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辆白色小车停在何剪烛宿舍外。开着窗,何剪烛看着车上下来的三个人——展木蓝,展妈妈,还有,钟欣霖。

开门。

展妈妈很客气地寒暄了一阵,还提了很多礼物给她,表示对她的感谢。

何剪烛觉得很好笑。

展木蓝却对她眨了眨眼,“何老师,我马上就要走了,去送我吧!”

何剪烛看了看展妈妈,这种情形下,展妈妈是不方便反对的,只怕好不容易说服的小兔崽子临时变卦,只能随着附和,“是啊,何老师,一起去送送吧,还有欣霖,也一起去留学。”

何剪烛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欣霖对展木蓝的事了如指掌,为什么欣霖会讨厌自己,为什么欣霖那么听展木蓝的话,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家族联姻?一早双方父母就定好的?

这样,也挺好!

她笑,“好啊!一起去机场吧!”

坐进那辆豪华小车,她发现,反光镜里,木兰树已是花落无痕。

心尖微微湿润,轻笑,果然应了那句,本季的木兰花已凋零,来年花开,已不是旧枝时…

对不起,我爱你3

机场。

安检通道前,展木蓝将行李放在地上,对展妈妈说,“妈,我有话和老师说,你们在这等我!”

说完也不等展妈妈回答,自己走到僻静处。

展妈妈不便反对,何剪烛骑虎难下,只有在展妈妈异样的眼光中跟着展木蓝而去。

恳拐角,待展妈妈看不到他们时,展木蓝的离情才表露出来,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依依不舍,“我现在不是你的学生了,可以叫你的名字了吗?”

何剪烛有些慌乱,“不可以!一日为师,终生为母。”自觉这话说得别扭。

展木蓝看着她,想笑,明明脸红得胜过窗外的朝霞,明明早已心慌意乱小鹿乱撞,还要故作镇静吗?他真的,从来不觉得她像他的老师

让“好吧,那我登报,或者找律师公证,解除师徒关系?”他终于扑哧笑出了声,心底却点点忧伤,生平最怕离别,终究是惆怅的,他尽量让这个场面轻松一些。

而他,怎会知道,何剪烛心中盘算着的,是永别

这个笑话并没有让何剪烛笑起来,她甚至不敢抬眼看他的眼睛,口吻依然像老师,“展木蓝,到了国外,要好好念书”

“你放心,我会!我不放心的是你!”他低头,很想和她目光对视。

“我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是大人!”她的习惯还是这样,把自己摆在长辈的位置。

“我怕你急着嫁人,不等我了!”他笑,几分认真。

“我”何剪烛想说,我不曾给过你任何承诺,可是,她回头看了看安检口,怕的是,如果此话说出口,那么展木蓝会不会反悔,不肯出国了?于是,改了口,“展木蓝,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定是吗?你在国外也许会遇到更好的女孩,而我这都很难说”

展木蓝的脸色马上变了,“那我不去了!我生命里不会出现比你更好的女孩,可是世界上比我好的男孩就多了!”

何剪烛暗暗叫苦,她还没明说呢,只是暗示就成这样

只好再改口,“所以你要努力,让自己成为最优秀的男孩,你就此打退堂鼓的话,我会瞧不起你!”

展木蓝这才恢复到嬉皮笑脸的样子,“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塞到她手里。

“这是干什么?我有手机!”她还给他。

“我知道你有手机!不过,这个是专线电话,我们俩人的专线!我付费!”他调皮地笑了笑,“24小时不准关机,我们有时差的,你在睡觉的时候我是白天,会给你信息哦,你白天的时候,我在睡觉,梦里我会叫你的名字!”

这个手机,她是不该接受的她比谁都清楚,但不接的后果怎样呢?她只能苦笑了,“好,24小时不关机”

机场播音员催促登机的声音响起,展木蓝浅锁了眉,“我要走了”

“去吧,我不过去了,就在这看着你!”走了,走了,便和自己没有瓜葛了,她不想再面对展木蓝的母亲,更不想听展妈妈的“谆谆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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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木蓝也知自己的妈是个难应付的角色,不再勉强,挥手,三步一回头

他每一次回首,何剪烛都逼自己展开笑颜,温柔莞尔,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心,便如被掏空一般,空得听得见回声;空得,如失去了一件珍贵的宝贝;空得,不知怎样才能填满

手中的专线响了起来,有短消息提示,打开,字句间仿佛看见某人澄澈的笑脸。老师,好吧,我还是习惯叫你老师,飞机要起飞了,我马上要关机,你不准关哦,没有你的消息我会寝食难安,再见,亲爱的老师!

泪,渐渐迷蒙了双眼,她流着泪回复:展木蓝,再见!

这五个字,她打了足足三分钟

也许,说了再见,就真的永远不再见了吧

当飞机在天空化成一个小灰点时,角落里的何剪烛心头湿湿的,任夏日火热的太阳,亦蒸不干这心头的水份。

此时的她,不会知道,他走了,她以后的天空便总是阴雨绵绵

音乐响起,她自己的手机有来电,一接,还是展木蓝的妈妈,声音亲和而温暖,“何老师,谢谢你,总算把这孩子送出去了!谢谢!”

谢谢?她该答什么?应该做的吗?苦笑,“不必了,没事了吗?”

“没事,没事,只是何老师,别忘记答应我的事那个手机”展妈妈总是把话说得很艺术,什么都不明说,却什么都让人明明白白

她深呼吸,肺叶涩痛,“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手机我会永远关机的!”

“那好,那好,那我就放心了!再见,以后不再打扰!”展妈妈迅速挂了电话,犹如解决了个大麻烦。

何剪烛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微笑,流泪

展木蓝,我不会食言,我答应过你24小时不关机,那么,我会在24小时以后再关机的

对不起,我爱你4

深夜,何剪烛仍然睡不着,手中紧握着展木蓝送给她的专线手机,眼睛盯着墙上的时钟。

该到了吧?他那是白天吗?为何还没有平安到达的消息?二十四小时,她可是数着闹钟格子在过啊!只要二十四小时一到,她就会关机。可是,没有他平安的信息,她放心不下

掌心微麻,手机震动起来,随即想起铃声,还是那句,“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怎么是来电,不是短信?她或许可以坦然面对他的短信,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听他的声音

恳然而,铃声锲而不舍地响,她稍加犹豫,还是接了电话,彼端便传来他的朗笑声,“老师,还没睡吧?应该没有吵到你!”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何剪烛微感意外,以展木蓝的细心,应该知道她这边是深夜,怎么还会打电话来吵她?

他在那端笑,“老师,没有我平安到达的消息,你怎么睡得着?好了,现在我郑重宣布,我已经到美国了!你,乖乖睡觉吧!”

让“展木蓝”胸口难舍的痛,她禁不住叫出了口。心中有个声音在说,展木蓝,不要那么快挂电话好吗?你不会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的声音

“怎么了?还想聊聊?哈哈,早知道我离开会让你想念我,我从前就该常常离开!”他长大了,他不再是她的学生,说话也大胆起来

何剪烛如哽在喉,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师?”他轻唤。

“嗯”感觉腮边湿湿的,擦了擦,早已有泪流下来。

“你怎么了?在哭?”感觉敏锐的他立刻从她哽咽的声音里听出异样。

“没有!”她赶紧调整了状态,唯恐他有所察觉,“展木蓝,你在干嘛?”

“我?我刚下飞机呢!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你的!”

“哦那你给你妈赶紧电话吧,她一定也很担心!我睡了!拜拜!”该道别的,总是要道别

他听见她的“也”字,顿感欣慰,言下之意,就是她一直也在担心吗?“好,拜拜!睡了哦,别太想我!”他心情舒畅地开起了玩笑。

“再见,展木蓝!”黑夜里,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说了再见,仍不舍得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仿佛这样,便仍然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轻言细语。虽然隔了海,却那么清晰,那么温暖

他要她快点睡觉,可是,她怎么能睡着?耳边的“嘟嘟”声一直在响,响了一夜,直到墙上的挂钟当当当敲了九下,那是她调好的时间,到这个时候,展木蓝给她的手机整整开机二十四个小时

“展木蓝,再见!”她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一夜,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刻,对着空气和他说再见,然后,永远关机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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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对不起,还来不及说爱你

不过,幸而没有说出口,否则,她一定无法割舍

关机音乐结束的时候,她如同被抽走全身的精力,颓然闭上眼睛,泪,滑过,昏睡不醒

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不想醒来,所以,这一觉睡得不知时日,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仍是黑的,她闭上眼,继续睡吧!反正已经考完,她无事可做,可以睡个昏天黑地

而她真的,便这样睡了醒,醒了睡,连饭也懒得起来吃,最后,是校长打电话来,请她办公室面谈,她才脱离了这种茧居的生活。

其实她很清楚校长找自己干什么。一年的试用期过了,她和施羽必须离开一个,会是谁呢?总有预感会是自己,她永远都是个倒霉鬼,这一次,她也不相信好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果然,校长请她坐下后,便直奔主题。先是把她的工作成绩大加肯定,称赞她是有前途有作为的优秀老师,最后才道,“可是,何老师,考虑到你和展木蓝师生恋的事造成一些不良影响,我们为了学校的声誉”

何剪烛一听,全明白了,笑了笑,“校长,我知道了。谢谢!”

其实,她真的不明白,她何曾和展木蓝有过师生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然她不难过,这个城市已没有让她留恋的事物,即便学校不解聘她,她自己或许也会选择离开。大都市,总是有太多的是与非,或许,她不适合

告别校长,掩上门,她站在校长室外俯瞰整个学校,心头说不出的难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舍不得这学校,还是舍不得,那些花已凋零,徒留枝干的木兰树,抑或,树下吹叶笛的少年

忽而,校长室里传来校长接电话的声音,“是的,我们已经辞了她,放心,您打过招呼的事,我们肯定办好!对了,展木蓝去美国还习惯吗?你这当妈的可真操尽了心”

何剪烛微微一笑,离开办公楼。

操场上,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我是剪烛啊!妈,我要回家了!对!回来陪你!再也不走了!明天!明天的火车!”

放下电话,泪湿两腮,心头如堵了个东西,胀痛难受,无比想念的,却是妈妈温暖的怀抱,和她身上惯有的茉莉花香味

除却巫山不是云1

南部的小镇,还保留着古香古色斜飞屋檐,青瓦木楼。

何剪烛接到电话,说是妈妈病了,请了假,从乡下中学火急火燎往回赶。

离开了大都市,她便回到家乡,回到妈妈身边,回到父亲曾下过乡的地方支教。之所以作出这个选择,是因为小时候听爸爸说过,那里有最质朴的人和最贫瘠的教育,所以,她来了!来寻找父亲的足迹!

然而,乡下到小镇毕竟路途遥远,一周只能回家一次,虽是回了家,仍不能侍奉于妈妈身边,妈妈身体不好,这让她很内疚。

恳父亲早逝,妈妈执着于对父亲的爱,一生未改嫁,硬撑着独自一人把何剪烛拉扯大,如今妈妈年华逝去,徒留一身病痛,而她,羽翼丰满,却不能禁锢自己的翅膀,想起来便觉得歉意,是以,加快了去医院的步伐。

在心血管病房,她顺利找到了妈妈,透过窗户,看见妈妈吸着氧,吊着吊瓶的样子,心里便酸酸的,眼泪直涌。

怕妈妈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担心,悄悄拭干了泪才笑着进去,轻呼一声,“妈!”

让何妈妈原本就没睡着,听见声音,虚弱地露出一个微笑,“剪烛回来了!不是说不让你来吗?耽误工作多不好!”

“妈!全世界所有的事加起来都没有你重要!”何剪烛鼻尖酸酸的,撒娇。接到医院的电话,她一颗心便立时飞了回来,只要一想到妈妈病中也没人照顾就心急。只是,不知道医院如何得知她的电话?身为退休教师、一辈子兢兢业业的妈妈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电话告诉医院,让医院通知自己而耽误工作的。

“真的?”妈妈眼里便闪过一丝狡黠。

何剪烛不知妈妈有深意,挨近妈妈坐着,“当然!”

“那好!”妈妈的目光深邃起来,“剪烛,妈妈有一件正事必须给你提。”

“您说就好了!妈妈的话就是圣旨,女儿哪有不遵之理!”何剪烛笑着从桌上的水果篮里取出一个苹果,给妈妈削水果吃。

“剪烛,妈妈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就是容易病发突然,整得人措手不及,你又常常不在妈妈身边,不是妈妈拖你后腿,妈妈身边真的需要一个人!”

何剪烛托着手中的苹果,小心地转着圈,听了妈妈的话,心中隐约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右手一抖,苹果皮断开,掉落在地。

她笑了笑,有些不自然,“妈,那…要不,我还是调回来吧?”

“不要!”何妈妈立刻严词否定这个提议,“我和你说这事不是要影响你工作,支教去了一半就灰溜溜地回来,影响多不好!再说了,你回那里去支教,是你爸爸的心愿,你就安安心心工作吧!妈妈的意思,是你该找个人谈谈恋爱,结婚了!”

何剪烛无奈地笑,话题果然扯到这个问题上了,小镇上的人,不比大都市,结婚都早,传统观念,结婚了,有家了,就安定了,老人一辈子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妈!吃苹果吧!”她用小刀挑起一小块,用牙签穿了,喂到妈妈嘴边。

“我不吃!别一提这个问题你就给我打马虎眼!你想妈妈发病的时候没人管,早点去见你爸爸啊?”何妈妈生气地板起脸。

何剪烛无法再逃避,放下苹果,嘟起嘴,在妈妈面前,最有力的武器就是撒娇了,“妈!我最最亲爱的妈妈!女儿也想嫁人啊!可总不能随随便便从街上拉一个人就嫁了吧?这种事要缘分的!”

“缘分?”妈妈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你平时在乡下守着孩子,走没回来就守着电脑,人家给你介绍那么多个,你一个也不肯去见,上哪去遇你的缘分去?”

何剪烛捧住脑袋,假装被轰炸地晕乎乎的样子,娇声道,“妈妈!好嘛!下次,下次我一定去见,好了嘛?”

妈妈正在生病,她不想惹妈妈生气,这冠心病高血压之类的毛病,最忌的就是情绪激动,所以,只好先敷衍敷衍了…

“真的?”何妈妈憔悴的脸立刻有了光彩,“好,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有个年轻人要来,叫做沈立端,人民警察,人挺好的,个儿高,长得帅,还很热心,我这回住院可全靠他了,不然你回来见到的就是妈妈的尸体!”

何剪烛完全没想到妈妈这么狡猾…

“啊?警察叔叔啊?不要!我怕啊!会打人啊!”何剪烛企图用胡搅蛮缠躲过这一关…

谁知门口立刻响起另一个声音,“呵!谁说警察叔叔会打人?只打坏人,除非你是坏人!”

何剪烛急速回眸,却愣在了原地…

高个,短发,手中捧着一碗粥,十指白皙纤长,完全不是一双警察的手,她忽然想起了木兰树下的男子,手捧一朵洁白木兰花的剪影…

凝眸,他的眸子清亮透彻,笑起来的样子竟有几分某人的调皮…

“你好,我叫沈立端!”他向她伸出手。

她脸色红透,埋怨自己的花痴,没错,他叫沈立端,不叫展木蓝…

“你好!”她淡淡点头,却没有伸出手…

“伯母,喝粥!”沈立端并不介意她的冷淡,把粥奉给何妈妈。

“嗯!好!好!”何妈妈乐呵呵地接过,只为沈立端进门时,何剪烛错愕地反应,以为这一回,有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