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若洪钟,极富穿透力,也就聋子才听不见。

苏闲扶额。

果不其然,再想偷偷溜走已经来不及了,病房的门吱溜一声开了条缝,钟云从的头跟着冒了出来,阳光灿烂地朝他一笑:“苏长官要上哪儿去啊?”

这让苏闲回忆起适才沐浴的霞光,身上似乎还残存着落日余晖,让他的眼底也罩上了一层柔光:“不去哪儿,就看看你。”

第111章 意乱情迷

“隔那么远,看得清吗?”病号钟云从热情地发出邀请,简直就像关在塔里的长发公主一样,迫不及待地垂下发辫,把路过的王子给拉上来,“凑近点看嘛。”

可惜“王子”不太给面子,他那么一张口,跟打草惊蛇似的,让苏闲难得当面流露出的温情暖意又给缩了回去——钟云从追悔莫及,差点想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苏闲自动屏蔽他的发言,装模作样地冲冯小山点点头:“先前去训练营的那一次,我见过你。”

青瓜蛋子得知自己苏长官居然对他有印象,登时就受宠若惊,一张娃娃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对、对……苏长官,我叫冯小山,我一直也崇拜你来着,我……”

“你什么你?”这小鬼居然完全没有自己是颗闪闪发亮的大灯泡的意识,钟云从非常生气,“得了赶紧回训练营吧!你不是才请假一天吗?小心霍教官明天收拾你!”

他对冯小山的痛脚了若指掌,果不其然,一听到“霍教官”这三个字,他就慌成了一团:“哎呀,那真是得走了,我到现在也还组装不出一支枪,天天都被他罚!”

他说完正要走,忽然又一拍脑袋,囫囵给苏闲鞠了个躬:“苏长官再见!”

又朝钟云从挥挥手:“走啦,你好好养伤,早点回来,霍教官说了,你到时候要是跟不上进度,有你好看的。”

本来成功唬住冯小山的钟云从万万没想到自己也被将了一军,他磕磕绊绊地打听着:“霍教官真说了这话?不是你骗我的吧?”

冯小山翻了个白眼:“你可以当面去问问他啊。”

电灯泡如他所愿走人了,钟云从却还没从他那句不知真假的警告里回神,旁观的苏闲没想到霍璟的余威这么强,隔着这么远也能把人吓得够呛。

他往墙上一靠,抱着双臂笑了起来:“看起来,你好像还挺怕霍璟的?”

“不是怕,是尊重。”钟云从一本正经地纠正道,然后又歪着头打量他,觉得他倚墙而立的姿态分外潇洒迷人,上下左右看了个够本,直至对方不自在地轻咳起来,才笑吟吟地收回了视线。

“好了。”他扒着门框,勾了勾手指,“现在没人了,苏长官总能赏脸了吧?”

苏闲好气又好笑,偏生又板着一张脸:“我看你这么能作妖,八成好的差不多了,不用看了。”

说完转身要走,钟云从无可奈何,只好窜出来抱住他胳膊:“你也说了是八成,这还剩下两成呢?”

迎面正好有两个医生护士走了过来,苏闲心惊肉跳的,正要甩掉他的手,一转眼却瞥见他手腕上的针孔正往外冒着血珠,心一软,也就任由着他把自己的手臂揣进怀里,索性跟着他进了病房,还顺手关了房门。

结果一转头,就发现那小子拿奇奇怪怪的眼神盯着他看,苏闲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了——他那个门关的太欲盖弥彰了,显得格外的别有用心。

“……你别多想。”今天苏长官的喉咙可能格外痒,时不时就要咳两下,“外边有点冷,所以才……算了。”

这下不用钟云从怎么着了,他自己都觉着越描越黑,干脆不描了,他的手虚虚地握成拳,抵在嘴唇上,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什么时候醒的?”

钟云从身上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已经自觉地爬回了被窝,闻言,他没有第一时间回苏闲的话,而是瞟着他,用手拍了拍床沿。

这个举动的含义不言而喻了,横竖左右没有旁人,苏闲也就不避嫌了,坐了过去。

靠近之后才发现他在病床上躺了一星期,尽管营养液输着,但人还是不可避免地瘦了一圈。

面部的骨骼愈发突显,轮廓也跟着深刻了起来,下颌骨的线条薄削,透出了几分冷峻,但五官细致柔和,又把那种凛冽中和了大半。

苏闲的目光悄无声息地顺着他饱满精致的眉弓和颧骨,滑过微翘的鼻头,最后游走到了略显苍白的嘴唇上。

就看了一眼,他就难以自制地想起了那个掺着血腥味的亲吻。

他不动声色把视线从对方的脸上移开,接着,又一不小心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许是消瘦的缘故,手腕上的那块尺骨格外突出,越发衬得手腕只剩细伶伶一圈,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

苏闲放在裤兜里的手闷出了一层热汗,还得克制着自己伸手去握他的冲动。

“今天上午醒的,冯小山叽里呱啦地吵了我一天。”钟云从微笑着汇报了他一个白天的经历,“中午吃了点流食,要是平时我肯定吃不下的,不过七天水米不进,再没滋没味也变成琼浆玉液了。下午的时候,小桃把她姐姐的新生儿抱过来给我看了,早产儿,个头偏小,但脸红扑扑的,还是很可爱。”

“就这么大——”他说着比划了一下,而后又叹了一声,“不过我没抱到,手上扎了好几个针头,张既白不让我动。”

苏闲听着他絮絮叨叨,唇角先是不由自主地上翘,中间又蓦然抿了起来:“你的确不该乱动,这瓶药水还没输完呢,结果你就把针拔掉了。我去让人——”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先被钟云从拽住了:“他们到了点儿,自然就会过来,你就陪我坐会儿吧,啊?”

苏闲像是被失了定身法一般,背脊不自在地僵着,钟云从又往他这边挪了挪,被子里带出的温暖气息也拂到了他身侧,苏闲的心倏地一颤,身体愈发地紧绷。

钟云从那只任性地拔了针头而暂时获得自由的手堂而皇之地挤进他的裤袋,手心和他的手背叠在一起,那一瞬间,钟云从觉得对方似乎连血管里的血液流速都加快了。

空气迅速地升温,钟云从瞄到苏闲泛红的耳根,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摸个手而已,苏长官也能紧张成这样?”

他缓缓地凑过去,鼻息一点点地晕在他的侧脸上:“你怎么这么纯情哪?”

苏闲蓦地一僵,又想着门都关了,干脆破罐破摔了——他做了他之前就想做的事,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旋即,空着的另一只手伸了过去,贴在他颈侧的动脉上,探测到急促的脉动之后,他颇有底气地反唇相讥:“装什么装?自己还不是一样!”

钟云从乐不可支,顺势把下巴往他肩上一搁:“你以前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苏闲目光不善地横了他一眼,好在没有把他甩下去,只是没好气地一撇头:“没有。”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钟云从还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是不是你眼光太高了?”

“‘孤岛’里本来就是朝不保夕的,加上我这份工作,更是生死不定,没必要耽误别人。”他的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再说了,也没什么人看得上我……”

钟云从差点喷出来,苏闲没忍住又瞪了他一眼,后者边笑边问:“没有人看得上你?不会吧?我还以为是你眼高于顶……”

他挑起半侧眉尾:“人家为什么一定要看得上我?我又没什么特别之处。”

“大帅哥,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好看啊!”钟云从摇头失笑,“不过看你这么不解风情,平时又老臭着一张脸,就算有人看上你估计也不敢说了。”

“原来,”苏闲似是有些疑惑,“我算是长得好看的吗?”

“……”钟云从此刻十分怀疑这货是故意在他面前卖萌,好博取他的怜爱——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他这一招十分成功。

“哎,我现在真很怀疑你究竟是什么审美观?”钟云从变本加厉,整个上半身都黏糊了过来,“你觉得自己不好看也就算了……不会觉得我也是相貌平平吧?要是真这样的话,我要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了——我从小到大也就这张脸拿得出手了,决不允许别人诋毁它!”

“这个嘛……”苏闲一本正经地回道,放在他颈侧的手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他的下颌处,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我得好好看看才能答复你。”

他这人极少主动,骤然这么一撩,钟云从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受不了,脸也一下子腾地红透了,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刚还一副老司机样儿呢,结果三下两下就被打回原形了。

苏闲一只手托住他的下颌骨,翻来覆去地摆弄着他的一张脸,来来回回地观察了好一会儿,钟云从有点想笑又有点委屈,心说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选美比赛的评委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就在他叹了口气,准备拨开他的手反客为主的时候,他的手却先被按住了,苏闲的手掌覆在他蠢蠢欲动的手背上,慢慢地低下头。

窗外透进的暖光斜斜地打在钟云从的身上,为他的周身涂抹上一层微亮的噪点,发梢上反射着数不尽的细碎光芒,苏闲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

他不断地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直至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

双方的呼吸都不太平稳,这让彼此的气息交换的更彻底,从前在某本不知名杂志上一目十行扫过的文章片段在钟云从意乱情迷的大脑里闪现——通过闻对方的气味获得快感,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亲吻。

他们的嘴唇只有毫厘之隔,薄薄皮层下聚集着的大量神经末梢在蓄势待发,只要张嘴,就有可能擦枪走火。

他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干涩的嘴角,微微地笑了起来。

“还……过得去吧。”

只是过得去?简直胡说八道!钟云从愤愤不平,正欲咬他一口泄愤的时候,门毫无预兆地被人推开了。

床底像是安了弹簧,两个人都在刹那间跳了起来。

“嗯……我看时间到了了,来给病人做个检查……”张既白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一脸淡定地瞅着那对狼狈至极的新晋情侣,“当然,这个检查也不急于一时,需要的话,我可以先退出去,过会儿再来……二位意下如何?”

第112章 慌不择路

对于张医生的话,钟云从嘿嘿傻笑,假装没听出他的调侃,苏闲则是恼羞成怒,眼角抽动:“你不会敲门吗?”

“哦,不好意思,因为之前我来的时候钟基本都处于昏睡状态,敲了也没人应,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张既白毫无诚意地道着歉,“下次我会注意的。”

苏闲轻咳一声,还没来得及回一句什么,又听到他轻描淡写地埋汰道:“我会在进门之前,先问一句‘苏长官在么’。”

“咳咳咳——!!!”卡在苏闲喉咙里那句咳嗽立刻从微风升级为台风的程度,差点把他呛死,偏偏有人好死不死地在一旁落井下石地狂笑,这让他的矛头迅速掉转:“很好笑吗?”

面对着他板起来的脸和不太友好的语气,钟云从很识时务地换了一副纯良乖巧的面孔:“不笑了不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苏闲斜了他一眼,又转向张既白,一本正经地申明道:“……用不着问,以后我没事不会来这里。”

张医生只是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对比起来,钟云从的反应要强烈得多,他慌慌张张地攥住苏闲的袖子:“你别生气嘛……谁说没事的?我有事啊!”

苏闲没好气地瞪他:“你能有什么事?”

“看不到你就会有事。”他可怜巴巴地眨着眼,也不管还有没有旁人,就那么脱口而出了,“相思成疾,泛滥成灾。”

苏闲差点被他没皮没脸给气晕过去,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张既白的表情,有点心虚有点懊恼却又有点窃喜。

这下要被取笑至死了。苏闲生无可恋地想道。

结果一转眼又发现自己的手悄悄地被人握了一下,又让他瞬间打脸,体会到人世的美好了。

他的余光扫过去,正好瞥见钟云从对着他露出了八颗牙。

苏闲没绷住,嘴角也跟着矜持地弯了一下。

张既白虽然心宽但并不迟钝,他指了指半开着的门:“要不,我还是先回避一下,晚点再回来?不过你们需要多久?五分钟?半个小时?如果半个小时的话,我就先去吃顿晚饭。”

“这个嘛,”钟云从顺着杆往上爬,“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用到半个小时……毕竟还没试过。”

他刻意避开了与某人的对视,可话音刚落,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两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啊哈哈,我的意思是,”求生欲让他赶紧往回找补,“你不用回避了!”

……这货怎么比之前还欠了?苏闲恨得牙痒痒,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对他太好了,以及,之后该怎么收拾他。

张既白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游移,最后停留在苏闲脸上,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你到底有没有半个小时?”

苏闲:“……”

钟云从:“……”

他们此刻的战线倒是一致对外了——这人是怎么做到郑重其事地问出这么下流的问题的?真是个道貌岸然的闷骚!

“……张既白,你别太过分啊。”苏闲尤为生气,“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该干嘛干嘛,检查完赶紧滚!”

“是。”张既白笑微微地一颌首,“给钟检查好之后,我也顺便给你检查一番。”

这充满歧义的话又险些让人想歪,这下连钟云从都忍不住为某人说话:“那个,医生,现在还没到需要检查的地步,等我哪天……”

“钟-云-从!”苏闲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齿缝间阴测测地挤出了他的名字,钟云从只觉不寒而栗,连忙赔笑:“好了好了,我不说话了!”

“想到哪儿去了?”张既白皱眉摇头,“我是指你的腰——不是还没好么?”

苏闲无言以对。

“不过,某种程度上,”张医生风度翩翩地一笑,“腰对男人可是很重要的。”

钟云从这下是真的没憋住,又怕挨骂,索性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苏闲面无表情地盯着若无其事的张既白:“从明天起,我保证‘贵宾犬’会天天到你面前放风的。”

张既白终于淡定不下去了,微微变了脸色:“……不开玩笑了,钟云从出来。”

见他总算开始忙活正事,苏闲也没再找他麻烦,只是抱着手臂安静旁观。

“没什么大碍了,明天再休息一天,后天可以出院了。”检查完毕,张既白很快有了定论,苏闲松了口气的同时,钟云从也颇为欣慰:“太好了,我现在宁愿回去训练也不想天天躺着。”

苏闲微微一笑:“不怕霍璟了?”

“怕也没办法啊,迟早都要回的,总不能不去。”钟云从叹了口气,接着又拿眼睛瞟他,冲他撒娇,“除非你能天天陪着我,那我就心甘情愿地住院。”

说得多了,苏闲对于他的油嘴滑舌都有点麻木了,也懒得去管别人,括弧,特指张既白怎么想,反正就是让他口头占点便宜。

说起来这几天还真是有空。他想起局长给他的那几天假期,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挺好的心情顷刻间又笼上了一层阴云。

不过他没有在那两个人之间表现出来,而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他看着钟云从:“说起来,你那天,是怎么赶到的?”

钟云从闻言,笑意敛了起来,眼底沉了些不知名的情绪:“你应该猜得出来吧。”

苏闲眼睫微动,倒是张既白慢悠悠地点出了答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确无误地把你和任琰他们送过来,大概只有一个人了。”

苏闲眼沉如水,低低地道出了那个名字:“盈盈。”

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每每想起来,都是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钟云从理解他的心情,他无声地叹了一声,旋即点头:“嗯,的确是她破开空间把我和任琰他们传送过来的。”

苏闲眉头深锁:“我听说,‘暗影’那天晚上在东城放出了大量的异种,企图造成暴乱,而且以……她为首的部分成员还一度占据了济世医院,劫持了两百多名人质。”

他的声线冷沉:“又有十几条性命葬送在她手里。”

钟云从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知道她罪大恶极,但那天……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

听了他的话,苏闲的神情缓和了些许,他摇摇头:“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如果那晚不是你及时赶来,我们怕都是要死在那儿……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跟她交涉的。”

钟云从迟疑了一下,便如实交代了:“我跟她做了交易。”

张既白与苏闲的脸色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后者没有出声,而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妈妈苗阿姨刚下葬的时候,你们的邻居李志军来祭奠过她,那个时候,透露了一件事。”

苏闲呼吸微滞,他当然记得——李志军说过,苗林芝在十几年前,曾经销声匿迹了两年,之后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怀孕的状态了。

关于孩子的父亲以及那两年的经历,苗林芝绝口不提,旁人也就理所当然地以为那只是一个无知少女被诱拐抛弃的狗血故事。

可现在想想,真相并没有那么简单。

在地下隧道的时候,徐文鑫说过,“生命之树”计划进行到最疯狂的阶段,曾经为了获得更多的母体,干出了暗中掳掠年轻女子的行当。

而苗林芝,很有可能就是被掳掠的对象之一。

这样一来,那盈盈,也有很大的概率是“生命之树”的产物。

苏闲也有所猜测,所以才会向局长打听,治管局历史上是否曾有过与盈盈相同异能的人。

他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这说明,盈盈八成就是治管局成员的后裔。

苏闲胸口翻腾:从一开始,这个计划就是散不尽的阴影,时时刻刻地纠缠在他身边,将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卷进去。

钟云从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是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好,有些心疼,也不顾忌张既白了,直接握住了他的手:“知道那个计划之后,我就莫名联想到盈盈……那天任琰被我逼着对付‘暗影’,绝大多数成员都被治管局带走了,除了盈盈。与任琰对峙的时候,我悄悄用异能探查过,发现她还在医院里,只是隐匿了起来。那会儿我自顾不暇,本来不打算理会他,可后来又从路远嘴里听说你有危险,虽然济世医院与慈幼院之间有地下通道,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到的,无奈之下,我只好求助她。”

苏闲大致猜到了钟云从是拿什么条件与盈盈做的交易:“她的身世?”

“嗯。”钟云从点点头,面上浮现出一点后怕的神色,“我也是赌一把……毕竟那时候我一个人控制住任琰路远两个人已经很吃力了,她要是真想对我不利,我未必抵挡得住……好在有惊无险,她思考了一阵子,最后答应了我的条件。”

“你把‘生命之树’的事告诉她了?”

“还没有,毕竟时间紧急,而且我也就是知道个大概,还基本是靠猜的,手里根本没有证据。”钟云从抹了把额角上的冷汗,“我跟她约好,给我半个月时间,我查出她生父的身份,时限到了,她会来找我。”

他的话让苏闲霎时间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接下来这几天,她随时有可能会来找你?”

钟云从一愣,张既白嗤笑一声:“半个月的时限,你躺就躺掉了一个星期,剩下的那点时间够吗?”

钟云从挠了挠头:“尽力而为吧……毕竟大话都放出去了。”

“你……”苏闲本想说盈盈是什么人你不懂吗?你怎么能随便应下那种条件?可一想到他是为了救自己才这么慌不择路的,苛责的话又咽了回去:“不用查了,我知道她生父是谁。”

钟云从与张既白都显出了讶色,苏闲摇头:“治管局的陈年旧事……对了,”他说着看了钟云从一眼:“这几天你就待在我身边,先不回训练营了,霍璟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他说一声。”

钟云从咀嚼了一下才回味过他话里的意思,登时喜笑颜开:“你担心我啊?”

苏闲绷着脸,没作声。

钟云从也没再追着问,据他对某人的了解,他九成九是不会承认的。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大家伙心知肚明就成了。

第113章 有朝一日

“你的腰,真的不用让我看一下吗?”张既白临走的时候又向苏闲确认了一遍,后者怎么听都觉得这家伙话里有话,明晃晃的恶趣味,果断拒绝:“不用,你让护士把之前那个药油拿来给我搽一下就好了,那个就挺有效的。”

张医生也没有勉强他,等他离开之后,靠在床头的钟云从又想起了什么:“说到盈盈……那次我跟她见面,发现她的症状好像又恶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