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这次顾长熙并没有立马就回话。白白很有经验地道:“他可能上厕所去了,或者是在浏览网页没有看到。”

  乔娜冒了句,“要是顾长熙真是和女朋友一起出游,怎么办?”

  “可能性不大,”吴欢摇头。

  “为什么?”

  “顾长熙如果有女朋友,早就被人肉了。”

  乔娜拍着吴欢的肩膀笑,可一笑完,大家又看向了我,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对话框里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屏幕出现了两个简单字:不是。

  没有答非所问,仅仅是就事论事,却完全不是我们希望得到的答案。

  沉默片刻后,吴欢总结道:“小宁你还有希望。”

  乔娜把屁股往中间一挪,挤开白白,道:“你们都不把功夫使在刀刃上,再磨叽一会人家都下了,让我来。”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乔娜,生怕她问出什么越轨的话来。乔娜感应般的望向我,想了想,输入道:“顾老师,我今天晚上好像在学校门口看到你了。”

  我心惊,正欲阻止,消息已经发了过去。

  我站到乔娜身后,准备随时掐死她。但很快顾长熙有了回复:嗯,今天有个颁奖,就在礼堂,我还碰到了程宁。

  没想到顾长熙会主动提起这一茬,大家再次不怀好意地瞅了我一眼。乔娜脸上露出胜利得意的表情,炫耀地看了我们周遭一圈。白白及时提醒她:“你现在用的是我的号啊,千万别败坏我的英明。”

  乔娜不屑地朝她挤挤眼,驾轻就熟输入道:“哦,我没去,顾老师领奖了?祝贺祝贺,我认识您的好多别学院的粉丝呢。”

  瞧这马屁拍得。

  不过顾长熙已经熟悉了我们的伎俩,处变不惊发了个万能回复:呵呵。

  真是毫不费力地四两拨千斤。

  而话题到这里,好像又有点进展不下去了。

  乔娜也有点犯了愁:“顾老师有点油盐不进啊,说话像是在娱乐圈打拼过的人。”

  吴欢瞅瞅我,又瞅瞅电脑。光标在聊天对话框闪啊闪。

  “你快点。”白白催促,“要断电了,我电脑没电池。”

  ”别催。”乔娜挠头,情急之下一行字发了出去:“那有人跟您送花么?”

  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

  那边回答很爽快:有啊。

  乔娜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我,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我知道乔娜肯定要问关键部分了,心里咚咚咚打起鼓来,震得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

  我忧愁地皱着眉头,犹豫不觉,表情像个优柔寡断的更年期妇女。

  “关键时刻了,”白白蛊惑地道:“小宁你不想知道么?”

  乔娜和吴欢殷切热切地看着我。

  说不想,是违心的话。可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后果呢?

  不敢想。

  我思忖半天,如果顾长熙轻描淡写地谈论此事,正大光明,我便以后再不胡思乱想了。

  可,如果万一,我说万一,他的话含义深远、引人联想呢?

  白白的话又回响在耳边,我想起自从认识他以来,似乎真的比别的老师接触地都要频繁,他的笑,他温和的语气,他淡淡的神情像电影快进般在我脑海闪现。那么多巧合,那么多不期而遇,让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了跳动,我期望又担心,心乱如麻。

  死就死吧!

  可还未等我下达最后命令,乔娜便自作主张继续跟进:“顾老师您一定很喜欢吧?鲜花留在家里可以美化空气哦。”

  看见那一行字,我脑袋翁一声就大了。

  太明显了,太赤-裸-裸了。

  乔娜怎么可以就这么问出去了呢?这让我情何以堪,让我以后如何在他面前做人?

  我现在只有一个冲动,那便是先掐死乔娜,然后自杀。

  可冲动归冲动,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在害怕和期待的双重折磨下,等着他的回答。

  又是漫长的三分钟,我的手心已经隐隐捏出了汗。

  终于,屏幕上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而那字眼忽然又消失,像是对方停止了打字。

  白白急得拍桌:“真是龟二代啊,打字这么慢!”

  我咽了咽口水,站姿僵硬严正以待,如临大敌却又如同接受审判。

  过了好一会儿,“输入”的字眼又重新浮现,很快,简短的7个字出现了:

  嗯,但我花粉过敏。

  就在这时,电脑“呗儿”一声,屏幕一黑——宿舍断电了。

  整个寝室陷入了安静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呀,顾老师你太黑了!

  话说我最近在读一本书,

  然后就接到那个书中之地的项目,

  所以我已经想好第三个坑,

  便从那里的一个故事开始。

☆、3030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我睁着眼睛,透过宿舍阳台的玻璃窗,看到外面的路灯萧索而孤单。夜深天凉,窗户因室内外的温差蒙上一层雾气,灯光变得朦胧迷离起来。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校园外居民楼的灯一盏一盏地减少。

  最有一盏熄灭时,心中好像也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我翻了个身,又悄然叹了一口气。

  花粉过敏。

  是啊,这么正常又普遍的原因,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如果不是因为特殊的原因,有哪个老师会把特意送他的花,转手就送给别人?

  顾长熙明显就只是急切地想处理这个东西,而我又是恰好路过,所以他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而我却孔雀开屏地曲解了。

  我揪着头发,悔恨地闭上眼睛。他是老师,我仅仅是过他课堂百名学生中的一员。每一年他都会有这么多的学生,犹如过江之鲫,而我不过是长江中最平凡最普通的一只,既不学富五车又不貌美如花,或许若干年后他都不记得有个叫程宁的学生,又怎么会对我有其他的意思?

  而刚才我居然受了白白她们的撺掇,鬼使神差地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神思恍动……好像她们那么说着,那么分析着,还真有点是那么回事儿了。我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而当我看到顾长熙最后那几个字时,脑海最初的反映却居然是空白一片,茫然半天后,心脏忽然一紧、又一松,交替的间隙,失落见缝插针地涌了上来。

  我真是异想天开自作多情。

  一想到这个我又羞愧难当,我哀叹一声,像鸵鸟般用被子捂住了头,悔恨交加,我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念头!我真想借一把神奇的黑板擦,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擦得一干二净。

  黑暗中,那束花静静地立在乔娜的花瓶中,发出幽幽的香味,每一朵盛开的花,都向我绽放嘲笑讥讽的笑容。

  胡思乱想了半宿,天微微发亮时,我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想。

  白白和我的飞机票是早上7点20,从学校感到机场快的话也要将近一个小时,如果在加上换票登机的时间,我们至少在5点半的时候整装待发。而事实上5点半的时候我俩刚刚睁开眼睛,盯了时钟半天忽然反应过来情况十分严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洗漱,乒乒乓乓在宿舍捣腾半天,成功吵醒乔娜和吴欢后,我们火速离开宿舍赶往机场。

  还好,6点50的时候,我们已经坐在等待区了。

  因为是早班飞机,候机的人并不多,大都各自看着杂志或者盯着墙上的屏幕。机场的空间异常的高,红色的结构杆件暴露出来,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平坦的水泥地和等待命令的飞机。脚下的大理石砖被清洁工人打扫得锃光瓦亮,地面的一切都倒影地清清楚楚。

  我捏着手里的机票,上面写着:北京——敦煌,七点二十分。

  白白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闷声道:“不饿。”

  白白递过来一包萨其马。

  我推还给她,反问:“飞机上不会有早餐么?”

  白白叹了口气,冒了句:“咱俩好好玩。”

  眼神欲言又止。

  其实并不是我刻意要装深沉,只是确实困得要命。我现在的状态就跟通宵赶图、一大早兴奋地交图后的状态一样,只剩下打完鸡血的后遗症:头昏、乏力以及斗鸡眼视力。

  所以一上飞机,我就调整好座位,系好安全带,头一歪,睡着了。

  我又做了一个梦。

  我又梦到那日我流鼻血了。梦境就像电视连续剧一样,接着往下演。

  我惊慌失措地挥舞着小手,奔向家里。奶奶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塞给我一团纸,血很快染红了纸团,并顺着漏在鼻孔外的地方往下渗血。奶奶有些慌了,她拿起电话拨给了妈妈,我瞪着小眼听着听筒里漏出来的“嘟——嘟——”声,而好久,都没有人接。

  我心里如同千万只猫在抓,急切的盼着门外。

  妈妈怎么不接电话?她怎么还没来?

  妈妈!

  我的灵魂好像脱离了身体,缓缓盘旋到空中。偌大的老屋中,一位老妇束手无策地守着一个垂髫小孩,小孩鼻血一直不止。

  我觉得自己快死了。

  我含着泪花死死地盯着门外,正是夏末秋初的时候,太阳西斜,映着门口的荷塘一片残花败柳,惨淡不堪。

  等待无果,我扣着门框,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起来。

  而醒来时,飞机平稳的在空中穿梭,机内一片安详。

  美丽的空姐用温柔的语调告诉我们还有半个小时飞机降落,并向我们播报着市区里的温度。

  白白告诉我,在我睡觉的时候,错过了一盒面包和一份饮料。中途飞机遭遇云层,颠簸起来,所有的人都吓白了脸,而只有我一个人像安若泰山,睡得跟死猪一样。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换了个角度,望向窗外。

  天空如洗,蓝得发亮。大块大块的白色云朵像棉花糖一般浮在天上。幼年的时候,我总会猜想天上的云朵上是否真的有神仙,甚至臆想自己会不会就是某位神仙的童子,某一日天上云朵间会突射一道金光,牢牢将我笼住。一位鹤发童颜地老者凭空出现,和颜悦色地告诉我,凡间历练结束,情劫安然度过,我的意中人早已在天宫等候。

  我又无端联想到《大话西游》里紫霞经典的那句话:我的意中人会踩着五彩祥云来接我。而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

  莫名就有些伤感。

  敦煌市区并不大,下飞机后我们直奔预定好的青年旅社。马路两边是高大的胡杨树,树后是颇有西域风格的建筑,仿古建筑的飞檐翘角、古色古香的青灰瓦是整个城市的主基调。汽车停在一栋黄色的房子钱,门前刷着温暖的红漆,路边的胡杨树黄绿参半,蓝天映在白色栅格的玻璃窗上,格外高远。天气晴好,风景如画,一扫我心中的不快,情绪瞬间就高涨起来。

  “白白!”我深吸一口气,诗情大发,高呼:“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啥?”

  “垂死病中惊坐起,问天再借五百年!”

  “……”

  我和白白计划的是今天在敦煌市区玩一玩,中午吃了一碗当地有特色敦煌酿皮子,晚上去夜市一顿狂挑狂砍最后捧回了四个夜光杯。第二天一早我俩精神抖擞地收拾好东西,慕名去参观鼎鼎大名的嘉峪关,而悲催的是,汽车在一望无际地沙漠中狂野地奔跑到终点站后,我俩才发现坐错车了。

  我俩一脸无语地下了车,于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二十出头,学生打扮。

  汽车绝尘而去后,站台上就剩下我们三孤零零的身影。

  举目四望,不知何所在。

  “白白。”我深吸一口气,“你说这趟车是可以到的。”

  “我真傻,真的。”白白悲哀地向我诉说,“我单知道这趟车是可以到嘉峪关的,却不知道我们竟然坐反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