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啊。”

“上次你设计让那个女人出家为道士,没想到,她人走了,仍在府里占着一个大太太的位置。既然如此,就让她彻底消失,看侯爷还有什么由头。”

钱至一哆嗦,这不是叫他去杀人吗?五十两金子做赏钱是多了点,若要买凶杀人,又未免太少。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芸香撇撇嘴道:“二太太说,这件事替她办成了,等她晋为大太太,一定提拔你做大管家。”

钱至叹了一口气,既上了贼船,以后要怎么走就由不得他了。夏氏那女人素来心狠,说了那么多“贴心话”,又把这样机密的事交给他,便一文不给,他照样推脱不了,贴钱都得给她办好。

想了想,一咬牙道:“要我答应可以,但你今晚不准走。”

空头许诺算个屁现享受到的才是真的。他心里何尝不知道,小丫头嫌他年纪大了,能敷衍就敷衍,他若不抓住时机多玩几回就是傻子。

见芸香拔腿要跑,钱至死劲儿拽住,压到门板上说:“你的主子要我去杀人,一旦被人发现就是死罪没人发现也是造了杀孽,损了阴德。我吃这么大的亏,总该有点奖赏吧,我明儿就跟太太讨了你,让你做我的二房。”

芸香肺都快气炸了,身为当家太太身边的头等丫环,正值芳龄,让她跟一个老帐房鬼混,本来就够委屈了,还去给他当二房?她为了保住大丫头的位置,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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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能一更了。

第五十八章这就叫暧昧吗?

回到下榻的客栈,刚换好衣服,窗子上就传来叩击声。

容悦把人放进来,喊了一声“大师傅”,待两人坐定,便开口问:“最近没人找武馆的麻烦吧?”

卢骏轻描淡写地说:“有些小打小闹,为师还应付得了。”

容悦起身倒了一杯茶给他:“辛苦您了,我这次去云门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山庄那边也要师傅常去看看。”

卢骏点点头:“你别担心,有太太坐镇,还有三师傅跟六位堂主呢。”又以商量的口吻道:“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武馆要维持下去,光靠教人练练拳,终究不成,所以为师想从下月起,重新开始接镖。”

“也行,这样大伙儿可以轮换着出去散散心”,容悦知道这两年他们都有点憋得慌的感觉,可她现阶段只能以学艺为主,还不敢大展拳脚,只能先这样维系着。

卢骏的想法是:“多出去走走,可以增长见闻,总像这样闲着,迟早会变成废物。”

容悦笑道:“我正好有些事要交给他们做。”

卢骏居然站起来回话:“请小主人吩咐。”

容悦微楞,转念一想,也就坦然了。现代的平等观念在古代是行不通的,一旦祭出“自由、平等”的大旗,像暗部这样的组织首先应该解散。

容家的各代主子们靠什么掌握这些暗人?不是靠那点月银,而是靠卖身契。他们进暗部的时候,包括穆坤在内,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要不然,他们一群身怀武艺的大男人,凭什么听一个小丫头调遣?难道真是怕一块令牌吗?

别人可能迫于生计,穆坤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容悦没打探出来。有两次她想把话题往这方面引,穆坤立刻岔开,容悦怕触犯了他心里某些不欲为人知的隐私忌讳,只得作罢。

在拜师的当天,她就把卖身契还给了三位师傅,他们现在都是自由人。容悦并不担心他们会离开,他们中最年轻的卢骏也超过四十岁了,尹惟将近五十,都是老光棍,无家无室,离开了能去哪儿呢?

暗部就像现在的集体单位,对职工包干到底,负责生养死葬,对那些无所归依的人来说,不失为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容悦发现,暗部正式在编的九十九位成员,无论老小,没一个成家的。她仔细阅读卖身契的条款,上面并未明文规定不许娶妻生子。她曾就此向母亲询问,萧夫人告诉她:“凡暗人隐卫,身价银比一般奴仆高得多,相当于死士,他们是随时准备为主人舍命的人,所以一般是不娶亲的。”

容悦自然不敢问出“那他们的个人需要如何解决?”想来男人跟女人不同,并不一定要通过婚姻才能解决生理需要,像曾经的厨子余成,不就跟个寡妇交往了好几年?

卢骏见小主人长久沉吟,关切地问:“遇到什么犯难事了吗?”

容悦道:“只是有点疑惑,想请大师傅开示,您先坐下,我们慢慢聊。”

“嗯,你二师傅去武馆,跟我说了好多,把我耳朵都快说起茧子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重病在身不久于人世的是他,而不是他兄弟。”

容悦心里一咯噔,赶紧喝下几口水,才稳住心神道:“我要说的正是二师傅的事。二师傅来自楚溟国宗室,大师傅肯定知道吧?我一直想不通,以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修为,为什么要入景侯府的暗部?据我所知,做暗人的,大部分都是孤儿,或寒门子弟。”若非走投无路,谁肯卖身为死士。

卢骏告诉她:“穆坤起初跟他兄长一起,随闲云真人修道,据说比他兄长还得真人器重,有意把衣钵传给他,他却偷了真人的一样法宝送给魔尊座下的女弟子,被他师傅逐出师门。后来转投黄蘖真人名下,黄蘖真人也很器重他,却在三年后离奇失踪,外面谣言满天飞,有人言之凿凿地说,亲眼看见穆坤仍跟魔教弟子往来,说不定又想偷什么,被黄蘖真人发现,便伙同魔女把真人谋害了。黄蘖真人本就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收下他的,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便不是穆坤害的,也会赖到他头上,说他身上沾染了魔女的妖气,走到哪儿都会污染清净宝刹,给师门带来灭顶之灾。可怜他王子出身,却弄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无处容身,最后远离楚溟国,投奔到老侯爷门下,才过了几年安静日子。”

“原来如此”,容悦唏嘘不已,尤其觉得难以置信的是:“穆师傅会偷东西?”

卢骏叹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一门弟子中,最受器重的那个,最易遭嫉,不赶走他,别人怎么上位。”

容悦为穆坤难过的同时,更担心他身体状况,她只希望这是孪生兄弟之间的感应现象在作怪:一个挨刀,另一个会痛;一个生病,另一个也不舒服。

卢骏比她想象的更敏感:“姑娘是不是发现二长老最近老得很快?”

“是啊,可见忧思令人老。”不过短短几日,穆坤就迅速地从中年过度到老年,渐渐显出了他的真实年龄。

“那姑娘要抓紧时间,尽可能多跟他学,以后晚上别再出去东探西探了。我带了几个人来,让他们随你去云门山;也传信去了山庄,让春痕和夏荷过来,然后送她们去云门山侍候你。”

“师傅”,容悦提高嗓音,有些无奈地说:“云门山是清修之地,连我自己都怕被那里的掌门拒之门外,她们跟去行吗?”

卢骏对此信心十足:“没问题的,云门山上也有女道士啊,你穆师傅的兄长虽不是掌门,辈分比掌门还高,你们去了,是贵客。”

“那好吧,就依师傅的,我也有几件事,要麻烦师傅。”

“你说。”

“刚去容府查探,发现容徽的二夫人好像要害大夫人”,容悦把在牡丹院听到了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道:“我想请师傅派两个人盯着,最好能在钱至动手时当场抓获,看能不能拿住这个把柄,让他为我们做点事。”

她对庄夫人没有任何印象,也谈不上任何感情,若非想了解容府的经济状况和帐目往来,她并不想介于容徽妻妾之间的斗争。反正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谁倒台谁得势,于她而言,没什么区别。便是把夏夫人整垮了,扶持庄夫人回府当家,她一样会站在容徽那边对付二房,因为她还有个跛脚儿子。夏夫人想让容慎袭爵,庄夫人同样想自己的儿子上,谁规定跛子就不能当侯爷了?

“还有呢?”卢骏掏出个小记事本,用炭笔记录着,这炭笔还是容悦画出草图,让六堂主秦云仿作的,其实就是铅笔,只不过里面的铅用炭芯取代。

“派人监视容府,尤其是槐荫院和芙蓉院,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把假容悦藏在哪儿了。”

卢骏放下笔:“姑娘似乎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哦?请师傅提示。”

卢骏笑道:“姑娘的婚事啊。听说容徽去南陵萧家的途中见过严少堡主,少堡主却只在五里亭摆了一桌茶点招待,陪了没多大一会就走了,这门亲事显见无望了,姑娘就不怕容徽另外把您许给什么人吗?”

容悦也笑:“听起来确实是个问题。”

卢骏打量着她:“我的姑娘,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呢,太太可是急得不得了,嚷着要抢先给你订亲呢。”

容悦这才换上恳求的语气:“那师傅一定要帮我劝着点儿,要是母亲糊里糊涂给我订下一门亲,我是不依的,逼急了,我也出家修道去。”这不是威胁,刚才听卢骏说,云门山上也有女道士时,她的确有点动心。

卢骏忙安慰道:“太太是你的亲娘,她要订亲,肯定会先征得你的同意,人也会先让你相看过。”

见容悦默不作声,又开口试探:“其实,严谨真的不错,他私下里找穆坤谈过,那番话连师傅听了都感动,确实够诚意。”

“他说什么了?”

“他说先跟姑娘把亲事订下来,至于什么时候迎娶,全看姑娘的意思,姑娘想拖几年就拖几年,决不逼婚。”

容悦笑着摇头,还以为有什么新鲜词,原来不过是老生常谈,而且,“这话本身就有语病,难道我拖十年八年也行?”

卢骏纳闷起来:“难道姑娘自己就情愿当老姑娘?”

“也不是不可以”,见卢骏瞪大眼,改口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师傅你信不信,其实我也想订下一门亲的,这样大家都清净了,太太不再犯愁,容徽也不会总打主意。可人家严谨上有父母,下有一个大家族,年纪也不小了,好像有二十一了吧,他家里还等着他开枝散叶呢,他父母怎么会允许他的未婚妻死赖在娘家呢?别说几年,只怕一年都等不了。再说,太太不是嫌他没爵位吗?”

“多少总有点”,说起这事,卢骏就后悔,都是他挑起来的,“可太太听说他肯花十万两银子聘下你,见你病在客栈,亲自上门接到自己的庄园休养,足见对姑娘一片真心。后来,为师又给太太例举了几个嫁给落魄贵族的商户之女,陪嫁金山银山,还得不到一句好,一大家子靠媳妇的陪嫁养活,一大家子联合起来埋汰她。太太不再强求那一点了。”

“大师傅”,容悦笑出声:“你不该当武馆馆主,该当师爷,这么好的口才,什么都让你说尽了,翻来覆去都是理。”

仔细一想,祖父能选他当暗部首脑,除了武功好,够忠心,口才和组织能力也是重要的考量因素。三位师傅中,若论修为,卢骏并不是最出色的那个。

卢骏趁势提议:“姑娘若真想清净,不如跟少堡主订亲,至于他父母那边的工作,他既敢承诺‘不逼婚’,自会想办法解决。若他出尔反尔,我们也可以悔婚,怕什么。”

容悦有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就否决了:“严谨想订下我,就得给容徽十万两银子的聘金,就算他愿意,我还舍不得呢。”

“姑娘若只是不想严少堡主破费,为师倒有个办法。”

“师傅你别乱来,我先把话撂在这里,不管是谁,如果不经我同意就订下,我统统不认”

“严少堡主也不认?”

“不认”态度很坚决,没有一丝犹豫。

卢骏疑惑起来:“姑娘不是跟少堡主感情很好吗?一路有说有笑的,还帮了他那么大的忙。”

“他也帮了我啊,这就是朋友之间的互助,不是师傅理解的那个意思。”

“不是吗?都说姑娘以前跟临风公子感情怎么好,依为师看,还不如跟少堡主呢。”

容悦沉默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或正在犯一个很大的错误,这个错误,叫“暧昧”。

从前的容悦,因为喜欢夏御,每当夏御到容府做客,总会跟前跟后,结果被自己的父母当成青梅竹马,被不怀好意的人说成残花败柳。现在的她,循着前世跟男性友人交往的模式,对看得顺眼的男人鼎力相助,自己有困难也会求助,在她自己看来,他们是普通朋友,或同事关系。可落到外人眼里,却别有意味,比如,在卢骏看来,他们甚至比以前跟夏御还要亲密。

想来也是。以前的容悦是个羞涩文静的姑娘,受着古代闺秀教育,再跟一个男人亲近,也最多是脸红红地喊他临风哥哥,趁他不注意时偷瞄一眼,或塞个荷包什么的。哪像她,公然住进严谨的园子,跟他一起做夜行侠,用种种不入流的手段协助他解决各种问题,这些经历传到卢骏和她母亲萧夫人耳朵里,他们铁定会以为她跟严谨的关系已到了相当的地步,只差一个订婚仪式了。

暗暗打量容悦的神情,卢骏确定自己没看错,那是为难、懊悔带来的沉思,而不是小姑娘想念心上人的表情。难道,他们都会错了意,姑娘对严少堡主,真的没有男女之情?

二人各怀心思,一时屋里安静下来,这时苗砺在外面道:“姑娘,方总管来了。”

方槐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里面一看就是账本,容悦苦着脸说:“都快三更了,方总管不会要我连夜对完这些吧?”

方槐笑道:“姑娘别怕,太太看姑娘这些日子学艺辛苦,账本都是自己看的,没让送去姑娘屋里,这是大长老叫送来的。”

容悦转过头:“大师傅,你嫌我不够累是不是?”

卢骏接过周泰送进来的毛笔砚台,亲手替她翻开帐本,用诱哄的语气说:“这些都是今年的账目,太太都对过了,你稍微翻翻,再签个名。你这一走,年前恐怕回不来,他们要扎帐。”

容悦知道,卢骏这是在帮她树立威信,强化主人意识。她长期在外隐居,要不在帐目上留些痕迹,碧水城这边的店铺,包括方槐等人,都要忘记主子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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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没更,今天三更补上,二更大概在19点,三更在22点。

感谢潘子和考拉的粉红票,我很惭愧。

前面一章应该是五十七章,这一章是五十八章。

第五十九章欲断难断

晚上公务繁忙,白天容悦便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她本想好好补个眠,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卢骏昨晚说的那些话一直困扰着她,让她懊恼的同时,也涌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前世,她不婚不恋,却有两个在心坎上刻下了稍许印迹的男人,一个是军校的同学,一个则是她的直属上司。

直属上司,用通俗的话表述,就是她的接头人。因工作性质特殊,哪怕隶属同一小组的同事,也可能互不相识,他们都是跟直属上司单线联系的。

她十七岁从特训班毕业(培训了五年),然后入国安部,在这位上司手底下工作。每次的任务都是他安排,任务结束后也是向他汇报,任务执行期间出了任何状况,都是跟他商量,或请求支援,或敲定下一步方案。联系多了,两个人慢慢变成了朋友,有时候她回到国内已是深夜,本想第二天再向他汇报,他却总会出现在机场或码头。

至于那位军校同学,几乎用尽了一切隐秘方式向她表达思念。他们之间是不允许交换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的,交换了也没用,因为时常变换。于是,她经常可以会在某份报纸的中缝看到诸如“小师妹,一别经年,你可安好?”“小师妹,我很想你,很想你”之类的广告。弄到后来,很多读者给报社写信,问“小师妹”是谁,登广告的神秘男子又是谁。可惜他们毕业后,只几位女同学秘密聚会过几次,这位男同学契而不舍地登了八年广告,终未能见她一面。

回忆往事让容悦更坚定了远离严谨的决心,既然她并没有与谁定情的打算,何必给人家希望?前世的上司和男同学已经让她愧疚不安了,这拣来的一辈子,她不要再欠下任何人的情债。

接下里的一段时间,容悦有意避开严谨。严谨大概也感觉到了,好多次上车下车之际,容悦都能感觉到他投注过来的目光,怎么由期盼到失落,由热切到凄冷。

终于,他们走到了分叉路口。

严谨要沿着驿道直走去云都,容悦一行则要左转去云门山。

当晚在客栈住下后,穆坤来到她的房间说:“严少堡主想跟姑娘道别,你这些天明显冷落他,明天就要分道扬镳了,好歹见见他吧。”

“好的”,如果严谨觉得有必要的话,她会给他一个交代。

十多天没单独相处,再次于灯下对坐,容悦心惊地发现,严谨瘦了,原本容光焕发的俊逸公子,现在却给她一种颓废和萎靡之感。

她的心被悔恨啃啮着,在这个时空,严谨是迄今为止她见过的最对味、最顺眼的男人,曾经有好几次,她都差点松口答应与他订婚,可考虑到一些现实问题,又退缩了。

严谨再好,也是有老婆的而且不只一个。不管他们之间的感情如何,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既定的,是法律认可的夫妇,她再插进去,连第三者都排不上。

而在她之后,严谨也可能继续娶妻纳妾。对她而言,这是背叛;在严谨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尤其,她体质虚寒,有可能不孕。

在古代,这样的女人是要被休弃的,严谨再喜欢她也越不过这个坎儿。到时保留她的主母之位,另娶侧妻生子,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已经仁至义尽了。

厘清了自己的思路,容悦再没有迟疑,很平静地看向严谨:“少堡主有什么话只管说,明天之后,就可能再难晤面了。”

严谨眼中失落更甚:“是不是在下哪里做得不好,惹姑娘厌憎了?”

“怎么会?少堡主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容悦以能结识少堡主为荣。”

“那姑娘为何…”严谨看着自己的手指,有点不知如何启口的意味。

容悦回答得很干脆:“我只是不想耽误少堡主而已。”

严谨猛地抬起头,盯住她的眼睛问:“此话怎讲?”

容悦深吸一口气道:“少堡主,你特意来一趟,除了辞行,还想问问,关于订亲的提议,我考虑得怎样了,对不对?”

“是的,姑娘答应我会好好考虑的。”

“我的回答是,我不能”

“为什么?”严谨的声音徒然提高,眼里血丝隐隐可见,只怕临别前的这几晚,他都没休息好。

容悦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既能表明立场,又不至伤害到谁:“因为少堡主是我的朋友,我才不能那样利用你。不瞒你说,至少最近几年,我压根儿就没有成亲的打算,你却有娶妻生子的压力。如果我跟你订亲,却迟迟不嫁,我这边是可以落个耳根清净,你那边呢,怎么跟你的父母交代?”

严谨晦暗的眼底升起一点亮光:“姑娘年纪还小,不想成亲我能理解,我早说了,我不逼婚,何时成亲,全凭姑娘的意愿。”

容悦只好点明:“你不逼我,可你父母会逼你呀,到时候你怎么办?”

“会有办法解决的。如果姑娘打算在云门山学艺,我就留在云都这边打理生意。只要严禄不在,紫荆堡的事务和天心镇上的生意我都不担心,家里有父亲,还有两个庶弟,我原就打算把天心镇上的铺子交给他们,自己再向外发展。”

“少堡主是个干大事业的人,听说在齐天国境内也有分店?”

“只在庆都开了一家,还没打开局面。”

“你盖那么大的洗园,难道想把紫荆堡也留给庶弟?”

“我无所谓,但父亲肯定不会同意,姑娘喜欢洗园吗?那我们以后回去住洗园就是了,紫荆堡…”严谨停顿了一会儿后,才继续说:“曾有风水师断言,那个地方利生财,但不利生养,尤其不利妻室生养。我父亲前后娶了五位妻子,现在只剩我母亲一人,嫡子女也只剩二女一子,我原就准备等娶妻后,和她一起住在洗园。”

看着眼前之人脸上的神采,容悦只能扶额,她明明要跟他摊派,正式回绝亲事的,怎么像两个人坐在一起探讨婚后住在哪里了?

“少堡主…”

容悦刚喊出一声,严谨就站起来,像这会儿才看见窗外的夜色,万分歉疚地说:“这么晚跑来打扰姑娘,是在下的疏忽,姑娘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可是…”

“那件事,你答应我好好考虑的,再考虑看看好吗?我不急,姑娘也别急着下结论。在云门山呆腻了,就到云都来找我,拿着这个到任何一家九福店去,他们都会给姑娘最好的招待。”

严谨松开一直紧攥的右手,一块带着体温的玉佩落入容悦手中,白色的温润的玉质,就如他的主人,一面刻着紫荆花,一面刻着两个字:慎微。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而且我也没准备回礼。”容悦慌忙推辞。

“姑娘若不要,就当着我的面砸了吧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

容悦诧异地抬起眼,原来,这个人也是有脾气的,也可以如斯固执,如斯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