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从尴尬的不能自已,又深悔自己满脑子的十八禁,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狂飙,刹都刹不住。

“可、可以。”他连做几个深呼吸,总算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能力,“怎么做?”

苏闲正色道:“我想让你去探一探朱慈的记忆。”

钟云从甩了甩头,终于彻底地找回了神智:“嗯!可以!没问题!”

苏闲不禁莞尔,面色如常地转身:“那就走吧,先到治管局总部去……朱慈的尸体就在那儿。”

钟云从跟在他身后,低低“嗯”了一声。

苏闲的步伐不易察觉地停滞了一下。

这件事他早就开始计划了,但也不是非今晚不可。

之所以提前,是因为,不找点正事来约束自己的话,他可能会忍不住干出点堕落的事。

第119章 打脸

“我记得你能开车?”苏闲领着钟云从到了一字排开汽车前,钟云从以为他开了车来,便点点头:“嗯,能开……虽然你们这里的车型旧了点。”

“那就好,待会儿你来。”他一边回话一边绕着几辆车打转,钟云从亦步亦趋地跟着,好奇地问道:“哪辆是你的?”

“都不是我的。”苏闲微微一笑,锁定了目标,屈肘撞碎了副驾驶座的窗面,钟云从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是想……”

苏闲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他的手已经探入了洞开的车窗内,反手一拧,车门应声而开,他利落地扫掉碎玻璃,坐了上去,然后转头,笑微微地望着钟云从:“反正都是公家的,借用一下嘛。”

钟云从默然,心说还好是旧车,不然报警声就够惊动整个训练营了。

接着苏闲又从方向盘下方拽出一摞电线,接着找出了点火开关三根线,正负极相互摩擦,又把马达线凑过去碰了几下,不多时,车身一震,引擎声响了起来。

钟云从再次沉默:……还好是二十年前产的旧车,如果换在外头,苏闲这简单粗暴老掉牙的套路,怕是对付不了现代汽车的防盗系统。

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苏闲在车里冲他招了下手:“上来。”

钟云从慢吞吞地钻进了驾驶室,踩下油门的同时小心翼翼地转向:“我就想问一句……你这么溜的偷车技术……哪儿来的?”

苏闲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翻墙撬锁偷车一条龙,治管局培训所包教包会。”

“……”钟云从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滑,车子差点给拐进湖里,苏闲抓着车顶:“还能不能行了?”

回归正途之后,钟云从斜了邻座的人一眼:“那什么,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吧?”

苏闲哈哈大笑:“也没这么糟糕吧?就算拯救不了‘孤岛’,也还能学几项谋生的手艺啊。”

钟云从一张脸没能崩多久,很快就破功:“你最近人设崩了啊,怎么越来越幼稚?”

苏闲一头雾水:“啊?什么人设?”

狂炫酷霸拽的人设。钟云从默默地接了一句,而后却又忍俊不禁:“没关系,现在也很可爱。”

“……”苏闲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没想到,三岁之后的自己还能跟可爱这种词沾上边。

钟云从见对方被自己堵的没话说,不由暗笑,这时候,苏闲却冷不丁地出声了:“骗你的,小偷小摸的技巧不是治管局教的,是我自学成才的。”

他说着侧过脸朝他笑了一下,钟云从的心脏骤然一缩,仿佛被细针刺了一下。

母亲过世之后的那段时间,应该过得很辛苦吧?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嗓子眼却涩涩的发干。

不曾想,在一番温情中夹杂着体贴,又不失幽默的安慰构思成型之前,某人却先一步打断了:“钟云从。”

“啊?”他倏地从打草稿的环节中回神,却发现对方一脸嫌弃地瞪着自己:“方向反了……你怎么这么笨?”

……安慰个屁啊!你这么聪明你怎么不早点发现呢?!

好不容易开到金雀街63号治管局总部附近,应苏闲的要求,钟云从把车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内,两个人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往那所庄严肃穆的白色建筑靠近。

钟云从盯着凛冽寒风,脖子差点给缩没了:“瞧你这架势,看来我们是不打算走正门了?”

“朱慈的尸体被严密地看管起来了,没有那几位领导的签字,是进不去的。”苏闲压低了声音,钟云从吃惊:“你也不行?你不是这起案件的经办人吗?”

苏闲苦笑一声:“我都被放假了,你说呢?”

钟云从楞了一下,他先前只单纯地以为苏闲受了伤需要休养,上司体恤下属,所以才……现在看来,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苏闲猜到了他的想法,冷哼一声:“咱们那位局长平日里都把我们这帮人当牲畜用的,什么时候主动给过假。”

钟云从一个激灵:“那他这样有意防着你,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苏闲没作声,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默认了,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经历了“生命之树”事件后,他对领导层的信任确实产生了动摇。

他期待真相,却又害怕真相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真相。

可你想要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他扪心自问,心底却是一片迷雾,唯有一阵阵回音模糊不清地来回扩散。

他瞥了与他并肩而行的人一眼,或许这个人能拨开那片迷雾,让他看清背后的隐秘。

无论那是不是他想要的。

治管局总部的大门越来越近,钟云从能看见镌刻在外壁上的衔尾蛇徽纹以及门前把手的两名治安官,本来就不太安稳的心底就更虚了。

钟云从纠结了好一阵子,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还在休假中,我又不是你们的人,待会儿咱们怎么进去……”

“最好不惊动别人。”苏闲挑了下眉,钟云从一见这个挑眉就有不太好的预告:“不会是……翻墙吧?”

苏闲莞尔,旋即拍拍他的肩,指着三楼某扇闭合无光的窗:“我都已经踩好点了,那里就是朱慈尸体的所在地。”

钟云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踩点……术语还挺专业。

“这里内外都有人巡守,我想低调行事,大门是走不通了。”苏闲叹了口气,“待会儿我带着你,直接跃上去,从窗户进去。”

钟云从再次吐槽:偷溜就偷溜吧,还“低调”呢。

大概是他嗤之以鼻的表情太明显了一些,被对方给看出来了,苏闲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你有意见吗?”

“没有。”他从善如流地说瞎话,顺便提问,“就是想问一下,窗户还关着呢,我们要怎么……”

苏闲但笑不语,钟云从盯着他嘴角边的迷之微笑,眼前一黑,心说好家伙,今晚翻墙撬锁偷车一条龙都给我演示齐全了!

他毫无预兆地笑出声,苏闲的表情愈发绷不住:“……你不愿意就算了。回去吧。”

“不是不是!”钟云从赶紧去哄他,“我就是觉得三生有幸……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能见识苏治安官的独家秘技的嘛!”

苏闲怎么听怎么觉着像挖苦,可对方却是一脸挑不出毛病的真诚微笑。

“……行吧,既然如此,那就上去了!”他别别扭扭地把手放在了钟云从肩上,同时叮嘱了一句:“抓好了。”

钟云从顺口反问:“抓哪儿?”

苏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着他话里有话……还不是什么好话。

钟云从被莫名其妙地一瞪,有点无措,一双手慌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说错话了?”

“……”苏闲这才发觉自己可能真想岔了,一时赧然,索性不说话了,抓起他的肩膀,复刻异能,飞身一跃。

钟云从是在半空中才回过味的,他搭在他后颈上的手指轻轻挠了一下,附在他耳边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我发现你变坏了。”

他随便一句话外加一个小动作差点让奋力往上跃的苏某人身体一僵,当场表演一个自由落体。

好不容易在逼仄的窗台上落稳,苏闲一把扣住他的下巴,冷言冷语:“哪来这么多废话?从现在起,闭上你的嘴,一声都不许吭!”

钟云从没胆子直接怼回去,只敢暗搓搓地想:有本事,你来堵住我的嘴啊!

果不其然,苏长官撬锁的技术跟他偷车的技术一样炉火纯青,也就十几秒钟吧,这种旧式的反扣锁头就被攻破了。

整个过程中,钟云从有些无法直视他身上的制服,总觉着它主人怪对不起它的。

窗扇刚漏了条缝隙,钟云从就敏感地察觉到里头流出的空气要比外面的冷上几分,落地之后,一股阴冷的凉意更是扑面而来。

“朱慈在哪儿啊……”他下意识地向苏闲身边靠近,也忘了苏闲的禁言令,“这里怎么这么冷啊?怪渗人的……”

好在苏闲自己也忘了,他无语了一下:“这里当然冷,因为有制冷设备。”他说着顿了一下:“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干嘛的?”

钟云从怔住了:“想起来了……停尸房……保存尸体……明白了。”

苏闲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下,蓦然笑了起来,笑声中透出促狭的意味:“别告诉我你怕鬼啊。”

“……”虽然是有那么一瞬间怕了一下,但他钟云从是有尊严的,也是爱面子的,绝对不会在这家伙面前承认,于是硬着头皮,梗着脖子,“谁怕了?你才怕呢!我可是相信科学的无神论者……卧槽有鬼啊!”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自打脸,是因为他惊恐地发现,一只毫无血色的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苏闲的肩。

第120章 埋伏

苏闲的反应很快,在钟云从喊出“有鬼”之前,他就察觉到了自己身后多了一个人,他不动声色,在那只手碰到自己肩头的那一刻便骤然出手,一把拧住那只纤细的手腕,正要拉肘别臂重击对方腹部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有一股寒意迅速地顺着指头蔓延,他猛地反应过来。

既不是诈尸,也不是闹鬼,而是他很熟悉的一个人。

“冰女,是我,苏闲!”手指已经僵透了,为了避免全身都被冻成冰棍的命运,他赶紧开口自报家门,对方一怔,随后寒气退去,苏闲松了口气,艰难地松开手,顺便尴尬地寒暄了一下:“真巧啊。”

看来,在他撬窗而入之前,冰女就已经在这里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心里也有点数。

果不其然,冰女的声线冷冷清清地响了起来:“苏组长,你还真来了。”

这话一出,苏闲的揣测算是落实了——对方摆明是在守株待兔,待的还是他这只特定的兔。

苏闲有些窘迫,好在屋子里黑灯瞎火的,对方也看不出来。

“噗!原来是冰女姐姐,难怪这屋子这么冷。”可惜,天不遂人意,他有个猪队友,此时此刻,猪队友憋不住笑就算了,还落井下石:“我想采访一下苏长官,你又是翻墙又是撬锁的,最后却被当场抓包……请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想弄死你的心情。苏闲碍着有旁人在场,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决定把这货当个屁放掉了。

钟云从甫一出声,就引来了冰女的注意,她不客气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呃,”钟云从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坦诚而欠揍地实话实说,“我是你们苏组长的同伙……不过偷车和撬锁我绝对没有参与,也就翻墙……还是他带着我翻的!”

字字句句都透出“他才是主犯我只是个从犯,括弧半推半就的那种”的意味,给苏闲气的,好像他真的把他怎么着了似的!

冰女听到这似曾相识的声音和语气,倒是渐渐翻出了记忆:“你是那个预备队的……38号?”

钟云从听了前半句,刚要夸一句“冰女姐记性真好”,谁知她的后半句就蹦了出来,他顿时哭笑不得,在黑暗中斜了一眼某人:心说这“吉利”的数字不会要跟随他一辈子吧?

不过既然冰女对他印象即是如此,他也就爽快认了:“哎,就是我。”

冰女没有再理会他,听动静,她似是转了身,向前走了几步,苏闲有预感她要去开灯,连忙阻止:“灯就别开了吧?”

说是阻止,实则是恳求。

他处于半停职状态,又违规闯入禁区,就算冰女是他的下属,也端不起什么上司的架子了。

冰女的步伐停滞了一下,近乎讽刺地一笑:“不开灯,你看得清朱慈的尸体吗?”

虽然话不太好听,但她终究还是卖了他一个面子,没让停尸房的灯亮起来。

她倒是把苏闲的来意猜了个大概,只是没料到一点——有钟云从在,他们是不需要看的。

这主要仰仗于冰女对钟云从的了解仅止于预备队38号的程度,至于他的异能,没兴趣也不关注。

苏闲抓着这点空子,忙不迭地推了钟云从一把,后者一个猝不及防,踉跄了几步,接着膝盖便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摸了一下,竟然是一双冰冷僵硬的脚。

我靠!钟云从哀叹一声,知道这应该就是朱慈的尸体了。

苏闲这家伙……肯定是蓄意报复!

不过本来就是来帮他忙的,尽管毫无心理准备就和尸体打了个照面,但他还是很镇定地深吸一口气,一边骂娘,一边探索尸体去了。

他不好意思摸女士的脚,于是绕着停尸台走了几步,估摸着到了身侧的位置,才缓缓蹲下,手从白布下探进去,寻到了死者那双僵冷的手。

钟云从并不是第一次跟尸体接触,可前几次似乎都是在十分危急的情况下,那时候乱七八糟的事情堆成一团,恐惧根本排不上号。

今天倒是难得的风平浪静,当然,这只是钟云从以为的,反正苏闲是主谋,天塌了也先砸的他。

钟云从把手放在朱慈的手背上,毫无生机的温度让他止不住打了个寒噤,皮肤上也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过这种感觉其实很难一言概之,恐惧,诡异,还有点汗颜。

大半夜的,跑来摸女人的手,哪怕对方已经死了,他还是觉得自己很失礼。

都是苏闲的错!

道完歉,又默念了几遍安息,他闭上双目,开始感知朱慈的记忆。

苏闲还在拖住冰女,他并不是担心冰女去告状,以他对这位性格耿直的下属的了解,这事怕是很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是换成项羽还有点可能……再说了,既然有人让她驻扎在这儿,说明那人也挺了解他的,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苏闲懒得去猜是谁下的这个手,反正这事儿肯定兜不住了。

所以他也没想着把自己摘得清清白白了,事后挨罚就挨罚吧,别连累钟云从就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朱慈的记忆摸清楚,这才全力为钟云从争取时间。

也不知道他需要多久……

他正琢磨的时候,忽然听到冰女冷笑一声:“你是在拖延时间吗?可惜来不及了,换防的时间就要到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替我,你们自求多福吧。”

苏闲牙疼似的倒抽气,钟云从那边不知道完没完事,他现在不敢走,只好拎起自己那不知有没有三两重的面子恳切地求情:“能不能给我行个方便?”

冰女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能。”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苏闲倒也不慌,只是朝她那边靠近两步,压低了声音:“我的面子不够,那霍璟的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对方呼吸一滞,停尸房内出现了三秒诡谲的时间断层,他趁热打铁,在冰女出声之前先一步开口:“我自有脱身之法,你只要当做没看见就好了。”

冰女未置可否,只是门外脚步声渐近,她淡淡一笑:“人来了。”

苏闲暗叹一声,一把拽过屏息凝神的钟云从。

门被推开的时候,窗面的碎玻璃也正好落了一地,来人被这动静惊到了,立时开灯,房间里一切都完好,那一整排的大冰柜摞的整整齐齐,蒸笼似的,中间停尸台上的尸体也没什么异样,依旧蒙着白色裹尸布,隐隐约约的人形从白布下僵硬地透出来。

冰女正趴在窗台边往下看,他匆匆走过去,也跟着望了一眼,发现底下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真来啦?”

冰女面无表情地转身:“来了,又走了。”

“呃,是苏……”她的同僚迟疑了一下,却被冰女打断:“不知道,太黑,没看清。”

“他来了就走了?”

“嗯,发现有埋伏就逃了。”

“这么说,他没来得及检查朱慈的尸体?”

“没有。”冰女面不改色,苏某人确实没有检查,碰到尸体的,是另一个人。

“你居然没把人冻成冰雕?”

冰女睨了他一眼:“没来得及。”

“嗐,能从你眼皮底下全身而退的人,咱们局里也没几个吧?”治安官咧了咧嘴,“还是说,他使了什么特别的法子?”

女治安官面色一沉:“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如果真是那个谁的话,你经常在一号所执勤,跟他关系也还不错吧?”

“那个谁?”冰女冷蔑地勾起嘴角,周身已然有丝丝缕缕的寒气萦绕,“话说清楚,哪个谁啊?”

她的同僚登时就慌了:“这么说,不是姓苏的……?”

冰女冷冰冰地盯着他。

“那总不会是姓霍的吧……?”

冰冷的目光直接化为实质,冰锥般穿透了他的脑袋。

“行了行了,开个玩笑而已,不管是姓苏还是姓霍我都不是很想得罪……你说没看见那就没看见吧。”治安官摊了摊手,“不管怎么样,咱们局长还真是神机妙算的……佩服佩服!”

冰女这才打开通讯器,言简意赅地报告了一句什么。之后又抬眼瞪着自己的同事:“少废话!赶紧去追!”

治安官慢腾腾地爬上窗台,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人影都不见一个,还追个屁啊……”

他一句牢骚都没发完,就从三层高的窗台纵身跃下。

冰女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匆匆往外走:“我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