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穿归看穿,苏闲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应对方式,钟云从那番卑鄙无耻的宣言发表之后,他头一个想起的就是盈盈,并且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那样的话,就得堵住钟云从的嘴;要堵住他的嘴,就得带他一起去。但他实在不想如了他的愿,所以综合的出来的结论就是——要不把他灭口得了?

之后张既白会来找他追十倍的债吧?苏闲发愁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弃了杀人灭口的计划。

既然还不能弄死他,就只好妥协了。

“好吧。”他终于还是屈服了,钟云从还不知道他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个来回,他听到苏闲松了口,大喜过望:“那……咱们现在就出发?我要不要做个伪装什么的?”

苏闲冷冷地看着他,伪装?张既白说要给他弄一副隐形眼镜,到现在也没送过来,这也是他这两天严令禁止钟云从出门的原因之一。

“你等等。”苏闲丢下这句话之后就回了他的房间,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手上拿着一套衣物,看颜色和材质,和他身上的制服很相似。

“这是我以前的旧制服。”他把衣物交给钟云从,“你先换上,其他的注意事项我之后跟你说。”

钟云从不敢马虎,依言照做了,换好衣服后,他看了眼浴室里的半身镜,发现这身制服和苏闲身上那一身,肩章处稍有不同,但整体相差不大。他整了整衣领,冲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笑,心说这衣服穿在我身上比他好看多了,明珠暗投啊简直。

他走出来,苏闲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发表什么评论,而是语气冷淡地告诉他:“今晚和我一起执勤的还有两位治安官,到时候我会跟他们说你是预备队的,我带着熟悉一下环境。你尽量不要说话,尽量不要与他们有眼神接触,最后,不要对任何异状表现出惊讶,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这番警告可以说是很严重了,钟云从也拿不准里头有多少恐吓的成分,不过这时候还是别得罪他了,毕竟他还指望着他保命呢。

“是,是。”于是唯唯诺诺地点头,低三下四说的就是此时的他了。

苏闲穿上了与制服配套的同色大衣,拉开了房门,听到钟云从跟上来的动静,面无表情地又加了一句:“不要给我添麻烦。”

钟云从迈出房门,这些天头一回呼吸到久违的室外空气,正兴奋着,苏闲这句话很是打击他的积极性,大着胆子回了一句:“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惹麻烦?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苏闲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显然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钟云从自己也不怎么当回事儿,纯粹是与对方置气,他自己有多少能耐他心里也是清楚的,的确不给他添麻烦就是他能帮上的最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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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还在下雪,路上的人不多,偶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行路人,但更多的是一些衣着褴褛、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的流浪者。

这座城市的经济果然不行啊。钟云从暗暗叹了口气,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和他差了半个身位的苏闲身上。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面,藏青色的大衣把他的身形衬托的很挺拔,他的发色很深,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当雪片羽毛般飘落在他发丝上的时候,黑与白的对比就变得很强烈了。

钟云从拨了拨自己漂染过的浅棕头毛,心想这破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美发店?

他想把发色染回来了。

第12章 力拔山兮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钟云从疑惑地打量着这个很有些破败的院落,里头立着一座三层半高的小楼,借着院门前昏黄的路灯,他看清了门牌上的白底黑字——梦川市东城区一号治安所。而上头同样篆刻着两条衔尾蛇相缠的盾形徽纹。

“金雀街那边是总部。”苏闲看穿了他的疑问,“这里是分部之一,也是我所属的部门。”

钟云从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哦,哦……”

苏闲停下来看了他一眼,叹气:“拜托你之后别再这么白痴的表情了,很容易露馅的。”

他有些尴尬地清了两下嗓子,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露馅了……会怎么样?”

“我让你穿上这身衣服,已经构成违规行为了。”苏闲脸色不太好看,“还要带着你去西城,要是被上面知道了,我大概要卷铺盖走人了。”

而这一切,都源于一个梦。

什么叫万恶yin为首,苏闲现在算是彻骨地领会到了。

钟云从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人吧,但是也没想让人丢了饭碗,于是指天发誓:“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让你下岗的!”

苏闲笑了笑,似乎是被感动到了,然而他说出的话却让钟云从毛骨悚然:“我还没说完呢……我最差也就是下岗了,你的话就难说了。你是‘孤岛’的异类,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是死是活很难说。”

钟云从呆立当场,汗如雨下,苏闲落井下石:“我早说了吧,这可不是出来玩儿的。”

钟云从缄默片刻,才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我知道,我也不是来‘孤岛’玩儿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风险我也会自己担。要是真死在这里了,我也认了。”

苏闲背过身去,冷哼一声:“别连累我就好。”

短促的汽笛声打破了宁静,钟云从转头望去,是黑色的切诺基,车身上泥渍斑斑,看起来很旧了,但马力很足,随着距离不断缩短,他也注意到车头上立着的衔尾蛇徽纹,顿时明白了这车的用途。

按照他的理解,这应该是一辆“警车”。

切诺基最后停在他面前,副驾驶门被推开,跳下来一个人:“喂大帅哥,今天迟到了啊。”

苏闲微笑着注视来人:“有点事耽搁了,真是不好意思。”

来人吊着一边嘴角,邪邪一笑:“谁让你长得帅,原谅你咯。”他说完目光才带过低眉顺眼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钟云从,问:“这谁啊?”

苏闲从容应对:“预备队的,我带着熟悉一下环境。”他侧过脸看着钟云从:“走吧,38号。”

……38?他是在骂人吧?他绝对是在骂人吧?真是幼稚的把戏。钟云从心下满是不屑,却仍是顾大局地点点头:“是。”

“预备队的啊——”那人的尾音拖得老长,透着一股子鄙夷的味道,“几岁啊?毛长齐了没?这就带到西城去,要是尿裤子了谁洗啊?我先声明我可不洗啊!”

“哈哈哈哈哈!”苏闲很给面子地大笑起来,完全无视身边人的恼羞成怒,继续火上浇油,“放心吧,真要尿裤子了,就让他光屁股回来吧。”

“可以可以!”那人笑的歪掉的那边嘴角几乎要飞出他的脸了,“还是你狠!”

“别笑了,时间不早了,都上来吧。”驾驶座上的人发话了,令钟云从意外的是,竟然是个清冷悦耳的女声。

苏闲摊摊手:“女王陛下发话了,别笑了项羽。”

项羽?还真是个好名字。钟云从腹诽道。

项羽回到了副驾驶座,冲着苏闲这边招手:“苏闲,带着你光屁股的小弟一起上来吧!”在他眼里,这个预备队的38号,已经尿裤子预定了。

钟云从直接无视了这个粗鲁的楚霸王,他在默念着某人的名字。

苏闲。原来你叫苏闲。

苏闲带着钟云从钻进了切诺基的后座,见他笑的一脸诡异,他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笑什么?被取笑两句也没什么吧,至于受这么大打击吗?”

钟云从冲他微微一笑:“我在计划着扎个你的小人,苏闲。”

苏闲闻言,懒得再理会这个无聊又幼稚的家伙,架不住有人要提起他:“为什么突然带上预备队的成员?我没有听所长提过。”

是那个开车的妹子,光听声音就是个美女啊。钟云从想入非非。

苏闲苦笑:“你以为我愿意吗?谁让预备队的那个教头跟我有点交情,他要锻炼队员,我又抹不开面子,只好带上了。”

妹子没再说话,倒是那个叫项羽的冷不丁来了一句:“虽然您老是行动组的组长,但这38号是编外的,我跟冰女可不负责。您自己看好。”

冰女没出声,但想来也是认可这番话的,钟云从有些紧张地觑了苏闲一眼,后者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不安的视线,依旧微笑着:“那是自然。再说了,难道我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吗?”

项羽放声大笑:“有有有!你苏闲的本事可是整个治管局上下加起来的和,谁人不知啊?”

苏闲笑着摆摆手:“别拿我开玩笑了。”随即笑容敛起,叹气:“可惜今晚只有你们俩。”

项羽还没来得及说话,冰女就冷冰冰地开口了:“苏组长是觉得我们的实力不够?”

苏闲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找人的话……你们不是最合适的。”

冰女没接话,应该是接受了他的解释,倒是项羽嘟嚷了一句:“找人?我看是找尸体吧。”

苏闲语气平静:“都有可能。”

钟云从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是之前那起失踪案,两天过去,失踪人员从五人变为了六人。

消息是他在苏闲带回来的报纸上读到的,苏闲估计也是觉得他也闷死在屋子里,所以每天都会带当天的报纸回来给他。

第六位失踪者的的性别依旧是男,保持了这案子的一贯传统,而第六位的身份很特殊,以至于他的消失引起的关注度比第五位的中学校长还要高——他是位异能者。

通过这段时间,钟云从已经有限的渠道里了解了部分关于“异能者”的资料,简单地来说,就是美国大片的设定成真了,在与世隔绝的梦川市,因为某种不明缘故,出现了一批拥有异于常人的超能力的家伙,在这里,他们被称为“异能者”。

钟云从不止一次旁敲侧击想从苏闲那里得到解答,可后者并不想和他谈论这个话题,一直是三缄其口。钟云从只好对着报纸自己推测,结合苏闲从前透露过的只言片语,他猜了个七七八八——异能有各种各样的形式,基本都是天生的,至于各人的能力是否会重合,以及这种能力是否具有遗传性,钟云从无从得知。

而那第六位失踪者就是一名异能者,出于保护隐私,新闻报道里没有公开他的异能,只说他的能力和他的职业有关,而他的职业就是一名园丁。

园丁?那可能是跟植物花草一类有关?钟云从已经放弃向苏闲请教了,反正也没有结果,自己瞎琢磨吧。

但无论如何,光是“异能者”这三个字,已经足以在普通民众见刮起一阵风暴,这两天,东城区惶惶不安的氛围更加严重,甚至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原因无他,就是异能者也失踪了,何况普通人呢?

治管局也由此背负了更庞大的舆论压力。

路上不够平坦,切诺基的车身也跟着颠簸,项羽不住地发牢骚:“这破路,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修过了!哎,要是我也有飞行的能力就好了哪还用遭这份罪……对了苏闲,你也是能在天上飞的吧?干嘛跟我们一起颠过去?”

苏闲笑:“不要把我说的好像一只麻雀。况且我的体力有限,异能还是省着点用吧。”

说起来,这家伙的异能是什么?钟云从心中微动,除了弄死不明生物的那一次,他就没见过苏闲再次展示他的异能了。至今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能力。

项羽猥琐地笑了两声:“原来苏组长的体力不好啊,那我要跟所里的妹子们好好说道说道……哎哟,怎么回事?!”

他一句玩笑没开完,车身猛地震动了一下,把全车人都重重地颠了一把,切诺基也停了下来,偃旗息鼓。

冰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漠然:“积雪太厚,轮胎陷进去,抛锚了。”

“这些都是你本家,你就不能让它们起开?”项羽继续开他的玩笑,显然并不怎么好笑,不只是冰女,连苏闲也没给他面子。

“好吧好吧。”项羽开了车门,夹杂着雪粒的冷气流强劲地灌了进来,钟云从没有防备,冻了个哆嗦。

苏闲则是朝着项羽竖起大拇指:“只能麻烦你了。不过还好离分界线也没多远了。”

项羽回了个OK的手势:“交给我吧!”随后就带上了门,冰女也熄了火,抱着手臂一动不动。

钟云从还在纳闷他们之间打哑谜一般的交流有什么涵义,车身毫无预兆地又震了一下,他猝不及防歪倒,脑壳重重地砸在了邻座的苏闲肩上。

“对不起啊……”他揉着脑袋正道歉的时候,却猛地睁大了眼睛,他被车窗外的景象惊到了。

倒是外边的景色多么的壮观,而是他忽然发现,他们悬空了——切诺基漂浮起来了。

然而,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让他反应过来,不是切诺基漂浮起来了,而是被人举起来了。

苏闲淡淡地问道:“知道他为什么叫项羽了吧?顺便,嘴可以合上了。”

下巴差点脱臼的钟云从立马合上嘴,好在冰女一直没有回头,没有看到他这幅傻样。

力拔山兮气盖世。

牛啊!

他们就这样被项羽一步步扛着,来到了东西城的分界线前。

第13章 星塔

所谓的分界线,竟然只是一道铁丝网,尽管它在黑暗中呈现出张牙舞爪的狰狞剪影,但如果作为抵抗那些怪物的防线,就有虚张声势之嫌了。

钟云从对于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不明生物一直心有余悸,他在苏闲面前死鸭子嘴硬,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逐渐接近西城的过程中,他心中的恐惧也在不断蔓延。

而眼前这道单薄的铁丝围栏,显然令他对这块区域的安防心存疑虑,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可能临阵退缩。再说了,他真要那样做,他怀疑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最大的威胁不是墙的另一头,而是他身边的苏闲。

正当他为自身安危忧心忡忡的时候,骤不及防的,一束强光刺进了他的眼睛里,他反射性闭上双目,耳朵里传来一阵粗嘎的金属刮擦声,沉闷压抑,他艰难地适应了这道强烈的光线,勉强睁开眼,见到项羽已经回到了车上,驾驶座的冰女摇下半扇车窗,展示了一下她的臂章和肩章,片刻之后,原本封闭的铁丝围栏,便向他们开放了一道口子。

切诺基从这个缺口缓缓驶入,如同雪地里匍匐前进的黑色甲虫,钟云从顺着光源望去,才惊觉铁丝网后矗立着一座十来米高的瞭望塔。

塔身是白色的,强烈的白光来自塔尖上的探照灯,想来是察觉了他们的到来,在确认了来人的身份之后,投下灯光,开启铁门。

“这里就是巡逻哨,每个哨通常配有两名哨兵,昼夜交替值班。”苏闲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教导初出茅庐的预备队员,而钟云从也确实需要他的讲解,听得格外专心。

“前面是壕沟,得下车了,前边只能徒步前进。”像是要印证他的说法,冰女把车停了下来,四个人先后下了车。借着光线,钟云从看到前边不足半米处,横亘着一条颇为狭长崎岖的沟堑,有数米宽,车是开不过去的。

钟云从刚忍不住想问“我们要怎么过去”的时候,苏闲背过身,冲着瞭望台的方向打了个手势,随即他就听到一阵轰隆作响,两条手臂粗的铁链吊着一块厚实的钢板缓缓落下,正好覆盖在横沟之上。钢板固定好之后,便是一座简陋的吊桥。

他们从壕沟上平平稳稳地走过,等他们的鞋底碾过雪地,方才的噪音重新上演,钟云从回过头远眺,钢板被收了起来,又露出了黑洞般的本来面目。

就在钟云从以为已经踏入西城的地界,前面居然又是一道两米高的铁丝栅栏。

“这是通电的铁丝网,上面附有警报器。如果有人胆敢乱闯,会在一阵吱嘎乱响中变成一头焦香四溢的烤乳猪。”苏闲直视着前方,却眼观六路,轻描淡写地为他答疑解惑,“看到前面那块空地没有?”

钟云从浑身一凉,又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发现前方确实是一块空旷的场地,和其他地方一样,积着厚厚的雪。

“那是雷区。底下埋着不计其数的地雷,基本是一步一个的几率,要是有人胆敢乱闯,他的尸体会碎成红烧狮子头的原料。”他的语气还是轻飘飘的,提到雷区的时候仿佛是在说一块菜地。

但对于富家纨绔子弟出身的钟云从来说,“雷区”两个字直接在他的耳边炸开,他几乎忘了和苏闲的约定,简直想当着另外两个人的面爆粗:“……能不能别乱打比喻?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烤乳猪和红烧狮子头?”

好在他的脑子还不至于昏到这个地步,他深吸一口气,把吐槽咽了回去,作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那,我们要怎么过去?”

苏闲还没回话,项羽却听不下去了:“苏组长,你这位预备队的小弟是不是培训课没上好,教材上的东西一点都不懂,这比我当年都不如啊。”他说着又冲着钟云从一笑,歪了一边的嘴角吊的老高:“老弟,上课都睡过去了吧?”

钟云从莫名心虚,算是歪打正着吧——他从小到大成绩都不大好,一路升学都是靠他很有几个钱的老爹一路塞钱给学校,一直到最后上了那个三流艺术学院,也是因着他爹给院校捐了一大笔钱的缘故。

他压了压帽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当然这是项羽以为的,但实际上,他钟大少的脸皮还不至于这么薄,只是为了避免与对方直视,避免双眼的秘密暴露。

只不过他也不好再追着苏闲问要怎么穿越电网,趟过地雷了,反正他们个个身怀绝技,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轮不着他来担心。

他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电网前,见另外三个人都没动静,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闲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侧过脸瞥了钟云从一眼,又对着项羽耸耸肩:“你把他弄过去,我带着女王陛下过去,如何?”

项羽的腮帮子直跳:“凭什么?把老爷们塞给我,自己挑妹子,假公济私啊!”

苏闲挑挑眉:“那这样的话,不如让当事人决定好了——女王陛下,你要选谁啊?”

而钟云从这另一位当事人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好在钟云从自己也并不想和这家伙有过多接触,倒是乐得如此。他也好奇地望向苏闲一口一个尊称的女人,这一回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

冰女的容貌不是顶出色,很清淡的秀气,人如其名,浑身上下都泛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让钟云从不由自主地退开两步,这种类型的,绝对只可远观。

她身条修长纤细,衣服穿的很单薄,钟云从很是担心她下一秒就被寒风刮倒,偏偏手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两只手套,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项羽那不知道多少天没换过、污垢都结成块的外套让冰女毫不犹豫冲着苏闲一颌首:“我跟你。”

苏闲抱歉地笑笑,项羽哑口无言,只好把满腔怨气发泄在钟云从身上,后者的肩膀被这位大力士拍的差点骨折:“你准备好没?”

钟云从痛的神志不清,胡乱回了一句:“好……准备好了……”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该准备什么,也不知道项羽要怎么把他“弄”过去,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他被大力士单手拎起,对方甩了两下手臂,他也跟着转了两圈,而后便像沙包一般被扔了出去,他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越过两米高的电网,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另一侧。

他还是脸着的地,整个人向下愣是在雪地上砸出了一个人形坑,落地后的好一会儿,他全身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动都动不了。

好不容易那股濒死的劲儿缓过去了,他试着活动了一下颈椎,下一秒就不顾一切地放飞自我:“靠……”

他以为自己很大声,实际上还不如蚊子叫,以至于前后脚落地的项羽毫无知觉。

钟云从还在试着活动他其他关节,一抬眼,就瞅见项羽那张不对称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了十倍,嗓门还贼大:“我去你小子真的不行,书没读进去就算了,身体素质还这么差,弱鸡一只,你怎么进的预备队?”

钟云从一个字都说不出,倒是眼角的余光瞄见不远处刮起的一场小型暴风雪,随后苏闲同冰女随着风雪偏偏降落,那叫一个玉树临风。

钟云从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而周身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放弃回忆,他倒吸着冷气,试着撑起胳膊,成功了,接着又失败了。他扑通一声,重新趴了回去。

“这小子不会是摔残了吧?老苏你可不能怪我,我问他准备好没他说准备好了我才动手的。”

项羽大声地跟苏闲抱怨着,钟云从却是有苦说不出:谁知道这位楚霸王会这么简单粗暴……

虽然爬不起来,但抬头还是可以的,他幽怨地看了某人一眼,坚信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苏闲很体贴地为冰女拂去肩上的雪碎之后,才慢腾腾地走到他面前,蹲下:“没摔死吧?”

钟云从费力地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托您的福,只是骨架散的差不多而已。”

“没死就站起来。”苏闲的语气不冷不热,钟云从有心无力:“大哥,我也想啊……”

项羽还是有那么一点愧疚的,他伸出手又要去拎钟云从的后领:“得了,哥儿们帮你一把……”

钟云从心脏病都要发作了,这位魔王的力道他真的吃不消,再来一回他真的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好在有人拦住了他:“行了我来吧。”

钟云从就这样不情不愿却又毫无反抗能力地被苏闲架了起来,尤其他此刻接近瘫痪状态,不得不整个人倚靠在他身上。

“我也不想麻烦你来着,可这会儿不是没办法嘛。”虽然苏闲此刻充当着他的人形拐杖,但也挡不住他不肯消停的嘴,“对了,那什么,你名字是哪个字来着?贤惠的贤还是琴弦的弦?啊我知道了,肯定是讨人嫌的嫌……”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力气说这么多,总之,就是想说话……离的太近了,这人身上的味道总往他鼻子里钻,弄的他心浮气躁,只得靠话唠来分散注意力。

不过得承认,他的气味不难闻。

苏闲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喋喋不休,出乎意料地插了一句:“闲人的闲。”

钟云从没反应过来:“啊?”

“所以我这个人喜欢清闲讨厌麻烦。”苏闲的微笑如沐春风,“你要是再罗里吧嗦,我就把你丢到雷区里。”

识时务者为俊杰,钟云从闭上嘴了。

而让钟云从噤若寒蝉的那片雷区,他们过得很轻松,完全超出他的想象——这次的关键人物是冰女,她脱下了其中一只手套,俯下身,手掌与地面接触,几秒之后,那长宽都超过十米的地雷区竟然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至少得有半米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