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见董事长啊,我这就去禀报,您慢点走,慢点走。”小白脸被他推得差点摔倒,一溜烟地窜到前面去报信,临走时,他还特意瞄了眼仇其身后的男人。

那是个戴黑胶眼镜的男人。通常戴金丝边眼镜会让人感觉精明,而戴黑胶镜框眼镜则多几分书卷气,这个男人何止是书卷气,简直就是书呆子气,过时的中分头,杵在那儿僵得像根木头。看见他的人都在想,这位已经被停职的仇队长带个书呆子来做什么?董事长脾气可不好,难不成上门送死还带个收尸的?

小白脸赶在仇其前面见到了老板娘,此时孙莉莎正忙,听过禀报后不以为然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停了职的队长能有什么大事,早就玩不转了,让他等。”

“是,那我就请他在隔壁会议室等您。”小白脸毕恭毕敬地欠了欠身,这才退下。

眼下孙莉莎的确有事在忙,忙着对几位应聘的新人进行最后面试。孙莉莎在家排行老三,人称孙三娘,生意做得黑,都说她是孙二娘的妹妹。她年近四十,不漂亮也不苗条,高高的额头上还生着一枚象征着权力欲的黑痣,只有在跟权贵和富豪们交谈时才会露出难得的笑脸。早些年她只是个普通的工人,一直不安分,下海后凭着大胆和混黑社会的哥哥才有了这家会所。

同样的会所并不只有她一家,能在这条街上做出名声自然有她的办法:定期更新男公关,对所有员工进行规范的培训,还有每周更新的热门排行榜。虽说不是正行生意,但孙莉莎花的心血并不比其他人少,效果也就显而易见,女人们在此醉生梦死挥金如土,就连那些被孙莉莎捏住了七寸的官太太也难以抵抗诱惑,骂她恨她诅咒她,却不得不回到这里。

站在孙莉莎面前的有十来个年轻男子,每一个都相貌周正,身份也各有不同,大学生,工人,还有白领和退伍军人。

孙莉莎挑剔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了一遍又一遍,他们都是经过了好几关挑选留下来的,这里的日薪底薪都有三位数,头牌更达日薪四位数,想赚钱不费力的男人大有人在。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干这行?第二个问题:入行后有什么打算?你们好好想想,把答案写在纸上交给我。”孙莉莎叼着一支软中华,不紧不慢地抛出这两个必问题,她见过的漂亮男人多不胜数,容貌在她面前没有绝对优势。

不久,十来份答案被助手送到她手中,一张张看过去她眉头微皱。那些答案都不尽人意,有几个人的字更是连小学生都不如。孙莉莎有些失望,这种档次的男人顶多摆摆看相,不足以博得见多识广的贵妇欢心。市场竞争大,好苗子越来越少,手下两员爱将一个出了国,另一个被人高薪挖走,如今真正压得住场子的人几乎没有,这样下去可不行。烦躁地翻过一张又一张答案,手里剩下最后一张时她脸上露出了惊喜,潇洒的行书,赏心悦目。

上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为了帮妈妈治病。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我要当头牌。

孙莉莎留下了这个要当头牌的男人,让其他人先回去等消息。

“秦仲是吧,说说,你妈得的什么病。”孙莉莎摁灭了烟头,斜着眼看了一下对面的男人,高大却不厚重,身体比例堪称完美,算得上衣架子,可惜他身上廉价的外套就像灰尘蒙住了明珠,要是换个打扮,再好好做做头发,绝对是个拿得出手的男人,孙莉莎在心里对这个秦仲已经有了五分认可。

“乳腺癌,做过两次手术还是扩散了。”秦仲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孙莉莎的眼睛。

“为什么想当头牌呢?看你的样子性格是偏内向的吧,我们的工作就是每天跟人打交道,你似乎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你觉得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吗?”孙莉莎又细看了一番,这小子的眼神,纯。现如今这种男生可不多见了,阔太太们又都好这口,不错。

“我,我从小到大都是班长,每年期末考试都是前三名。请相信,不论我做什么工作都会做到最好的,我会竭尽全力。”秦仲显然紧张,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阅历丰富的女人面前很难谈笑自如,“我一定会用心学习,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不错,有上进心。”孙莉莎对他的好感更甚了,甚至生出几分留为己用的念头,不过她还需要更多地了解这个人,“我看你的简历上写着是大学毕业,专业也不对口,为什么来我们这里找工作呢?”

“以前我爸开过矿,收入还不错,从小到大家里有保姆,出门有司机接送,我都是过的好日子。五年前矿里出了事故,死了不少人,原本关照他的领导也因为被纪委调查帮不上忙,家里的钱都赔了个干净。我爸带着最后的钱跟女秘书跑了,我跟我妈相依为命。”这是家丑,说出来并不光彩,秦仲顿了顿才接着说,“这几年念大学我得自己打工才能凑够学费,那种生活真是……过惯了好日子的人,比穷一辈子的人还痛苦。我做梦都想回到从前那样的生活,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可现在的工作实在是不好找,工资太低的不想去,工资高的人家又瞧不上我。看到你们在网上招聘启事上写的高收入,就想来试试,医生说妈妈的时间不多了,我想让她过几天好日子。”

“如今工作是不好找。这样吧,你先留在我身边,具体做什么我再考虑考虑。只要你好好干,对我忠心,好日子很快会回来的。”就为那句过惯了好日子的人比穷一辈子的人还痛苦,孙莉莎对秦仲已经做出了选择,本想带着他四处去看看熟悉情况,可旁人提醒道,仇其还在等着见她。

“那就见见吧,反正也见不了几次了。”孙莉莎冷笑道。

B

“仇大队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今天是来指导工作,还是临时检查呢?”孙莉莎阴阳怪气地打了个招呼,仇其被停职她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谁让他妨碍自己发财呢。她心里提防着,这小子又傻又冲动,该不会来找自己报仇吧。

“孙姐,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我错了,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一马。”仇其压着性子,憋红了脸才把话说出口。

“呦,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怪罪你似的。你可没什么对不住我的,别这么客气,你也太见外了。”孙莉莎听出了仇其跟往日截然不同的态度,心里纳闷面上却装出亲近,看他到底要唱哪一出。

“孙姐,上次因为我让你损失了两百万,对不起。将功补过,我想帮您赚回那笔钱。您要是不嫌弃,我以后就听您差遣,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请尽管吩咐。”仇其这番话跟他以往的作风差了十万八千里,孙莉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没听错吧,仇队长,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孙莉莎笑了一下,觉得有点意思。

“我要将功补过,帮您赚回那笔钱。”仇其的嗓子有些干涩,让他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为难,“请您帮我跟上头求个情,给我留碗饭吃。”

孙莉莎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仇其被她笑得很不自在,脸红红地往下说:“孙姐,为表诚意,我为您请来了一位资本运作的高手,他有办法让您在一个月内赚到一千万。”

仇其这个人跟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同事不同,钉是钉铆是铆,从来不托大。孙莉莎其实很欣赏他,只是收买不了,宁可毁掉。一千万,这个数字够吸引力,孙莉莎止住笑,重新打量起仇其和他带来的那个人,显然,那个书呆子的形象不足以说服她:“就凭他,一千万?”

仇其想解释,却被书呆子一把拦住:“仇其是我发小,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救过我的命,现在他有难我不能不帮。您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仇其的话。”

书呆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撂下话拉着仇其转身就走。

“慢着。”孙莉莎不得不重新打量起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请问这位先生在哪里高就?”

书呆子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孙莉莎,原来他叫蒋弘,名片上的头衔是某金融咨询公司顾问。

所谓的金融咨询公司跟孙莉莎开的财务公司没多大区别,都是搞违规操作的,孙莉莎不能不多一个心眼,说不定这小子真是玩钱的行家。

第6章 女BOSS(2)

就像看透了孙莉莎的质疑,蒋弘接着说:“我还是城市大学的讲师,虽然平时都是做的理论研究工作,但我可以保证,我的计划绝对能赚到大钱。”

“是吗,能不能谈谈你的计划。”孙莉莎开始对这个蒋弘身上的书呆子气感兴趣了,她阅人无数,深知以貌取人往往漏掉真神。

迎着孙莉莎那双能看穿皮肉的利眼,蒋弘自信地昂起了头:“全世界跟钱打交道最多的地方就是银行,最有钱的也是银行,只要能把银行游戏的规则玩透就不愁赚不到钱。跟银行金库里数万亿财富比起来,弄个一两千万就像在沙滩上捏走几粒沙子,并不困难。只要把善后的路子理通,就算日后真查出问题,追究责任也是办事人员的不妥,根本不用担心有人报复,所以风险度极低。”

蒋弘最后一句话说到了孙莉莎心坎里,她以特殊的方式收账,虽然能把钱拿到手,但每次都会惹出一连串麻烦。那些胆小的当事人家属还算好办,威胁几次就乖乖收声了,碰上不要命的主就会很难缠。前阵子没注意,漏了一个跑到北京上访,还走运地遇到了媒体人士的帮助,事情全给捅出来了,上面已经派了专人来查,这才把仇其扔出来当替死鬼。把他送进监狱所有事都可以栽在他头上,最后在里面把他弄死,事情就算有交代了,只是上头跟她打过了招呼,至少两三年内都不能再用这个办法继续赚钱了。

“孙姐,我兄弟绝对有这个本事,就看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仇其见孙莉莎面露犹豫,知道她已经动了心,赶紧趁热打铁。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一直都是好朋友嘛,警民一家亲。”孙莉莎嘴上虽这么说着,但她也没马上拍板,做生意这么久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别人的舌头,要想让她完全信任这小子,还需要更多时间才行。

“孙姐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合作了?”仇其惊喜地问道。

“不急不急,我还从没请仇队长吃过饭,今天说什么也得请你一次,那些事再慢慢谈。”孙莉莎一边说着,已经吩咐下去请二位吃饭,那地方连仇其这个老重庆都没听说过,大概是只招待熟客的私家菜馆。

以前碰到这种饭局仇其总是再三推脱,生怕吃人嘴软影响公务,今天反倒没了顾忌,跟蒋弘一起大大方方地去了。

C

吃饭的地方是个很幽静的川味四合院,连个招牌也没有,八成是只招待熟客的私家菜馆。从菜的档次来看孙莉莎是下了本钱的,酸辣海参虫草鸭子葱烧鹿筋,还有几样连名字也叫不出来却异常精美的菜,仇其见都没见过。孙莉莎知道仇其喝酒,还特意上了瓶十八年陈的酒鬼酒,浓郁的酒香让仇其心花怒放,端起杯子就不舍得放手。

“孙姐,我真是后悔啊,早跟你混多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耽误了你的生意又害了自己。来,我敬你一杯,对不起了!”仇其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敬了一杯酒。

“仇队长别见外,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看着曾经的对头这般服帖,孙莉莎很是受用,一杯美酒下肚两朵桃花上了腮,推杯换盏之间气氛融洽了许多。倒是那位蒋老师不太放得开,不论是喝酒还是说话,都透着股酸腐之气,这种人在社会上绝对吃不开。孙莉莎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这小子虽有点呆气,没准真是个藏在学校没人发现的宝贝,心里动了念头,叫过身边的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

酒过三巡,菜也吃了不少,仇其的眼睛却有些红了,截然不同的生活就是这么天差地远,如果不是亲身体会了对方的生活,他永远都不能理解孙莉莎和她那个阶层人的奢侈。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心事,孙莉莎关切地问了句,仇其把心里话吞下,只说结婚这么多年,从没请老婆去吃过一顿像样的大餐,现在自己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可老婆却不在身边,心里难过。

“听说你们离婚了。”孙莉莎假装不知情。

仇其没解释,只点点头说:“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要是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对她。孙姐,你认识人多,拜托帮我打听打听。”

“放心,我们做生意的,多少认识几个人。只要你安心跟我合作,还怕没女人吗?”孙莉莎意味深长地笑笑。

这顿饭吃完,孙莉莎又请二人去唱歌,仇其和蒋弘都说自己不会唱歌,可孙莉莎却说不用他们唱,有人唱。

宝马车把两个有了几分酒意的男人送到了一家灯红酒绿的KTV,仇其看着那金灿灿的大门,还有门前穿得极为清凉的迎宾小姐就打起了退堂鼓,小声对蒋弘嘀咕了一句:这算是腐败了吧。

这可离腐败差远了,蒋弘忍住笑意,低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是在考验咱们呢。

仇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要不是蒋弘拉着他不松手,肯定要临阵脱逃了。

走过被巨大水晶吊灯映照得富丽堂皇的大厅,楼上是一条条深邃的走廊,每条走廊的两边都是一扇扇紧闭的大门,不乏类似狼嚎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加上不时经过的清凉美女,全都让人神经紧张。仇其硬着头皮跟在孙莉莎后面,做戏要做全套,如果第一关都过不了,计划就没法继续了。

虽然算上作陪的小白脸和秦仲人也不多,但孙莉莎要了最大的包房,刚一落座,妈妈桑就领着十多位小姐过来了,浓妆淡抹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全都衣着暴露。仇其当了这么多年的片警,连抓赌抓嫖这种事也没经历过,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儿看。蒋弘看出了他的心思,小声说了两个字:喝酒。

仇其立刻举起酒杯点了点头,只要喝醉了,就好办了。

“仇队长,你这样可不行啊,你要是玩得不尽兴就是我招待得不到位了。”孙莉莎见二人推三阻四,知道他们放不开手脚,她做主为仇其和蒋弘一人挑了两个小姐,又让三个手下一人挑了一个。秦仲大概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羞红了脸,连连摇头说不用。

孙莉莎心领神会地笑了,对秦仲的好感更多了几分:“你不用也好,总得留个人倒酒。仇队长和蒋老师是我的贵客,一定要好好招待,让他们尽兴。”

小姐们献媚纷纷,尤其是二位贵客,又是玩骰子又是跳舞,可仇其和蒋弘都不会,战战兢兢地坐着一个劲摆手。这倒把孙莉莎看得笑了,不客气地对小姐们命令道:不把两位贵客哄开心可拿不到小费。

陪着坐了一会儿,孙莉莎就起身要走,说店里还有事,晚点再过来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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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长都走了,仇队长这下可以放松些了吧。”小白脸谄媚地敬了杯酒,毫不顾忌地把身边的小姐搂得更全面些,“真没想到仇队长会主动来找董事长,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请您多多关照。”

仇其见到这张脸就有种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冲动,但眼下的情况不能这么做,他只好喝下那杯酒,假装投入地唱起歌,心里直打鼓,歌也唱得跑了调。小白脸见仇其不买他的账,转而把目标对准了蒋弘:“蒋老师,您是做学问的人,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啊。”

“哪里哪里,你太客气了。”蒋弘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红了,他倒是比仇其好说话。

“虽然您是做大学问的,但有些事恐怕您就外行了。”小白脸仗着自己是孙莉莎的心腹,居然摆起了资格。

“愿闻其详。”蒋弘说话透着股书呆子味。

“咱们男人有四大铁,您知道吗?”小白脸洋洋得意地看着蒋弘,好像算准了他不知道。

“四大铁?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请您指教。”

“四大铁就是: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小白脸嬉皮笑脸地说完,脸色微变,“现在还没到一起分赃的时候,也没机会扛枪和下乡了,您说要是咱们一起嫖过娼的话,是不是董事长会更放心呢?”

“原来是这意思啊,哈哈。”蒋弘认真听完小白脸的话恍然大悟,要成为孙莉莎的自己人首先得有把柄落她手里。

小白脸的声音不小,在场的人全都听到了这番话,秦仲那个傻小子听完后犯了愁:“早知道我也叫个小姐了,大哥,你说董事长该对我不放心了吧。”

呵,这个傻小子。孙莉莎站在一面宽大的镜子后面,听到了秦仲的话后笑出了声,心道:想跟我当坏人,得先坏给我看才行。她出了包房后并没真的回去,而是转到了隔壁的小房间。

这间大包房的镜子是单面玻璃,在另一面可以完全看清里面的人在做些什么,大包房里还装有无线耳机,有同步的声音可以传递过来。这家KTV的老板跟孙莉莎是密切的生意伙伴,她不仅知道这个秘密,还可以随意使用这个包房。经常接待那些特别人物,不留一手可不行。

唱完歌后仇其和蒋弘各自带走了一个小姐去开房。孙莉莎很满意地给了每位小姐小费,她不会想到,蒋弘和仇其给了小姐双倍的小费,让她们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眼圈发乌头发凌乱的仇其和蒋弘刚下楼,就看到了在大堂里等候多时的孙莉莎,她对二人的憔悴面容很满意,“仇队长,我想跟你的兄弟谈谈那个计划。”

第7章 亦步亦趋(1)

A

蒋弘的计划听起来很简单:贷款。

当然不会是真的贷款,而是骗贷,这种操作可大可小,国内有不少玩房地产的牛人,都是把房子建好后自己贷款找人买,把房价炒上去再重新出手,一来二去可赚上数亿。怕孙莉莎不理解,蒋弘还举了个例子:比如原本八十万的房子,首付四十万,需要贷款四十万,可经过内部操作后,房价升值变成了两百万。这时候房子已经到手,如果做抵押贷款,一般能打净值的七折,这套房子的净值就变成了一百六十万,可以从银行手里拿到一百一十二万。算来算去都是赚,不过是打个时间差。

蒋弘说他帮上海的朋友这样办过,找个靠谱的朋友假交易,先签好协议,房子的产权不变,但是办理过户手续,卖给对方。对方首付两成四十万,那么他就可以拿到两百万,除去这套房子之前的贷款四十万,还给朋友首付的四十万外,到手的还有一百二十万现金。这笔钱可以不急着还给银行,用来做其他投资怎么都比在银行赚利息强。而房贷利息是低于抵押贷款利息的,所以这个买卖稳赚不赔,而且实际操作过程中还可以高报房价,只要有够路子的朋友,完全可以套取更多贷款。

“真这么容易,可是一千万不是要买很多套房子?还要办很多手续,挺麻烦的。”孙莉莎认识两个温州炒房客,早就对这种赚钱方式感兴趣。

“我只是拿买房子打个比方,骗贷的办法有很多,车贷房贷抵押担保贷款统统可以,关键是有没有路子。只要有路子,赚一千万只是投石问路,真正的玩家口袋里都上亿。”蒋弘口气太海了,这却让孙莉莎有些怀疑。

“仇队长,你这个朋友好像很有本事嘛,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孙莉莎不信蒋弘,却信仇其,虽然他以前总是对着干,但人品绝对没得说,就连熟悉他的同事也说过,仇其这辈子从没吹过一次牛。

仇其也不回答,只是看着她点了点头。

“是真的,孙姐,光是国有四大银行的不良贷款都是以数千数万亿来统计的,钱拿到手后,只要通过合法的程序申请破产,这笔账就算烂了,谁也不用追,也追不到了。您要是相信我,咱们就先玩把小的,这条道要是能走通,以后的交易可就远不止一千万了。”蒋弘的眼里闪烁着异乎寻常的光芒,说到最兴奋的地方,他身上呈现出与平时判若两人的狂。

这种狂让人联想起偏执的科学家和疯狂的艺术家,通常偏执的这类专家们都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但在其专业领域有着异乎常人的成就。孙莉莎没受过高等教育,最崇拜文化人,在她看来这种狂不但可以理解,并且值得信赖。

“蒋老师,能不能再谈谈细节,我想了解得更多些。”不论是谁都不会嫌钱多,孙莉莎的瞳孔开始放大,她敏感地察觉到这的确是一条又平又稳的路子。以前听做生意的朋友说起谁谁谁跟银行的领导关系甚好,周围人都投去羡慕的眼光,她那时还不够理解其中的深意。

“孙姐,我干脆把底交给您吧,银行搞信贷的全都是财神爷,碰巧我就有这么一位财神爷干爹。”蒋弘用手指扶正了眼镜,摆出引人注目的姿态。

“那可真是太好了,蒋老师,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看出你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以后还请多多费心。”孙莉莎满脸堆笑,恨不能马上就让蒋弘开始帮她赚钱,她脑子里一转,马上想到了新的问题,“可是,不买房子的话,我们用什么去贷款呢?”

“房子只是用来做抵押的,只要咱们能找到合适的抵押品,还愁贷不到款吗?”蒋弘略微得意地晃着脑袋,胸有成竹。

“听您的意思,用来抵押的东西已经找好了?”孙莉莎察言观色很厉害。

“没错,我已经相中了这么个地方,足够贷到一千万,但那地方不是我的,您得花点钱去买下来。”蒋弘略微犹豫了一下,不太情愿地说,“其实那地方我半年前就看好了,一直在筹钱,想自己做,但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没搞成。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您先考虑考虑,如果想做这单生意就再找我。为了让您放心,第一次合作我不收一分钱,只请您千万帮我兄弟一把,我就这么个好兄弟。”

“蒋老师放心,我孙莉莎虽然是个女人,说话也是算数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以后咱们一起赚大钱。”孙莉莎当即表了态,趁热打铁,她马上提出要去看看蒋弘说的那个地方。

B

想到立刻就做,孙莉莎是个果断的女人。当天下午,蒋弘就把她给领到了自己说的地方,一家位于市中心小巷内破破烂烂的街道工厂。

因为蒋弘事先电话通知过,工厂的负责人带着全体员工站在门口等候着他们的到来。四个瘸子、五个傻子、六个聋子、七个侏儒站成参差不齐的两排,热烈鼓掌,负责人大手一挥,他们就扯着嗓子喊:欢迎领导视察工作。

负责人是个和气的胖子,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一张大圆脸笑成了肉包子:“蒋哥,仇哥,你们来了。这位大姐一定就是领导了,欢迎欢迎,我是厂长,您叫我吴胖子就行。”

胖子非常积极地冲过去跟孙莉莎握手。

“别别别,我可不是什么领导。”孙莉莎被这阵势吓住了,搞了半天就是街道工厂,细细一看,这地方破破烂烂的,连个大门都是歪的,墙头更是生满了杂草,根本就是危房。这跟她心里的预期目标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心想蒋弘八成是想拐了老娘来做慈善,这破地方也能贷到一千万鬼才信呢。

“孙姐,这是我表弟。”蒋弘从孙莉莎挑剔的目光中看出了不满,马上善解人意地解释道,“这厂子看起来不怎么样,他们的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都很不得了哦。”

站得歪歪斜斜的残疾工人已经开始走神了,尤其是傻子们坚持不了多久,互相打闹着,吴胖子宣布解散,让他们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另外请孙莉莎进去喝杯茶,他有东西给她看。

什么无形资产有形资产,这个蒋老师搞得神秘兮兮,孙莉莎带着疑惑走进了那扇貌不惊人的小门。厂里的情况也不比外面好多少,几台五六十年代的缝纫机,连个烫衣服的台子也是用破门板拼的。

这家工厂专门生产技术含量不高的棉内衣,一男一女两套版型已经用了二十多年,虽然厂子小,却还有个自己的品牌:黛安雅,老厂长当年高瞻远瞩请人取了个这么洋气的名字,虽然衣服卖的不怎么样,但他老人家居然想到把这三个字注册了商标。

无形资产就是这个商标,没想到法国还真有叫黛安雅的内衣,人家现在准备进军中国市场,打算花一笔钱把这个商标的使用权给买过去。吴胖子说,具体的价钱还在谈,不过对方的报价不低于两百万。

“老厂长就是我老子,他老人家二十年前只用了几百块钱就注册了这个商标,真是有远见呐。”吴胖子沾沾自喜地说着,说完还摆出了很像那么回事的国际快递文件袋,里面有厚厚一叠合同之类的东西,上面的法文孙莉莎当然看不懂,不过拿在手里分量十足,还有写着法文的印章,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

“这种事不好说的,人家要这个商标不过是谐音,外国人的牌子只要念出来差不多就行,万一价钱谈不拢,人家还可以换个牌子嘛,中国字多,随便找一个也不是不行。”孙莉莎显然不太满意,露出明显的不满,“蒋老师,这种东西要是拿去银行抵押贷款,怕是不行的吧。”

“孙姐,你先别急,我还有东西给你看呢。”蒋弘一点也不急,冲吴胖子打了个手势,吴胖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墙角的老式保险箱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另一叠文件,又走到门口看看附近有没有人,把门窗都关严实了,这才把东西摆到桌上。

土地征收协议!

一行粗粗的黑体字让孙莉莎眼前一亮,赶紧认真地翻看起来。文件是由国土资源局下发的,原来这附近的四条巷子都将被征收,用于兴建新的市民活动中心,而这家街道工厂是老式四合院的平房,光院子就是很大的一块,加上后面闲置的仓库和小礼堂,还有厂房和办公室,差不多有好几亩地。这个地段毗邻市中心,而且街道工厂是单位的性质,征收价跟普通民房的征收价不一样,按照文件上说的标准,这块地能得到一千三百多万的拆迁款。

“嘿嘿,我跟我老子一样没读多少书,不像表哥,有本事赚大钱,只能守着这个破厂子混日子了。”吴胖子憨厚地笑笑,露出仰慕表哥的眼神,又压低了声音凑到孙莉莎跟前,“这事您千万别跟人说,现在征收的事还没宣布,只是内部洽谈,我们厂跟附近的榨菜厂两家单位是最先收到文件的,万一走漏了风声,这附近的居民闹起来要涨价,恐怕要拖延很多时间,钱就没那么快到位了。”

“吴厂长,既然你有表哥这条路子,又是厂长,为什么不自己赚这笔钱呢?反而便宜我这个外人。”孙莉莎每次做交易之前总会多问几个为什么。

第8章 亦步亦趋(2)

“我也想搞啊,但我是厂长,虽说是芝麻大的干部,但账户里突然多出那么大笔钱,也是要犯法的,您知道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吧,我可不想让仇哥为难。”说到这儿,胖子还认认真真地看了仇其一眼,看来他们也早就商量过了,胖子接着说道,“我老子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胆小,吃不下这么大块的肉。您是大富大贵的人,您吃肉,我跟着喝点汤就行了。”

吴胖子嬉皮笑脸地说着,这话却听着不假,有本事把钱弄到手,还得有本事守着才行。作为小小的街道干部,吴胖子背后没人,是不敢这么干的。

“你胆子大不大,我倒看不出,只是吴厂长这碗汤得多少钱呐?还有蒋老师,你说让我买下这里,到底得花多少钱呢?我需要一个确切的数目。”孙莉莎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地皮厂房加商标,加所有的设备和存货,一起六百万就行。银行的一千万到手后,你再给表弟一百万就行了,这笔钱也不光是他一个人得,打发那些残疾人也要一部分,善后也得做好。”蒋弘早就算清楚了,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你这碗汤比肉也便宜不了多少,这么一来我就要付出七百万,真正到手的只有三百万呀。”孙莉莎不太满意这个价钱。

“不能这么算,钱到手后这块地和这个厂就都归您,政府的征收最迟明年春天就会进行,以您的能力,再把这个赔偿的价钱抬高两成绝对没问题,就算按现在这个价,一千三百万,到时候我直接帮您把厂子申请破产,根据破产法保护,银行就不能再追究这笔钱了,这笔钱就是纯赚的。加上您之前的三百万,这买卖一共最少能赚到一千六百万,还不用交税,最多只要在我干爹那边打点打点。”这么长的话说下来蒋弘不打一个磕巴,看来早就算得清清楚楚。

“话虽这么说,可这个征收是明年的事了,赔偿款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位。”孙莉莎考虑问题很是周全。

“单位赔偿款比居民的赔偿款要早划拨,在财政上都是优先的,这点您完全可以放心。”蒋弘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就算不放心,您肯定也有办法可以最先拿到钱,您的路子海着呢,我知道。”

“呵呵,你可真是会说笑。”孙莉莎被这么一捧十分受用,仔细辨认着文件下方的大红印章,还是不太放心,“仇队长,你说拿着这些东西,真能贷到一千万?”

“孙姐,要是这次你没赚到一千万,我这条命就归你,反正丢了工作又没了老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仇其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言之凿凿。

“瞧你说的,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再说了,你这条命也不值一千万。”孙莉莎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活动开了。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回不来了,我仇其虽然贱命一条,说话也是算数的,请您给我这个机会吧。”仇其的眼中泛着隐隐的血丝,响当当的男子汉如今也臣服在孙莉莎面前。

“七百万不是小数目,我考虑考虑,三天后给你们答复。”孙莉莎做事还是比较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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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莉莎回到宝马车上,看到车窗外仇其毕恭毕敬地鞠躬挥手,她就忍不住想笑。她喜欢这种感觉,比赚钱还开心,曾经拒腐蚀永不沾的好警察,刚才口口声声说这条命也可以拿去,哈哈,除了她孙莉莎谁还有这样的本事。

“秦仲,你大学毕业书又念得好,说说看,你觉得这个生意怎么样。”孙莉莎嘴边还有一线笑意,忽然看到了前排副驾驶上刚收的小帅哥,便想听听他的想法。

“董事长,我没做过生意不敢胡说。”秦仲怯生生地回答。

“让你说就说。”孙莉莎对待手下说一不二,从不拖泥带水。

秦仲迟疑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说:“我觉得这个蒋老师要真认识银行的人,那就可以做。我爸爸以前也有过银行的朋友,他第一次开矿的钱就是贷款来的,因为跟搞信贷的人关系好,每年只要平一下帐就行,利息也只要还一点点,那笔钱足足贷了十五年。我爸说过,借银行的钱做生意就好比借鸡生蛋,稳赚不赔。”

“借鸡生蛋,有道理。”孙莉莎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身边那个不男不女的小白脸,“杰米,赵太太有日子没到店里来了,也没给我打电话,我记得她二哥就在国土资源局,不知道能不能打听到点内幕消息,没准那个破工厂真的要征收,对了,她家别墅装修怎么样了?”

“我正想跟您说呢,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赵太太,她前天打电话让装修公司的人暂停了工程。”杰米汇报起工作来倒是很认真,看得出来,他是孙莉莎的心腹。

“停工了?”孙莉莎脸色一沉,这个赵太太可是公安局的二把手太太,这次局长大人的别墅装修,是孙莉莎出钱请的装修公司,所有材料和工钱,连设计费都是她出的。听说明年二把手要扶正了,能跟这位局长太太更亲密当然大有裨益。

她那边有变,莫非是有新的情况?这种情况可能性太多了:有其他孝敬她的人出现了,比孙莉莎孝敬得更好;也可能政策有变,纪委开始调查了,赵太太为了避风头不得不收手;还有一种孙莉莎最不希望出现的可能,政策没变,也没其他对手出现,而是赵太太终于不想再跟她来往了,谁让她要办的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短短的一分钟,孙莉莎心里已经百转千回地做过了各种各样的推测,最后她决定主动打个电话过去,探探口风。

“喂,赵太太,是我,小孙啊,好久没过来玩了,最近还好吗……房子装修得还满意吧?什么,我不要太过分?我怎么过分了?赵太太,你是不是弄错了,喂,喂。”

这次通话的效果显然很不理想,孙莉莎耳朵里还回荡着对方极不客气的质骂和用力挂断电话的耳鸣,她可不是一个有涵养的女人,爆脾气上来比男人还厉害:“老梭叶子(四川话,不检点的女人),想过河拆桥,做梦!”

“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也许是赵太太家里有事,心情不好。”杰米的殷勤劲堪比李莲英。

“不对,这阵子区里扫黄打非,咱们停了几天的生意,我怎么觉得这短短的几天里好多人都对我冷下来了。前天我请陈太太过来打牌她也没来,昨天我去刘太太的美容院她对我也爱答不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孙莉莎越想越不对劲,也顾不得车里还有个秦仲,就把这心里话也一股脑都说出来了。

“您听我瞎说一句,女人还是不太靠谱的,一会儿一个主意不说还小气,喜怒无常,最容易变卦。我这么说可不是针对您啊,您是女中豪杰,跟那些太太们不一样。我是想说跟这帮太太们打交道没意思,您也许真的到了可以考虑改行做做其他生意的时候了。”杰米在成为孙莉莎的私人助理前曾经是她手下最红的头牌,正因为伺候过太多的老女人,所以有了这番感慨。

孙莉莎正在气头上,但心里也同意杰米的话,让一群官太太当靠山本就靠不住。会所的生意虽然很赚钱,毕竟不是正行,绝非长久之计,眼下原始积累已经完成,是时候换条路子走了。原本她对仇其送上门来的买卖还有些摇摆不定,现在,那个带着眼镜的蒋老师还有那个破破烂烂的街道工厂,在她心里的分量重了许多。

对了,那个蒋老师要是真这么有本事,又何必拉自己入伙呢?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帮仇其?现在的人大多唯利是图,男人间那种兄弟情好像只在电影里才有的吧。想到这里,孙莉莎冒出一句:“秦仲,你晓得用电脑吧。回去帮我在网上查一下,那个叫蒋弘的究竟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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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弘,男,城市大学财经学院国际金融硕博连读,曾以交换学生的身份在美国深造过一年,毕业后留校担任金融系讲师,在专业期刊上发表学术论文多次,是优秀的市场观察员,股市分析员。

秦仲把电脑的显示屏对准孙莉莎,那是城市大学的官方网站,果然,蒋弘的大头照出现在其中的一个页面,旁边的介绍也跟他自己的介绍差不多。

“这小子还算低调,都没说过他是博士,看来是真有点本事。”孙莉莎满意地点了点头。

“董事长,您再看这儿。”秦仲点开了财经学院的BBS,搜索了蒋弘的名字后,跳出好几个相关的帖子。没想到这位为人师表的青年才俊蒋老师,居然跟客户的老婆和自己的学生闹出过绯闻,因为作风问题,他还被学校团委通报批评过。跟帖的学生有几个,时间地点人物样样都有,不像是假的。

“我都没看出来,这小子居然还有这一手,那天晚上他还装得挺正经的。”孙莉莎笑了,她就喜欢有缺点的人,没准这小子还玩过不少女人,赚的钱都用在女人身上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他那是闷骚,假正经。”杰米也在一旁讨好地笑道。

“好,闷骚的好,他要是个油盐不进的老学究我还不喜欢呢。”孙莉莎愈发满意了,转回头吩咐杰米,“今晚就给仇其打电话,告诉他,我做这笔生意。你叫人把他老婆看好,在这件大事办成之前,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是,董事长,我这就去办。”杰米得令,马上离开了办公室。他没发现,秦仲的视线牢牢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第9章 金主任和孙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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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请问是金主任吗?我是你家对面楼里的陈大妈,我跟你说啊,刚才我买菜回来,从窗户里看见你家卧室里好像有个光着身子的男人啊,很壮的样子,我知道你老婆平时中午才出门上班啊,这个时间段应该不在家,就担心是不是进贼了,特意去物业那里问到了你的电话,告诉你一声,你最好回家去看看。”

汇生银行的信贷部主任金有恒刚刚开完会,就接到这么一通电话。陈大妈是谁不清楚,可能是小区里那种爱管闲事的老太婆吧,重要的不是大妈,而是那个光着身子的男人,还很壮,这让金主任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全是平时在社会新闻版看到的那种捉奸镜头。新婚太太比他小整整十二岁,娇滴滴的小美女,两人结婚不到半年,年龄差距摆在那里,平时金有恒把太太当菩萨一样供着,生怕她嫌弃自己。知道她爱睡懒觉,他就出钱给她开了家服装店,让她每天都睡到中午才起床,下午才去打理生意。可就算是百般用心千般呵护,也难保太太不会接触到其他男人。

待会儿还有个很重要的客户要来,金主任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心思。看看时间,距离预约还有四十分钟,开车回趟家再过来应该来得及。

“小王,我出去办点事,待会儿要是客人先来了就让他们在会议室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金有恒心急火燎地扔下话,就冲进了电梯。

就在金有恒离开三分钟后,两位西装革履的客人就来了,走在前面的是位风度翩翩的老人,合体的烟灰色条纹西服,鼻梁上架着精致的金丝边眼镜,而他的满头白发居然专门做了个非常时髦的造型。在他身后帮忙拎公文包的小姐也漂亮得晃眼,黑色的阿玛尼套装搭配爱玛仕大方巾,大方得体。

这养眼的两位走进写字楼来已经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金有恒的秘书也不例外,当这二位人物站在她的面前,用一口标准的京片子询问时,她差点说错话。

“请问金主任在吗?我们预约过的。”美女亮出一张京南公司的名片,微笑着问小秘书。金有恒的预约表上登记的正是这家公司,不过会见时间差不多是半小时后。美女彬彬有礼地解释道,“我们第一次来重庆,怕路上耽误,所以提前出发了,没想到早到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您太客气了,我们主任……办公室在右边最里面那间……”小秘书忽然记起主任已经出去办事了,赶紧站起身来补充道,“对不起,主任现在不在,请您先去会议室等他好吗?我带你们去。”

小秘书把两位贵客送到会议室,还泡好了茶送过去。等她回到办公桌前,忽然发现电脑出问题,屏幕上出现一排奇怪的字符,看起来很像中毒。

天啊,还好主任不在,他该不会以为我在上班时间偷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网站吧。小秘书吓得不轻,赶紧打电话给楼下的总台,让修电脑的工作人员上来帮忙。

“是谁的电脑出了问题?”一个穿着工装挂着工作牌的胖子很快出现在小秘书眼前,效率还真快,从打电话到他出现最多一分钟。

“是我是我。好像是中毒了,能不能请你快点修好,要是待会儿主任回来了肯定会骂我的。”小秘书赶紧站起来,“你们效率可真快,我刚打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