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习惯了过好日子的人，连脑子都跟着一同生锈了。
如果时光能倒转的话，张洋恨不得穿越时光，回到过去，狠狠的扇上那个愚蠢的自己几个巴掌。
当时他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不活了，怎么就想着学人去殉情呢。
同一时刻，张洋跟陈蓉竟然不约而同的悔不当初，脑电波诡异的出现在了一个频道里。
“啊，那怎么办，我还朝你小婶子借了些钱，说好了隔几日就还给她的。”
这也是张母总是催促张洋回城的原因之一。
祸患解决了，总窝在乡下又有什么出息呢。
兼之，她儿子如此出众，乡下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丫头，一双眼睛还总滴溜滴溜的盯着她家儿子。
好不容易解决了个苏小妹，要是再来一个，张母觉得自己可以被气的呕血了。
再说了，乡下除了田里面，能有什么出息，还是城里机会多，钱好挣。
而张洋刚才所说的，完全打破了张母所有的认知。
她拒绝承认，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实际上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张洋再一次打破了张母的幻想，自嘲道：“我就一还没毕业的高中生，又不是圣人，还能兼顾学习又能挣钱的……”
张母狠狠的拍着大腿，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早说呢。”
就在一家人沉默以对的时候，新的噩耗再次降临。
远在城里的龙叔，碾转多人，第一时间将坏消息给张家人递了过来。
配婚失败了。
张洋失态得直接带翻了凳子站了起来，道：“不是说十之八九能成功的吗？”
张母也紧张兮兮的揪着手掌，“老头子，你赶紧去打听下，到底怎么回事……”
“行行行，我明天就去。”
张母反对道：“不行，不要等到明天了，你去向支书借辆自行车，连夜就去问个清楚明白。”
张父看了眼外面逐渐漆黑的天色，复又瞧见老妻跟儿子不容反驳的眼神。
他踌躇一会，答应下来。
他拢共就洋儿一根独苗苗，他要真出了事，料想自己跟老妻也活不下去。
都是为了孩子。
这一夜，对张家来说，注定是个无眠夜。
瞧着外头被一片黑所浸染，张洋坐立不安的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明亮而温暖的光明总是让人内心充满了安全感的，似乎这样就能驱散那些浓郁的黑。
一盏油灯，张洋尤嫌不够明亮，又翻出几只蜡烛点起来。
窗台上，书桌上……但凡有一点暗的地方，都被他点上了蜡烛。
烛光灯火将整个房间衬得明亮亮的。
就算是这样，自从张洋得知那事失败后，他的心就一直处在惶恐中。
他的眼睛甚至不敢往门窗的方向瞟，就怕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门窗外面。
等待天亮的时间变得极为难熬……
张洋几乎是数着数，差点睡着的。直到一声窸窣的布谷叫在外头响起，猛的惊醒了他。
“是谁？”张洋的语气中透着微微颤意。
这是他与苏小妹约会时惯用的，问完这一句，他已经将全部的勇气的用完了。
背对着门，颤抖着身体，就是不敢回头。
“是我，张洋。”
陈蓉的声音一出，张洋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小跑着给她开了门。
张洋是高估了自己的勇气，他以为自己能够撑住恐惧的。
却没想到，他比想象中的更不堪。
他压根就顾不上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偷偷摸摸的共处一室，会造成什么流言蜚语。
现在身边就是多上一条狗，一个有温度会喘气的，张洋都会觉得比自己一个呆着要来的好。
“你怎么来了？”
“张洋，我们离开这里吧。”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说道。
陈蓉目光炯炯的直视着张洋，“离开这个笼罩着阴影的地方，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
眼见张洋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她，陈蓉越说越起劲，“因为帮助你，我的名声在村子里也坏了，我娘现在准备把我贱卖出去，换些彩礼回来……”
说着说着，陈蓉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哭声有一半是真难过害怕，还有一半当然是装的。
“诶，你别哭啊。”张洋愧疚的说道：“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
“而且，他们都说……苏离，苏离她回来了……”陈蓉后面那句话，几乎低不可闻，但还是让张洋捕捉入耳。
他顿时心神大乱，如惊弓之鸟，全身僵硬，紧绷着心弦。
再说一次，张洋本质就是个心性不坚，心思脆弱的人。
他紧握着拳，在房间中不停的转圈圈。
恐惧，害怕，各种压力，崩溃，脆弱……将他的脑子搅拌成浆糊一样，一时间他呼吸紧促，完全没办法再思考。
他潜意识里再一次的选择了逃避。
“好，我们走，离开这里。”
陈蓉：“啊？”
她完全没想过张洋会答应自己。
她只是，只是惊惧害怕之下，难寻出路，找上张洋来寻个安慰而已，压根就没指望她会答应自己。
按照陈蓉预想的，她是准备离开村子的，去哪里都好。
只是在对张洋最后的告别是，怂恿他跟自己离开的话，就这么不受约束的说出了口。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张洋竟然答应了。
有什么比暗恋对象答应了你的请求来的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这种高兴激动的情绪，生生压制过了对未知诡异的恐惧。
只是，张洋跟陈蓉或许不知道，他们这么一走就是二十年。
等他们再回到那个熟悉的小村庄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一切恍如隔世噩梦。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约定（二十）
张洋跟陈蓉连夜出逃，像是这样就能把阴影甩子啊身后。
张母还完全不知情呢，第二天一大清早被外头激烈的敲门声吵醒，她顺手摸上了旁边的床铺，冷冰冰的，没人睡过。
原本还有的那点子瞌睡，一下就被惊醒了。
自家老头子一整夜都没回来。
张母心里阵阵发慌，由不得给她时间多想，就被外面的巨响给吸引了过去。
“张翠花，你家老头子出事了……”
张母心神大骇，急急忙忙的把门给扯开，“呸呸呸，别胡说，我家老头子好着呢。”
“是村支书让我来找你的，赶紧带上钱进城吧，你家老头子昨晚半夜连人带车的滚下山坡了，到了早晨才被人发现，听说似乎不大好了……”
张母初听闻此噩耗，当即头昏目眩，身子晃悠了几下，就要往前直挺挺的栽了过去，幸亏来人眼疾手快的把她给扶住。
六神无主之下，张母跌跌撞撞的跑到儿子的房间，仓皇的大喊道：“洋儿，你爹出事了……”
结果，她面对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张白纸上写了三个简单的字：我走了，勿念！
张母如五雷轰顶，呆楞在当场，捂着胸口喘粗气，瞧着就一副马上要晕厥的模样，眼白翻得快占据整个眼眶了。
不放心跟着进来的村民，急急的使劲在张母的人中上按了又按，好一会才让张母缓过劲来。
“造孽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
张家村的这场闹剧暂且告了一个段落，苏离什么都没做，只是那些心中有鬼的人，对她的存在总是如鲠在喉，不得自在。
而不知道什么缘分，街头上苏离竟然碰见了正陪自己妻子逛街的商言，商二少。
十日前，报纸上最大幅版面都报道了商家二少爷与龙染小姐的盛大婚礼。
世人均是议论纷纷，说来这对夫妻的结合也是传奇得很，令人津津乐道……
话说，龙染曾名曰商染，是商家夫人收养的养女，原本是要当儿媳妇的。
跟商家人相熟的人都知晓，商夫人都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了，可惜的是，商大少福薄。
一场意外，令他英年早逝，惹得商家夫妻两是肝肠寸断，伤心不已。
不过他们有福气的是，身边收养的两个都孝顺得不行。
听说，养女还主动提出跟商大少如期准备婚契呢……
只是后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商染的亲小叔找上了门，她更名为龙染，并与商二少走到了一起。
听说，商家夫妻两欣然同意，当即那场为商大少准备的盛大婚宴，这下全用在了养子跟儿媳妇身上。
对此，说什么话的人都有，还有人到商家夫妻面前挑拨离间呢，说商言居心不良……
不过，出乎人意料的是，商家夫妻两对自己的养子，那是信任非凡，又亲近万分。
最近，城里的人都在对那场奢华盛大的婚宴议论纷纷，连三岁小儿都听过这两人的大名。
那能想到，这个出现在众人口口流言中的主角，正悠闲自在的踱步在街头。
原本正甜蜜的同妻子说着话的商言，眼神无意间转过一处，突然就顿住了，谁都没注意到，他的瞳孔有一瞬间变成了竖瞳。
“言哥，我带这个好不好看？”兴高采烈的说了半天都没听见旁边爱人的回应，龙染当即不满的瞪了过去，却发现自己男人目光灼然的紧盯着某一个方向。
顺着视线看过去，印入眼帘的是一个脱俗出众的貌美姑娘。
单说是貌美这样形容，略显肤浅。
她就是美丽，美丽就是她。
从她走过，带起的一阵风，都让人恨不得抓在手里轻嗅几下。
龙染的一缸醋坛子立马打翻了，撅着嘴不忿的扯着商言的衣袖使劲的晃了晃，“言哥，你说，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龙染的指头往前一戳，硬是要让商言分个高下来。
商言手抚下巴，笑眯眯的回道：“当然是，她……”
“骗你的呢，我老婆最好看。”
龙染将自己的胳膊强硬的塞到了商言手腕里，带着委屈跟不安的撒着娇道：“那你以后都只许看我。”
“言哥，最近我总觉得你变得奇怪了很多……”
商言道：“那你说说，我哪里奇怪了？”
龙染突然就打了个冷颤，被这股冷幽幽的声音惊的从脚底心窜起了一阵透心凉。
她的头如生锈的机器一样，一点点的抬头看了过去，却瞧见商言脸上怪异的似笑非笑。
“没，没什么……”龙染不自然的别过了头，快速的转移了话题，道：“言哥，你说你是怎么说服爹娘，让他们接受把我嫁给你的？”
“而且，你还能让爹把商务都直接转到你手里，真是太厉害了。”
“以前爹可就只看重仲哥的……”
说到这些兴奋起来的龙染，不自觉就提起了那个不言明说的名字，瞬间又有种被盯着的战栗感涌现。
不过很快想到那人已经被言哥找来的人灭掉了，又缓缓的松下了心弦。
如此这般，她看向商言的目光更加的柔情蜜意，带着甜得都要化掉的甜腻声音，说道：“言哥，如果要是没有你，我……”
女人低头羞涩，露出一大片皎白的脖颈儿，脆弱易折。
商言的目光如毒蛇一样在吐着蛇信子，手指尖抖动了几下，嗜血的蠢蠢欲动在心里翻腾。
等等，再等等，还不是时机呢。
就在商言跟龙染两人说话的片刻间，那道动人身姿早就消散在人群中了。
商言的微笑瞬间垮耷了下来，心情也大不如之前，无聊万分的摆了摆手，径直的往前走去，“腻了，回去吧。”
龙染无措的瞪圆了双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咬着唇，回忆着龙叔跟她说的话：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没得手千，千般万般的珍惜，得手之后便索然无味了。
商言估计怕也是这种货色，别人的东西总是最好的。
但一想到，她做了那么多的谋算，为今之计，除了扒牢商言之外，别无更好的出路。
走在前头的商言，突然转身朝着芳人不见的那处翘了翘嘴角，邪气道：找到你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约定（二十一）
感受到身后阴气森然的目光，苏离脚步始终不疾不徐。
那东西果真是厉害，不仅给自己找了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还不用沾因果。
在刚才，都不用见着人，隔着老远一段距离，便能瞧见浓郁的黑雾翻腾倒海的蔓延过来。
一眼，苏离便瞧出了，那商言早已不是商言，自作孽不可活呀。
苏离也没把白日的情形当回事，结果到了晚上，披着商言皮的东西就寻了过来。
到了晚上，那东西也有些无所顾忌，只一眼看过去，就令人升起不寒而栗之感，再不敢多瞧，明摆着是在说：我有问题。
显然，这是它故意的。
它就是故意要来找场子的，还惦记着之前的几巴掌之仇呢。
被一人类抽飞，它不要面子啊。
嗯，其实可以不要面子的。
商言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哀哀求饶：“姑奶奶，打人不要打脸，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商仲，商大少……”
苏家人本就被这位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再听到苏离口里的称呼，一个个都面色速变。
苏大嫂低头，一手牵一个，就把两儿子给拽了回去，门窗关得死死的，就好像遇见了洪水猛兽一般。
不，比洪水猛兽还要来的让人害怕。
要死了，又来一个。
她小姑子是自己的亲人，可以不用害怕，但眼前的男人……
众所周知，商大少早就因为意外离世了，倒是便宜了他弟弟，不光继承了他的父爱母爱，接手了他的妻子，他的财产。
想想，就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甘心，也是正常，不然也不会附在他弟弟的身上了。
原本瞧着自己妹妹突然从温柔小仙女变身成暴躁女霸王龙，有些接受不能，正准备相劝的苏大跟苏二，默默的止住了自己愚蠢的想法。
那般恐怖的脸色，可怕的神情……还是来寻他们小妹的，能是正常人？
苏大跟苏二把爹娘一手搀扶一个，迅速的消失在眼前，把场地让出来给剩下的两人尽情发挥。
商言神情一滞，立马为自己辩解道：“看清楚，我是商言，不是什么商仲……”
只是没人听他的解释。
苏离的手轻轻的印在石柱上，待离开的时候，赫然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坑出现在石柱上。
“你说你是商言？呵呵……”
又是一角桌子被苏离掰下来，在手里碾了碾，化成了一手木灰，飘洒在空中。
“你不会说你是恰巧晃荡到我家，而不是专程来吓唬人的吧？”
一世英名的商仲商大少，此时被吓得智商掉线，只会疯狂的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在苏离浅浅薄凉的目光中，商仲已经开始觉得腮帮子疼了。
虽然不知道他都不是人了，为什么还能感觉到腮帮子会疼。
就像他不明白，一个普通人怎么就能这么凶狠的扇他巴掌一样。
呜呜，真的好疼的～
“现在滚吧……”
随着苏离的话，商仲就滚了。
麻利圆滚的滚蛋了。
等滚了，他才反应自己不做人了，怎么反倒怂成了这样。
不对，他可是超凶的。
一会，商仲又露出了桀桀的笑容，阴气森森的开始迁怒人了，首当其冲的当属他那新婚燕尔的妻子呢。
——
二十年的时间，如时光飞梭，嗖的一下，就到了之后。
苏离同苏家兄妹们都守在苏老头的病床前，二十年的时间，足够苏老头变的垂垂老矣。
他的时日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落叶归根，生从何处来，死当从何处归。
虽然陈家村有种种不好，但那地方是他从出生开始就相伴的地方。
“老大啊，等我死后，就带我回去吧，你们爷奶阿太们都在那里呢……”
苏老头一吭一吭的，话说的缓慢又艰难，差不多就是在交代后事了。
病床前围了一圈的子孙后辈，时不时会有几声压抑的哭泣声传出来。
苏老头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两个儿子，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苏离身上。
“我知道……你，不是我们家的小妹，但我们还是要感谢你，替小妹活了这么久，让我们就这么自欺欺人的觉得小妹回来了，就留在我们的身边。”
对于苏老头的话，周围的其他人脸上均不见一丝意外，显然他们也是跟苏老头一样的。
哪里有真正疼爱子女的父母对认不出自己儿女来的。
苏大哥也朝苏离九十度的鞠了一躬，抱歉的说道：“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把你当成魂灵。”
苏离笑了笑，“没关系。”她二十年不变的容貌，令已经长大成人了的老小好奇的问道：“那你是什么？”
苏大嫂依旧是一个暴栗打在老小的头上，“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冒失……快给我闭嘴。”
对于老小的疑问，苏离并没回答。
苏家人也不纠结，苏小妹离开的遗憾，随着时间，他们也都慢慢的接受了。
除此之外，苏家人都过的格外的好，苏老头再次环顾下亲人们的音容相貌，微笑着溘然长逝。
“再见了，来世有缘再见。”
苏老头的棺木葬在了苏家老辈儿祖宗们的旁边。
财大气粗的苏大直接给村里面修了一条马路，村里面那些人也没任何话说，甚至还得捧着哄着苏家人。
那些年轻一辈的人倒是没什么，顶多是好奇突然冒出来的苏姓村人。
但那些老一辈人，却是又懊又恼的。
一想到苏家人钱兜子里这么的满，说修路就修路，他们的家底儿该有多厚啊。
很多人都挺不得劲的。
以苏家人的品行，如果当初没离开村子的话，他们的生财之道也能让村子里的人沾沾光。
都怪张家村的人。
不过，他们的日子不太好过，张家村的人也差不多，特别是张洋那家人，日子过得当真是乱七八糟的。
有讨巧的人，知道苏家跟张家不对付，特意拿张家人的那些奇葩事来说笑，以此讨好苏家人。
一直跟在身后的苏离因为打扮低调，并不被太多人注意，直到她噗呲一声笑出了声，这才让人发现苏家人当中竟然混了一个这般美丽的女子。
那些年轻后生眼睛都看直了，嗓子打着结，话都不会说了。
但年纪稍大一点的，曾经跟苏小妹属于同一辈或大一辈的人还有许多人在呢，他们的视线触及在苏离的第一时间，就跟见鬼了一样，惊骇得蹭蹭的往后退。
“你……苏小妹……”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约定（二十二）
苏离露出迷之微笑。
“青天白日……活见鬼了？”
“别怕，她有影子的。”也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句，那些年纪并不年轻的村民们才注意到，苏离身后拖长的影子。
吓得砰砰直跳，快要蹦出胸腔的心脏仍旧没有停止剧烈跳动，只是比刚才的惊惧，稍微好上了些许。
“可是，她跟苏小妹长得一模一样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苏家小女儿当年美貌在方圆百里都是闻名的，当年多少年轻的后生，听闻到苏小妹没了的噩耗懊悔终生。
红颜薄命，早知道苏小妹会是那等下场，他们就是死皮赖脸，厚颜无耻都要去苏家说亲，说服苏家人把女儿嫁给自己，也好比过如此凄楚的下场。
就是现在，村子里的年轻人说起哪儿哪儿有什么漂亮的姑娘，多么的动人，这些已经年近中年，老年的村民们都淡笑不语，摇头叹息。
没见过牡丹的华丽，街边的野花也能当宝。
他们是没见识过苏家姑娘的貌美，不然也不会目光如此肤浅。
只是像苏家女儿那般美貌的姑娘，百年都难得一见。
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曾有多少人，曾叹息，如若能让他们在瞧见一次苏小妹的此等绝色，也算是人生无憾。
但真当苏小妹的音容相貌真实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时，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剩下震惊跟害怕。
张家人曾做的事情，也不是密不透风的，后来也慢慢的传了出来。
大家都说他家是报应，是苏小妹不甘心的报复。
张洋跟陈蓉逃跑私奔，有人猜测也是因为跑出去躲避的。
没人瞧出，张洋原来是如此狼心狗肺的人，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能舍弃。
张父后来的瘫痪也是替子受过……找不到罪魁祸首，他身边亲近的可不就被报复了嘛。
现在张家人都还过的贫困潦倒呢。
因为那件忌讳莫深的事，不管是张家村的人，还是其他村子里的人，都或明或暗的疏远了他们。
到现在也没人敢跟他们亲近。
对于长辈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年轻后生们只觉得茫然。
这么大的动静，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苏二跟着转过头，就像没听到刚才村民们议论的话一样，含笑指着苏离介绍道：“支书，你们可能都不认识她，她是我亲侄女，我小妹的女儿……”
陪着苏家人一路行走的村支书，就是二十年村支书的亲身儿子，也算是儿袭父职。
苏二的话如惊雷一般，落在了其他人的耳里。
村支书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
“她是苏小妹的女儿？”
苏二可不敢说眼前的人就是苏小妹本人，二十年都不变容貌，怎么说都是骇人听闻的一件事。
恐怕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已经成长为老奸巨猾的大商人的苏二，自然将一切后路都安排妥当了。
就算有心人去细查，也只会发现，眼前的人就是苏小妹的亲生女儿。
人群中出现了不少的惊呼声跟抽气声。
一个今年才刚结婚的小青年，就诧异的瞪着眼，瞧见了他一贯稳重的父亲，抑制不住浑身颤抖，如毛头小子般的激动大声道：“苏二哥，小妹，小妹她没死是不是……”
小青年一直以为自家老爹的脸是瘫的，任何大事小事都不能打破他僵硬的脸皮。
他以为他家老头子的木楞就是天生的，天生的表情缺失。
可现在，他吃惊的看着自家老头子脸上快速的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表情。
不敢置信，惊喜，期待……
心里顿时浮现的是：原来老爹也是有表情的人啊。
只是下一秒，小青年在入眼的是自己母亲面无表情的模样。
“娘，怎么回事，那苏小妹是哪个？”
这个问题，也正是很多在场年轻后生们心里发出来的疑问。
“苏小妹？二十年前村里的村花。”
小年轻嗤笑一声，“啊，村花啊……”
语气里都是不以为然。
“苏小妹就长的跟眼前的女孩一模一样。”小青年的母亲手往苏离的方向一指。
小年轻望着苏离的模样晃神，喃喃自语道：“……要真长成这样，也难怪我爹……”
没等小年轻的话说完，他母亲跟新婚妻子不约而同一个狠狠的爆栗敲在他脑壳上。
“啊，痛……”
瞧见妻子跟母亲同出一辙的冷冰冰，小年轻再不敢多说话，只默默的，隐晦的朝自家老爹甩上一个同情的白眼。
老头子今晚自求多福吧～
不过，平心而论，老头子的眼光也太出挑了一点吧。
村支书也迫不及待的追问，“那，小妹呢，她也回来了吗？”
送苏老头最后一程这种重要的事，身为女儿，不可能不到场吧。
不少人开始期待的左右寻看……
苏二适时露出悲痛的目光，语气带着轻微又克制的哽咽，“小妹她……生下我侄女之后，就血崩而去了。”
“啊……”
“那小妹的丈夫是谁，他也来了吗？”又有人急急的追问，语带嫉妒。
真想看看最后到底是什么人拥有了苏小妹，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以生命为代价诞下血脉。
不知道是不是比那时的张洋来的还要优秀。
想到张洋，不少人都面有异色。
听隔壁村的人说，就在前两日，张洋带着妻子回了张家村，据说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
张家村很多人都看见了，那张洋跟他妻子陈蓉的穿着打扮就跟流浪汉一样，张婆子自个也没认出，这是她的儿子。
要不是那人能将儿子的生平趣事说的头头是道，连最私密的事是都能对得上，张婆子还真不敢认。
不过，张婆子就是没赶那两人出去，也没多理会他们，把粮食都把的死死的，一颗米都不肯漏。
现在那两人还饿着肚子呢，只能东家西家的讨上一口吃的。
苏二抿嘴淡淡的转移了这个话题，道：“我们别谈这些了，先说说我老爹的事吧……”
村支书也懂眼色的顺势跟着转移了话题。
还有些不甘心的，好奇的人想要开口，都被村支书淡淡的镇压了过去。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约定（二十三）
当时陈家村的人均联想到的张洋，才过了小半天，苏离便见到了。
她挑眉的看向横拦在自己前头的老头子。
没错，就是糟老头。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张洋那厮，比苏二还要小几岁吧。
但现在瞧着，跟保养得宜的苏二相比，说是爹跟儿子也毫不夸张。
果然，成功的事业就是男人的美容加油站。
相比原主记忆中，前世那的意气风发，就是人到中年也儒雅风流的男人，现在的模样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要说苏离是怎么透过皮囊看本质，分辨出眼前的人，还是自己的熟人的，实在是……
实在是张洋那厮太好分辨了。
只要他一开口，熟悉的酸腐味，迎面而来。
这样的人，苏离在这个小世界也就只遇见过一个。
苏离啧啧称奇，二十年的生活毒打，竟然也没改变张洋的某些本质。
又或者说，他以为苏小妹的女儿既然跟苏小妹长得一模一样，性情也当相同一致的。
苏离环胸而抱，径直的往路边一立，什么话都不用说，什么动作都不用做。
但是张洋这个糟老头便自称一台戏。
他目光悲伤，眼里是被背叛的伤情，“你娘……还好吗？”
“她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张洋缓了一下，似乎在等着苏离来询问他。
那模样，就差没在脸上写明，两人之间绝对有奸情存在。
在人家女儿跟前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想要她开口，她偏就不。
苏离明显的翻了个白眼，浅浅的捂着小嘴，优雅的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她撇了张洋一眼，似乎在说：还有吗，没有的话就滚蛋吧。
张洋：“……”气息乱了一瞬，有些窒息。
他深吸一口气，情绪酝酿完毕，用一种感天动地的深情说道：“这些年，我一直都没忘过她，而她却……”
话语中带着真实的气愤恼恨。
能不真实嘛……他的一切，后半生的巨大转折就是从苏小妹死亡开始的。
如果苏小妹跳湖没死的话，那他因为心虚害怕而遭遇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全是她的报复吗？
报复？
张洋的眼神剧变，他想到了，那一晚苏离的装神弄鬼，不仅撬走了小箱子里的东西，还将他吓得魂不附体。
如果没有苏离搞得鬼，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的……那么他，便还是前途无量的高中生，会考上大学，会跳出乡下，成为人人向往的城里人，吃公粮，受人尊敬。
苏离又再次打了个小哈欠，百无聊赖的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对面的人。
才有趣的发现，面前的男人的眼神瞬然变得凶狠无比，如想要撕裂仇敌的恶狼。
如苏离所见，张洋确实如此，他突然就不顾一切的朝苏离扑了过来，嘴里吐着污秽又恶毒的话语，“苏离，你这个臭婊子，害我一生，我要杀了你……”
苏离越发兴趣盎然，搓了搓手，想着等会要怎么才能更恶毒的还击对方。
“张洋别这样……”
张洋才冲了几步，他的破布衫被突然从草堆里冲出来的疯婆子给扯住了，“别这样。”
苏离：今天是个好日子，又来一个。
张洋却很厌恶的扯回自己的衣裳，道：“疯婆子，你来干什么？”
陈蓉气愤嫉妒道：“我要不跟着你，又怎么知道你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会旧情人。”
“不对，你旧情人还是早死了……哈哈哈……你惦记了一辈子的人，还是没活过我，陪在你身边的人始终是我……”
“不对，她还跟别人生了女儿，你个臭绿龟，被人背叛的滋味爽不爽……”
陈蓉的神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她说着说着，似乎把苏离当成了苏小妹，笑得最猖狂的时候，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她指着苏离连连后退几步，惊慌恐惧道：“啊啊啊，不对不对，苏小妹早就死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的……你，你又是什么东西……”
陈蓉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声，“不，你就是苏小妹，你回来找我们了是不是，别找我，别找我……你找他，是他跟你有生死之约的……”
陈蓉狠狠的将张洋推了一把，把他推的一愣一愣的，眼里的凶狠仇恨也如潮水般散去。
惊慌爬满了他的眼眶，他磕绊的问道：“……陈蓉，你个疯婆子，到底在乱说什么啊……”
陈蓉对张洋慢慢的露出一个惨着恶意的笑容，“我说……苏小妹死了，跳湖死的，我在湖水里亲眼看见她慢慢的沉下去的……所以……”
“我就是故意不救她的。”
“只要她死了，你是不是就能看我一眼……”
张洋跄踉了几步，颤着声音道：“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苏离轻咳几声，没意思的说道：“诶，不装了。”
“没错，我不是苏小妹的女儿，我就是苏小妹本人。”
张洋如机械般，一点点的慢慢扭动着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苏，苏，苏离……”
苏离笑，大声应道：“诶。”
“放，放过我，我不，不想死啊……”张洋也发出一道不似人发出的怪叫声，尖叫着跑开了。
迎面而来的几个村民，被张洋跟陈蓉这对夫妻两发疯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他们疑惑的走近苏离，奇怪的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苏离无辜的怂了怂肩，“不知道，就是跑我面前说了一通奇奇怪怪的话，然后就像刚才那样了……”
苏离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他们似乎……把我认成了我母亲。”
“毕竟，很多人都说……我们两长得太像了。”
认错了人，她母亲？那不就是苏小妹嘛。
那几个村民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默默无言。
隔天，附近的几个村都传遍了，张洋跟陈蓉那对夫妻，一定是做了亏心事，竟然把苏小妹的女儿错认成苏小妹了，生生的被吓疯了。
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
番外（一）
“言，言哥……”龙染惊慌的将手机给背在身后，结结巴巴的说道。
商言温柔的笑着，然后从龙染手心里将手机给扳了出来，“来，让我看看，手机里是藏了什么秘密吗？”
还未挂的电话，屏幕还亮着，里面的声音传到了两个人耳里。
“龙小姐，龙小姐，还在吗？你说感觉丈夫不对劲，好似换了个人似的，这种情况我也不好说，还得现场看过了才能判断……”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约定（二十四）
听着电话那头不断询问的声音，龙染的头越垂越低。
她完全不敢抬头看对面亲密爱人的脸色表情。
无言沉凝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龙染都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
它跳得好快啊，太快了……
许多的念头在脑海中打转，龙染绞尽脑汁的想要解释，可乱成一团乱麻的脑子，就跟打了结一样，不知从何解释起。
“噗呲……”紧张的气氛被商言的憋不住的笑声给打破。
他伸出一只白玉般修长的手，轻轻的抬起了龙染的下巴，言语间是极致的温柔。
“小染，你太紧张了。”
明明是带着笑意的声音，可无端的却让龙染寒毛直竖，打了个冷颤。
她的紧张心情不光没放松下来，反而心中那根紧绷的弦被扯得越来越紧，脸部，身体上的肌肉都僵硬得跟石膏一样。
扯了扯嘴角，却因为太过紧绷的肌肉，想要扬起的嘴角始终没办法露出柔柔的笑容。
商言的指腹肚在龙染的脸颊上慢慢划过，所过的皮肤之处，瞬间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商言着迷的看着眼前女孩的反应，低沉的声音跟长钩子了一样，托着长长的尾音，道：“觉得我不对劲，嗯？”
“觉得我跟换了个人似的？”
“……那么，你，准备干嘛呢？”
在强烈的求生欲下，龙染突破了快要僵化的嗓子，颤颤的急忙解释道：“不，不是……”
龙染想要说，是商言误会了，她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只是……
只是，没等龙染想要完美解释的借口呢，商言口中便吐出了令她颤栗恐惧的话。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商言漫不经心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细细的擦拭着刚才触碰过龙染脸颊皮肤的手指头。
就跟他的手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龙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