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正要说话,就有人来报说杨玢和王章一同来了。郭威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却也只有站起身,对王峻道:“你同我一起去迎迎吧,这一次我们却是谁都别笑话谁了。”

往常杨玢等人来的时候,郭威也会迎,但能迎到二门就不错了,这一次看来,却是要迎到头门的,而且还要带上他,已经带了几分隆重的味道,不过王峻一躬身的应了声是,他知道目前的调查结果自然是令杨玢难看,郭威这边一样不好受。

看到他们早早的就迎出来,杨玢的脸色好看了几分,但还是非常僵硬,回到小书房,下人送上茶,郭威道:“杨相王相联袂而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郭将军客气了。”杨玢道,“我们再不来,你这里何止要生辉啊,简直就要生金光了!”

“杨兄,明人眼前不说暗话。这次的事,杨兄想的是刘家,我也一样想的是刘家。早先没有固定范围,就是想让刘家无所遁形,哪知道……”

杨玢冷哼了一声:“我杨某人的人虽然和那个宋子辰有联系,却没有去杀他,那么一个小人物,我还不屑!”

“杨兄不说,这我也是知道的。”

郭威说的恭敬,杨玢不再说话,过了片刻,王章道:“不知将军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还能怎么做?替你们掩着遮着?到时候这一身骚就惹到我郭某人身上了!”郭威在心中暗道,面上却不露,“其实我正要找两位谈论此事,不知两位对接下来的事有什么意见?”

“是这样的。”王章咳嗽了一声,“那李英雷虽然是杨相府里的一个先生,其实是不怎么受重视的,更关键的是,他早先曾在郑州生活过一段日子,我和杨相都问过他了,他之所以会同那宋子辰往来,就是因为过去的这份交情。”

“原来是这样啊。”郭威做恍然大悟状。

“可不就是这样?”王章做肯定无辜状。

房间里再次沉默了,杨玢王章看着郭威,郭威端着杯子默不出声。王峻左看看右看看,想了想道:“其实这次的事完全就是巧合,现在最主要的就是那凶手,没有丝毫端倪,否则怎么也不会查到杨相这里的。若是杨相觉得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如再查一遍?”

杨玢没有说话,他们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他们也没有查出来!就像郭威说的,在最初,他们都以为这事是刘灿做的,心中还带了几分鄙夷。刘家在密州也许一手遮天,在水上也许独树一帜,但在开封在这京城,就是一个没有根基的外来户!别看刘灿最近颇为风光,拉拢了郭崇,提升了刘承佑的威望,可那不过就是水中花井中月,她最大的靠山刘承佑都不是太信任她了,她还能做什么?这次的事若不是她做得也就罢了,若是……一定会被查个清楚明白!

而这件事,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也是她的嫌疑最大。因为这个,郭威没有掩盖;也因为这个,杨玢一直派人关注着——他知道郭家同刘家早先有些香火情,虽说这些年也断了吧,可一些事是很难说的。也因此他知道郭威没有敷衍没有糊弄,他找的是开封最有名的仵作,请了衙门、军方甚至大内的各方高手,调查了李业府上八十二个下人,十一个谋主,更查了那一天宋子辰死的那条胡同里的所有人家!

所有!

一户都没有落下来,上到耄耋老人,下到黄口小儿,只要能开口说话的,所有人都调查了。虽然对结果不满意,但杨玢必须承认,郭威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如果这个案子不是这么受重视,一般来说根本就进行不到这种程度,可这个是必须进行的,于是郭威继续查,然后就查到了李英雷!

到了这里,杨玢想说晦气都没办法。因为李英雷是在他的指使下才同宋子辰接触的,他们一直也很小心,只有一次,李英雷说遇上了李业那边的谋主!可就那么一次,成了线索!怨李英雷不小心吗?他挑的是人来人往的茶楼,选的是他名下的产业,而且他同宋子辰从来不会同时出现,就算是见面也是早早定了包间,然后分别进出的。可那一次就那么小,小二上菜拉开门,然后正正的李业府上的两个谋主路过!那个小二有问题?他怎么认识王崔二人?王崔二人有问题?他们又怎么知道那个房间里坐着宋子辰和李英磊?

事实上,关于那个小二和那个做饭的厨子他都找到了,但那两人完全是一脸懵然——小二每天不知拉过多少门,送过多少饭,那厨子更不知每天做过多少菜,小二就算还有点印象,也非常模糊了——事实上他连宋李二人的样子都不太能想的起来了,就算被一再提醒,也就是恍惚的记得大概有那么一回事。

小二没问题,厨子也没问题;王崔二人为何到茶馆?事实上很多文人都有这个爱好,有的是真喝茶论道,有的则是打着这样的旗号听故事了。他那个茶馆经营的不错,说书先生新学了《三国》的段子,端的是有不少人捧场。而根据他的调查,作为李业府上比较边缘的谋主,王崔二人没少拿这种事做消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去那个茶馆。

所有人都没问题,这就是个巧合,如果不是宋子辰死了……

宋子辰到底是怎么死的?!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杀了他!

以杨玢的城府,在想到这事的时候也有一种骂娘的冲动。一个谋主,还是李业的谋主,竟然有人杀了,竟然有人不动声色的杀了他,竟然有人杀了人之后还不被发现!

“郭将军的手段我们都是知道的,也知道在这件事上将军费心了。只是不知以将军来看,此事还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

“有。杨相门下的京兆尹对开封有实管之责,若能相助,对此案一定有重大帮助。”

“这个是自然,还有吗?”

“唔,王相这边听说也有不少好手,也许再查查能有别的发现?”

王章的脸色僵硬了一些:“好说好说。还有吗?”

“这个……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将来一定向杨相、王相求助。”

王章的脸彻底僵硬了起来,他和杨玢联袂而来,问罪只是一个幌子,更重要的是打成一个共识——他们在朝中再风光,这次的事对他们也是一个不小的冲击,无论是从道义还是伦理上都是站不住脚的,特别是此事又是郭威查的,就算他早先对他们没有敌对思想,现在双方也是站在了对立面。

“将军也许忘了,朝中有个人我们一直都忽略了他……”杨玢慢慢说着手却向东边指去,郭威怔了下,然后皱起了眉,“杨相慎言,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杨玢心中不快,但他知道眼前的郭威不是刘承佑,不是他能随意呵斥的,所以他笑了下:“将军说的不错,我的意思是说,朝中风云变幻,有的人被我们忽略了,有的人,甚至是我们不知道的,能维持眼下局面实属不易,还望将军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三思!”

他把话都说到了这里,郭威也不能再打哑谜了,他叹了口气:“我知道杨相的意思,只是现在这情况,我又能怎么做呢?”

郭威的调查时迅速的,郭威的调查时公开的,郭威的调查是被关注的,虽然他在觉得不对的时候就开始约束手下,可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的,比如宋子辰和李英磊接触过,比如李英磊是杨玢的人!

“父皇错了,他留给我的,除了莽夫,就是小人!”在拿到消息后,刘承佑反常的没有砸东西,只是他的声音透着一种冷酷的痛恨。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李业咬牙切齿,他是那么的相信宋子辰!那么的觉得他是有本事有才华的,那么的……

“陛下,这次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否则所有人都要被他们收买过去了!”李业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决绝,他恐惧害怕,但现在他再怕也没有办法了。

“……请思之进宫吧。”

“陛下?”

“我想听听思之的意见,不管他是否忠心,起码,他还没有害过朕,也没有害过舅爷。”这么说着,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讽刺。

第253章 烈酒 (二)

刘灿很快就来了,事实上在刘承佑召唤她之前她就做好了准备,在杨玢郭威等人来看,这件事无懈可击,其实做起来并不困难。不用收买小二也不用收买厨子,只要知道他们平时的规律就成。

如果问刘灿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是什么,她会说第一是时间,第二是习惯。

在时间面前所有的爱恨情仇痛苦纠结都能变成故事回忆;在习惯面前,所有的动作都成了有迹可循。

一个做久了厨子的人,一定会有做饭方面的习惯,比如放多少盐加多少水,一道菜做多长时间;一个做久了小二的人也会有很多习惯,比如从楼上到楼下会用多少时间。知道了这些下面的事就很容易了,现在没有手表手机无法精确到几点几分几秒,可提前到一会儿总不是难事,然后听说书先生说到精彩处稍稍停留片刻也是很正常的,再之后为怕遇上熟人不敢停太长时间也不会让人怀疑。所以这个意外,在那个厨子开始做这道菜,小二接过手之后就成了定局。

当然,在一开始刘灿也没想到郭威竟什么都没查到,她还等着看谁是凶手呢——她相信,在郭威的调查下这个凶手一定无所遁形,这就像在现代,只要公、安认真要破一个案子,就不可能破不下来一样,关键就是看重视度。但结果竟然是真没发现?!

先是惊奇,然后就是惊喜,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这时候不往杨玢身上引,还等什么时候?——别说杨玢在这件事上还不是那么清白,就是一尘不染呢?刘灿也会想办法给他泼点脏水!再之后的发展就很完美了,所以再刘承佑下旨之前,刘灿就知道这个最近对他有些疏远的皇帝一定会传唤她的。

“郭将军调查的那件事,思之,知道吧?”

“听过一点。”

“思之怎么看?”

“这个……”

“有什么话,思之尽管说,在朕这里,思之不用有任何拘束!”他说着拉着刘灿的手,“朕年轻,不懂事,以前又只知道玩闹,做事就不那么周道,有什么不妥的,思之万万不要往心中去,当然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思之见了也尽管说。我早先就说过,要与思之做一对千古留名的君臣的!”

……

饶是刘灿久经磨练,听了这话也差点虎躯一震,不过她立刻做出感激涕零状:“陛下说的是哪里话?陛下对我、对刘家从来都是优容宽待,恩典有加。臣每每想起,只恨自己力量微薄,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

“思之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比不上陛下对臣下的万一。”

……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上演了一番君臣相得的好戏,然后刘承佑才又把话题扯回来:“思之早先要说什么?”

“既然陛下问,臣就说了。郭将军的调查臣也知道一些,只是臣总觉得这事不像是杨相做的?”

刘承佑眉头一皱,旁边的李业已道:“怎么不是他?那李英磊虽在他府里不起眼,可我府里也是有几个是知道的!”

各府之间的谋主虽然不是太经常往来,可总有知道的,特别是杨玢府上的,更比较受重视。

刘灿一笑:“舅爷误会了,我不是说李英磊,而是说宋子辰。杨相要收买宋子辰,我还能想到原因,可若说他要杀了宋子辰……这个,我一时真想不到原由。”

“也许是宋子辰知道了他不为人所知的事情。”李业冷哼了一声,现在他对杨玢是厌恶至极,真真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刘灿笑了笑,没有说话。杨玢是什么人,宋子辰又是什么人?这里面说李英雷知道了杨玢什么秘密还有可能,宋子辰也知道了……简直就是离奇小说了!

“那有没有可能是……杨玢觉得利用完他了,怕他将来暴露自己,所以……”刘承佑看了李业一眼,慢慢道,他们都知道宋子辰曾经给过一个谋划,他们几乎就要采纳了。

“有这个可能,但陛下,若真是如此,杨玢大可让他消失,没必要闹的这么沸沸扬扬。说句不该说的,哪怕宋子辰活着说他同杨相怎么怎么样,都不如现在的影响大。”

“那以思之来看,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最大的得利者,其实是臣……”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承佑制止了:“思之不用再说这话了,朕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的!不说别的,你又怎么会知道宋子辰和李英雷的关系,又怎么会想着要去杀他?若是你在开封能如此干净的杀掉一个人,那有太多人让你杀了!这点分辨能力,朕还是有的。”

“陛下英明,臣就是举个例子。只是陛下问臣的看法……这就臣的看法了,臣觉得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谁在这次的事情中获利最大,恐怕谁就是凶手了。要说究竟是谁,臣实在是想不出。不过臣觉得目前来说这个不是最重要的。”

“你的意思是……”

“臣说句不该说的,虽然这件事非常突兀并且令人困惑,但对陛下来说,却是件好事。杨相和王相在这件事面前都要有所退让,而在这之前,若臣所料不错,他们必会同郭威大将军达成一定的协议……”

“你得意思是这件事会被压下来?”刘承佑站了起来,李业也是一脸怒容,刘灿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就算没有发疯,就算没有昏招频出,这一对舅甥怕也是没什么出路,这点政治智慧都没有,实在不适合在朝中混啊!

“这是臣想的,也不见得就一定会是如此。”

“思之这么一说,倒也不得不防,朕明白了,这就派人将这事扩散出来。还有什么,思之一并说了吧!”

“若臣想的没错,这次的事恐怕还会牵涉到史将军那边,陛下不妨静观其变。将来不管谁求到陛下这里,陛下做一些交易就好。”

这一番话,刘承佑是懵懵懂懂,李业是完全就没听懂,但他们也不好意思再问了,因为刘灿的语气,好像这是非常简单、非常浅显的道理。

之后的发展,果然就像刘灿说的,郭威是想压一下的,但到了这个程度,也不是他想压就能压下来的。不说刘承佑刘灿旁边的工作,就是一般人也喜欢这个题材。谋杀、内奸、悬疑,就是在现代,好好运作一番,这也是个不错的题材了,何况在这基本没什么娱乐的古代了,还有一些人甚至私下编了段子,在这段子里那真是又加了各种调料,最后连杨玢调戏宋子辰妻子的传闻都出来了,虽然各种离谱,可这就是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哪怕风声紧些,也愿意自动自发的传播!

杨玢就是再有威严再有权势,在各种段子里也是狼狈不堪,指使手下抓捕一些,只闹得更为沸腾,而刘承佑也趁机加码,搞得杨玢在朝上都不是太敢开口了。他不说话,他这一派戏的包括王章包括其他人都不怎么说话,刘承佑有生以来体会到做帝王的权势!

不过他这兴奋感没维持几天就被史弘肇打压了下来——一直以来史弘肇都是被杨玢王章等人打击的,特别是在朝上,在别的地方他还能拼拼蛮横不讲理,在朝上……他一个武将怎么可能是一堆文臣的对手?郭崇?郭崇那次一是人品大爆发,二来占着理,不过最重要的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在那之前,杨王一系都没有太重视他!可史弘肇是不一样的,毫不夸张的说,杨玢对史弘肇的留意甚至超过刘承佑!他手下自然把他研究了又研究,等有需要的时候一起发难,史弘肇就算武功盖世,中气十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徒呼奈何!

而现在杨王不行了,史弘肇难免要嘚瑟一下,特别是杨玢最近又处处受难,他这时候要是不上来说两句,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了!但他刚一开口就被郭威打击了!郭威不是从语言上打击他,而是从事实上打击他!直接拉出了两个军事上的违规犯律事件要求处置他,当时刘承佑看戏看的正高兴,一见史弘肇受挫就想点头,不过总算他及时想到了刘灿的话,皱着眉想了想:“史将军劳苦功高,这次的事虽说不太合规矩,却也情有可原……”

“陛下!”杨玢那边的臣子站了出来,“若事事都以情来论,那国将不国,法将不法!还望陛下依法办事!”

“好一个依法办事,那不知杨相与舅爷那边的谋主接触,是依照的什么法?难不成,还真是拿谋主的妻子秀色可餐?”

“史弘肇,你说话注意些!”杨玢满脸通红,虽然这样的传言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可早先那最多就是些小道消息,而现在,史弘肇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杨玢虽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气的双手发抖。

“我不过是说了大家都在说的,杨相也不用这么生气嘛。若那妻子不好看,你再换个好看的也就是了。”

“史弘肇,这是朝会!朝会!是朝廷议事之地,你再如此……陛下,请逐史将军出去!”

“陛下,杨玢身为一国首相之首,却行事不公,臣建议革去杨玢同平章事之责,以儆效尤!”

……

第254章 烈酒 (十三)

杨玢史弘肇过去喜欢拿刘承佑或朝中之事做筏子,这次却是鲜少的自己动手直面对方。而且两人各有一帮手下,很快的纷纷加入战团,直吵得你死我活。在这里杨玢一派有道德缺陷,史弘肇却有军事把柄,一时间倒是口沫与辱骂齐飞,牲口与亲属一色。刘承佑假模假样的说了两句别吵了,然后就坐在自己的龙椅上津津有味的欣赏了起来。

他的这个样子,争吵中的两派人马当然没有留意,却被郭威看在了眼中,当下更坚定了离去的决心——这个浑水,谁愿意淌谁上吧!而在同时,他也对刘灿重新琢磨起来了——早先朝中是什么样子的,他还是记得的,现在不到一年,却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若说全部都是刘家的功劳也许有些过,可他们绝对起了大半作用。那么在宋子辰死这件事上……他这么想着又摇摇头。刘家也许早同宋子辰有过节,可要想杀他早就能动手了,他能活到现在充分说明了刘家没把他当一回事。早先不杀,现在更不会杀了——当然,他之所以会这么笃定,还是因为他不相信刘家能在开封把这事做的这么干净。

而此时,刘灿也在自己的书房思忖着这件事。宋子辰死了对他们来说是好事,但也是一件怪事,而且这件怪事还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上一次是李十三,这一次是宋子辰;李十三是他们都想杀的,而宋子辰他们虽没有想杀他,也开始针对他做布局了。而这两个人却都在他们要动手的时候死了,要说这里面没有联系,刘灿是不信的。可要说有人一直关注着他们……

刘灿脸色一变,很少的感觉到了害怕。一股势力,一直关注着他们,他们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势力?这样的势力如果……她长长的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中国历史上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如果有什么慈航斋之类的地方,就算正史没有,总会有些小道消息、野史流传的,但她从未听说过,这就是没有!这一点自信她还是有的,比历史知识她也许还很浅薄,可要比小道消息……他们做导游的就是干这种事的啊,没有还要编出来呢!

没有这样的势力,李宋的事情应该只是一个或者一小撮……想到一个人她眼前一亮,把王森叫了过来:“和阿草,你这边最近有联系吗?”

“有的,上一次他那边报消息就在四天前,一切都好,没有特别的事。”

“叫他来见我。”

“……是。”虽然有些惊讶,王森还是没有异议。他平时虽然话多,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阿草是在第二天来的,他穿了件府里下人的衣服,驼着背,低着头,就和府里的下人一样,若不是他残缺的右臂,若不是他和王森一起进的房间,刘灿简直要不敢认他——就在五年前,这个少年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还像一把剑锋利刺眼,令人不可忽视,而现在,简直可以让任何人忽略。

刘灿挥挥手,让王森先走了,然后看着对面的阿草,越看越惊奇。此时的阿草完全就像府里的下人,面对她的时候局促、不安、胆怯。没有最初见面时的倔强,没有之后的坚毅,更没有上一次见面时的锋芒。

“阿草?”

“……教官。”他小声的应了一声,带了些微的忐忑,刘灿皱了下眉,“宋子辰,是不是你杀的?”

阿草身体微微一僵,然后点了下头。虽然有这样的猜测,可是真当他承认的时候,刘灿还是充满了惊奇,她想了想道:“李十三……也是你杀的吧?”

阿草再次的点了下头。

“你还杀了谁?”

“教官问的,是全部吗?”

“全部。”

“很多是没有名字的,还有一些我没记住。”

“那就说你记得的。”

“李阿白,曹子穗,冯中,张兆福……”阿草开始背人名,一开始她有些茫然,在听到张兆福的时候她神色一动,再之后又听到两个人名,她心中就有数了。那个张兆福是曹州的豪强,却最擅长两面三刀,对着他们各种臣服,转眼却又能和朝廷勾搭的热火朝天,偏偏这人表面功夫做的好,手段又够紧,他们一时不好下手,毕竟还要给曹州其他人做个样子。而就在这个时候,张兆福死了,死在了妓院,而且还相当不体面——一直到那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那个家财万贯孔武有力的男人喜欢老妇!

张兆福死后倒是有一些小道消息说到他们刘家的头上,但他死的实在是太惊悚了,人们更乐意谈论的是他的死因他的嗜好,对于刘家倒是集体忽略了。另外几个也和张兆福的情况差不多。要说这种事情她早就应该怀疑了,可一来时间分散,二来地点跨度很大,第三,阿草说的这些人,还有很多事她不知道。

“你说的这个李阿白是什么人?”

“是妓院里的一个掮客,因为看出了点端倪,我们就把他杀了。”

他说的很随意,刘灿却从里面听到了一个词:“你说,我们?”

“是。”

“还有谁?”

阿草抬起头,在这一刻他的卑微与忐忑都不见了,他站在那里,虽然还是恭敬的却不再卑贱,他拱了下手:“我们的名单,王科长那里都有。教官只要找王科长要一份即可,但还请不要对王科长说我们做了什么。王科长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刘灿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此时面对的好像不是一个学刀少年,而是一个现代特种兵或者某个武侠小说里的杀手组织的头领。她想了想,让阿草坐了下来:“我早先把你归到正堂,并没有想让你做这些事。”

在最开始阿草是一直跟着他们的,虽然他很少和大部队一起行动,可他们每次领装备都有他一份,每次出去,他也都知道计划。不过当他们真的行动的时候,阿草就消失了,这也是她故意为之。早先在邙山的经历令她知道,什么时候都安排个后手比较好,而阿草,则用事实证明他会是一个很合格的后手。

一开始只是阿草一个,后来她又给阿草配了一个。毕竟有个什么事有人商量一下总是好的,而且万一有意外,也总有个来报信的,那个人是个女生,她还记得叫周芳,那时候周芳还没有从演武场毕业,但阿草说她合适,周芳也愿意,她就没有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