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试,三甲该如何定,殿阁大学张兆禧士与新晋首辅王茁争得面红耳赤。祖宗三代家底都拉出来遛弯子,听得人捧腹。最终还是皇帝爷听得厌烦,亲自定了人选,“朕看唐彦初才高行洁,远在众人之上,新科状元非他不可。”

堂下虽有人不服,但也不敢再争,纷纷说好,赞万岁英明,乾坤独断。

约莫着该散了,又有御史大人站出来,问:“启奏皇上,左家私吞军饷一案,臣等认为应判左成显腰斩,其余家眷充军为奴。”

衡逸从案几上高高一摞明黄折子里挑出一本来,起笔,“左安良还在前线力战蒙古,你们是一本接一本来参他老父,若真这么判了,岂不令将士寒心?”

御史大人坚持,“左成显罪无可恕,左安良定能体会圣上良苦用心。”

衡逸不置可否,已落了笔,合上折子,扔给御史,“斩便斩吧,那家眷之中,男子充军,女子便都放过,也要留些想念给左将军。”

“臣遵旨。”

衡逸摆摆手,疲累道:“都散了吧。”

这五六大臣适才齐声,“臣等告退。”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青青放下茶盏,恰逢衡逸已经挑了帘子进来,她徐徐见礼,他忙上前来,扶起她,窥见她面容芬芳桃李,绮罗粉黛似十里红莲潋滟开。一时心动心慌,久久难言。

紧紧捏她手,酥软仿若无骨。

揽住了腰肢在怀里,真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心念美人,凄凄惘惘,西风凉,人堪瘦。

任他亲手摘了耳坠扔一旁,嘴唇细细吻着她圆润如珠的耳垂,暧暧轻声笑,“这些日子尽忙着山西战事,多久未见了?朕想想,得有一个多月了吧。说说,青青可有想我?”

一双手也不老实,上上下下在她身子上逡巡,青青无心打理,便也随他,只闷声说:“皇上宣我来,我便来。令我走,我便走。”

想与不想,她不肯答。

衡逸心底里冷笑,远远瞧着她青衣红妆,容颜依旧,但内里约莫是恨死了他。自然了,好情郎死在他手上,还不恨得要扒他的皮,饮他的血,不过面上仍装出一副恭顺柔弱,依着他,顺着他,可笑,谁教他是皇帝,人人都得跪下三呼万岁,青青也躲不过。

可他真是,爱煞了她敢恨不敢言的痛苦模样。

堪堪,令人生满心怜惜。

挑了她下颌,低了头去就她唇上胭脂红,丹桂香,靡靡焚尽了一颗心,可叹他心心念念,心心念念,却得来她与旁人郎情妾意难舍难分,真真教人恨!

忍不住咬下去,惹得她轻声呼痛,唇上殷殷血花开,丝丝酸楚缠绕舌尖。那念想撩起来,浑身似火,狂烈燃烧,不自觉压紧了她的身子,舌头伸进去,翻搅,搅乱得她乾坤倒置,眩晕难止。谁让你不解我一番情意,反要谋划着离我而去。该死!该死!

却又是舍不得,舍得天下人,唯独舍不得她。

“青青,青青……”

他含着她的唇,舔着她的伤,一遍一遍唤着她,仿佛是要唤醒她。

趁着他迷醉时,她推开他,兀自退到墙角,却又不再动了,一双眼,染了丝丝红,满是绝望地望着他,自顾自笑:“真是傻了,退什么,能往哪里退?”

手握成拳,指尖已经陷进掌心肌理,凌迟寸磔,天昏地灭。

但见他明黄色天子龙袍艳色耀目,那五爪金龙攀云而上,目光如炬,似乎下一刻便要从锦缎上一跃而出,吞食天地。

衡逸理一理襟袖,抬起头来望她,已是一番冷沉沉寒铁似的面孔,“知道就好,只怕姐姐妖魔掩住了心,偏要去做那万劫不复的蠢事。到时候,可不要怪朕狠心。”

青青却是扬了眉,冷蔑,“如何?赐我三尺白绫,还是一杯鸩酒?”

衡逸一步步上前来,伸手便掐住她脖颈,面上却是笑,狠狠吻过去,罢了微叹,“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怎就非得这样争锋相对?嘘——先别忙着生气,朕有好东西藏了许久,今日要给姐姐看。”

于是牵了她的手到外间去,案几上累累文书中抽出一张,摊开来,却是工笔描绘的亭台楼阁,山池殿宇,其间琼楼高危,九曲回廊,自不必说。

衡逸从后抱住她腰身,紧紧贴着,在耳畔邀宠,“公主府,就着原先的镇国公府邸建起来,不需多少时日即成。姐姐看着,喜欢么?这布局,朕可是亲自改的,好几个晚上熬到四更天,可真是累。”

说着说着自己笑出声来,“有什么办法,谁叫姐姐生在年头,最最忙的时刻。只好先赶紧着,到二月初,姐姐便有新宅子了,还有无极山的温泉直通下来。好不好?青青,朕好不好?”

青青背对他,不语,略略弯了腰,那纤长脖颈从荷花立领中路出一小段来,淡青色的脉络白皙肌肤下悄然涌动,一粒小痣生在颈后,醉心。

呼吸滚烫,拂着细碎发丝。吻下去,白皙颈项上烙下一个一个青红印记,靡靡,转眼倾城色。

耐不住,将她困在桌台与自己之间,手攀上腰际,已扯散了衣带,一件一件徐徐剥落。

听她喊,“不要……你放开……放开我……”这音调越发软了,乖乖化了一池春水,任侵扰。

她扭捏挣扎,正顺了他,一双手捧着她柔软滑腻的胸,纠缠间盈满了指缝,揉着,捏着,拉扯,听她尖叫,哭喊,入耳都成靡靡之音,勾引他,越发使了力,狠狠搓揉。

短衫散乱,襟口已然滑到肩头,里头雪塅子肚兜绣了烟雨朦朦白莲花,似有薰风来,惹人迷醉。

衡逸的手,顺着平滑小腹下去,钻进里头,听闻她喊“不”,指头已经进去,搅乱一池春水,不觉间露华湿,凄凄芳艳。

一只手捏着她下巴,将青青的脸转过来,哂笑,“青青,朕偏就是喜欢你喊不要,喊吧,继续喊,真喜欢得要命。”

裙子里空荡荡,软绵绵任凭他糟践。

未料得她猛然间甩手去,拂过他脸庞,好一个响亮的耳光。

双双皆惊诧,一时无人知应对。青青率先回过神来,跳下书案,光着脚不管不顾就要往外跑。才三两步就被抓回来,一把甩在地上,青青魔障了一般,继续爬起来要走,却是结结实实挨了他一记耳光,嘴角渗血,半边脸麻木。

衡逸目中尽是怒火,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提起来,恨恨问:“人都死了,还要给他守节是吧?不要脸的东西,这回倒装起贞洁烈妇来了。”

青青却是笑,似白莲出水,无尘垢,“尽管骂,尽管打,尽管来杀,尽管来夺。可你永远无法将他从我心中抹去,至死不休!”

“好好好,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朕当真不敢动你?”

青青仰起头,冷笑,“你敢么?你不敢,你舍不得。”

天光淡下去,残霞暗锦,栖霞坠地。她的脸庞,她的伤痛与决绝,染着红艳血滴,若雪后初晴梅花开,美得壮烈而旖旎。

谁忍割爱。

杀意

衡逸的眼神一黯,阴云密布转为狂风骤雨,渐变成阴狠诡谲的暴怒。

青青仍伏在地上,半裸着身子,纤长颈项上全然是他凌虐过的痕迹,似晚花残红深浅开,门缝中疏漏的落霞拢过来,抚摸着她白璧无瑕的身子,堪堪一朵夏末时分挣扎不离去的粉白莲花,一捧残红,谁忍怜?

那眼角还凝着深切的恨意,钻进了骨髓里,一只覆骨的蛆,日日啃食,不停休,这恨,一旦生,至死难休。

衡逸忽而轻笑,目中温柔如水,手上却是使上了十分力道,抓着她的臂膀一下将人提起来,白嫩嫩的皮肉在指间转为殷殷似血的红,让人瞧见了,心底里暴虐的心绪狂乱叫嚣,捏碎了它,毁了她,那便是无尚的快乐。

青青似乎早已麻木,没了痛感,依旧直直看着他,目不转睛,眼底喧天的仇恨翻滚,是滚滚不复去的黄河水,莽莽撞撞,不可向迩,带着滔天巨浪,倾覆乾坤。

衡逸的俊俏脸庞就在眼前,贴得越来越近,逼视,满含怜惜地抚上她的脸,轻轻擦去她唇角血迹,又含在口里尝一口,她的血,五石散一般蛊惑人心,他半眯着眼,似乎享受由相同血缘带来的深切诱惑。那双狭长凤眼,朦朦无底的黑暗,深渊一般裂开在眼前。

“呵呵——”是他笑,温热鼻息吻着她耳畔,“想逼朕杀了你,好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黄泉路上风流快活?青青未免太小看了朕。朕的心胸宽广得很,被贱人扔下的一块破布,朕也不介意用来擦鞋。”

青青亦是笑,回他,“圣上万金之体,可别让臣妾这般残花败柳的身子,脏了您的手。”

“别人玩过的,更有味道,你说是不是?青青,他怎么调教你的?你怎么伺候他的?也像在朕床上似的,像一条死鱼?啧啧,那可抓不住男人。”

说话间已经将青青拖到书案边,一伸手,哗啦啦拂开满桌家国天下事,明黄色桌布也落了半边,黄梨花木的桌台冷硬,衡逸将她推上去,伏趴在桌上,两只手用腰带反绑在身后,任她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只得乖乖太高了臀,等他临幸。扭动的身躯不过增添他乐趣,像是扭捏着无声邀请,彻彻底底的贱。

衡逸俯下身来,他的呼吸就喷勃在她耳边,低吟似的温柔语调,时不时咬着她耳垂,含着,啃着,是不是舌尖扫过来,她便是一阵阵止不住的战栗。“青青……我的青青……知道么?我有多想你?想得浑身都痛。那相思之苦,噬人心。好青青,今天你可得好好补偿我。”似情人耳语,几番缠绵,滴出水来的情爱,翻开皮相,内里却是沉沉恨意,心惊肉跳。

怎会变成今天这一番局面,爱着她,不甘。杀了她,又不舍。放过她,除非死。

青青咬着唇,咬出了血,侧过头,苦苦挣扎。

青青听见丝帛碎裂之声,嗤嗤——好生痛快,难怪古时倾国红艳爱煞了这声响。

青青听见男人满足的喟叹,他进来,那凶狠利器猛地闯进来,疼得她浑身都痉挛,然而他多么舒爽,急促地喘息着,重重地挤进来,再退出去,又来,再来,茫茫没个尽头。

书案被撞得前前后后摇动,冰冷的木头随着衡逸的动作碾压着她的乳,通身的冷彻。却还是止不住呻吟,零零碎碎,断断续续,妖精似的勾人。

“别……别……我疼……求你,求你不要……不要……”

桌角的明黄色流苏桌布终于落在地上,死一般的状态。

衡逸双手捧着她的臀瓣,握着那一团丝光柔滑的肉,耐不住发了狠抓捏。一道一道凄凄芳色浮现眼前,是无声的邀请,致命的诱惑。

他听她哭求,声音都瘫软,全然化作一池春水,任他摆弄。

心底里笑,无论先前有多恨,又有多强硬,到最后,压在身下抚弄一番,到底还是服软,嘤嘤哭泣,婉转承欢,叫她生便生,叫她死便死。上天入地都由他,一切一切全都由得他掌控,翻手云,覆手雨。生生死死都是他的人。

于是身下愈发用了猛力,来来回回,重重地顶着她,顶入她身体最深处。

欲裂,蓬勃撕咬的欲 望,男男女女身体里鬼魅似的叫嚣。

他手心热度灼人,顺着腰肢一路攀爬,最终攀上她一双酥软娇羞的乳 房。两只手足够掌控她,他粗重的呼吸闯进她耳中,那手掌宽大,碾压搓揉,狠狠,疼得她扬声求饶,而他却似魔魇入心,身后不停歇地抽弄,那里头温暖紧致得令人窒息。

她体内有勾连极致的快乐,他来来去去快疯癫,简直就要死在她身子里,这般,这般妖孽一般勾人魂魄的身子,世间几寻?想想更曾与那赵四扬缠绵床笫,这一时又是恨,腰间猛然大动起来,听她哭声连连,便越是恨意深深,恨不得就此弄死了她,揉烂了她,且看她再如何投他人怀抱。

是恨,却又是爱到了极致。抓一把流沙在掌心,越紧,落得越快。

他几乎要哭泣。

他的吻,细细绵绵落在她光 裸 的背脊上,一声一声低吟,“青青……青青……青青……你真好……”

那里头,绞死了他,缠着,一圈一圈,一处一处,咬得他要发狂。

都发泄在手上,捏着她胸上殷殷一抹朱砂,惹来她一声急促惊叫,便笑,“嘴里喊着不要不要,现下还不是喜欢的紧?是不是?青青,喜欢我这么弄你吗?嗯?”尾音长长拖坠,诱哄一般。身下画着弧,任她娇声吟,女儿娇媚,婉转低吟,唱的都是世间最撩人的淫词艳曲。

良辰美景不忍离。

事事都需归于平和,这桩云雨事,终究平息,而衡逸却留在她身体里,不肯退出。解了青青手腕上的绑缚,从身后抱住她,掌心仍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绵密酥软处。埋首在她颈间说:“青青,朕原想着,要一辈子对你好的。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青青,不要离开我。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不知道,连我自己也算不清。”

青青静静听着,却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凉意,冷透了脊骨,冷彻了胸腹,一身皆是落魄孤寂,厮杀拉锯,这一场男女之间的战争,何时能结束?

他从她身体里退出来,抓了地上一件薄衫套住她半 裸身躯。又将她放在桌上,正面转过来,轻轻抱着,吻着,含住她染血的唇瓣,啜饮。“过去的事便都算了,别再跟朕闹脾气了。青青,咱们还在一起,好好的,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问她,却又不必等她回答。

青青回答什么从来不重要。衡逸从来不在乎。

她说“不”,又有什么关系,迟早逼得她跪在地上求着他答应。

青青看着他,他一身锦绣龙袍,亮得扎眼。发间微乱,额上薄薄一层汗,再来便是衣领襟口,除却身下一小块衣袍沾染了方才靡靡芳泽,略有些湿之外,他依旧整整齐齐一派悠然,他来去自如,片叶不沾身,真真高洁,不染俗尘。再看青青自己,高挽的发髻早已不见,三尺青丝散落一肩,些许被汗水濡湿,黏在鬓旁。身上衣衫已被他剥得所剩无几,那条白纱裙破破烂烂挂在腿间,裙子里空荡荡,晃晃悠悠,冷嗖嗖。

他却还要来说情话,身体欺进她腿间,面颊贴着她,若有似无的吻落下,他的唇微凉,似秋意浓浓,捂不热她寒凉的一颗心。“青青,青青……你可要些什么?只要你开口,朕都给你办来。朕最怕你什么都不说,朕最怕你什么都不要。”

青青闭着眼,靠着他,靠在他层层桎梏之中。

哭,也没有眼泪。

外头突然起声,是内侍尖利嗓音,喊道:“皇上,程将军有急报,在外求见。”

衡逸十分不悦,皱眉抱怨,“几时了?居然这时候来。”便对外头吩咐,“不见,有事明日早朝上奏。”

转而望见青青微红的眼圈,剪水双瞳之中全然倒映着他的影,唯独,全然,只有他。而她面颊仍有绯色红晕,娇羞如初春之夜,他心上一动,发痒。

青青一偏首,避开他热切的亲吻。推一推他,轻声说:“让我下去吧,身上不舒服。”

衡逸仍是缠着她,吻过一阵,才扶她下来。才三两步,她已是踉跄,转眼要摔倒在地上,他忙伸过手来揽她的腰,却不想她一下扑向前,取下墙上悬挂着的尚方宝剑,转身来,长剑出鞘,噌——一声划空而来,分裂了晚风,龙吟虎啸,直刺衡逸面门。

衡逸躲闪不及,那剑身已经架在肩上,冰冷的金属贴着脖颈,锋利剑刃下压着颤动的血脉,只需轻轻一使力,悄然划过,昨日万千,今日种种,便都完结。

青青持剑,冷眼相对。

衡逸高扬眉峰,嬉笑道:“姐姐,这玩笑开不得。万一让外人瞧见了,朕都保不住你。”

青青翻转手腕,那锋刃便压过来,在他颈项上留下一道血痕。

衡逸却也不再说话了,只是握紧了拳头,牢牢看着她,这一刻时光静谧,她与他,几乎要就此站成永恒。

暮色四合,宝幄香缨,熏炉象尺,夜寒灯晕。屋子里也暗下去,凄惶的光晕之中,谁都看不见谁的脸,就如同,谁也不曾看清过谁的心。

最终是衡逸叹息,“青青,你说朕舍不得,其实你也舍不得。”

青青的面容隐匿在一片晦暗之中,她其实满心恐惧。

外间,程皓然还未走,突然听闻殿内传来圣上召唤,“来人哪,救驾!”便想也不想就冲进去。

门外还有一点点光,仅仅那么一丝丝还未被云霞遮盖的光线,便已足够将她看清楚。

她举着锋芒慎人的尚方宝剑,一身被凌虐过后的凄绝颜色。

早间初始的白裙在腰间飘荡,裂一道长口,露出内里纤长滑腻的腿来。裙摆在足间飘荡,无依无靠地飘摇着。

最可怜一双玲珑小脚,羊脂白玉似的肌肤,堪堪长不过他手掌的大小,太妩媚,又太妖娆。

昼与夜交替之时,百鬼浮出,妖媚横行。

众生色相,乾坤颠倒。

他渐渐,不自觉,被这一双娟细纤足迷了心智。

悄然无声。

龙袍

天际冥冥,暮色淡,寒烟轻,应是落霞归。

风轻,心微动。

是那风,悄然吹过发尾,捧起那青丝,如云。

程皓然侧望而去,目睹她微红眼角隐含的沉痛的决绝。那一剑滑过帝王脖颈,甚至不会有丝毫犹豫。

那眉眼,那生死,全然是为了赵四扬。

赵四扬有什么好?

一时怔忪,竟忘了此刻两难处境。听得皇帝感念悲切,试图恐吓阻止,或是深情触动。“青青,你当真想要朕的命?你当真那样喜欢他?

浮生如梦,岁月飞沙走石间磨皱了脸,十年二十年,谁敢说仍旧迷恋。可他真真切切想过,死也要埋在一处。奈何桥上牵着她的手,许三生约,不悔。

怎知换来她森冷面孔,将他捧在手里的一颗心视若敝履。还要怎样对她好,才留得住,留得住那星点温柔。心似秋叶落,了了此生,已知时日近,追不回。却是满心苦,受不得,耐不得,往日情谊通通一笔抹去。“那朕是什么?朕算什么?”

衡逸问,清亮的眼瞳中是青青苦痛的脸,亦是他此生最爱的眉眼,那身影渐渐溢出水来,原来是眼泪滚烫,溅落在寒光闪烁的剑刃之上,那细微声响,几近敲碎青青的心。

继而分裂,被锋刃划破了身躯,追着白日之死,坠向沉郁无言的大地。

任谁都无声,沉默似鬼魅,暗夜之中,啃食人心。

渐渐都忘了,究竟为什么哭泣,一如早已记不清,究竟缘何深爱。

到此处,不堪行。

青青咬着唇,含着泪,手腕微颤,长剑便在衡逸脖颈间又留一道伤口,虽浅,却是潺潺涌血,一丝丝在剑身上化开来,血流如心伤,徐徐延绵。

从来没有一刻心碎心死心灭,疼痛是潜伏在心口的虫豸,一口一口蚕食,悄然不觉,胸腔已是空落落,什么都不留。

青青一身狼狈,却终于做一次上上君主,操纵他生死,当真痛快。

眼见落日寸许下沉,黑夜来,末日将近。

衡逸问:“为什么?你告诉朕,究竟是为什么?”

青青说:“衡逸,我累了。爱谁?不爱谁?与我无关。我只想要一个结局,你不肯给,我便只有自己来取……一人生,一人死,你我之间才算完结……”

一旁程皓然已然蓄势待发,两人交换眼色,衡逸对着青青颓然轻笑,“青青,朕放手。”

青青摇头,眼中尽是冷蔑,“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