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言检。你好了,来找我。言检在303病房。”

“我好了给你打电话,你直接出来。”

“我手机在车里忘了带。”

“徐宫尧你故意的吧。”可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徐宫尧凑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我为什么要故意?”

“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啊?”可安没底气去看徐宫尧的眼睛,她眼神四处乱窜了一阵,又继续倔着,“反正我不会进去看他的。等下我好了,就去303敲门,敲三下,你就出来。”

她说完,也不等徐宫尧同不同意,径直去了龚姐那里。

龚姐已经醒了。

她平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原本风情万种的眼睛,此时一片空洞。

“龚姐。”可安叫了一声。

她没有反应。

“龚姐,你还记得我吗?”可安走到床沿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们的手,都很凉。

龚姐微微侧了一下头,看到是她,她的目光里闪过了不可名状的情绪。

“不记得了吗?我穿过你的裙子,你和我说过,你追过又臭又硬的石头。哦,对了,我还在你的地方发烧呕吐,给你惹了很多很多的麻烦。你怎么可以这么大度,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龚姐忽然笑了。

“记得。”她的嗓子哑得不像是她的:“言泽舟那相好。”

“我不是。”

“还没追到吗?”龚姐虚弱地摇摇头:“你可真差劲。”

“你才差劲呢!”可安捏了一下她的手背:“好死不如赖活着,没听过啊。”

“他都走了,我还活着干什么?”龚姐死灰一片的眸间忽然有了晶莹的光。

可安明白龚姐心底藏着什么样的感情,虽然她没有资格,但是,她应该要劝她放弃的。

只是这一刻,她忽然于心不忍。

在可安的印象里,龚姐一直都是那个走路都摇曳生姿的女人。她目光不屑,却能望进人的心底。她抽烟的手也会给人疗伤,她会讲情话偶尔也讲脏话,她有她的刚硬,也有她的柔软。

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只是她爱错了男人。

“他躲我躲了一辈子,我一直以为他不爱我。”龚姐的声音有了一丝哽咽,她眼角的泪落下来,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我都做好了准备,今生没有他也要好好的过了。可是,可是…”

龚姐有点激动。

她的哭声渐渐变大,像是濒死的人最后绝望的嚎叫。

“可是,我在他的房子里发现了他写给我的情书。哈哈哈哈哈哈。”她又笑起来,笑容带着眼泪,凄美万分:“那个木头,竟然还会写情书。”

“他写了什么?”

“他说他要去执行一个很危险的任务,他说如果这次能活着回来,他就娶我。”龚姐的话音,每一个字都在抖。

可安眼角一涩,强忍着情绪。

“他说他那样的男人,随时扛枪而去,军装是寿衣,战场是墓地,永远不知道哪句再见无法兑现,哪次离别就是永别,他不想让我和他一起过担惊受怕的生活。”龚姐抽了一口气:“啊呸,谁特么说要和他一起生活了?我只要他爱我。”

“龚姐…”

“他好残忍是不是?他白白浪费了我们可以在一起的那么多年,他让我猜测,让我爱而不得,他怎么可以这样坏?”

“他爱你。”

“是啊他爱我,他一定是到了天上发现还爱着我,所以他让我不得安生,他让我看到了他的狗屁情书。他想让我去找他,我凭什么要去找他?可我特么就是想去找他…”

龚姐有些语无伦次,但可安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

“也许,他让你发现情书,并不是让你去找他,他只是想告诉你,你一直被爱着,以后,也会有很好的人来爱你。他只是让你相信爱而已。”

龚姐闭上了眼睛,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她不再流眼泪了。

“龚姐,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如果你真的有事,去那里见到了他,你觉得他会和你在一起吗?”

龚姐不作声。

可安自问自答。

“我觉得不会的,他只会觉得是自己害了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让他看到你好好的。”

龚姐依旧沉默不语,好像睡了。

可安站起来。

窗外蓝天白云,阳光灿烂。

“如果有来生,来生你们一定要在一起。”

第一百零九章 浅草离离9

徐宫尧倚在窗户边,他身后那澄亮的天幕,将他映照的磊落光明。

言泽舟看着他,眸子里也有一样的光。

“昨晚,谢谢了。”

若是没有徐宫尧的仗义出手,龚姐一定会错过抢救的黄金时间。

这个恩情,他会记得,永远记得,若有机会,定当全力还之撄。

徐宫尧摇头。

“人命关天,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况且我这只是举手之劳,反倒是言检,能为他人不顾自己的安危,才让我佩服。偿”

言泽舟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

病房里静悄悄的。

两个男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遥遥相对,一时无言,自然是有些尴尬的。

“宁总也来了。”徐宫尧忽然把话题扯到了可安的身上,“她现在去看你朋友了,等下应该会过来。”

言泽舟扫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

“她不想见我。”

“嘴上说着不想,可女人总是心口不一。”

言泽舟笑了。

“看来你很了解女人。”

“我并不擅长了解女人,只是宁总,她是个很简单的女人。了解她,不需要费太多的心思。”

言泽舟点头。

她的确是个简单的女人,即使身处尔虞我诈的商业圈,却依旧没有让她变得复杂,多么可贵。

“听说,你在查宁总哥哥的事情。”

“是。”言泽舟并不隐瞒什么,他知道,徐宫尧和宁可安走得很近,他们几乎是没有秘密的,“但是我的调查才刚刚开始,一切还没有结果。”

“我明白。”徐宫尧神思微顿:“但是她不会那么容易明白。她虽然简单,但也很执拗。更何况,这件事情,关乎她最亲的人。”

“我明白。”言泽舟也是如徐宫尧一样的神色,一样的语气,甚至,是一样的句式,“正因为我明白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才需要更加谨慎。”

“你知道她在意的点是什么吗?”徐宫尧问。

言泽舟何其聪明,他知道徐宫尧这样循诱式的问题,是想得到他什么样的答案。

“多丽不是凶手。”

“那日宁副总病房的监控被人蓄意破坏了,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言检是如何笃定,梁医生就一定不是凶手的?”

“监控的时间和尸检报告上的死亡时间吻合。多丽所站的监控角度,隔着一条走廊,正好对着病房。她若要穿过走廊行凶,时间对不上。而且,只要她穿过走廊,必定会出现在走廊的的另一个摄像头之内,可是,我去看过所有视角的监控影像,并没有看到多丽走进病房。”

“走进病房的只有一个人。”

“对,在那段时间里,走进宁容成病房的只有他的主治医生蓝雨。可因为蓝雨的身份特殊,就算她进去病房检查她的病人,一切也合情合理。当然,最关键的是尸检报告并无异常,连法医都说,作为脑部受伤严重的宁容成,是正常死亡。所以,蓝雨有嫌疑,我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我们没有证据。”

徐宫尧在言泽舟似是而非的眼神里仿佛抓到了什么。

“所以言检的意思是,那个时间点里鬼鬼祟祟出现在监控下的梁医生,她并不是宁总所臆想的凶手,反而,她是我们最重要的证据。”

一点就通,徐宫尧思维敏捷的让言泽舟眼里露出了赞色。

“对,对方在作案时没有留下任何的漏洞,而我们,唯一的切入点,就是多丽。她很有可能,是整个案件的目击证人。”言泽舟的声音很稳。

无端的,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徐宫尧静默几秒,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样的话,宁总来医院大闹一场,势必会暴露梁医生这个目标。梁医生会不会有危险?”

“我已经找人保护她了。”

言泽舟周到的,让徐宫尧无话可说。

“可安那里,你先不用告诉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来多丽一直不松口,我也不能确定我的判断是否正确。二来,我不想让可安自责自己做了蠢事。在那样的情况下,换做是任何人,都会被情绪蒙蔽了双眼,我能理解。”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半晌之后,又黯然补上一句:“或许,是我做得不够好,让她还不不能全心全意地相信我。”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感情的世界难免沉浮,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不仅涉及到宁总的哥哥,尤其还多了一个你和一个梁医生。宁总会失去理智,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不相信你,而是,她不相信自己,她不相信自己能胜过梁医生在你心里的地位。”

正说着话,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笃笃笃。”

轻而缓的三下,像是一个暗号。

徐宫尧莫名笑了。

“就算无法判断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可她还是想见你。所以你看,她来了。”

可安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门。

她站在门口,莫名有些紧张。她和徐宫尧说好了的,可徐宫尧却久久没有出来。这人难道是忘了吗?

想着,门忽然“呼啦”一声被拉开了。

站在眼前的不是徐宫尧,而是一身浅色病号服的言泽舟。

可安只扫了他一眼,目光就越过了他,去找屋里的徐宫尧。

可就这一眼,也足够了。

言泽舟依旧挺拔地看不出有伤的样子,但他看起来很憔悴,高烧应该将他折磨得不轻。只是她看不到他感染的伤口,是否会有好些。

“来看我?”言泽舟开口,一贯的低沉好听。

可安不理他,目光锁住了还悠然立在窗边的徐宫尧,大叫一声:“徐宫尧,你还上不上班了!”

徐宫尧没动,言泽舟却一把扣住了可安的手。

“看着我。”

可安一把甩开了言泽舟的手。

他有些不稳,扶住了门框。威武不凡的言泽舟,几时有过这样脆弱的时候。

可安咬了牙,如他所说,狠心得不扶她也不看他。

言泽舟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忽然一弓,他的手按住了腰部的伤口,眉头紧紧地皱着。

可安的余光瞄到他痛苦的神情,她心头一阵烦躁难忍,只得跺脚大叫:“徐宫尧,你不走我走了。”

她刚转身,身后的言泽舟忽然抱了上来。

一股甘冽的药味。

可安身子都僵了。

他受了伤,可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如初,让她贪恋,让她想要结束这场冷战。

“借我抱一下,站不稳。”

他的声音一本正经的,可安知道,他是故意的。

“你别以为你受了伤,我就不敢推你。”

“要把我推到哪里?”他抱得更紧了些。

可安觉得,自己会被他碾碎在怀里。

什么男人,站都站不稳了,却还有这么大的力量来拥抱她。

走廊里深处忽然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可安抬头,看到光影里走来的那个女人,越来越近。

是梁多丽。

梁多丽看起来今天没有上班,她脱下了白大褂,穿着雪纺的上衣和白色的裤子,虽然同样是白,但在可安眼里,这个女人已经白得不在纯粹。她看到她,都觉得心里疙瘩起伏。

她又想起了言泽舟和梁多丽同流合污的事情,顿时觉得后背一片火烧火燎的。她没再犹豫,一把挣开了言泽舟。

言泽舟这次是真被她推倒了。

他腰上的伤本就支撑不了他站着,这一下结结实实地做倒在地上,反而像是解脱了。

真把言泽舟推倒了,可安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她刚想回身补救去扶,眼前的梁多丽已经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抢在了前头。

“没事吧?”温风细雨一样的语调。

“徐宫尧,你不走我就自己打车走了。”

可安丢下这句话,大步一迈,再也没有回头。

她才不要看到梁多丽和言泽舟你侬我侬的画面,听见声音都不想。

徐宫尧眼见形势不对,立马跟上来。

路过言泽舟的时候,他也扶了一把。

“没事吧?”

“没事。”言泽舟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手,却没有推开梁多丽。

徐宫尧怔了一下,言泽舟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去看着可安。

他会意。

言泽舟的意思是,让他看好宁可安,而他,会从梁多丽身上慢慢入手。

第一百一十章 浅草离离10

梁多丽扶着言泽舟躺回病床上。

“你怎么硬拔了针头?”她看着挂了一半的点滴,忍不住叫了一声。

言泽舟面无表情。

刚才,他一心想要见到可安,只怕她又在他眼前溜走了,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你这样乱来,要是被顾医生知道,又得气得跳脚。”梁多丽一边数落着他,一边小心翼翼地重新为他插上针头偿。

他的手筋络分明,挂点滴并不费劲,可梁多丽的手一直在抖。

她最近常常这样,忽然就不再状态了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