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姑娘随我们去客栈,因为不知道姑娘要停留多久,我们只包了一个月,眼看就到期了,今天来找姑娘,也是想问问,姑娘接下来到底有什么打算?如果姑娘想待久点,我就去找店主续租。”卢骏边走边说,听得出,他们心里是有些微不满的,虽说暗卫的职责就是保护主人,可容悦毕竟年纪小,又是女流之辈,他们不可能像对容昶那样无条件服从,就算要跟随,也会先问清楚主人的意图。

容悦道:“如果还能住几天的话,就不用续租了,因为我会很快离开这里。”

走过来的这一路中,容悦一直苦恼着该如何跟他们沟通,不论是接出萧夫人,还是随庾琛出海,对他们而言,都是意外甚至不可思议的。如果一味强迫他们执行,就算他们表面上不抗拒,也会给未来带来隐患,最好是能让他们自愿,最起码,也要让他们理解、支持。

容悦思忖度量的时候,尹惟想到的是:“那位要回云都了吗?”

容悦知道他指的是穆远,故回道:“他暂时不会,事情没办完,目的没达到,他怎么会走?起码也要耗几个月。”

尹惟露出笑意:“他肯放姑娘走了?”

卢骏则担心:“姑娘忿然逃婚,在婚礼前夕一走了之,把他的面子里子统统扫到尘埃里,他还不气急败坏?只怕杀了姑娘的心都有,带着手下追踪千里,费尽辛苦找到了,没把姑娘怎样吧?”

这一问,十几个人同时看向她,容悦忙摇手:“没有,他就嘴上说了几句狠话,没体罚用刑啥的,不过…”她终于找到接萧夫人出来的理由了,“那人一贯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又自视甚高,哪里容得下这样的侮辱?我担心他只是想把我骗回去,他越是若无其事,好言好语,我越是害怕,我自己倒还在其次,不管怎样总有些功夫傍身,我母亲却…”

卢骏立刻领会了她的话中之意:“姑娘担心他会迁怒于太太?”

“正是”,容悦的声音含忧带惧:“我担心他只是暂时隐忍,因为我拼死坚持,我和他至今有名无实,男人对没到手的女人,总是有些舍不得的,以后就难说了。我怕他厌倦我的那一天,就是他洗雪今日之耻的时候,我担心到时连我的母亲都逃不脱。”

对不起,穆远,只有借你的恶名一用了。

而且,在容悦的潜意识里,这未尝不可能。也许是相遇的缘起太不堪,记忆太恶劣、太深刻,对穆远,她始终怀着三分忌惮,穆远表现得再温柔体贴,也改不了他凶残的本性。一头恶狼忽变绵羊,你会信吗?你就不怕正嬉戏寻欢时,他猛然亮出锋利的爪牙?

她是女人,面对那些宠爱,那些用尽心思的奢华,或许有刹那的感动,刹那的迷失,但决不会沉沦,不会丧失应有的戒心。

“那姑娘有什么打算?”卢骏和尹惟一起问计。

“我想把母亲悄悄接出来,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以后暗部的人手,一部分跟着我,一部分留在家里保护她,两批按时轮换,比如,半年一换,这样,不至于太劳累,也不至于太闲。”

这次卢骏带出来二十多个,剩下的全在马头沟的村寨里待命,有的已经待了两年多,暗卫跟杀手一样,要在一次次任务中磨练自己,优哉游哉的日子过久了,那批人会越来越废,最后变成地道的农夫。此外,一个长期失踪的主人,不能给他们任何额外的赏赐,不能给他们任何赚取外快的机会,也会慢慢失去威信和凝聚力。

如果因为长久的闲置而报废了这么一只有战斗力的队伍,对容悦而言,绝对是巨大的损失,只有当过兵的人才会明白,手里有一只队伍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在可能出现的乱世。

思及此,下一个说服他们的理由也找到了,而且,非常充分,毫不牵强。

容悦嘴角微翘,暗暗欢喜。

这时卢骏在一旁问道:“姑娘准备把太太迁到哪里呢?”

容悦琢磨着说:“有个大致的方向,具体地点还要等我们商量后再作决定,其实,之所以会有此打算,除了穆远带来的威胁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才是我今天主要想跟你们讨论的问题。”

一行人走到卢骏他们包租的安平客栈,这里离平城西门只有两三里,是个极小的镇子,看起来才几十户人家。镇子的形成起始是迁来了一户财主,建了个占地几十亩的宅子,雇了几十名佣人,又修了一条宽宽的路直通官道,借着他家的势,周围渐渐形成聚落,于是有了菜场、商铺、客栈,都比较新,安平客栈也是近几年的房子,看着挺干净的。

客栈掌柜点头哈腰地迎出来,却并未跟着上楼,连开水都是苗砺提来的。

容悦看苗砺执壶,劝说道:“两位师傅身边连个小厮都没有,总是不方便,不如买几个吧。原来还有个四儿师兄,勉强算尹师傅的药童,现在他也走了,两位师傅出门在外,身边没侍从,装老大都装不像。”

尹惟却道:“要什么侍从,做暗卫的人,头拎在手上的行当,哪有闲情逸致养仆人。”

卢骏也附和:“有外人在,连说句话都不方便,要把暗卫当成老爷,就离死不远了。”

容悦故意诱导:“师傅们对目前的生活很不满意?平静安逸一点不好吗?学着当老爷不好吗?”

两位师傅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目光,尹惟喝了一口茶水,眼神幽暗,语气低沉:“也不是不好,谁不想要安逸呢?”

“那师傅究竟为什么不满意?”

卢骏看了尹惟一眼道:“尹师傅是为你担忧呢。”

“为我?”

“是啊,我们俩都一把年纪了,现在看起来还健旺,可年岁不饶人,一旦超过五十,就会慢慢衰朽,到时姑娘若有大事,我们只会拖后退。”

容悦不以为意:“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虽然腿脚不利索了,可经验丰富啊,做不来前锋,可以做顾问,做祖师爷。”

尹惟的叹息声更响了:“姑娘是深闺长大的千金,不懂我们这一行的深浅,我和你大师傅当初为什么开武馆?若只是为了要一个公开的身份,做什么生意不比开武馆赚钱?我们开武馆,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暗部的子弟们有个练武、切磋的场所,不只是在内部子弟之间,而是和外来的武师们切磋,但凡开武馆的,总会遇到踢馆的人,我们也遇到过几回,走镖更是锻练胆量、头脑和身手。”

卢骏用惋惜的语气接着说:“现在武馆关了,暗主和三位护法一个都不在,丢下大几十号人窝在山沟里,虽说有太太坐镇,可太太又不懂武,也不会带着他们修炼,不用看都知道,早成了一盘散沙。武术之道,在精勤不息,要诀不离口,拳不离手,才能日日增益,一日不练,手脚生疏;一月不练,武功退步;长日不练,废成了寻常人。”

果然他们也在担心这个,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容悦彻底淡定了,从容地端起茶杯,开始组织自己的语言。

第一百四十九章同归

饮过一口新注的茶水,容悦郑重道:“我会到平城来,其实正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两位师傅一起望向她,容悦继续陈述:“不然,我从云都逃婚出来,哪里不能走,非要千里迢迢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平城来?”

尹惟开口问:“姑娘究竟有什么打算?”

“我先说目的”,容悦正襟危坐,声音不高不低,条分缕析:“我的目的有二:其一,让暗部真正运转起来,发挥它应有的作用,而不是把这么一只功夫过硬的队伍荒废在山沟沟里;其二,带着他们出去挣钱,挣很多很多钱,多到可以收买容氏家族除容徽外所有的族人,以及景国的一干重要臣僚。虽然祖父和父亲给我留下了一笔钱,可是只能守成,若要颠覆容徽的势力,夺回继承权,则远远不够。容徽早已站稳脚跟,现在景国上下都承认他是景国国主,他是壮年男子,子嗣繁盛,如果没有巨大的利益诱惑,单是拿出一个不值钱的嫡系名号,根本没办法说服那些族人和臣僚们舍弃容徽投奔我们。跟他比起来,我几乎没有胜算,我父亲这一房再是嫡系,可只有一女,等于绝户了,便是寻常人家,遇到这种情况,也多半会赶走嫡房的寡母孤女,让子息众多的那一房继任。别说容徽弑父杀弟,我们也就是猜测,根本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

卢、尹同时点头:“姑娘想得很对,接下来呢?”

容悦抬起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坦荡自然:“这就是我跟庾琛结交的理由。”

两人稍感意外,但并未提出疑问,只道:“姑娘请继续说。”

“两位来平城这么久,肯定也打算到了不少内幕消息吧,我记得二堂专门负责这个,刘堂主正好也来了。”

“姑娘指的是…”

“庾家军是怎么建起来的,军饷怎样筹集,你们打听到了吗?”

“查到了一些,恐怕不全面。”

“就说说你们查到的吧。”

会步步设问,一点点引入,是因为容悦觉得,自己抛出的说法可能有些惊世骇俗,所以一直诱导他们往自己的思路上走,如果最后的解决办法,正好针对他们提出的问题,而且是共同商量出来的,他们接受起来就没有难度了,甚至会十分欣喜。

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真正的心意,真正的打算。她和庾琛的前世今生,是个不能碰触的秘密,对任何人都要严防死守。

容悦一面想着这些,一面听卢骏汇报他们查到的消息,听完后,容悦满意地说:“二堂确实能干,该赏。”

卢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她:“这是上回从周家搜出的东西,都登记在这上头,属下暂时替姑娘保管着,现在交给姑娘。”

容悦也不会跟他客气,暗部所获得的财富,本来就该由她这个主人来分配,于是接过册子道:“先划三成出去,这些日子大家跟着我东奔西走,着实辛苦了,很该犒赏一番,具体怎么分配,两位师傅拿方案,分好后给我瞅瞅就行了。二堂的赏赐,再从剩下的七成中拿出,刘堂主二十两,其余的一人五两吧。”

“不可”,这回出声的是尹惟:“赏赐不可太重,免起攀比、贪婪之心,刘堂主十两,二堂其他人二两足矣。”

容悦微笑道:“就依师傅的。”

卢骏已经算出了结余:“给完赏赐后,还剩一万九千五百两和一些玩器,姑娘您看…”

容悦道:“我只拿五百两银票,其余的大师傅先帮我管着,我等下要回周家,不方便携带。”

把银票递给容悦,卢骏又道:“春痕和夏荷已经在路上,还有五六天就该到了。”

“五六天啊”,容悦忖度着,“只怕赶不及,庾二公子这几天就会出海。”

这下卢骏和尹惟的眼珠子都鼓起来了,眼里尽是探究的光芒:“姑娘要跟他出海?”

容悦力持镇定:“不单是我,你们也一样,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条路子很可行?又能历练,又能挣钱。”

尹惟压低嗓音:“庾二公子是海上霸主,说明白点,就是海盗总头子,姑娘要我们跟着他,不会是要我们也…”

容悦嗓音更低:“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两位师傅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尹惟先开口:“也好。”

卢骏抚掌:“是个办法。”

尹惟越想越兴奋:“说不定真如姑娘所言,能挣很多很多钱呢。”

卢骏到底是暗部的大护法,大管家,考虑问题比较全面,因而疑惑道:“那庾二公子真肯带挈我们吗?他自己手下有的是精兵强将,并不缺我们这几十号人,何必让我们参一手,然后分我们一杯羹。”

容悦忙给他吃定心丸:“你放心,我跟他提过了,他基本同意,没得到他的首肯,我会随便跟你们说吗?至于怎么合作,还要跟他细谈,也不见得就要跟着打劫,我们可以另辟蹊径。”

跟庾琛一样,她也是军警出身,无法说服自己干杀人越货的勾当。据庾琛说,自他接手海军后,海上敛财主要是对付别国,比如北方齐天国和南方几个小国,基本不打劫本国船只。他有几十万兵丁要养,容悦没这个负担,虽然也很想赚钱,可到底是女人,心肠软些,实在没法打劫那些寻常的商船。在她的想法里,只有事先查明对方确实为富不仁,或者本来就是贪官污吏,才可以黑吃黑,如周家,一个小小的渔户,居然在床板下就藏有几万银票,房里的玩器尽是珍品,若说是他家打鱼挣来的,那才是活见鬼了。这样来路不明的钱财,她抢起来才没心理负担。

等一切都讨论得差不多了,尹惟突然问:“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姑娘以前足不出户,最近两年才开始出来走动,也只到过景、瑞、雍地,最远到过云都,好像再没有其他地方吧。”

容悦早想好了答案:“师傅忘记穆远的正妃是谁了?那是庾滔的嫡女、庾琛的亲妹妹!她远嫁云都,思念家乡,常跟我谈起家乡种种,她在家时也是飒爽英姿的女中豪杰,常随其兄出海,异常怀念海上生涯,虽然她不可能明说,但从片言只语中还是能猜到一些讯息。除此而外,我也很想体验一下乘风破浪的感觉和海上生活的自由自在。”

尹惟叹道:“原来起因是她。这庾妃白白怀念了一场,只把你送来了,她自己倒不得一见,也是可怜,穆三真不地道,人家好歹是他正室,便顺路带她过来省省亲又如何?”

卢骏瞅了他一眼:“既然是偷跑出来的,怎么能大张旗鼓地带着王妃省亲?”

尹惟敲着头说:“瞧我,胡涂了不是?”

容悦暗忖,这位师傅心思最是细腻,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心里稍微有些不安,不过很快就压了下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是见招拆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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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完成了,也到了该就寝的时候。

还是慢啊,人家天天3更,我偶尔3更,恨不得从黑麻麻的大清早写到黑麻麻的大半夜。

没办法,拼字的时候人家3K,我1K,甚至几百。

若干年前,也曾经是3K党来着,不知何时就堕落成了可耻的1K党。

廉颇老矣,尚能饭,就是码字不行。

第一百五十章安置

第二天,容悦又去了一趟卢骏等人暂住的安平客栈,卢骏一见面就告诉她,已经让人骑着快马去接春痕和夏荷,让她们务必尽早赶过来,容悦身边不能没有侍候的人。

容悦点了点头,既然她没打算回雍郡王府,春痕和夏荷早晚得接出来,这是她的贴身丫环,不可能丢着不管,但是否让她们跟着,就要重新考虑了,虽然她们也有些功夫,未必经得住海上生活的考验。

有没有人侍候,她其实无所谓。前世自十二岁入军校就开始学着独立,后来更是长期独居,因为工种特殊,从没请过保姆、钟点工之类的帮着打理,一切琐事都是自己动手,房间里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照长官的话说,一看就是部队培养出来的人。

逃婚出来后的这些日子,起初几天着实不习惯,当了两年多的千金大小姐,人也变娇贵了,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人的可塑性总是很强的。

在二楼的一间屋子里坐下,很快,尹惟,二堂的堂主刘瞻,五堂的堂主甘盛相继进门,走在最后面的是四堂的堂主澹台岷。

乍见澹台岷,容悦讶然出声:“澹台堂主也在,昨天怎么没见到你?”

澹台岷躬身抱拳:“禀姑娘,属下是昨天傍晚到的,太太担心姑娘,见姑娘迟迟不归,特派属下过来接姑娘回家。”

“你辛苦了,有话坐下说”,容悦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问:“太太没收到我写回去的信吗?”

与暗部的人会合后,容悦当晚就写了一封平安信,让卢骏派人送回去。信上如实说明了自己会出现在平城的原因,逃婚的始末,以及未来两年的打算。因为当时还未与庾琛相遇。虽有也有出海的打算,却没当成主要计划,只说想四处走走看看。增长见识,积累经验。同时看能不能做些海上贸易,挣些钱。为了让萧夫人放心,容悦不惜夸大自己的武功,把自己描述成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并一再保证,最多两年,一定会回去承欢膝下。从此不再随意离家。

容悦仔细回忆,再一次确认,那封信并没有传递什么危险讯息。

却听澹台岷道:“收到了,就因为那封信,太太才着急。”

容悦不解,澹台岷停顿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太太原以为,姑娘从王府逃出后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是怕那位爷迁怒。连累到山庄里的人。太太说,既然穆三王爷并无追究之意,姑娘也不用继续躲躲藏藏,姑娘家。在外面终究不是办法,何况…何况…姑娘也到了嫁杏之年,那严少堡主至今未娶正室,焉知不是等着姑娘…”

容悦赶紧叫停,这话要让穆远听去,那还得了?

他疑心那么重,性子那么霸道,什么都要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放心,肯定早就查到了暗部诸人的下榻处,并时刻监视着。他身边能人众多,甚至有擅长隐匿术的高人吴影,未必不能潜入客栈窃听,根本防不胜防。暗部失去了穆琨,也就失去了能克制吴影的人,部中子弟习隐匿术者虽说不少,如苗砺和周泰,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比起吴影来,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无论如何,她不能再把严谨扯进是非中,故而沉下脸告诫:“从今往后,不许再提及严少堡主,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不要再提及,我跟他的婚书从没在官府备案,本就做不得数,岂能平白坏了别人的名声。”

“是”,澹台岷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垂首应诺。

“嗯,你坐下继续说。”

澹台岷依旧直挺挺的站着:“恕属下多嘴,自姑娘离家后,太太因为忧心姑娘,食不知味,寝不安枕,导致身体虚弱,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很。以前姑娘被穆三禁锢,不得归家,那是没有办法,现在姑娘既已脱离王府,何不索性回去,也免得太太日夜忧心?”

容悦叹了一口气,对于萧夫人,她的确心怀愧疚。当初她被穆远强行带走,萧夫人哭得伤心断肠,若非她死命劝着,萧夫人非得跟着她,再伺机找穆远拼命不可。

在穆远筹备婚事,她假意应承期间,穆远曾多次提出接萧夫人到云都为她送嫁,都被她以各种理由巧言拒绝了,她既打定了主意逃婚,又怎么会把自己的母亲搅进来?远远地躲着还来不及呢。

容悦尚未开口表态,卢骏就接过话头:“我们正商量着把太太接过来。”

几位堂主一起发问:“真的?那留在山里的兄弟…”

容悦应道:“自然是一起接来。”

尹惟便问:“姑娘想好了在哪里安家吗?”

容悦沉吟着说:“具体位置未定,只有大致的方向,我提出来,大家看行不行到得通。”

昨夜回到周家后,容悦思来想去,萧夫人肯定要接出来,这没什么好犹豫的,问题是安置在哪里。

庾琛曾提议,让萧夫人住在平城,或平郡的某处,那样就在他的绝对势力范围内,他能确保萧夫人的安全,可容悦还是觉得不保险。如果将来庾琛真跟她在一起,势必在庾家引起轩然大波,不说别的,单是她的身份就能让庾家人傻眼,她可是雍郡王侧妃!是庾家的王爷女婿的侧室,却跟王爷的妻弟搞在一起,这关系怎一个乱字了得,到那时,叫庾王妃何以自处?

哪怕他们从此隐居海外,不再涉足陆地,也瞒不过这些煊赫了多少代的豪门大族,对他们而言,这世上根本没有秘密,但看他们有没有兴趣知道。

因此,这事甭管做得多隐秘,蒙得了外面的人,蒙不过庾家人,也瞒不过穆远,他本就不喜欢庾嫣,有了这个芥蒂,以后庾嫣在王府的处境只会更糟糕,庾嫣的父母岂能不恨?找不到罪魁祸首,住在平城的萧夫人便成了最好的替罪羔羊。

除此而外,对于庾琛本人,容悦也做不到百分百的信任,卧底守则第一条,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这也是前长官一再强调的。看多了社会的阴暗面和人心的阴暗面,即使面对生养自己的父母,她也做不到百分百的信任,无关好坏对错,纯粹是一种生存本能。

她要把母亲安置在一个除了自己和自己的手下外,再没人知道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一章起意

会如此这般地计较思量,是因为容悦明白,她要找的地方,不只是母亲的避难所,更是自己在陆上的栖息地,所以,要慎之又慎,不仅要隐秘,还要狡兔三窟。

遂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平城这边就算了,最好离平城远点。”

“在沿海一带的小城镇,多买几个宅子——所谓大隐隐于市,让母亲换着住,四处走走看看,除楚溟国外,其他如东越、南海、舒国等地也可置上一些。”

“置这么多…”卢骏话未说完,容悦已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就是担心银钱不够嘛。

尹惟替她说道:“从周家弄来的银子还剩了近两万两,买几十间宅子也够了,又不需要多大,一个二进的宅子不过几百两,再大点,顶多千两吧。”

容悦有些讶异:“这么便宜?逸居山庄也不大,就是多了几十亩水田和几片山林,怎么要了三千两?”

卢骏答道:“逸居山庄要价那么贵,是因为山上有座茶园,瑞地的茶叶很有名的,天圣朝还在的时候,瑞地每年进贡,贡茶是重头戏,尤其天心镇那一块,出的好黄茶,叫天心黄芽,顶级黄芽一两茶叶一两银,还根本买不到,都是老早就叫人订了,拿去送给达官显贵。要不然,光为了两个乡下的破庄子,瑞伯府里怎么会争得打破头?伯府的公子,哪个手里没几个庄子,根本不值得稀罕。”

“难怪郑珩急着抛出,分明是烫手的山芋。”

容悦的关注点是:“黄茶?我在庄里怎么没喝过?”

卢骏给她解释:“姑娘平时只喝绿茶,太太便叫人制绿茶。属下也曾提议过,难得一园好茶,不如请两个制茶师傅进庄。太太说,姑娘特意把一家人迁入此地,又让穆长老花大力气设下幻阵。为的就是安居乐业。既要隐世,要躲避外面的各种窥探,就应尽量避免跟外面的人接触。尤其不能随便让外人进庄,情愿损失些银钱。也不要为了点蝇头小利坏了姑娘的苦心安排。属下见太太说得在理,也歇了制黄茶的心思,由着几个下人捣鼓,制出的好绿茶留给姑娘喝,差一点的拿出去卖,因制茶水平实在一般,没卖多少钱。“

容悦笑问:“听大师傅的口气挺遗憾的。莫不是这块损失很大?”

卢骏连连点头:“是啊,隔壁郑公子的茶园,比我们家大不了多少,一年光卖茶叶就有六七百两的收益。”

容悦也惊到了:“这么多?难怪当初要三千两呢,只靠着茶园,几年就能回本。等把母亲接出来,那儿留几个靠得住的人打理,我们也请师傅制黄茶。”

在坐诸人均点头,这事就算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