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蜚音对迟萻的态度那叫一个恭敬,有什么事也没再瞒着她,将她当成景阳宫的女主人看待。

除夕那日,老皇帝在交泰殿中设宫宴。

作为皇子,十七皇子就算体弱,也要出席宫宴,去露个脸都好。

十七皇子身上裹着毛茸茸的狐裘,对站在宫门处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迟萻道:“我去一会儿就回来,萻萻乖乖的,等会儿我回来和你一起吃年夜饭。”

迟萻笑着说一声好。

等他们离开后,宫女流音牵着迟萻的手回屋,仿佛生怕她胡思乱想,她解释道:“外面都是殿下的敌人,他们若是看到您,知道您对殿下的重要性,会对您不利的,殿下不让您跟他去参加宴会,也是为您着想。”

迟萻哦一声,对此并不在意。

现在这大冷天的,宫宴上的酒菜摆上去时都冷了,她也不想去吃冷食。只是有些担心天气冷,十七皇子出去一趟,回来后是不是又要病倒了。

迟萻的猜测是对的,十七皇子是被人抬着去,抬着回的。

回到景阳宫,一群宫人忙碌着伺候又咳得吐血的十七皇子,迟萻拉着他冷冰冰的手,担心地看着他。

十七皇子吃药后,虽然不咳了,但脸蛋上浮现两团病态的晕红。

他拉着迟萻的手,朝她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他们都想要我死,我偏偏不死。”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露出阴冷嗜血的神色,漂亮的小脸蒙上一层死气,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两股颤颤。

真是个变态又恐怖的小正太。

蜚音小声说:“殿下,今儿太子殿下、大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十二皇子等都被您吓着,当场出大丑,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正太任性地将脸埋在迟萻温暖的颈窝中,没理他的话。

蜚音有些无奈,主子一年难得出门一趟,每次出门都要闹点事情才回来,可怜那些皇子们,次次都要遭殃。

迟萻问道:“皇上会罚殿下么?”

蜚音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顿了下,方才摇头道:“不会。”

她咧嘴笑起来,“不会的话,那就没事啦。”

蜚音无言以对。

按那位老皇帝的做法,他其实巴不得儿子们闹起来才好呢。所以除夕的宫宴,十七皇子这个极少在人前出现的妖魔降世的皇子大闹一场,让那么多皇子出丑,他非但没有制止,全程都是笑眯眯地看着,让那些来参加宫宴的宗室们看在眼里,寒在心中。

老皇帝人虽然老了,但一点也不昏庸,只有没眼色的人才会以为他昏庸无能。

吐完血,吃完药后,十七皇子就像个没事人一样,陪迟萻吃年夜饭。

他们的年夜饭是火锅。

天气冷,正是刷锅子的好时机。

厨子将冻硬的牛肉、羊肉、鹿肉等切得薄薄的,像雪花片一样,十分好看,配上菌菇、小白菜、萝卜、粉条等摆了十几样,汤底是熬煮了一天一夜的鸡汤和大骨汤,配上厨子特制的醺料,比宫宴上的冷酒冷菜美味多了。

迟萻吃得小嘴红润润的,十七皇子为她夹菜,他自己并不怎么吃,仿佛看她就能吃饱了。

迟萻发现,十七皇子就像要成仙一样,平时吃的药都比吃饭多,甚至很多时候直接不吃。真担心他长不大,到时候要是他长成个小矮子怎么办?

她…还是别嫌弃他吧,难得一个世界,他柔弱成这样,她会好好地照顾他的。

吃过饭后,两个小孩子坐在炕上看书说话,直到外面突然亮起烟火,便趴在窗口,隔着那奇特的绡纱看烟火。

直到时间差不多,他们在宫人的伺候下上床歇息。

十七皇子照例将迟萻搂到怀里,搂得紧紧的,亲亲她的包子脸,笑着说:“以后我们都一起过年。”

“好啊。”她回答得爽快,眉眼笑得弯弯的,像个讨喜的年画娃娃。

十七皇子心里越发的喜爱,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初见这小姑娘,就觉得喜欢得紧,恨不得将她关在自己制造出来的牢笼里,让她一辈子都出不去,只能和他在一起,为他哭、为他笑。

他想,自己会这么喜欢她,或许是当初送他来投胎的妖魔在他身上留了什么东西,就算知道她的特殊,他也没办法轻易放手。

妖魔怎么能和驱魔家族的后人在一起呢?

可他觉得完全没问题!

迟萻看到蜚音送来的漂亮的琉璃花灯,才想起已经到元宵花灯节。

“宫里有灯楼,迟姑娘想看的话,可以让殿下带您过去。”蜚音笑着说,“旁边还有一个湖,可以在湖里放花灯,保佑你们一年顺顺利利。”

迟萻瞅一眼那盏漂亮的琉璃灯,摇头道:“不去放灯,放了就没了,最后被人捞起来时还会磕坏它。”

蜚音没想到小姑娘考虑得这么周全,有些无语。

不过最后十七皇子仍是带迟萻去看花灯,就在宫里由工匠所做的灯楼里。

这灯楼的花灯虽然规模没有民间的盛大,却盛在花灯精奇美丽,比民间的手艺不差,花灯点燃时,整个灯楼辉煌漂亮。

宫里的女人不像那些皇子、公主们可以出宫去看花灯,所以一般宫里都会有专门的灯楼供给这些无法出宫的女人欣赏,如果皇帝没有来,皇子们也自觉地不会过来和这群后宫女人们一起看花灯,免得一个不小心冲撞到。

今年的花灯,皇帝没有来,兰妃也不在,估计老皇帝又带兰妃出宫去看花灯。

听说当年,老皇帝便是微服出巡,在民间的灯节上,遇到出门看花灯的兰妃。

当时老皇帝看到还没及笄的兰妃,就惊为天人,等到兰妃及笄后,迫不及待地将她迎进宫里,宠爱至今。为了纪念他们的相遇,每年的灯节,老皇帝只要没事,都会带兰妃出宫去看花灯,其他的嫔妃们虽然恨得要死,但谁让兰妃得宠,连生了个妖魔降世的皇子也没有因此失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而今年的灯节,这群嫔妃们没想到兰妃独占皇帝不说,现在连她儿子也要来独占灯楼,真是岂有此理!

嫔妃们纵使心里愤愤不平,可在十七皇子出现时,仍是吓得直哆嗦,一轰而散。

走得真是干净。

迟萻第一次和十七皇子出来,没想到他们刚到灯楼下,就遇到皇帝后宫的一群女人。

她们看楚清过来看花灯的嚣张小正太是十七皇子后,反应非常夸张,差点软倒在地上,十七皇子不耐烦地让她们下去后,扶着宫人跌跌撞撞地就走了,一点抗议也没有。

迟萻看得目瞪口呆,再一次体会到世人对十七皇子的恐惧害怕。

迟萻有些担心他会被这些人的反应伤到,转头看去,却见那小正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脸她们识趣地走得干脆让他很满意的神色。

迟萻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二更~~

有姑娘不知道这文的更文规律,就在这里说一说吧。

这文每天双更,第一更是在傍晚18:00-19:00之间,第二更时间是在23:00-00:00之间。

如果有事的没办法在这两个时间段准时更新,有姑娘来询问什么时候更时,一般会在留言处回复说明的,等更的姑娘可以刷一下评论≧◇≦

感谢171菌扔的火箭炮,Mimipig、小院子扔的地雷,谢谢~~3

第80章 为你入魔

元宵的天气依然很冷, 进了灯楼后, 十七皇子就不得不找个地方猫起来。

恰巧这时尉川过来了。

迟萻对这位在特殊部门中占据重要职位、并且让人忌惮的尉大人可谓是印象深刻, 一见他过来, 就直觉要搞事。

果然,尉川进入灯楼后, 就来到十七皇子面前, 行礼后, 直接道:“殿下,太子殿下和七皇子他们今日在十锦楼。”

今天是元宵节, 皇帝都带着宠妃出宫微服出巡去了,其他的皇子自然也不会往宫里凑,也跟着去民间游玩,与民同乐。

十七皇子身上裹着厚厚的貂皮斗蓬, 并没有理会这话。

他将手上抱着的一个鎏银百花香炉掐丝珐琅的手炉递给迟萻,对她道:“萻萻, 你去看花灯吧, 我在这里等你。”说着,小手捂着嘴咳嗽一声。

迟萻瞅了一眼尉川,尉川也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

尉川对这个迟家小姑娘也是印象深刻,怀陵迟家虽然在江南一带出名,但在大齐,有实力的驱魔家族大多数分布在江北、北地一带,江南的裴家和毛家的名声相比之下比迟家更响亮一些,迟家排在最后。

在京城那些掌权人眼里, 迟家是哪号更少有人会注意。

迟家其实是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驱魔家族,比裴家、毛家的历史还要久,已经不可考据。可惜这个家族的子嗣向来不丰,加上家族中有一套特殊的传承之法,只传嫡系,这严苛的传承之法导致这家族一直兴旺不起来。

不过,这也导致迟家的后代比其他家族的后代要优秀,纵使年纪小的迟家人,也不容小视。

当初尉川会挑上这孩子,也是因为她是迟家这一代中天赋最出色的,而且又是迟家长房唯一的孩子,所以尉川给几分面子,亲自去接她,将她送到船上。

哪知道这孩子确实是个厉害的,最后竟然入了十七皇子的眼,被留到景阳宫。

是福是祸,就看她的运气了。

迟萻知道两人要搞事,很乖巧地由蜚音陪她去看花灯。

蜚音模样长得好看,他的脸就是一张通行证,是十七皇子的鹰犬,在这皇宫里没人敢惹。

迟萻欢快地跑到湖边看花灯,捡个样式并不算太好看的花灯放湖里时,遇到那些还没有离开的宫妃。先前她们被十七皇子从灯楼里吓出来,便转道来到湖边看花灯,这里的花灯虽然比不上灯楼里的漂亮,也另有一番趣味。

那些宫妃虽然奇怪她是谁,但看到蜚音在,不敢靠过来询问。

蜚音看一眼这些女人,见距离有些远,便也没在意她们,陪着迟萻去湖边放花灯。

“哟,这小姑娘是谁啊?”一个穿着沉香色十样锦妆花遍地金宫装的嫔妃询问身边的宫女。

宫女小声地说:“奴婢看不出来,不过她身边那位是景阳宫的蜚音总管…”

听到“蜚音”这名字,在场的宫人都忍不住瑟缩一下,连那故意挑事询问的宫妃都有些不自在。不过她虽然不自在,却仍是不放过这个挑事的机会,朝旁边穿着宝蓝色牡丹穿花遍地金通袖袄的嫔妃道:“梅妃姐姐,您瞧,蜚音是不是对那孩子太好一些?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姑娘,模样儿怪可爱的。”

梅妃是前年进宫的嫔妃,双十年华,容貌清丽,性情如梅般傲洁,很得老皇帝宠爱,不过这种宠爱,在兰妃面前都是渣。也因为如此,梅妃一边不屑老皇帝这种宠猫逗狗一般的宠爱,一边又恨兰妃每次都来她宫里劫人,恁地嚣张,连带的对兰妃所出的十七皇子也不喜。

只是她虽然恼恨兰妃的嚣张,却不是个蠢的,淡淡地瞥一眼那挑事的妃子,说道:“不管她是哪家的姑娘,反正现在总归不是咱们的姐妹,理她那么多作甚?还是丽嫔妹妹又要好管闲事了?”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都忍不住低笑一声。

丽嫔的脸色有些难看,后宫的女人只能围着一个男人转,就算那是个老男人,也没办法放手,宠爱代表她们在后宫的生活保证及尊严,宫斗这种事情,也多是各凭本事。

丽嫔是个爱挑事的,挑事多了,就被宫人们讽刺好管闲事,拿她笑话很久。

她勉强笑了下,正想说什么,就见两个□□岁、穿着道袍的孩子走过来,不由得吃一惊。

在宫里,能穿道袍行走的,除了在占星塔中侍奉的天师外,就是国师的弟子。而这两个孩子是一男一女,身上的道袍以蓝白为主,头上戴着玉冠,衬得他们俨然像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一般。

当看到那两个孩子竟然朝着湖边走去,所有人都忍不住伸直脖子看过来。

迟萻刚放完一盏花灯,就听到有人唤“萻妹妹”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见到时隔一个多月不见的毛茵和裴景俊,不由得愣了下,很快就发现他们身上的穿的衣服,是蓝白相间的道袍。他们的气色看起来很好,能在这种时候出现在皇宫里,瞬间就想到他们当初被国师派人带走的事情…

“萻妹妹,真的是你?”毛茵高兴地扑过来,将她搂到怀里。

迟萻看到他们也很高兴,软软地朝他们道:“茵姐姐,五哥,好久不见,你们都好么?”

“我们挺好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萻妹妹。”毛茵高兴得朝她傻笑。

裴景俊站在不远处朝看过来的迟萻微笑,暗暗地警惕着一旁的蜚音。其实在这里看到迟萻,他也十分惊讶,当初迟萻被十七皇子带走后,就没了音讯,他们还以为迟萻被那个妖魔降世的十七皇子带走,定是凶多吉少,哪知道转眼又在皇宫里见到他。

三个孩子重逢,自然十分高兴,蜚音见迟萻高兴的模样,也没有阻止他们靠近,站在一旁看着。

迟萻和毛茵、裴景俊叙了会儿话,才知道他们现在已经成为国师的弟子,当初那批被国师中途带走的孩子,现在都在占星塔里,没有离开京城。

迟萻有些羡慕地说:“恭喜茵姐姐和五哥,听说国师很厉害。”

毛茵嘿嘿地笑了下,说道:“其实我们也不算是国师的入室弟子,以后还是要归家的。”

国师座下的弟子虽然不多,却也不少,大多只是记名弟子,真正的入室弟子没几个。而且国师身担要职,并没有太多时间教导弟子,不过对这些孩子来说,偶尔能得国师指点,也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情,受益匪浅。

接着毛茵又询问迟萻最近过得怎么样,“你现在是住在宫里么?十七皇子对你好不好?你什么时候能出宫来?”

“我现在住在景阳宫,殿下对我很好,等我大些就能出宫啦…”迟萻回答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有什么就说什么,浅显直白。

在说到十七皇子时,她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幸福喜悦的模样,看得毛茵十分欣慰,觉得十七皇子也许不像世人想的那样,就算他是一个妖魔,也是个好的。

“对了,五哥和茵姐姐怎么会在宫里?”迟萻一脸好奇地问。

毛茵笑嘻嘻地回答道:“是陆师兄带我们进来的,有宫人生病,太医看不出是什么病症,怀疑是鬼怪作祟,所以就请占星塔的天师去看看。陆师兄现在正在忙,让我们来这儿看花灯等他。”

迟萻转头看向裴景俊,唔了一声,又问其他。

三个孩子叙了会儿话,蜚音看向不远处的灯楼,在旁边提醒道:“姑娘,该回去了。”

迟萻转头朝他笑着应一声,对毛茵、裴景俊道:“茵妹妹、五哥,有空我去找你们一起修炼。”

毛茵摸摸她的小手,笑着应一声。

他们站在原处,看着迟萻和蜚音带着一群宫人离开,直到看不见后,裴景俊便拉了拉毛茵,带她离开。

因是在宫里,两人不敢说什么,和陆师兄集合后,就一起离开皇宫。

回到占星塔后,两个孩子被打发去歇息。

路上,裴景俊趁机对毛茵道:“刚才看萻妹妹的样子,在景阳宫似乎过得不错,十七皇子竟然舍得让蜚音跟着她,应该是为了保护她…也不知道十七皇子是什么意思,听说十七皇子的脾气不好,是个残暴之人。”

“也许不是呢?”毛茵忍不住反驳道,“看萻妹妹提起十七皇子的样子,看得出来是非常喜欢十七皇子的,或许十七皇子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残暴。”

裴景俊冷笑一声,淡淡地说:“你难不成以为妖魔是有人性的?”

“就算是妖魔,也是有好有坏的吧…”毛茵嘟着嘴说,她受毛家的庭训影响,知道世间的一切都不是绝对的,就像人类也有好人和坏人,鬼怪也有好鬼和坏鬼,妖魔也是一样的。

看迟萻那么快乐的样子,她就觉得十七皇子也许并不像传闻那般不堪。

裴景俊见她这副天真的样子,想到毛家的庭训,也不好和她反驳,说道:“以后再看看吧!咱们虽然进了占星塔,却也不是一帆风顺,还要努力才行。”

“我知道。”毛茵仍是有些闷闷不乐的。

迟萻回到灯楼时,尉川已经离开,十七皇子缩在斗蓬里,一副畏冷的模样。

迟萻挤到他身边,拉过他冰冷的手拢住,努力地想让他暖和一些。

“看完了么?”十七皇子问她。

迟萻乖巧地点头,软声道:“看完了,我们回去吧。”

十七皇子点头,让人抬轿回景阳宫。

路上,迟萻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显然心情很好。

十七皇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抚着手指上从他出生就戴在手上的戒指,一边瞅着迟萻若有所思,问道:“刚才有遇到什么人吗?”

迟萻瞅着他,觉得他是明知故问,坦然地说:“遇到啦,是和我一起进京的茵姐姐和五哥…”便将裴景俊、毛茵和他说了。

十七皇子打量她,发现小姑娘脸上对那两人并没有不舍,心中略微满意。

他的小姑娘,只要喜欢他就行了,其他的都只是过客,没必要在她心里留下太深的印象。

回到景阳宫后,时间已经不早,宫人伺候他们洗漱后,如同往常那般上床休息。

只是今天,迟萻睡到半夜时,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明明被窝里有汤婆子,屋子里烧着地龙,但她仍是觉得空气中阴冷阴冷的,她忍不住将自己团缩在一起,意识浑浑噩噩…

不对!

迟萻心中警铃大振,挣扎着让自己赶紧醒来,不要再睡了。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掩在她的眼皮上,阻止她醒来。

迟萻有些不甘心,白胖的小手抠着被子,眼皮颤动着,红润的嘴唇渐渐地有些发白。

十七皇子将她揽进怀里,依然没有放开掩在她眼皮上的手,冷冷地看着床前。

厚重的帐幔被一股奇怪的妖风吹起,黑暗中一双若隐若现的眼睛朝床上看来,那双眼睛不似人眼,也不似鬼眼,萦绕着淡淡的紫雾,像一双魔眼。

“滚出去!”他冷冷地说。

黑色的雾气凭空涌现,在宫殿中翻滚着,气势汹汹,带来邪恶腐败的气息,硕大的龙珠串成的珠帘不安地碰撞着,发出凡人听不见的声音。那东西想要朝床上涌去,觊觎着床上那具身躯,但最终忌惮什么,不敢轻易靠近,只能用邪恶、贪婪的视线看着床上的两个孩子。

直到五更鼓响,天将亮时,黑雾里的那双魔眼看了他一眼,方才不甘地从半闭合的窗口翻滚出去。

夜冷星寒,占星塔顶上,大齐的国师眺望着皇宫的西北方向,透着那无尽的黑暗,看着那席卷离开的黑雾。

蓝色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国师最终忍不住叹了口气。

妖魔降世,人间大乱!

而能克制妖魔的那人,却心如恶鬼,岂不知世人所以为的妖魔,皆是心中摆脱不了的魔障。

第二天,迟萻从睡梦中醒来时,想到什么,差点蹦起身。

不过很快地,她的怀疑震惊就被身边那个脸色青白,一副死相的小正太给吓没了,用尖利的声音叫着“蜚音”,一边用力地调动自己体内少得可怜的灵气为他吊命。

娘的,任谁一大早就发现枕边人一副要死的样子,都会吓着的。

蜚音查觉到十七皇子的情况,并没有太过慌张,他和几个宫人训练有素地将浑身冰冷僵硬、面露死相的小正太抱起来,然后走到宫殿里的一面墙前,移动旁边一尊细嘴圆肚的花瓶,墙面徐徐移动,出现一条秘道。

蜚音抱着十七皇子走进去。

迟萻正想跟进去,就被流音抱住。

流音柔声说道:“姑娘不要过去,那里对生者不友善,您的年纪还小,没有灵力护体,要吃亏的。”

迟萻听到这话,忍不住转头看流音,笃定地道:“你也是天师?”

流音微笑道:“我是江北——兴平侯家的人。”

迟萻惊讶地看着她,江南江北的驱魔家族各有其势力,江南迟家、裴家、毛家互相依托,而江北是安家、侯家、祝家、陈家共同把持,四大家族互不相让。

流音将她抱到外面的正殿里,让人将她的早膳呈上来,微笑着说:“姑娘不用担心,最多三日,殿下就会平安出来。”

迟萻虽然心里担心,但看情况这些人是不允许她跟进去,只能乖乖地当个五岁的小姑娘,心里则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修炼,努力地恢复实力,等她有自保的实力后,哪里去不得。

吃过早膳,迟萻就找出她娘给她准备的那把小桃木剑,练起剑来。

直到中午,迟萻回房瞅了一眼那面通向秘室的墙,发现它没有什么动静,只好满腹心事地由流音牵着她出去吃午膳。

午膳后不久,迟萻就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东宫太子昨晚被妖魔袭击,惨死了好些个精英护卫,才捡回一条命。只是这命虽然捡回来了,但情况实在不好,最后连国师都惊动,此时国师还在东宫全力救治太子,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

“妖魔…”迟萻忍不住舔舔嘴唇,问流音:“流音姐姐,妖魔是什么样的?比鬼还可怕么?”

“妖魔和恶鬼一样,有害人之心,便是可怕的。”流音的声音很温柔,“而这世间的妖魔,大多是没有理性的,只凭本能行事,所以它们会肆意地伤害人,让凡人害怕它们,驱逐它们,想方设法地想要将它们消灭。可惜,从上古至今,人和妖魔无数次战斗,付出惨重的代价,依然没办法将它们消灭或赶走…”

迟萻忍不住摸着手指上的戒指,随着她的身体变小,这戒指也缩小了,依然牢牢地套在她手指上。

在穿越第一个世界时,迟萻和百鬼战斗过,但那个世界里没有妖魔这些东西,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妖魔是什么样的,仿佛比恶鬼还要让人害怕。

直到傍晚,迟萻又听说太子殿下的不好了。

听到这个消息,迟萻可以想象老皇帝此时要愁成什么样。

要是太子有个不测,那些一直被太子压制的皇子定要反弹,为了那位置不知道会争成什么样。

老皇帝是一个喜欢玩平衡之术的帝王,将一群儿子玩弄在股掌间,由他们明争暗斗,他就坐在上面笑呵呵地看着儿子们斗,死活也不退位。

要是太子没了,太子之位空出来,定要重新再立太子,那些皇子们不斗才怪。

一时间,宫里的气氛都跟着变了。

景阳宫虽然没有受到影响,但也从兰妃几天没过来探望儿子中可以看出来,太子出事对前朝和后宫的影响,所有人都在等着太子的结果,是死是活,都会影响到很多人。

就在太子苟延残喘地在东宫躺着时,紧闭多日的秘室的门终于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一更~~

第81章 为你入魔

迟萻听到动静, 就将手中的桃木剑收起来, 拎着裙摆飞快地跑过来。

她跑过来时, 恰好看到从墙后的密道里走出来的十七皇子。他身上已经换了身干净的宝蓝底菖菖蒲纹的锦衣, 腰间系着玉带,浓密的黑发用紫金冠整整齐齐地束起, 耳边有缀着紫宝石的流苏垂下, 打扮得矜贵清雅, 脸色虽然仍有些苍白,却已恢复生机。

迟萻眨巴了下眼睛, 有些难以置信。

这人…似乎情况好得有些过份了。明明当时送进密室时,死气萦绕,一副快要断绝生机、不久人世的模样,怎么在那密室待了几日, 身上的生机突然就丰沛起来?迟萻怀疑他在密室里是不是用了旁门左道的妖法。

想到那素来强悍的男人,在这个世界里竟然需要借用那些不入流的伎俩才能活下来, 迟萻心里有些酸涩。

“萻萻。”十七皇子拉着她, 见小姑娘闷闷的,以为自己这次生病吓着她,柔声道:“我不在这几天,你乖不乖?”

迟萻瞅他一眼,伸手紧紧地搂着他。

十七皇子脸上不觉露出柔软的笑容,将小姑娘抱起来,然后抱着她到一旁的榻上坐着。

十七皇子明明就是个弱娇,但力气出奇的大, 这种反差…迟萻一时间闹不懂这小正太怎么会长成这样,感觉他身上的秘密真多。

迟萻虽然闹不懂他身上有什么秘密,不过仍是特地检查一下,发现他现在活得好好的,原本就要断掉的生机也接上了,感觉还能活一段时间,就没有再纠结。反正这是她男人,就算他是个妖魔,她也是认了,再多的秘密,迟早会知道的。

迟萻将心放得很宽,便坐在一旁听着十七皇子的暗探向十七皇子汇报这几天外面的事情。

首先,汇报的便是太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