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庾嫣,容悦脸上不免有些愧色。

穆远是庾嫣名正言顺的丈夫,却跟她夹缠不清,把庾嫣晾在一边不闻不问,容悦扪心自问,如果她是庾嫣…

如果她是庾嫣,就能不管不顾地落跑吗?

不能

从某种意义上,她们的处境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顾全大局才不得不陷落于此。庾嫣与穆远是典型的政治婚姻,说得难听点,庾嫣就是楚昭帝牵制庾家的一枚棋子,身为棋子,凡事不能自主,别人往哪儿摆,就得在哪儿待。容悦则是为了母亲和严谨以及一干亲朋好友的安全暂时屈服。她们都不乐意,却都无可奈何。

想到这些,容悦的眼中不觉带上了悲悯和怜惜,快步走进客厅,亲手给庾嫣奉上一杯杏仁花露,歉疚地说:“王妃姐姐,又辛苦你跑一趟,其实没什么事,都是我那两个丫头小题大做。”

庾嫣穿一件月白镶淡青绣边的小袄,系着淡青色的罗裙,十分爽洁清新,令人眼前一亮,可惜说起话来仍是一板一眼,表情欠奉:“事情的经过我都听说了,你的丫头做得很对,凡事不依规矩,不成方圆。这王府里的仆役都分了等级,同一个等级又有不同分工,大家各安其事,各负其责,才能井然有序,人定家和。若谁都自作主张,任意妄为,三等的跑去做一等的事,这府里岂不乱了套?万一有奸细、刺客混进来可怎么得了?”

“姐姐说得在理。”容悦看庾嫣喝茶喝得急,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掏出手绢为她擦拭,庾嫣的身姿略有些僵硬,语气倒是柔和了许多,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一个女人,贤良温顺固是美德,太宽和了,反而容易助长那些奴才的气焰。”

“姐姐教训得是。”容悦在庾嫣面前,永远从善如流。

庾嫣终于开颜,笑睨她了一眼道:“谁教训你呀,我跟你说道说道而已。”

“没教训,咱们只是在闲聊”,容悦笑眯了眼,殷勤地递过一碟从街上带回的蜜汁藤萝糕,庾嫣素来吃不惯这些甜腻腻的东西,看在容悦的面上,拈了一小块,容悦跟着问:“周嬷嬷和意儿…”

庾嫣告诉她:“交给顾兴了,他让人领去了牙行。”

容悦嘴巴张了张,到底没开口。她原本想着,自己反正不久就要走人,永远都不会再回雍郡王府,何苦平白得罪人?可那两位是穆远赶走,再由庾嫣处罚的,他们夫妇俩处置自己家里的奴婢,哪需她一个外人多嘴。

庾嫣察言观色地问:“你想留下她们?”

容悦摇头,正想表明态度,廊下有人通报:“姜侧妃到。”

容悦起身相迎,一面走一面朝卧室的方向偷瞄,幸亏庾嫣没问起,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妻上门,男人躲在未完成婚礼的侧室房里不出来,这叫什么事?

姜颀一进屋就满处打量,终无所获后,脸色不善地问:“听说我表哥在这儿,他人呢?”

容悦尚未想好应对之辞,庾嫣已经沉声开口:“这是容侧妃的屋子,哪有你家表哥。”

姜颀平时对庾嫣敬而远之,偶尔在府里遇见了也礼数周全,今儿却毫不退让:“姐姐明知我说的是谁。”

庾嫣冷笑:“你表哥那么多,本妃哪晓得你说的是谁。”

姜颀紫胀了面皮,她不肯跟眼前这两位一样喊“王爷”,而是一口一声“表哥”,无非是为了强调她跟穆远的关系,她能炫耀的,也只有这点了。

容悦没想到庾嫣这么维护她,她的身份,放到现代,就是可恶的第三者,虽说古代实行多妻制,男人无所谓忠诚,她亦不算夺人所爱,同属一个男人的女人仍是天敌。

姜颀显然也没想到会面对这种局面。也许在她看来,她跟庾嫣才是同盟军,容悦是她们共同的敌人,应该合力铲除才对,庾嫣就算要拉帮结伙,也该是拉拢她,她是穆远的表妹,贵妃婆婆的亲侄女。

短暂的惊愕后,她怒问:“王妃姐姐这是在隐射妹妹跟很多表哥都有往来?”

庾嫣要笑不笑地说:“亲戚之间互相走动是礼尚往来,本妃需要隐射什么?莫非妹妹认为跟表哥往来是见不得人的事?”

“你…”

“既已嫁入王府,一举一动都关乎王府的声誉,妹妹最好谨言慎行。”

容悦见矛盾升级,笑着打圆场:“刚刚那杯虎岭雀舌,姜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喝?这是今天刚从天星阁买回的永安猴魁,姐姐尝尝看,可还能入口?”

她也很烦姜颀,乐得看姜颀被人排揎,可庾嫣是在替她出头,真闹得不可开交,庾嫣未必能讨到好。庾家父兄均在几千里之外的海疆,庾嫣孤身远嫁,跟穆远仅是名义上的夫妻,除了王妃虚名,她没有任何依恃,姜颀却有姜贵妃撑腰。

姜颀板着脸说:“这茶还行。”

容悦便吩咐夏荷将永安猴魁装上一匣,又让春痕打包点心,等下让姜颀一起带回去。

姜颀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王妃姐姐,听说你今天发卖了两个下人?”

“是啊。”庾嫣答得一派坦然。

姜颀似有不甘,却并未争论什么,而是说:“妹妹屋里也有几个不安分的。”

庾嫣道:“你若想打发走,只管叫顾兴领去就是了。”

姜颀皱起眉:“可这样一来,妹妹屋里人手就不够了。”

庾嫣款款言道:“不够的自然会添上。王爷说我太俭省,每位妹妹屋里的下人都该翻倍才对,我说这是祖上的规制,王爷却道,规制是最低标准,咱们又不是没钱,何苦作那穷酸样。”

姜颀攥紧三角几的边沿,因用力过猛,白皙的手背上冒出了一根根青筋,破碎的嗓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与恐慌:“我表哥几时跟你交代的?”

“我想想看”,庾嫣一副认真思考状,姜颀屏息等待下文。

好半晌,庾嫣才轻笑着摊手:“不好意思,我忘了,王爷是什么时候交代的呢?昨天,前天,还是大前天…”

姜颀面黑如锅底,咬牙切齿地岔开话题:“王妃姐姐可不可以让牙婆子多带些人进来,这回妹妹要挑几个顺眼的,免得整日对着一些不男不女的怪胎,看了就倒胃口。”

庾嫣八风不动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破绽,不过瞬间就归于寂然,不急不徐地说:“妹妹要自己挑,不是不可以,但有一点,如果将来王府里出了什么事,比如,又发生行刺案,妹妹能为你选的人作保吗?”

姜颀反问:“王妃姐姐又能为你选的人作保吗?”

“我从没自己选过人,王府里所有的人员出入都归顾总管调度,而顾总管的权力,是王爷赋予的。”

“妹妹我自然能为她们作保,王爷是我的表哥,难道王妃姐姐怀疑我选的人会对王爷不利?”

“本妃从来对事不对人。还有,我想提醒妹妹一句,既做了侧妃,就该尊敬夫主,称他为‘王爷’,而不是‘表哥’。”

姜颀傲然而起:“王爷本来就是我的表哥,我喜欢喊他表哥,连贵妃娘娘都没说什么,敢情王妃姐姐认为自己比贵妃娘娘更有体面,人人都必须遵你的令行事?”

庾嫣盯着她问:“妹妹见了皇上,是不是也喊‘姑父’?”

姜颀语塞,庾嫣哂笑道:“见了皇上,决不敢喊‘姑父’,因为皇上地位尊崇,对不对?原来姜妹妹认为咱们王爷的地位不够尊崇,不值得你喊一声‘王爷’,只配跟你称兄道妹。”

“你…你…你故意歪曲我的意思,以为这样就能离间我跟表…王爷的感情,以为把我压下去,你就能得到王爷?做梦去吧,到最后,不过便宜了旁人。”

容悦听到“表王爷”三个字,差点笑出声,这庾嫣果然厉害,轻飘飘一个罪名安下去,姜颀以后再喊想表哥,可就得好好掂量一下了。

庾嫣一字一句地问:“便宜了哪个旁人?这屋里,可只有我们三个。”

容悦顿时傻眼,刚还感动得不行呢,觉得庾嫣特哥儿,特义气,可这句话,不是成心把她往漩涡里推吗?她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当围观群众甲,或路人乙的。

好在姜颀并不想同时跟两个人叫阵,容悦见她不吱声,乐得继续装聋子和哑子。

屋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自姜颀进门后,气氛就变得很尴尬。姜颀自己肯定也窝了一肚子火,可她依然死赖着不肯走,不时伸长了脖子朝容悦身后瞧,容悦身后不远处就是侧门,从那儿进去,是她的卧室。

周嬷嬷和意儿都被遣走了,姜颀对她屋里的情形还这么了如指掌,说明耳目细作不只那两个。好在容悦不打算久住,也就懒得清理门户了。

姜颀忽然吸着长气哼唧起来,嘴里嚷着:“不得了了,肚子好痛容妹妹,恕姐姐冒昧,借你房里的净桶用一用。”说着就要往侧门而去,容悦一把拉住道:“我房里从不放净桶的,夏荷,快扶姜主子去净房方便。”

夏荷答应一声,上前搀着姜颀就走,夏荷是习武之人,力气比一般的女子大,姜颀又不能硬冲进卧室看到底有没有净桶,气得脸都绿了,可话已说出口,不得不往净房走一遭。

等她从净房出来,容悦已经陪着庾嫣走到阶下,笑着说:“王妃姐姐要回去了。”意思是,她要出门送客,您自便。

容悦嘴里说送客,其实是想借机出门,她实在烦透了姜颀那种妻子上小三家捉奸的表情。如果姜颀非要不管不顾冲进卧室“搜”人,也由得她,他们表兄妹之间的官司,容悦没兴趣掺合。

为了不影响表兄妹卧室相会,容悦连春痕和夏荷都带走了。

没了碍眼的人,姜颀很快找了个蹩脚的由头蹭进主卧,她的亲亲表哥正舒服地窝在一把圈椅里看书呢。

姜颀理直气壮地寻人,真见到穆远,反而膝盖发软,干笑着打招呼,“表哥…原来您在这里,刚怎么不出去呢?”

穆远放下书,语气冷淡地说:“我怕吵,不想出去。”

“表哥”,拉长的语调,娇嗔中带着万分委屈。

可惜打动不了表哥大人,语气只有比方才更冷:“庾王妃有句话说对了。”

“哪句话?”

“你说呢?”

“表…王爷”姜颀想扑过去又不敢,站在原地泪汪汪地问:“您真的一点儿也不顾念咱们小时候的情份吗?”

“咱们小时候有情份?”他怎么不知道啊。

“我大姐那时候住在宫里,我每隔一两年就会来陪大姐住一阵子。”

“你大姐住在宫里的日子久,有情份的,也是我跟你大姐。”

“可我大姐嫁给了夏御”

“她是自愿嫁的吗?”

“不管怎样,她都嫁给了别人,如果她真跟王爷有情,为什么没嫁给王爷?”

“嫁了人也可以和离,然后再嫁。”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刚收到了你大姐的信,她已在来云都的路上,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会到达,你最好提前收拾好住处,免得倒时候手忙脚乱。”

姜颀快疯掉了,尖着嗓子喊:“你跟大姐一直有联系?她以前每次来都住在宫里,为什么这次要住在咱们府里?”

穆远朝赵贵做了个手势,赵贵躬身道:“王爷要批阅公文了,侧妃这边请。”

姜颀瞅见穆远拿出一封书信翻来覆去地看,心里像猫抓般地难受,信纸上的字小,她看不清楚,可字体是熟悉的,真是姜颐的笔迹。

姜家把姜颐送进宫中抚养,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让她跟穆远培养感情,将来好亲上做亲。他们的婚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结果却出人意表,姜颐另嫁,她成了穆远的侧妃。

姜颀忽然想起了出嫁前听到的一句话:“如果大姑娘嫁过去,肯定是正妃。”

当时她很气愤,跑去质问母亲:“大姐是嫡女,我也是嫡女,为什么大姐能做正妃,我只能做侧妃?”

母亲对她说:“让你表哥娶庾家女儿,是皇上笼络武将的手段,不过是个摆设,你姑母和表哥心疼的是你,将来袭爵的,肯定也是你生的孩子。皇上对那些手握兵权的人忌惮得很,即使只为了朝廷的安定,也不会让庾氏诞下嫡子。”

她听信了这番话,开开心心地嫁过来,谁知表哥根本不碰她。

现在大姐卷土重来,莫非是姜家看她没用,准备拿她当弃子,让大姐跟表哥再续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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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更晚了,捂脸…

第一百零五章逃避是行不通的

两人的婚礼订在四月十六。

容悦原本以为,穆远不过一无职闲散王爷,她又是外来人口,母族无靠,且穆远几个月前刚隆重大婚,这回不过意意思思摆两桌酒罢了。

谁知从四月初起,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很多直接送进竹园,言明给新侧妃添妆,礼品的种类之全,规格之高,让容悦一度怀疑这些其实是穆远寻摸来讨好她的。可转念一想,若真是穆远购置,何必假托他人之名?自婚期公布,他日日出入竹园,连未婚夫妻婚前回避的礼俗都不在乎了,又怎会怕外人知道新侧妃有多受宠。

容悦不免有些慌了手脚,婚礼的排场越大,越是难以收场,以穆远睚眦必报的个性,最后恐难善了。

无奈之下,容悦再次试探性地提出假死之策。

“不行”卢骏毫不犹豫地否决:“你以后得用容悦之名除掉容徽,再夺回景侯府,不能随便改换身份,这样的话,即便能暂时瞒过穆远,终有一天会穿帮。”

容悦烦躁地说:“只要暂时避过便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已经快招架不住穆远了,发情期的动物是高危物种。

卢骏提醒她:“这个‘以后’不会很久了。其实,只要姑娘狠得下心,我们现在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那个祸害,他当年是如何对待老侯爷和世子的,姑娘就如何对待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天理昭彰,因果不爽。”

卢骏这是在暗示可以对容徽用毒,容悦踌躇着不知如何作答。

她从不怀疑暗部诸人的忠诚,但他们与其说忠于容悦,不如说忠于景侯世子一系,对他们而言,只要赶跑容徽一家,让容征的嗣子或嗣孙上位,这场爵位争夺战就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他们以后只需好好辅佐新主子,延续容家二房的香火既可。至于容悦本人的想法和感受,其实并不重要,她不过是个承前启后的过渡,一个承载血脉的桥梁,借她的名号汇聚人气,借她的肚子生个继承人,等继承人位置底定,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女人在这个社会的地位,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对她奉献彻底的忠诚。

一直沉吟不语的穆坤开口问:“除掉容徽之后呢?你打算推举哪位公子上?”

卢骏不假思索地说:“自然是姑娘诞下的小公子,大房的人想都别想。”

穆坤笑着挑眉:“哦,小公子如今在哪呢?”

卢骏悻悻地嘀咕:“姑娘嫁人后,自然就有了。”

“你也知道啊,姑娘嫁都没嫁,你就叫她除掉容徽,你又不肯立容徽的儿子,难不成你想从容家族亲中过继一个?”

卢骏沉默了,半晌忽道:“姑娘,要不咱们去庆都吧,你在那儿跟严谨完婚,赶紧生个孩子,等过几年,穆远歇了心思,咱们再回碧水城跟容徽对决。”

穆远听得直摇头:“太冒险了穆远性格强悍,偏激固执,就算对姑娘歇了心思,也不会放任她跟别的男人逍遥。”

容悦深以为然,事实上,一直以来,她最顾忌的就是这一点。皇室子弟,要说他们多么痴情、长情,她是不信的,可他们面子大过天,自私狂妄到极点,决不会容许一个女人挑战他们的权威与尊严,这跟爱不爱,歇没歇心思,没多大关系。她当初避入山中隐居,连跟严谨订婚都不敢公开,就是怕触到穆远的逆鳞,重新激起他的杀念。

那时候他们之间没有名份,纠葛没现在深,容悦还可以指望,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后,穆远会另结新欢忘了自己。可现在她是穆远的侧妃,婚礼亦在紧锣密鼓中,穆远前后给了她的家人两份聘礼,如果这个时候她玩失踪,打的是整个楚溟国皇室的脸,“天子一怒,流血漂橹”,穆远虽非天子,气势比天子没差多少,到时候被迁怒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她实在承担不起这样的罪孽。

卢骏的眉峰皱成了川字:“那你说该怎么办?上回明明说得好好的,让你大哥收姑娘为徒,谈着谈着就没下文了。”

穆坤为难地摊手:“这事不是我哥一个人说了就算的,如果真那么容易,姑娘一到云都我就会把她接到自己府里藏起来。就算是未婚妻,也没有婚礼未行,先住到未婚夫家去的道理,我私底下找穆远交涉过几次,好说歹说,那家伙油盐不进。”

容悦惊讶地问:“你们私底下见过面?他从没提起过。”

卢骏没好气地说:“他当然不会提了”,又不满地数落穆坤:“上次你们兄弟说得自信满满,好像只要姑娘点头拜师,你们就能马上让她摆脱穆远的魔爪。”

穆坤尴尬地一笑:“当时我们以为皇上会同意的。”

“结果呢?皇上是怎么说的?”

“当时我们想,宗令亲自出面要人,不过是个皇子侧妃,为了学艺暂时推迟婚礼,皇上不会为了这点小事驳回族长的面子,结果皇上说,三儿为这个侧妃吵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让我大哥再挑一个做弟子。”

“哼,兄弟俩加起来百多岁的人,办事这样不牢靠。”卢骏气得不行。

容悦苦笑道:“那人防心甚重,狡黠多智,就算我跟二师傅一千年不来往,他也不会忘了我们是师徒,肯定会先堵上一切漏洞。”

卢骏忽然一拍桌子,用壮士断腕般的口吻说:“他这般用尽心机,对姑娘志在必得,姑娘不如将错就错,索性嫁给他算了,等生下孩子,再过继一个给容家。”

“大师傅,您不是最反对我嫁给他的呢?”容悦心里暗叫不妙,若是卢骏也不再反对,事情会更难办。

“我还不是怕他伤害姑娘,如今看来,他只怕对姑娘动了真情,嫁给他后,应该会对姑娘好的。”

容悦嗤笑:“现在也许有那么一点点真情,但像他这样野心勃勃、志在天下的人,女人在他心里终究不算什么,说撇就可以撇的。”

卢骏好像突然想通了,笑呵呵地说:“野心勃勃也不是什么坏事,若他能得天下,凭着他对姑娘的喜爱,至少也能封个贵妃,那时候,谁还敢惹小公子。”

容悦敛下眉:“大师傅你就那么笃定,穆远会让自己的孩子过继为外姓?”

“这个…”

“您再想想,容徽和萧晟有什么值得他穆远结交的?他鼓励、培植这些乱臣贼子,最终的目的何在?他这种人,从来只知道占便宜,决不肯吃一丁点亏的,你让他损失一个儿子,你就会让你损失一个国家,最终将景侯府连同景国连皮带骨地吞下。”

卢骏涨红了脸,穆坤沉声道:“姑娘的顾虑不无道理,只看今上就知道了,他们父子俩很像,不只是长得像,连性格都像。”

“是啊,都有极端的掌控欲,不管是皇权,还是自己的儿子,都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放心。”

这时甘盛敲门进来,躬身抱拳道:“姑娘,大长老,二长老,刚刚送来的线报,说容徽一家已经从碧水城出发,大概三日后就会到云都,同行的有靳夫人、巫姨娘、容恒、容惜和容怜。”

卢骏和穆坤同时望向容悦:“你请了他们来参见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