你太卑鄙了!哇啊啊……”

……

成婚以后,二人在丛熙宗住了一段时日,之后便向宗主师兄告假外游。

不在乎功名利禄,也不再身居高位,这一世的两人是一对平凡的眷侣。漫漫前路,只愿挽着彼此的手,游历仙山,赏遍四季,每年一起吃碗热腾腾的长寿面,然后到除夕的时候,听着鞭炮声,依偎在一起守岁,享受只有两人的时光。

此后数年,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九州各地。有些地方,他们已经熟记在心。隔了多年,重游故地时,心里依旧会充满了怀念之情。

一些熟悉的地方已被拆除,蜀东野郊的石湖边仍唱着“湖底妖兽”的童谣;天岂山下那个卖劣质陶瓷工艺品的瘦小老头儿早就不知所踪了;江州城的冬江依旧舟来舟往,人们忙着采莲,谁也不记得,这些采莲工人里,曾混入过一个盲眼少年和一个脸上长着胎记的姑娘。当然,在更久远的以前,比仙魔大战还要早、旱灾的时候,这儿叫做江羱,还有过一个叫温若流的市井小混混,以及他的两个小跟班。

惊喜的事也不是没有。譬如说,玉柝的某家卖糖饼的老字号居然还在,生意依然红红火火,已经传到了原本那位老板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