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纹科菲很认真的阅读面前的这本书,这本书很有意思,三只苍蝇飞入一块死地,它们都想逃离,但是每只又想做逃离的指挥者,于是它们产生了选举。因为每次都是自己投自己一票,所以它们在死之前就是在进行着没完没了的扯皮和选举,波纹科菲喜欢这本书,作者对苍蝇的内心,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充满寓意。

一支盛开的石榴花,慢慢伸到波纹科菲面前打断了他阅读的乐趣,波纹科菲缓缓的抬起头,哈尔·雷蒙特中将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衣,便装的军裤,笑眯眯的看着他,他的手里拿着一支盛开的石榴花。

三十分钟前,这个人就在对面的小道上看着自己,波纹科菲当然知道,他懒得抬头,他想知道这位先生能等待多久,现在看来,他的耐心只有三十分钟。恩…比起他的埃德蒙差得远了,那个人可以什么都不做从早到晚什么都不说的盯着自己看。

“这真是一次愉快的偶遇。”雷蒙德冲波纹科非微笑。

“你好,中将先生,要一杯甜酒吗?”波纹科菲应付着,并没有接那支石榴花,他只是看着这位传奇中将,他大概是长期用脑过度,才四十多岁,头发竟然变成了银白色。

“我们在那边进行一次有趣的牌局,您要来吗?”雷蒙德中将邀请到。

“我喜欢阅读。”波纹科菲指下自己的书。

“您看,新到一个环境,您应该和大家打成一片,这样才能融于这个大家庭。未来我们要相处一个月,在这漫长枯燥的旅行当中,只有朋友能安慰您离开您漂亮的大公阁下的心,我是在给您好处。”雷蒙德笑得更加暧昧了。

波纹科菲慢慢站起来:“您知道,作为一个军人,畏惧孤独,这不是好事。”

雷蒙德中将先生,慢慢走向前,缓缓的接近,他很自信,他所有的情人都喜欢他这种拥有着的暧昧,懒散,那种徘徊于黑暗光明之间的特殊气质。“您看,放您这样的美人儿独自呆着,这真是一种罪过。”

巧妙的躲避掉雷蒙特的袭击,波纹科菲站起来:“好吧,那个牌局在哪?我们去看看。”

花园的一角,高层的军官正在进行一场有意思的牌局,他们把此次联邦巡查组成员的人像印在扑克牌上,连同自己方面的军官集合成一副牌,当波纹科菲突然出现,缓缓坐下,军官们惊讶的互相看,波纹科菲掂起那些牌看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人造风吹佛花圃的每一朵花,那些花朵摇摆之下送来的香气当中,波纹科菲美的就像一汪透彻的水,这令可怜的军官们产生了短暂的眩晕感。

“请允许我参与进来,当然,如果各位的游戏得到了上将的允许,小小的玩一把还是可以的。”波纹科菲轻轻扇着两张牌,那是一对鬼牌,他是大鬼,他可怜的亲随是小鬼,他中将制服上的那张脸依旧是“小丑”。

“当然,我们这个游戏是得到上将的允许的,您知道,我们这…这也是作战需要。”一位上校站起来解释。

雷蒙德中将慢慢走到军官当中,他得到了和波纹科菲不一样的款待,那些人都站起来以示欢迎。

“我们当然欢迎您的参加,游戏自然是人数越多越好。”他缓缓坐下,有些痴迷的看着面前的美色。早就知道帝国的大公喜欢这位小丑,他以前看过他们的照片,在长相上,他们不相上下,这样的人应该摆在橱窗里供人观赏,这是他以前的想法。

“帮我换一些筹码吧。”波纹科菲对身后的一位军官说。

“当然可以,您要换多少?”那位军官问。

“你们赌多大?”

“按照规定不需超过一个月的薪水,简单的说,大约就是每一局一个月的薪水。因为大家收入不同,所以不报数字,在局后结算,您大约要来几局?”

波纹科菲摸摸自己的下巴:“我只玩一局。”

“一局太少了,中将,您知道,我们这里最少也要开五局。”少校小心的说。

波纹科菲很无聊的打个哈欠,看看手表:“各位,每天下午四点,我要小睡一下,不然一天没精神,我好歹是个中将,就这么着吧!”

他在耍无赖吗?军官们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看样子是没错了,这位美人儿说话竟然带了一丝甜腻腻的气息,违抗他真是一种罪过。

“好吧,一局。”雷蒙德中将笑了下,甚至亲手帮这位美人倒了一杯咖啡提神。

“作为初来者,初学者,我要求洗牌,对了,我们玩的是萨克牌的规则对吗?”

“是的,中将先生,当然可以。”

波纹科菲慢慢伸出手,单手抓起那副牌,没错,他的确是小丑出身,杂技艺人的手技是基础的基础。

那些军官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空中,几十张扑克排列整齐的在空中站队,集合,翻滚,纷飞,他们眼花缭乱,从未见过这样豪华的洗牌方式,到了最后他们根本看不到手,也看不到那些牌,只能看到白色的影子。

“好了,我们开始吧。”波纹科菲笑眯眯的提示那些变成呆头鹅的军官们。

雷蒙德中将的脸色并未变,他在监狱见过这样的洗牌方式,这不奇怪,老千们喜欢玩这个,他对接下来来的牌局倒是很感兴趣,因为萨克打法和普通的打法是不一样的,无论你怎么多变,作弊,战场是定律是死的。

“最小的黑A45(地方军官代号,A代表敌方,B代表己方),血型B,爱好艺术,如果我是A45,我会对北面拘羁押区感兴趣,那边有最好的暮色,根据人格分析论显示,这种人对颜色的敏感度是SSSS级。”

“红B31,B31出身皇家艺术学院,有三年的美术教师履历。相信他们会谈得非常愉快,B31会巧妙的将之引入更加安全的区域56号,任务完成度,百分百。”

牌局正式开始。

雷蒙德敲敲自己的牌,他不知道波纹科菲的牌面,他甚至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作出分析,因为波纹科菲根本对自己面前的十多张牌不发生任何兴趣,他都没翻开过,看样子,他知道自己拿到了什么牌面。

他只是端着一杯咖啡在喝,动作就像一位优雅的,常年在深阁中受过严格教育的,家事古老的贵族后裔。

“黑A44,出身大联盟,祖系三代贫民,血型A,个性人格,沉稳,机敏,狡诈,具有矛盾的多面性和积极性,非常热爱家人。爱好,阅读哲学书籍。五年前加入联邦军,背后阵营,天使之都。”

“B红47,卡蒙嘉世袭小贵族,没有任何特点,不爱阅读任何书籍,他唯一的成绩就是他有五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对生活充满怨言,总是喋喋不休,但是,B47拥有的家庭模式正是A44心目中最完美的家庭,相信他们会成为挚友,成为好朋友。”

…时间慢慢的过去,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牌局,敌我双方被演化成详细的数据,他们模拟出上百种可能发生,预见的事件,根据敌方阵营人员的本性人格进行模拟,这是拥有铁狮特色的萨克牌局。

波纹科菲不紧不慢的出着自己的牌,这些资料,他也有一份,唯一令军官们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看了,不怪这些可怜的军官们,他们都和雷蒙德中将一般,把波纹科菲当成了花瓶。

“花瓶呢,偶尔也是要读书的,对吗,先生们?B21,出身甲等贵族,血型O,我们的B21,受家族传统影响深重,对自己严加节制,为了圣职可以生死,如此纯洁的性格对上黑A07,可以成就一段姻缘,根据爱情定律,任务完成度百分百。”

波纹科菲懒洋洋的丢出牌,引来对面军官的抗议:“中将先生,您的牌面有漏洞,对此我表示怀疑,B21级别过低,无法把任务度完成百分百。”

“看样子,铁狮的情报部门,也就…呵呵,(波纹科菲把两张牌并列在一起)敌方07,己方21,相识于五年前联邦产品交易会。每年他们会约会两次,如果不是因为双方都有家族牵绊,他们早就该结婚了…我们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在Y-21为这对鸳鸯准备两间门对门的套房,我们会被感激的。”

“我要证据,先生!”对方很气愤。

波纹科菲端起了自己带过来的甜酒,喝了一小口后:“军部机密档案室,档案代号BSA2345号,我会给予你授权三分钟,你可以阅读它,密码VTYR543。”

那位军官立刻招过流动机器人进行核证,不久他神色灰暗的回来,作为铁狮情报部门头领,他被打击到了。

“陛下的手掌长着呢,他不止拥有一个情报部门对吗,先生们?叫我来提前结束这一局吧,小丑,代号00,该随员血型AB,个性随和,讲究和平,爱好阅读,喜欢吃甜饼,抹茶蛋糕。红方00针对黑方成员01提出质疑,根据联邦条约,我将代表红方提出抗议,对方将会根据我们的抗议撤换随行人员A04.08.03.11.以上人员,以上人员对卡蒙嘉具有不明偏见,不适合进入巡查组织,巡视时间将延后十天。小丑争取到了最大时间,驱使科学院安全撤离任务完美完成,先生们,这一局,我赢了。”

一直脾气很好的雷蒙德中将对波纹科菲先生的死缠烂打已经愤怒万分,他丢下手里的牌:“抗议。”

“嘘!抗议无效!”波纹科菲继续悠闲的喝着他的甜酒。

“理由,别跟我提什么情报部门,我们知道亲信04.08对01至关重要,根本不可能撤换,这两位是我们模拟敌人代号的前十…”

“哎呀呀,不要动怒,先生,战场是瞬息万变的。”波纹科菲抬起手腕,看看手表站起来:“时间到了,我去小休,晚上,我的亲随,会去各位那里收钱,再见!”

雷蒙德他们看着波纹科菲慢悠悠的离开,这些人等待他走远之后,立刻汇集在一起大加声讨…

“报告,最新的作战情报。”雷蒙德的亲随笔直的站立在花园台阶上,递给雷蒙德一份情报单。

雷蒙德中将接过去详细阅读,不久他抬起头看着周围依旧议论纷纷的下属们:“先生们,联邦巡查组已经从路线原路返回,他们会撤去一部分随行人员,重新重组,到达日期将延后十天。”

诡异风吹过,有人悄悄打个寒战。

“抱歉,我还是不理解先生,对方是联邦巡查组,抗议每天都会有,从未有人阻止过他们前行的脚步,中将,我们很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雷蒙德中将有些难堪的坐下,他把手上的情报缓缓的放置在桌面上:“我们这位花瓶先生,三年前被秘密派往东完美进行援助任务,当时他的行程大约四个月,对外我们得到的情报是,他在卡蒙嘉郊区度假。到达东完美后,这位先生曾义务的在东完美进行隐秘援助任务,这次巡查组的A01,在那个时候曾做过他的助手。先生们,我们被扇了耳光,输了铁狮子的脸面,这个耳光是我们伟大的卡蒙嘉皇帝扇的,拿出你们的交易器,愿赌服输吧,真是遗憾,我们竟然输给了一个…好吧,休若中将。”

第11章 Y-21(中)买路钱

在太空中旅行是枯燥的,上船第一天,也许你会看着黑乎乎的星空赞叹生命渺小,第二天,你会盯着那片黑考虑生命本源,第三天,你会奇怪的开始自我厌恶…

除了枯燥,那些在航道附近飞行的小石块,不时的会突破飞船的保护层撞击到船体,虽然这些撞击给飞船本身带不来什么巨大的伤害,但是,对于正在喝咖啡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小小的厄运。

波纹科菲看着军装下摆上的咖啡残迹,无奈的摇摇头,刚才的撞击力道实在不小,即便是在机体最中心的休息室,他依旧被波及到了,一杯美味的咖啡,一半喂了他的制服,他站起来脱去他的军装,递给站在一边抱着柱子的津巴多。

“我们要感谢宇宙中的碰撞,没有碰撞就没有星球,就没有我们的新家园,对吗,休若中将?当然对于您的军装我表示非常的遗憾,在此我对您的军装致以最深切的哀悼…”

雷蒙德中将从休息中心的右边慢慢挪动到波纹科菲的身边坐下,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这令波纹科菲有些不高兴。

多少天了,铁狮的人完全把这两位排斥在自己的圈子之外,没人能在漫长的星际旅行当中忍受得了寂寞,但是波纹科菲似乎没有这个缺陷,他拿着一本书反复阅读着。不阅读的时候,他会坐在休息室的窗户边仰望黑乎乎的宇宙,一般能仰望四五个小时,铁狮军的诸位已经完全把他划入了怪胎的行列。

所有的军官都聚集在休息区,他们不回舱室的主要原因是那位诺曼·赫斯特将军先生,实在是一位会盘算的将领。这里现在除了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之外,即使是高等军官的舱室也不提供热源,这位诺曼家的将军把节省能源看做是一项乐趣,甚至他自己的舱室,如非必要,他也不回去,他会带着大量的文件在高级军官休息区占据一个大大的角落办公,简直吝啬到了顶点。

波纹科菲对于诺曼·赫斯特的怪癖并不觉得奇怪,有把收集袜子当成人生头一项大事的诺曼家的路易,还有收集女人的伟大诺曼十四陛下,捎带着他也想了下自己的那位,好像他也喜欢收集糖罐子…节省点能源算什么呢?充其量算是吝啬。

给他带来意外的是自己的新亲随——津巴多,这位年轻的军官,似乎根本不畏惧寂寞,他能坐在窗户边一幅又一幅的没完没了的画各种花卉。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厌烦,他甚至很享受这样的日子。波纹科菲不知道,津巴多觉得比起他在舞蹈团的日子,现在就像天堂一般。

“您看上去很闲。”波纹科菲对雷蒙德说完,站起来,给自己加了一杯咖啡,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去喝,碰撞往往是密集的,一个连一个的来,他把杯子,放进固定圈里,等待撞击时段过去。

雷蒙德中将并未因为波纹科菲的不欢迎态度而退缩,他大咧咧的坐在波纹科菲的对面说起中心城的一个模特的趣闻轶事,关于这件事情,他是半小时前在另外一个桌子上听到的。

波纹科菲由着他讲,他自己脑子里却想着埃德蒙身边发生的事情。前天,金丝大婚,帝国陛下竟然在女儿的婚礼上遭遇到了刺杀,虽然该次刺杀并未对陛下本人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埃德蒙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这个时候,自己竟然没有在他身边,可怜的埃德蒙,波纹科菲开始挂念自己的爱人。

“看样子,我们的谈话并不愉快。”雷蒙德突然提高声调。

波纹科菲抬眼看了一下这位痞子将军,他在资料上详细分析过这个人,他一旦对某种物件,某个人有了热情,他就会做出各种奇怪的行径,他认定到底,一直到征服为止,他懒得跟这个在他内心判定为低级生物的家伙有什么交集,他只是在勉强应付他。

“并没有,哈尔先生。”波纹科菲扶住座位缓冲了一下撞击。

“我觉得,您的态度伤害了我的面子,您不喜欢我。”雷蒙德端起波纹科菲的咖啡喝。

“哈…”波纹科非无奈的笑了下,他是真的不喜欢他。

“您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您,就觉得,您这样的人应该去做艺术家,或者…您该被擦的光亮摆放在壁橱里。当然,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是个坦白的人,这几天我再次看了您的资料,详细的,您不是像外面说的那样(波纹科菲眉毛提了一下)…啊,抱歉,请千万不要误会,您知道,我这个人是直肠子。““我不知道,哈尔·雷蒙德中将先生,你到底要说什么?”

“呵…您知道,我是直肠子,好吧,我直说,最近几年,有几本在军事界引起极大反响的著作,像《战舰能量盾的提升新原理》《论机铠模拟战术》…以前,将军先生带着我们研究过这几本书,他觉得这几本书,无论是对战争的前瞻性,还是对未来大规模星战航舰战队的排列、管理、出战,都有巨大的助益。我们找过这几本书的作者,他的名字叫“帕尼墙下的小丑”,甚至,将军说,他愿意拿铁狮最高的军衔换取这个人才…,您知道吗?昨天勤务兵不小心从您用过的桌子上捡到一个带签名的纸片,纸片下有个签名…帕尼墙下的小丑…这令我非常惊喜…”

雷蒙德说着说着,眼睛小心的盯着波纹科菲的表情,波纹科菲一脸如常,顺手拿起津巴多刚才掉落在地上的花卉插图放置在一边。他看了一会儿正在远处办公的赫斯特上将先生后,转头问雷蒙德:“你说生活在Y-21的人,他们怎么看待《联邦时效法》,据我所知,那里百分之八十的人已经服完苦役,根据最近的资料,近十五年我没看到任何申请离开、释放、假释的相关文件,没人愿意离开流放星…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波纹科菲很明显的拐开问题令雷蒙德郁闷,总算总算他肯和自己交谈了,有一就有二,他大咧咧的喝完人家的咖啡,装模作样地把拳头放置在嘴边干咳了一下,刚想开口,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撞击,没有坐稳的雷蒙德中将飞跃了七八张桌子,头朝下的掉进了几米开外的酒台里。

“该死的碰撞…!“等雷蒙德中将咒骂着爬起,波纹科菲已经离开了他的座位,他躲避进自己的舱室,竟然再也没有出来。他们这一分别,再次见面的时间,竟然是在Y-21的登陆空间站里了。

早先,在诺曼一世到五世稳定王权的年代,Y-21是关押政治犯的地方。当初有几十万人因为各种罪名被驱赶到这个贫乏的星球上,Y-21不大,但是也有人类原生地地球的一倍大,这里物产贫乏,没有矿产,没有好的种植地,只有一望无际的秃山,和数不清的陨石坑,诺曼一世把政敌拘禁在此,由他们自生自灭。

那些可怜地流放犯被驱赶在地下,没完没了的使用人工工具挖着坑道,就连诺曼一世都不知道他们在挖什么。整整八百年,坑道连接,形成了地下城,Y-21有了自己的世界规范,这个由流放犯形成的国度渐渐有了自己的文化和特殊的规矩,成为了一个卡蒙嘉王权之外的奇怪地段。

波纹科菲看着手里的黑色大氅,他有些迷惑不解的看下左右,一队铁狮禁卫军在穿着这种黑色的从头罩到脚下的黑袍子。

“很遗憾,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休若中将,未来的几天您必须跟随我,这是您的任务。”雷蒙德中将一边套这样的衣服,一边扭头对他说,波纹科菲没指望从这个人的嘴巴里能露出什么好话。

波纹科菲只好套起那套袍子,从头套到脚,他的亲随背着一个巨大的帆布包,那里面他放了存了一路的给养。他很称职,穿好后,他们默默的跟随在阴阳怪气的雷蒙德中将身后,慢慢向地下走去,我们知道,Y-21是个地下通道连接的世界。

他们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一个通道侧门,Y-21的驻扎军派来了向导。这位向导大约五六十岁,已经到了该退役的年纪,秃头,一身衣衫油油腻腻,像厨子多过像卡蒙嘉军人。他很畏惧雷蒙德这一行人,一见面竟然要亲吻带头兵的靴子,亲吻完之后他开始索要东西,香烟、袜子、甚至内裤。他毫不遮掩的贪婪着,波纹科菲觉得可怜的雷蒙德就像个冤大头。

雷蒙德狠狠的给了老兵一脚,塞给他一包给养,老兵很高兴,弯着腰说:“啊,乞乞路听从您的吩咐,长官。”

“卡蒙嘉从一百年前就不管这里了,除了必要的给养,这里的人自给自足,如今的Y-21我们能控制的地方不足十分之一。”

雷蒙德小声的嘀咕给波纹科菲听,波纹科菲早就知道,但是津巴多是惊讶的,他好奇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武力进入实现全面控制,控制这样的地方,最普通的卡蒙嘉军人只需要一个小舰队就可以办到。”

雷蒙德冷笑一下:“没有控制价值,谁想养一堆吸血跳蚤呢?这里的人对于卡蒙嘉来说,就是跳蚤这样的生物,任何流放星的人都是比跳蚤臭虫还不如的生物,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了。”

昏沉沉的巷道,没有灯光,凹凸不平,甚至有的区域都不提供氧气,出门的时候,队员们每人发过一个压缩空气,净重三十五公斤,这些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背着厚重的行李开始向地下通道快步急行军。

乞乞路快速的在凹凸不平的巷道上走着,刚才在地面上的长短脚在这里竟然健步如飞,他身后的铁狮队员如今多少有些狼狈。在这样昂长,黑暗,狭窄的地段飞奔这么久,似乎是第一次,短短一个小时之后,不该出现的急促喘息声,并不整齐的步伐声逐渐传来,甚至偶尔会有队员摔倒的声音。

乞乞路鬼魅一般的难听笑声从前面不断地传来,他在嘲笑,毫不遮掩的嘲笑,他的语调很奇怪,如果要让波纹科菲计算的话,最少有十多个地区的前缀音包含在里面。

这样的道路波纹科菲也是第一次走,但是,他毫无知觉,甚至他连汗液都没出。倒是他身后的亲随津巴多,波纹科菲不是第一次听到他摔倒了,三十五公斤的压缩空气,外加四十公斤重的给养,他自身装备、枪支、弹药的重量,波纹科菲能从他的气息上感觉出,津巴多要坚持不下去了。向前看去,这条路还是如此昂长,望不到边,黑暗当中,波纹科菲的视觉比乞乞路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人还要看的远,但是他也没看到这条路的尽头,他甚至看的头昏眼花,因为道路两边密密麻麻的全部是洞口,这里就像个天然迷宫,建造它的那些流放犯都不知道它通向哪里,又会向何处去。

“津巴多。”波纹科菲一边跑,一边说。

津巴多急喘一口气:“在…先生。”

“装备给我。”波纹科菲小声说。

“这…这不行,先生…”津巴多连忙向前几步,他们俩跑在最后的位置。

“这是命令。”波纹科菲说完,津巴多顿时觉得背上一轻,自己的长官已经扛起了属于他的和自己的装备跑在他的前方。跟在那个身影后面,津巴多想了很多,无论如何,他觉得,跟着这样的长官,是值了,为了他奉献生命,津巴多现在也是愿意的。

他们整整奔跑了五个多小时,一路上没任何交通工具能帮助到这些可怜的帝国军,当乞乞路终于停下脚步,有些人觉得自己几乎要死去,无关体力的问题,只是他们觉得自己就像在地狱里奔跑一般,没完没了的奔跑。

“…长官,这扇门后面就是伐珐玛区,Y-21最繁华的地方,您要找的人就在那里,带路人在中央公园的绿地长椅上,您过去就会认出她来,我就送各位到这里了,祝您好运。”乞乞路揪下自己的破帽子,随意的挥舞了一下,转身离开,他害怕这些铁狮军人殴打他,所以一直站的很远,跑的也很急。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他来,是因为每个月帝国军要给他一些可怜的给养。

雷蒙德无法阻止乞乞路的离开,他现在强压抑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努力的在吸取纯氧缓和身体各方面的机能。他四下看着,计算人数,脑袋里迅速组织各种数据,接着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队伍最后面的那两人。他如今认不出波纹科菲,因为大家都穿的一样,他看到最后那两人,有个人正趴在墙角悄悄呕吐,另外一个正在安慰一般的抚摸他的后背,雷蒙德中将很快的按照以往的惯例,把这两人的位置本末倒置,呕吐的是波纹科菲,这个可怜的小美人,他的亲随身体素质比自己的亲随还要好,这次任务结束,雷蒙德想撬下墙角,好兵谁不爱。

雷蒙德走到正在呕吐的津巴多身边,亲切的帮他捶拍后背,甚至还温声安慰:“亲爱的休若,我知道很难受,不过你要坚持一下,接下来的三天,我们要完成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我希望你能撑下去。”

波纹科菲向后走了一步,把伺候津巴多的任务交给了殷勤的雷蒙德将军,他站在原地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抬起头对雷蒙德说:“难道科学院撤离要穿越流放犯密集区域伐珐玛区?”

雷蒙德呆了一下,松开手,失去支撑的可怜津巴多不得不跪倒在自己的呕吐物上。

“你是如何得知的,这次的任务只有我和赫斯特将军清楚。”雷蒙德问波纹科菲,他慢慢向这个人走进,感觉他的气息,似乎他恢复的比自己还要快。他所知道的波纹科菲,就是若代堡大公的亲亲小情人,智力还算可以,这些年他一直担任文职,这样的身体素质,这样迅速的对事物归类能力,隐藏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下面,雷蒙德急切的想知道,迫切的想撕破什么。

“现在不是对我好奇的时候吧,哈尔将军!作为小队的总指挥,你现在应该布置任务了。“波纹科菲向后倒退了一步,躲避开雷蒙德。

一位士兵举起一盏临时灯光,地面上,一张摊开的军事地洞分布图。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张地图,不完全,甚至它标示不出这里巷道的十分之一。

雷蒙德,弯腰从地面捡起一块石头,突然向远处丢去,乞乞路的惨叫声骤然响起,接着他快速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听到脚步远去的声音,雷蒙德在黑暗中笑了一下,从最开始他就对这里有一种无力感,对环境,还有周遭的人,现在,他的感觉好多了。

“我们只有二十天时间,感谢为我们争取到十天撤离时间的波纹科菲将军,但是二十天依旧是紧迫的,如果按照原科学院进入路线,撤离这里,我们需要两个月。但是,如果穿越伐珐玛区,我们就只需十天,所以,再次我宣布我们到此的任务,进入伐珐玛区寻找第二位引路人,一天之内寻找到Y-21的地下皇帝居塔,向他买路,为科学院争取最有利的时间和撤离路线。”

雷蒙德指着地图说着此次的任务,波纹科菲没有插言,但是心里紧紧一缩,帝国军向流放犯买路,世界,从这一刻本末倒置。

第12章 Y-21(下)黄昏当中的伐珐玛区

波纹科菲最后一个走进那扇门,门后是一长廊,十几米的深度,依旧是黑漆漆的,一股子不再压抑的怪味,逐渐传入他的鼻翼。

当他的脚步迈进伐珐玛,一股子从灵魂深处延伸出来的熟悉感笼罩在他全身,这里就像他的童年,童年时四等民的活动区,肮脏,贫穷,苍白,杂乱…

伐珐玛区的居民们看着这一队醒目的,刚刚出现的外来人,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活计,争吵中的妇女,街边乞讨的成群孩子,卖烟叶的肮脏小贩…那些人抬起双颊下塌上的昏暗眼球打量着他们,这群人,即使是经历了漫长的巷道奔跑,即使是穿着黑乎乎的黑色大氅,但是…他们骨头里延伸出的那股子气流是干净的,没错,就是这个词汇,干净。干净,不适合这里,这里排斥干净。

伐珐玛的日照判若黄昏,一年四季,这里都这个样子,政府不会为流放犯付出大量的能源。所以,在这里生存你必须有个好眼神,整个区域看上去像个古书当中流浪者的部落,或者,它更加像一个摇摇欲坠的城邦,地底黑色的泥巴黏贴在房屋上,破烂的帐篷上,坑道支撑物随处丢着,这里就像耗子的总部,还有那到处散发着臭脚丫子与食物混着的臭味,在空气里飘散着。

“妈的,就是这个味!”走在最前面的雷蒙德突然吐了一口吐沫来了一句,他说完向前走了几步,大力的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口吐沫后,扯了他的嗓子大骂了一句:“肮脏的牲口们,看什么看!再看打断你们的脊椎!”

那个世界,顿时和这边因为一句脏话奇妙的连接在一。妇女们接着互相扯着头发开始因为之前的原因殴打起来,乞讨的孩子冲着这边就跑过来,雷蒙德抓起一个冲在最前面,看上去身板还健壮的乞讨者,把他高高的丢到了离这里不远的一个脏水坑里。他丢得十分巧妙,看上去脏水四溅,其实没什么伤害,可那人还是大力呻吟起来,乞讨者们畏惧的停下脚步,不敢再向前走,他们远远的观望,胆大的还丢过一些小石头什么的。

“看到没,你们需要这么做,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不必怜悯谁,他们习惯了…不要给任何人东西,那些人会变成疯狂的食人蚁瞬间啃的你连骨头渣都不剩。”雷蒙德对身后的士兵们说。

津巴多悄悄站立到波纹科菲身后:“我好多了先生,我可以继续刚才的工作。”

他压低声音说,波纹科菲扭头看下他,并未把行囊递给他,他只是摇摇头,接着继续细细四下打量,他努力把这里的情况记录在脑海里,回去他需要跟埃德蒙好好交流一下,在王座下,不该还有这样原始的地方,长期压抑下的力量是可怕的,这是隐患。

“欢迎大驾光临,第45区区长乞乞路为您服务。”乞乞路再次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此刻他脱去了他的破军装,换上了一套肮脏的礼服,他瞪着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他毫不遮掩的打量着这些人的鞋子,这些人的恒温衣服,这些人背负着的行囊,他的眼神是贪婪的,毫不遮掩的贪婪。

雷蒙德又想打人了,乞乞路识趣的保持距离,他陪着笑脸:“哎呀,大人,一份工作,根本不够糊口,我要养三个老婆,还有好几个死孩子,那些该死的死孩子,就像吸血虫。您看,您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对吧?这里离中央公园远着呢,我知道近途,只要一双靴子,就您脚上这种恒温的,我有个孩子,他有风湿,您看,您就慈悲为怀吧!”

乞乞路只是小脚色,雷蒙德不想招惹他,他需要他,就如乞乞路所说一般,他不熟悉这里,他回头看下自己的士兵,士兵会意,几乎是瞬间的时间,那士兵冲到街角,就像领鸡雏一般抓回了可怜的乞乞路。

雷蒙德按住这个肮脏的家伙,在街角殴打了他爬着纵横纹的老脸,左右开弓的耳光子瞬间把乞乞路的脸装扮成了猪头,乞乞路大声惨叫着。

波纹科菲走到前面一把抓住雷蒙德的手,他看下远处看热闹的居民,又看下可怜的乞乞路说:“雷蒙德,我无意阻止你,只是你最好看下时间。”

雷蒙德住了手:“你不知道这些人,他们骨子里已经肮脏了,尤其是这种老兵痞,我最讨厌这样的…兵痞。”

波纹科菲从身后的行囊里拿出一盒药剂在乞乞路面前晃了一下:“这个,是最好的军用药物,我觉得比起一双靴子,你更需要这个。”

乞乞路立刻精神百倍的赞颂着伸出手:“您真是…”他的手停在了空中,惊讶的看着波纹科菲,波纹科非把那盒药回手放进自己的怀里,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前面带路,不要耍花招,到了地方我会给你的,在这之前,不要想从我们这里敲诈走更多的东西了,有些规矩我们要守,乞乞路,你拿帝国军的薪水。”

“好吧,先生,我喜欢您,您是个懂规矩的,真的,请走这边,我知道最近的道路。”乞乞路捂着脸,陪着笑脸向前走去,这一次,他没再装可怜,也没装瘸子。

队伍继续向前走,他们从这个肮脏的街区,到那个街区,乞乞路就像一部活地图,他带的道路是古怪的,街角边,酒吧后门,屋顶,甚至他们爬墙…

大约半个小时后,乞乞路停下脚步,他指着前面的一堵看不到边的巨大的高墙说:“那里就是中央公园,伐珐玛阳光照最完全的地方,我只能带您们到这里了先生们,我付不起门票。”

中央公园的门票不是货币,完整的恒温衣衫,食物,首饰,这些东西都可以,各国流通的信用点却不行,伐珐玛不信奉货币。

二十盒军品罐头成为了这行人的门票,除了雷蒙德,没人见识过流放区,在这里,一切以生存条件为先,钱,只是次要的东西。

公园的守门人,是个高大的巨人,一看就是那个实验室出产的失败物种。他没有对这些人的来历作出任何感兴趣的神情,这种生物感情单一,他为他们推开看上去有一吨重的巨大石门,乞乞路兴奋的吧嗒嘴:“啊,日照,我好久没享受过了。”

干净的草皮,成百颗的健康树木还有健康的奶牛、羊,随地放养的鸡鸭,在青草绿叶间健康的活着,就如瞬间转换的世界,士兵们站立在这里,第一次觉着,自己也算是活得还不错,回到卡蒙嘉,他们每天都可以感受这个。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刑期到了的人不愿意离开这里。”一位士兵喃喃的说。

乞乞路趴在草坪上满足的呻吟了一会,他甚至抓起几根绿草放进嘴巴里咀嚼,他一边咀嚼一边说:“离开,开玩笑呢先生,我们也看咨询器的,在你们那里,我们活得还不如牲口,最下贱的牲口都比我们好,我们的身份证是黑色的,谁愿意拿着黑色的身份活着,在这里,大家都是黑的,我们互相都不嫌弃。”

乞乞路只是说着其中的某一个原因,那份他说的黑色身份中并不存在,他只是比喻,从流放星刑满回到正常的社会的人,要付出很高的税率,做工只给半份工钱,许多不平等抑制住这些人返回正常社会的脚步。

“这里来。”他爬起来,大步走在草皮上,看上去,他很享受脚与地面接触的感觉。

“波纹科菲,跟着我。”雷蒙德拉了波纹科菲一把。

大氅后,波纹科菲的脸上挂上一些笑容,他并不害怕这里,虽然他知道无数的关于这里地下统治者居塔的事情。那个人的祖先是第一代流放者,在卡蒙嘉统治者的眼睛里,这人恶贯满盈,死不足惜,这里的人对他倒是很崇拜,因为,居塔可以为这里的人找到活路,每个月他能从星系各地收罗到各种他们需要的生活用品,他开了无数地下工厂,这里的人甘心被他驱使着做牛马,他统治的手段非常残忍,此人是那种,朕既是法律的霸道家伙。

穿过草坪,这行人一路上看到了许多珍稀树木,甚至,竹子这样的稀罕物这里都有,虽然只是最原始的生物园,对于Y-21生活的居民来说,能踏上这里,看样子,算是最上等生活了。

他们向最深处走着,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他们来到一株大树下,那大树枝叶茂盛,像个巨大的雨伞,它的岁数长久,身型巨大,三个士兵手拉手的围圈子才能圈住它。

大树下,有一把长椅,木质的长椅,一个金发少女穿着白色的裙子,像个真正的公主一般阅读着一本书籍,她躺在那里,融入周遭的景物,美好的像一幅画。

少女读的很认真,深深的陷入某种剧情当中,她甚至拿着她绣着兰花的丝帕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滴。

“那就是你们第二个领路人,拉维亚,居塔的情人,中央公园的主人,拉维亚小姐。”乞乞路这话是对波纹科菲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