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长大一点,我们的友情慢慢发生变化,周遥喜欢上了沈修,周远恋上了离夏,沈修状似不在意其实把离夏看得很严,就连离夏,也不再懵懵懂懂地对着所有人傻笑。只有孟溪,依旧保持着她毫无棱角的笑容,安静地存在于这个朋友圈。

进入高中的第一天,我认识了王欣然,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子的容貌而惊艳。很不要脸地说一句,我身边的美女太多,严重提高了我的审美。王欣然胜在恰到好处,把五官分解开来,她也并不是每一项都美过谁谁,比如她的眼睛没有余微好看,鼻梁没有周遥高,但这并不影响她在开学一周后,登上男生心目中的级花宝座。

我死皮赖脸地成为了她的同桌,外貌会让我去接近一个人,了解才会让我喜欢一个人。欣然的性格挑不出一点坏,没有周遥的高傲,没有离夏的迟钝,没有余微的冷漠,也没有孟溪的故作深沉。于是我顺理成章地,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她,作为典型行动派,也顺其自然地展开了追求。

她低头含羞答应我时,我非常高兴,第一个念头却是“看来我还是有点魅力的。”

真是男性的劣根性。

一进高一我就围着王欣然转,和王欣然尘埃落定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也许因为不再同班的缘故,有些朋友竟然慢慢生疏了,尤其是孟溪,明明就在隔壁教室,从来不主动过来玩,除非被离夏强拉着,不送欣然回家的夜晚,我也很少有和她一起回家的机会。

这一切,在我正式向朋友们公布了和欣然的事后恢复了正常,她又变成了那个喜欢鄙视我老拆我台的孟溪,而且现在她还多了种方式——向欣然吐槽,常常和离夏联手把我说得丑陋不堪,欣然听得哈哈大笑,我也就不计较了。

孟溪是平凡的,却又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她好像是所有关系的平衡点。离夏和周遥因为沈修有所芥蒂,欣然其实和她们并不熟,余微更是很少主动结交朋友,但孟溪,是她们共同的好朋友。

当然她也还是我的好朋友,我还是习惯性地找茬,比如路过她们班的时候往她头上扔纸团,玩游戏时故意算计她,掐她的脸揪她的鼻子,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我没觉得任何不妥,直到高一结束。

那时沈修和离夏偷偷好上了,被我识破,我无良地敲诈沈修,和他一起吃饭,聊着聊着他突然严肃地说:“小川,你既然和欣然在一起,以后和别的女孩子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我以为他是说离夏,不满地嚷:“我才把妹妹许给你,你就想翻脸?小心我让离夏甩了你。”

他哭笑不得,“谁说离夏了?我说的是孟溪。”

“哈?”这我可不懂了,“她怎么了?她不会也有男朋友了吧?”

问出这句话时,我心里飘过一丝不爽,怎么我好好保护着的小女孩儿都有男朋友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拍着桌子说:“不会是这次校庆集体舞和她搭档的那个吧?瘦不拉几的,看着跟娘们儿似的,要是他,我绝对不同意。”

沈修撑着太阳穴,露出头疼的表情,慢慢说:“关你什么事?叶小川啊叶小川,枉你聪明一世,竟然看不出…”说到此处,他突然停下。

“看不出什么?”我伸手摸烟,不以为意地问他。

他做一个封口的动作,“我答应离夏不能告诉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哦了声,有些烦躁地点烟吐出一个烟圈。

几年后,不用沈修再说,我也知道他当时想说什么。

叶小川啊叶小川,枉你聪明一世,竟然看不出孟溪喜欢你。

是啊,枉我自作聪明一世。

等我和欣然的青涩初恋平和地结束,等这么多年蛰伏的另一段感情清晰开来,等我终于意识到她之于我的意义,等我回头,她身边已有良人。

她流着眼泪说:“我已经来不及从头喜欢你了。”

那一刻,有钝刀割着我的心,不给痛快,一寸一寸地折磨。

而当我看见她和梁其在饭馆后巷紧紧拥抱,笑得那么幸福,我终于明白,我彻底地失去了她。

我没有任何资格去责备与挽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而已。

2008年6月,我决定去四川进行毕业旅行,自我告慰说是想向她告别,其实也是想去看看她,她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很胆小,512那一震,就算不是震中,估计也被吓得够呛,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噩梦才能缓过来…只是看着她和梁其手牵手出现在视野,我又忍不住自嘲,她身边自有人遮风挡雨,自有人抚慰疼爱,我这么积极干什么。

我发誓,我真的是来告别的。

直到帮她搬完东西后,和梁其一起出门喝茶打发时间,他抽完一根烟后,看着我问:“小溪以前喜欢的人,是你们同学吗?”

我两指间的烟已燃到了尽头,差点烫了我的手,我把烟熄灭,尽量平静地说:“她告诉你的?”

梁其耸肩,“她从来不说,我自己感觉而已,她好像很喜欢那个人,受到的伤害很大,所以当初花了很长时间才愿意接受我。”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认真地看着我,给我一种他知道是我的感觉。

我自然不想多说这个,说破了对谁都不好,尽量转移话题,可梁其不放弃,依旧看着我的眼睛说:“反正你肯定认识那个人吧?”

我点点头,太认识了。

梁其突然苦笑一下,又摸出一根烟来,反复摩挲却不点,在我以为他结束了话题时,又落寞地开口说:“小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告诉那个人,不要忘记她,也许有一天,她会再次需要他的。”

他什么意思?!

我握紧拳头,以防我会冲过去掐他的脖子。

平复了好一会儿,我才说:“你…这话,我听不太懂。”

梁其又恢复了轻松的神色,把烟点燃,隔着烟雾笑着说:“我就是说说罢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好,你帮我传个话,我会很感激的。”

我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说说罢了?!鬼才相信。

我还想继续问,他说了声抱歉起身出去接电话,一会儿就站在门口冲我说:“家里有急事,我得回家一趟,麻烦你和小溪说一声。”

“喂!”我是真气了,跑出去想抓他,他却早已没了踪影。

我发誓,我是真的来告别的。

但梁其的话,让我怀疑,也让我动摇。

他知道那个人是我,才故意说给我听的吧?然而他和她的事情,我终究是插不上手的,也不可能把梁其的话告诉她,要是他真的是说说罢了呢?那我不成挑拨离间的了?

于是原本要说的再见,到了嘴边,变成了那样的话。

诚如所言,我会默默地看着她,就如她曾经那样绝望地凝视过我一样,如果她幸福我会比谁都开心,如果她不幸福,我会毫不犹豫地出现,给她幸福,以任何的方式。

在我心里,她还是那种最平凡的女孩子,人群涌动的街上,不会有任何人率先注意到她,只是经年后,她却成为我心里最生动的画、最清晰的歌。

最最珍贵的笔墨横姿与起承转合。

作者有话要说:唔,一周没更的原因,是亲爱的taozi说要揍我 = =

哈哈,玩笑,其实是我自己懒,天气热,又一次对相拥的修稿,改动了许多,希望这是最后一次\(^o^)/~

这篇文离结局也不远了,放一个叶小川的番外,写得不是很全面,将就看看吧,至少对梁其的怪异提供了另一个侧面。

谢谢大家的耐心。

晚安哟。

Chapter 21

当天傍晚,我送叶小川去火车站。本来他是不让我送进站的,但我坚持。也许是看着火车在汽笛声中缓缓远去,我才有告别的感觉吧。

朝他的车厢行进时,我们没有说话。夏天的夕阳把月台上每个人的脸都映衬得分外喜气,又或者说…沧桑。

他上车前,我们轻轻拥抱,这是我们成人后或者说我们挑明心事后的第一次。他身上和梁其一样有淡淡的烟草味,还有我熟悉的曾经无比迷恋的阳光的气息。

我又想起他中午说的那番话,有些伤感。

我付出的等待,不是他用新的等待就能够替换的,我也不需要弥补,那些酸甜交织、苦痛纠缠的年月,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的青春。

同时,我又是高兴的。

因为到今天,我终于愿意相信,他也是真心喜欢过或者喜欢着我的。

迟来的回应,多少是个抚慰,会让过去变得更有意义。

出站后我步行了很长一段路才停下等公车,上车时抬头看了眼,晚霞染着云彩,整个天空像一幅流动的中世纪油画,这朵云在和那朵云相遇前,说不定就失去了自己的形体,在浩瀚中悄然消失。

公车没有开空调,闷热的夏日黄昏,我不可避免地流汗,抚着汗津津的手心,我随意地想到,下一次见他说不定真的是我结婚或者他结婚时了。

曾经几乎朝夕相处的朋友,也都是如此了吧。

半个月后,我在毕业典礼上扔掉了学士帽。

七月,我回了一趟B市,巧的是大家那几天都在,离夏便邀请我们去她家聚会。她在电话里说叶小川也会来时,我忍不住大笑自己上个月的伤春悲秋。

我在家里呆了几天,等着梁其来B市,然后两个人一起去凤凰,作为上班前对自己的最后一次优待。

火车轰隆隆的声音中,梁其好奇地问我为什么非要去凤凰,还非要坐火车。我摆出文艺女青年的范儿说:“这叫情趣懂吗?”

他摇着头说他是商人,理解不了文青的心。

我大笑着倒在他肩上。

这节车厢意外的很空,我们两个人占了六个位置,想怎么坐就怎么坐,想躺就躺。嘻嘻哈哈间,我掩饰了促使我去凤凰的根本原因。

还记得那个异常纠结犹豫的八月,叶小川寄给我的那张明信片,雨雾中的沱江很静很美,他身后的古镇吊脚楼标记着岁月,而他,在这庞大的背景中,好像会永远年轻下去,又好像会突然彻底消失。

我和梁其到达凤凰时,是第二天的中午,暑期是旅游高峰期,狭窄的石板街道上人满为患,无视掉招揽住客的大妈们,梁其拉着我直奔定好的客栈。房间在三楼,临江,木地板,带着一个小阳台,可以清楚地看见江中穿梭的游船,还可以和里面的游客挥手打个招呼。

昨晚在火车上没睡好,我简单地洗漱后就倒上床补觉,梁其无语地低头看我,“有你这种专门来睡觉的吗?”

我赶苍蝇一样赶他,“我困死了,睡醒了再出去逛。”

我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外面人声鼎沸,拉开窗帘,热烈却不灼人的阳光扑上脸来,我闭上眼睛听江水流动的声音,游客嘻嘻哈哈的各种口音,开心地笑起来。

精神恢复后,我给梁其打电话,他让我下楼。我换了专门带的夹角拖鞋啪嗒啪嗒地下去,他坐在一楼沙发和一个苗族大姐说话,桌上一堆宣传单,看见我,便问我想去哪些周边景点玩。

我看着那些眼花缭乱的宣传单头疼,建议过两天再说,大姐意兴阑珊地走了,我和梁其手拉手出门,逛街去咯。

虽然决定来这里,是带着某些难以启齿的纪念意图,但真正融入后就会忘了最初的目的。哪怕人很多,我依然觉得这是一个宁静的地方,尤其是夜幕降临,沿着江放河灯时。那一点点的光亮,其实飘不了多远就会被风吹灭或被水浸熄,但真心许下的愿望已经送出,看着那么多河灯在江面上汇成一片星光,有满满的幸福感。

我和梁其早早地回了客栈,洗完澡搬了藤椅坐在阳台上纳凉聊天,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后,梁其突然问我:“你八月一号开始上班?”

“嗯。”我郁闷地点头,“人为什么要上班呀!”

他笑,“你喜欢那个工作吗?如果不喜欢,来我家工作吧?”

我扭头看他,橘黄色灯光下非常温柔的脸,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眉却有些烦恼地皱着。

“去你家工作?”我小声重复,这是什么意思…进他家公司工作还是求婚?不怪我想歪,因为我们曾经有过我给他做煮饭婆他给我发工资的玩笑。

我咳了两声,又转回身,看着对岸屋檐上的彩灯说:“我才不要呢!我很喜欢这个工作!要干一番大事业!我不希望依靠你的力量生存,我又不懂医药,也不懂生意…而且作为新世纪女性,我绝对独立绝对自我,也不会单纯地做什么家庭主妇。”

这样故意把所有可能性都否定,本来是想逗他,可他安静了会儿,说:“这样啊。”

他的语气太过冷淡,我又偏头看他,眉皱得更凶了,温柔变成了无奈。我大惊,把椅子挪过去,轻声问:“你怎么了?”

他抬眼看我,摇头说没事,随便说说而已。

我感到非常疑惑,他很少有这样的表情,也很少说出这样的话。他从来不强迫我什么,从来不批评或者试图纠正我的见解与看法,他说他是民主派,所以我找工作时,他没有任何暗示,没理由现在又后悔啊。而且,我现在的工作对我们的恋爱没有任何影响,真去他家还不知会引起多少闲话呢。

我不放心地盯着他,他恢复了平时的神色,拉住我的手说:“真没事,这几天好好玩儿,回去好好上班吧,新世纪女性。”

我心里还是突突的,想问他一些怀疑了好久的问题,却被他缠绵过来的吻打断。

晚上的江风非常凉快,吹来附近酒吧情歌的声音,吹着店主挂在阳台上的灯笼,吹着我刚洗过的湿漉漉的头发,吹着我今天买的民族风吊带裙角,一切都那么宁静美好,直到楼下突然传来说话声,是还在放河灯的游客,我慌乱地猛推梁其。

他的唇贴在我耳边,小声说:“没关系,他们又看不见,就算看见了也不认识你。”

我羞愤难挡,他还顺势把我抱过去侧坐在他腿上,吻又顺着耳朵脸颊直奔唇角,我拒绝不了,只有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烫,在他的食指搭上裙子的吊带时我紧张地按住了他的手。

他停下来看我,眼睛里窜动着陌生的光,贴在我锁骨上的手掌好像比我的脸还烫,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有点重,我当然知道这是个什么状况,思量了会儿,低着头说:“我想进屋去。”

进屋也不是绝对的好主意,没有了凉爽的江风,身体的热度更加清晰,黑暗中一切触觉也更加敏感。

这是我和梁其第一次彻底裸裎相对。

室友们偶尔会开玩笑,我坚持说我和梁其很清白,她们全都不信,说热恋中的人,又常一起在外住宿,怎么可能不出事。

但我们就是没出事啊,虽然不是纯洁地盖棉被纯聊天,但总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现在这状况,是这里的氛围使然吗?

和梁其的感情进展到现在,甚至只要他开口,我就会和他结婚,所以对这件事我并不是绝对排斥,但总归还是放不开的,我几乎是握着拳头自我催眠着承受,抱着赴死的心迎接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