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可穆师傅不肯动手,我也不好强求。”

于惊喜中,容悦亦有一丝黯然,这样的制器大师,却不能为暗部所用,他不声不响地做一箱子东西,件件稀世罕有,难道不是为了报答老侯爷的收留之恩?

暗人死士,最重然诺,想起在云都的时候见到他的那两次,言语之间总有歉意。贴钱给她买庄子也好,想让他哥哥收容悦为关门弟子也好,都是为了还上这份欠下的人情,从此无牵无挂地过自己的日子。

“姑娘,你不高兴?”看着眼前之人猝然沉下去的脸色,卢骏不解地问。

容悦重新咧开嘴:“怎么会?穆师傅这些东西送得太即时了。”

卢骏道:“他以前不动手,是因为他没有合适的材料,制器师水平越高,对材料要求越高,普通的材料显不出效果,岂不糟蹋了他的名气?回到云都后,地位不同了,可以收集到一些难得的好材料,也难得他心虔,给姑娘做了这么多,件件都是宝贝,对一般而言,拥有其中一件就很了不起了。”

“确实如此,我太幸运了。”

“不过呢,凡事有利有弊…”

“师傅有什么话尽管说。”

“宝贝人人想要,尤其是那些武林人士,有时为了一本所谓的秘笈,一把罕见的宝剑,或一件什么护身法宝,可以灭掉人家满门。虽然我们势力不弱,姑娘也要小心,别招了人的眼。”

“我知道,财不露白嘛。”

“姑娘明白其中的利害就好,你穆师傅也防着这点的,派来的人什么都没说,只让我把这箱子交给姑娘。”

师徒俩继续往下看,又拿出了两件特殊制材的衣裙后,底下放着一只匣子,和一本手书。

容悦先拿起手书,只见封面上写着,《制器记要》,随便翻了一下,就明白,这是穆坤几十年制器的心得。

不禁喃喃感叹:“太珍贵了!真是愧不敢当。”

卢骏亦叹:“你穆师傅人虽走了,心里还是挂着你的,这书你可要好好研习,别辜负了他一番好意。”

“我会的。”

感概良久,最后打开紫檀木匣,霎时光华璀璨,满室生辉。

卢骏笑谓:“这是你穆师傅给你准备的嫁妆。”

容悦却心有疑惑,穆坤是个大男人,便给她准备嫁妆,送些银票地契就好,怎么会送首饰?

随手执起一只金凤步摇,果然在凤头处发现了细小的裂隙,用银针轻挑,慢慢挑出一个纸卷。

打开一看,是一封写给她的短信。

信中说,太子准备借用此事大肆攻击穆远,人证物证都找好了,如果有可能的话,能不能请她劝告穆远,早点回云都,以打消君父的怀疑?

第一百六十章传奇

“备车!”

叠好短信,合上匣子,收起藤箱,容悦以最快的速度打理了一下妆容,戴上幕帘就要出门。

卢骏试图劝阻,在他看来,既然已经选定了庾琛,就不宜再跟那人夹缠,最好是有多远躲多远。

容悦也不想这么晚出去的,天都快黑了,明早还要赶路呢,她巴不得早点上床休息,好养足精神,以应付接下来长达一月的旅程。

可穆坤用这样小心翼翼的口吻请求,她没法置之不理。更何况,穆远会落到这个境地,她要负很大责任,如果能把穆远劝回去,她也能了却一桩心事。

卢骏神情不豫,你送礼就送礼好了,干嘛在里面玩夹带?想让姑娘“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么?本来,看到那一箱东西,他是很感动的,觉得穆坤也算是条汉子,有情有义、善始善终,不枉老侯爷当初救他一场,也不枉兄弟几个相交几十年的情份。

可瞧瞧那短信里都写了什么?他就不信,穆三自己会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那小子比鬼都精,又神通广大,只怕连太子的反应,都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哪里用得着容悦去劝!

这样一想,说出来的话便有些悻悻然:“你穆师傅查得到你的具体位置,说明他对你逃婚的始末一清二楚,却偏要想着法子把你往穆三跟前凑,我看那,他多半是想继续撮合你们两个。”

容悦苦笑着点头:“也许真有这层意思在里头吧。”

卢骏一声叹息:“他怎么就不死心呢?”

容悦倒是能理解:“他有他的立场,站在他的立场上,他是为我好。”

“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卢骏给她分析,“他没什么坏心。也不愿给你施加压力,所以把信藏在这只步摇里。如果你没发现。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如果你能发现,究竟怎么处理,还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他这么做,其实也是想看看,你和穆三到底有没有缘分。”

容悦被他的话逗乐了:“照师傅的说法,我跟穆三很有缘了?”

卢骏眼光闪烁,眸色深沉,嘴唇翕动了一会,却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四十岁之前。他一直四处奔波,替主子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直到少主和老主相继去世,他才沉寂下来。一面整顿队伍。一面守着小主人长大。

作为暗人,干得最多的,就是监视对手、打探消息。在这过程中,见证过无数人的生死沉浮。或许血气方刚、初入江湖时,会认为自己是最厉害的,主人是最了不起的,只要他们愿意,是能掌控一切的!可少主和老主的死让他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人天之外,更有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缘分、气运,在拨弄、在主宰。

是以,姑娘刚刚说的那句话,才一下子就触动了他的心弦。

种种迹象表明,姑娘和穆三,也许,真是有缘的!

由始至终,姑娘都没想嫁给他,为此不惜隐居山林,又同严谨订婚,可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侧妃。

看穆三的架势,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的,未圆房就请封,又加尊号又上玉牒,连逃婚都能用替身新娘圆过去,对姑娘也算有心了。

记得以前遇到的一位老道士说过,凡事心诚则灵,愿力的强大是不可思议的,有愿,无缘也会变有缘,因为愿力本身就是缘起。

姑娘连藏在金凤里的小纸条都能找到,焉知不是穆三强大愿力的结果?

卢骏再次叹息,话锋一转,反过来劝容悦:“如果姑娘一定要去见他,记得态度放柔和点,别把话说绝,更别激怒他,不要忘了,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容悦不在意地笑笑,挥手跟他作别:“师傅放心好了,无缘无故的,我惹他做什么?把该说的话说完,立马回转。”

车声辘辘,容悦掀起绣帘,黄昏的乡野,牛羊下坡,鸟雀归巢,袅袅炊烟中,母亲唤子归家的声音清晰可闻,无论在哪个时空,农民的生活都差不多的,清苦却宁和。

她是真的向往海外桃花岛上的耕读岁月,可卢骏的话让她警醒,穆远若死都不放手,她又待如何?庾琛能造出大船带她远走高飞,穆远就不能造出大船把她追回来?穆远手里的能人异士比庾琛只多不少,手段更层出不穷。庾琛太正直了,正直之人,从来不是奸佞之人的对手。

最让她郁闷的是,她和穆远这样扭曲的关系,卢骏居然说这叫缘分,这也叫缘分?

容悦乘坐的马车驶过城门时,穆远正站在菱花窗前眺望,赵顺三两下从台阶下蹦上来,喜气洋洋地说:“来了,来了!”

穆远立刻笑开了,忙忙地迎上去,朝门口望了又望,然后失望地蹙起眉:“人呢?”

赵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小章刚刚来回报,说王妃的马车已经进了南门,奴才这不是怕主子着急嘛。”

穆远拂袖转身:“你下去吧,一惊一乍的,看了就糟心。”

赵顺垮下脸,正要灰溜溜地退下,忽然眼珠一转,重新堆上笑容,大声说:“奴才去调露,江厨新制出来的两种蜜露王妃还没尝过呢,还有周厨前日做的那椰汁红豆糕也不错。”

在赵顺的经验里,王爷再不耐烦,只要提起王妃,准能云开雾散。可这回,他又估错了,被王爷指着鼻子连骂了两声“蠢才”。

赵顺傻眼了,王妃也不管用吗?

没成想,王爷的下一句话是:“蜜露就够甜了,你还让王妃吃红豆糕?你想甜死她是不是?”

看着王爷恶狠狠的表情,赵顺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敢,不敢,奴才要有这想法,叫奴才死无葬身之地!奴才只是太高兴了,一下子思虑不周。”

“本王的爱妃要来,你个死太监高兴个什么劲?关你什么事,你有高兴的资格吗?”

“没有,没有,只是看着王爷高兴,奴才也跟着高兴,奴才…”

“噗哧”,有人忍笑不住,从室内踱出来,用折扇掩着嘴道:“见不着你那王妃,你心里跟蚂蚁啃似的,云容理解王爷的心情,可也犯不着跟一个太监置气呀,且放他去调露吧,不然,等会王妃来了,一时没有解渴的,你又该心疼了。”

穆远又瞪了赵顺一眼:“还杵在这儿干嘛?还不快滚!要上蜜露,点心就必须清淡,这是常识,还用本王教你?上次王妃来时,你上的那什么糕就太甜了,王妃不挑剔,那是王妃宽厚,你们越加要小心侍候。凡过口的东西,不只要先试毒,还要先尝味,看饮、食是不是搭配良好,上次的事姑且饶过你,以后若再敢偷懒耍滑,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赵顺欲哭无泪,侍候王妃的时候偷懒耍滑?又不是嫌命太长,那是王爷的命根子啊,他们讨好都来不及了。

许是太慌了,赵顺下台阶时跌了个狗吃屎,又得了王爷一句“蠢才”的评价,和云容的爆笑。

如果卢骏在这儿的话,就会认出,那个叫云容的,分明就是代表穆坤去安平客栈送箱子的人。

此刻云容坐在一旁,笑眯眯地问:“您说王妃会不会想到,那些东西其实是您送的?”

穆远沉吟起来:“应该想不到,因为东西确实是穆坤做出来的,我只是提供了材料。”

云容闻言点头:“也对,连我,都确实是穆坤的人。”

穆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啊?竟然敢跑到这里来。”

云容回以一个无辜的表情:“云容不来,怎么向王爷汇报京里的最新消息呢?”

穆远冷哼,多的是地方可以约见,把张仁找出去也行,他却非要装成送菜的老头上门,想也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他是不会让云容如愿的,当下便开撵:“你这一路上辛苦了,去客房休息吧。”

“不辛苦,不辛苦”,云容连连摆手,涎着脸表示:“多日未见王爷,云容还想跟王爷好好叙叙旧呢。”

开什么玩笑,他易容潜进来,就是为了看容王妃的。在安平客栈时,他不敢公然违抗王爷的命令,只求见了卢骏——王爷给的理由是,王妃非常敏锐,怕他露出破绽,可在他看来,明明是王爷醋劲大,见他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不许他单独见王妃——现在有王爷陪着,还不让他过过眼瘾?

只要是王爷的手下,无不对容王妃满怀景仰之情,王爷的外号叫什么,活阎王啊,容王妃敢公然逃婚,事后被王爷找到,居然毫发无伤,还依旧宝贝得不行,这样的传奇人物,不看一眼,死不瞑目啊。

穆远估摸着容悦快到了,不再跟他蘑菇,朝门外喊:“云翼,你亲自护送云公子去客房。”

云容只得从椅子上挪开尊臀,摸着鼻子往外走,边走边打哈哈:“不用,不用,怎敢劳动云护卫长的大驾,我自己去就行了。”

云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容悦的马车刚好抵达。

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口中成了传奇,求围观而不可得。

第一百六十一章闲聊

容悦走进槐花巷穆远的宅子,从大门到二进院的上房,不断有人向她请安问好,有的打躬,有的作揖,有的下跪,根据身份的不同各尽其礼。

她一路点头致意,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她和穆远的关系究竟如何,大伙儿都心里有数,在未彻底破裂之前,他们愿意维持假象,她也乐得配合,敦亲睦邻总比图穷匕现来得好。

赵贵又领着她直接进了穆远的卧室。

对此种情形,几次抗议无效后,她现在也释然了。和穆远在一个屋子里“同居”了那么久,再亲密的行为也有过,仅差临门一脚没踢过去而已,现在再来计较这些,未免太虚伪。何况也并非内寝,而是用屏风隔出的小书房。

站在古人的角度,她早已失贞于穆远,乃是名副其实的侧妃,不能因为那层膜尚在,就厚颜无耻地说,她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儿。

容悦的眼神闪了闪,如果,庾琛知道了她和穆远之间相处的细节,也会心有芥蒂吧?

为了掩饰自己的烦躁,她看也没看就接过赵顺奉上的茶猛灌了两口,因为喝得太急,茶水没咽下就咳了起来。

穆远一面拍着背一面紧张地问:“怎么啦?是不是烫到了?”

回头就骂赵顺:“你是怎么侍候的?一杯茶也泡不好,留着你有什么用?”

容悦忙摆手:“茶水不烫,是我喝得太急…咳咳…呛到了。”

赵顺早已吓得跪倒在地,容悦呛咳甫定,便招呼他:“你起来吧,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你的事。”

赵顺却磕着头说:“多谢王妃不责罚,还有上次的事。也要请王妃恕罪。”

容悦不解:“上次什么事啊?”

赵顺道:“上次给您上的糕点太甜了,配蜜露不合适,这都是奴才粗心所致,王爷已经训斥过了,奴才心有愧疚,特地向王妃请罪。”

容悦迷糊地转着眼珠,上次的糕点是什么味道,她早没印象了,包括吃了什么都不记得。可瞧这主仆俩的样子。好像挺当回事的,要是她直言“毫无印象”,不仅会显得穆远多此一举,更让赵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王妃到底是真不讲究呢。ШШШ。⑧jΖШ。ΓóΜ还是故作大方,毕竟他是王爷的近侍,不是王妃的。

意识到这点。容悦启唇道:“没什么,上次我也没用多少,你以后主意点就行了。还有,我确实不怎么喜欢太甜的东西,相信王爷也一样,你可以向周厨建议一下。让他试试别的口味,比如椒盐、抹茶。”

穆远立刻来了兴趣:“椒盐我知道。但抹茶是什么?”

“抹茶是…”容悦恨不得把那句话给吞回去,她看这边茶文化如此丰富,就以为抹茶不过是寻常口味,怎么晓得,这里居然没有抹茶!要早知道这茬,打死她也不会多嘴的。

穆远思忖了片刻,忽地眼睛一亮,抚掌道:“我想起来了,在白羽所著的《茶经》里确实有抹茶的记录,但他也只是从故纸堆里翻到了片言只语,并无完整的制茶方法,不知王妃是从哪儿看到的?”

“我也记不清了”,事到如今,容悦只求能含混过去,同时把手伸进袖袋里掏摸,但愿这封信能引开穆远的注意力,跟信比起来,区区抹茶算个屁。

可她错估了这个时代的贵族们对精致生活的讲究程度。还记得初穿越时,所谓的桃花鱼片粥就是夏御整出来的,一碗粥都弄得这般风骚,真是粥如其人。相比较而言,穆远显得更务实一些,不过也是极在乎细节。

被穆远用期待的眼神打量着,容悦只好硬着头皮说:“抹茶就是把茶叶碾成粉末,或冲成茶水,或搅进食料里做成糕饼点心,这样糕饼中就带着绿茶的清香,又好闻,又解暑。”

穆远点点头:“《茶经》里也说要磨成粉,但最后出来的茶粉冲水跟泡的茶水没什么两样,白羽自己试过多次皆是如此,后来便放弃了。不过,制成糕饼倒是新路子,可以一试。”

赵顺在一旁凑趣:“这好办,就依王妃说的,咱们把茶叶磨碎,再让周厨做糕点,一次不成,多做几次,总能试出好口味。”

穆远表示支持,一摆手道:“行,交给你去办,你和周厨一起想办法。”

赵顺屁颠屁颠地告退,容悦忙喊住他:“回来,这天儿都黑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至于那么赶吗?而且,没那么简单的,抹茶和茶粉是两个概念,工艺复杂得多。”

穆远惊喜地握住她的手:“这么说,你会做抹茶?”趁机吃豆腐若干,才被挣脱。

容悦的本意,只是想让这主仆俩停止见风就是雨的行为,没想到穆远兴致更加高涨,让赵顺侍候笔墨,自己正儿八经地坐在书桌前说:“具体有几道工序,你说,我记。”

被逼上梁山的容悦只得搜肠刮肚,努力回忆这方面的知识。幸亏她前世尝试着做过抹茶蛋糕,买过灌装抹茶粉,隐约记得上面的说明:“在采茶之前,好像要先遮光。”

“遮光?”穆远疑惑地问。

“是的,用黑布,或别的什么东西,把要采的茶叶遮起来,不让它见光,要遮二十天左右才能采茶。第二道工序是蒸青,把茶叶放在蒸笼上蒸;第三道工序是烘培,就是把茶叶烘干;第四道工序才是磨粉,要把干燥的茶叶放到石磨上碾碎,为了保持茶叶的独特香味,一般专磨专用,免得串味。嗯,大概就是这些了,具体该怎么做,每道工序的火候怎么掌握,我也不知道。”

穆远朝她宠溺地笑笑:“你当然不知道了,你是做这种事的人么?能记得这么清楚已经很了不起了。要是白羽在世,准得拜你为师,听说他到处搜集茶方,遇到新奇罕见的,就拜人家为师,好让人家传他秘方。”

容悦不由得感叹:“真是个茶痴!”

穆远告诉她:“白羽生前的外号的确就叫‘茶痴’,为了寻茶访茶,常年离家在外,其妻不甘冷落,自动下堂求去。白羽到死时,身边无一个亲人,家徒四壁,惟余一本《茶经》,连丧事都是乡邻给办的。生前如此凄惨,死后却被尊为‘茶仙’、‘茶圣’,凡种茶、制茶之人,都在家中供奉白羽神位。”

容悦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世事皆如此。”

穆远深深看了他一眼:“可见外在的名声都是靠不住的,若依名断人,往往谬误,关键是看他每一天怎样过日子,悦儿如此聪明,自当明白我的意思。”

容悦先错愕,进而失笑,这都赶得上脑筋急转弯了。由抹茶而茶圣,由茶圣生平到依名断人,隐晦地为自己喊冤。他的意思不会是说:虽然我穆远凶名在外,可你不能“依名断人”,而要看我平时都是怎么生活,怎么对你的。

他讲的道理没错,问题是,她对他的成见,是由亲身经历而来,与他的名声并无多大关系。

穆远见容悦不但不附和,神色间似有讥嘲,目光略沉,随即掩去,拿起才写下的单子交给赵顺道:“你把这个给周厨,让他好好琢磨,难得王妃喜欢一样东西,叫他务必弄出来。”

容悦汗颜,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啊,她只随口提了一下好不好?

而且,她不顾辛劳而来,可不是为了吃吃喝喝的。

容悦不再迟疑,言归正传:“王爷,我今天收到了一封信,是穆师傅派人送来的,事关您的将来,妾身不敢耽误,赶着就来了。”

穆远伸手接过,煞有介事地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容悦如坐针毡,因为这件事,她才是罪魁祸首。

穆远察觉到她的反应,心里暗暗得意。

这封信,根本不是穆坤写的,而是云容模仿他的笔迹,也就是说,会出现这封信,完全是穆远的授意,为的,就是试探容悦的心意,最好是能让她主动上门。如今目的达到了,穆远怎能不乐?

其实,云容还使了个心眼。穆远只叫他模仿穆坤的笔迹写封信,可没要他弄神弄鬼地塞进金凤步摇里。

穆远要确保容悦能看到那封信,云容的想法,则跟卢骏的猜测不谋而合,云容故意藏那么严,就是想试试,这位传奇王妃,跟他家王爷到底有没有默契,有没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