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妹妹找上她那一刻,她只挣扎了一个晚上。真等李徽把李昭扶起来,她这一脉就永无出头之日,只能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那个别人还是她最讨厌的人。

第二天徐婧就从妹妹手里接过了那包粉末。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这东西无色无味银针也试不出来,放在热汤里一点都察觉不了。吃上几回根本不会对身体造成大影响,可一旦长期服用,神仙难救。

徐婧知道自己送的东西李徽看都不会看一眼,所以她让女儿们‘孝敬’李徽。李徽不喜她,但是对双胞胎尚可。徐婧既觉得对不起女儿,又觉得说不出的畅快,待李徽明白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也会痛不欲生,也能尝尝被心爱之人伤害的滋味。

徐婧甚至有定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李徽知道真相那一刻的表情。

书房里,李昭伸手捻了捻那包白色粉末,不怪郎中不知道这是什么,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药。这是金刚石粉末,她知道是因为有人向奇异阁送了一批金刚石,也就是钻石的原身。作为一个女人,少有不喜欢钻石的,当然李昭更爱这个行业的暴利,她很想把这个生意做起来,奈何切割技术没到家。

她去参观时就见过这种粉末,当时就想起了在文艺复兴时期,金刚石粉末是令意大利贵族防不胜防的慢性□□。

有失阴毒,李昭只想了想并没用付诸行动,却没想到,原来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一点,说不定中原人才是这种投毒技术的祖宗,因缘际会流传出去的。

这东西杀人用的不是它的化学性质,这意味着没有解药。它杀人利用的是物理性质,金刚石粉末疏水亲油,怪不得要放在汤品里。一旦长期大量的服用,极大可能令人死于胃出血。在这个年代,药石无灵神仙难救,甚至要不是李徽谨慎,等他死了,都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李昭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李徽身体里到底积累了多少,对他身体会造成什么影响。李昭在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该怎么办,催吐,她知道几种简易的方法,可催吐针对的是急性中毒,有用么?

李昭掐了手心一把,让自己冷静下来,把她的猜测和方法一一和李徽说了。

李徽看她一眼,神情复杂,不过并没有追问。

李昭心神一松,一些知识,她没法解释,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李徽去死。这种下毒方式根本就没想给李徽留活路,就是把幕后主谋揪出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多拖一日李徽就多一天危险。

甚至李昭都不敢说她的方法有用,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医罢了!

在这一刻,李昭对徐婧真的起了杀心。

李徽发觉了李昭的杀意,他合了合眼,真是小看了那个女人,这么多大风大浪他都闯过来了,齐宣宗没能杀了他,突厥也没杀了他,其他四国的刺客也没能杀了他,他李徽竟然可能死在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手里。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和荒谬的事情吗?

李昭如何帮着李徽催吐不提,只府上都知道这阵子他肠胃不好,时常呕吐,郎中看了都说是天冷受凉的缘故。

徐婧让双胞胎一天不拉的往李徽处送清淡滋补的汤汤水水,外人听说了,少不得赞一句贤妻孝女。

而外人眼中的贤妻也没别人想象中的担心也没她自己以为的开心,徐婧的心情十分纠结,既有点儿舍不得想收手又点儿兴奋。

因此,徐婧几日都没有歇息好,脸色苍白,脂粉也盖不住。徐婧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映出来的面孔,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怨恨和失望让这张原本姣好的容颜迅速苍老。想想和丈夫琴瑟和鸣的妹妹,两人站在一起不像姐妹,而像母女。

徐婧勾了勾嘴角,冷冷的看着镜中人,这都是你逼我的!

徐婧并没有精心装扮,丈夫病重,她这个妻子合该憔悴不是。略略收拾了,徐婧就打算去看李徽,不管夫妻怎么样,面子上的事情也得做足了,为了儿子,她不能授人把柄。

没等她走出院子,就有个丫鬟匆忙跑过来,“六娘子,六娘子晕倒了!”

第97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徐婧第一反应是高兴,要不是碍于在人前,她都要笑出声了。徐婧低了低头,辛苦的将笑意压下去。

可不过几息之后,徐婧一张脸都白了,她没有刻意对李昭下药,但是李昭经常在李徽那,估计也吃了不少。难道是她身体不好,比李徽更早爆发出来,那会不会让李徽查出什么,一旦被李徽查到。

徐婧打了一个寒噤,脚步有点迈不起来,心底的恐慌不可自抑的冒出来。

落在外人眼里,便是她担心李昭了,思付着虽说徐婧和李昭不亲近,但是徐婧对这个继女还算是可以的了。

景观害怕徐婧也不得不去,徐婧不断安慰自己,想要李昭命的人不知凡几,谁她上蹿下跳,阻了别人的路,说不得就是其他看她不顺眼的人下了手。

徐婧这一去就没能再回来。

第二日,有人意图毒杀李徽,因为李昭误食那碗有毒的鸡汤而逃过一劫的消息便传扬了出去。

李徽雷霆震怒,命人彻查,不想却查到了楚氏身上,那碗鸡汤便是徐婧嫁到楚氏的妹妹徐姣买通徐婧身边人做的手脚。

李徽不肯相信,命人严查,最终却是拔出罗拔带出泥,不只楚氏还有好几个朝臣牵扯其中。

楚氏连同其党羽意图谋害李徽的罪名由三司会审,证据确凿,楚氏伏诛,其党羽根据罪名轻重一一判决。

证据货真价实,并非捏造,何况楚家人自己都亲口招了。楚氏姻亲也无能为力,况李徽威望重声势高,李家兵强马壮,又有一干死党忠心耿耿。望着李徽阴沉的脸,一些人嘴巴动了动总是不敢多言。

楚氏有反心,他们信,若是李徽等李昭中了毒才发现,他们不信。要真这么迟钝,李氏早就被取而代之了,甚至李昭中毒,他们心里都有个问号。

李徽趁机把朝堂整肃了一遍,看看下去的人再看看上来的人。还在养病的李昭一下子成了香饽饽,探病的人络绎不绝。李昭不得不装出一副快死的样子来闭门谢客。

以古初为代表的几个老臣眉头拧的能夹死苍蝇,不是因为楚氏被诛而心寒,李氏虽然提拔寒门,但是对从雍州起就追随他们的世族也没打压,有能力给权利,没能力安分守己就保荣华。

李徽的意思他们也明白,他要的是世庶平衡,李氏不被世家控制,李氏自己就是世家,最知道世家那一套,他们也不敢像对待之前那些皇族那样对李氏。

古氏等几家一开始有点儿不乐意,可随着李氏地位的稳固,又见北齐蒸蒸日上,再比比鲁国和南齐,世家被打压,楚国、燕国世家地位高,但是燕楚势力太弱,朝不保夕。相对而言,还是他们北齐几大世家风光依旧。

古初愁的是李昭势大,不仅仅是女子秉政的问题,还牵扯到权利问题,把宋氏捧得这么高,真不怕宋氏成为第二个楚氏,宋氏可以楚氏势大,尤其他们还有不少兵马。古初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

在古初找上来时,李徽和几人在书房里谈了整整一下午,古初等人离开的时候脚步是沉重的,但神情平和了很多。

过了一阵,外面便有了隐隐绰绰的流言,李昭因为中毒太深虽然性命保住了,但是有碍子嗣。李氏隐隐有要取消婚约的意思。

虽然不厚道,但是不得不说很有一部分人闻讯之后松了一口气。

而传言中,中了毒伤心欲绝的李昭正躺在床上喝粥,崔七看着她几次想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李昭向她投去一个探寻的眼神,喝完粥,擦擦嘴,中气十足道,“你憋得不难受,我看的都难受。”

崔七瞪她一眼,终于开口,“你是不是就打算自己这么过一辈子了?”

李昭一顿,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把湿帕子递给紫光,很坦白的点了点头。

崔七一脸我就知道你打算这样,想劝她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李昭道,“之前我觉得谁娶我都没关系,反正我能把日子过如意了。后来遇上阿朔,我庆幸还好没随便把自己嫁了。如今我既然不能嫁他了,我又觉得嫁谁都没意思了。我干嘛一定要嫁人呢,谁规定女人就一定成亲生子了。正好,一群人都怕我嫁人后生异心,见天儿对阿爹忠言逆耳,于我而言简直是瞌睡送来枕头,我正愁怎么说服阿爹由着我来呢!”

李湛失踪这么久,他们没有放弃希望,但同时不得不做两手准备。外人不知道李徽身体被金刚石粉末影响了,可他们自己人知道,影响尚未可知,李徽就是北齐的定海神针,他在什么都好说,可李徽也怕自己哪天不成了北齐会翻江倒海,所以得马上培养出另一根针。这阵子李徽提拔了不少李昭举荐或者受过她恩惠以及对她感官不错的人,下去的是一些观念守旧又和楚氏有那么点儿关系的人。

李湛能回来最好,兄妹感情好,李昭又是女子,也不会生隙。若是不幸,李昭就是李徽和李烨之间的承上启下,如果李徽在李烨没长成之前有个三长两短,她就能帮李烨稳住地位,而不是让李氏成为一块阿猫阿狗都敢伸手的肥肉。

可万一李昭自己想伸手呢,她嫁的可是宋氏。这真是很多人的担忧,尤其是李湛的旧部。在他们看来,女生外向。

很不巧,李昭和他们不谋而合,她也没有成婚的念头啊!随便找个人过日子有什么意思,她有权有势有地位又不是离了男人没法活,至于孩子,自己侄子侄女一大堆。再不济,外面那么多孤儿,收养几个就是了。

李昭不是随便说说的,在李湛没失踪前,她就很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本来打算过几年再说,刚出了宋朔的事情,李徽也不会赶她嫁人。过几年她年纪在这个时代就严重超龄了,再拖拖,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现在就是提早说出来了,反而家人那关好过了。

崔七叹着气不说话,崔七和李昭名为姑嫂,这几年相处下来,如同亲姐妹,遂宋朔的事,她是知道的,心疼道,“这到底是什么事啊!你向来有主意,我也不劝你什么了。”

李昭笑,“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宋朔认死理,恐怕他那不容易放下。”崔七揉了揉头,宋朔有能力,嫁他不委屈阿昭,对阿昭更是没话说,供起来都怕烟熏着她。当初自打这两人成了,崔七不知道多开心。

李昭垂了垂眼,低声道,“总归是李氏对不住他,我对不住他。”

崔七能说什么,她只能叹气,静了一瞬,她才问,“正院那位怎么处理?”崔七也不肯客气一声喊母亲了。

对于那位,崔七真是无话可说。真是糊涂到了一种境界,说她糊涂不是指她想毒死李徽甚至除掉大房二房,如果七郎想得到李氏,这个方向是正确的。她蠢得是在自己手中没有半张底牌的情况下和楚氏合作,所谓合作,哪怕不是势均力敌也得是差距不大。

徐婧她除了有个正室的名分和一个过继出去的儿子,她还有什么,手上一点势力都没有就敢与虎谋皮。那还是合作吗,那根本就是帮楚氏冲锋陷阵,就算成功了,七郎不过是楚氏的傀儡罢了!待时机成熟,随时可以丢弃那种,届时连性命都保不住。

徐婧不忿原配一系掌权,她觉得李徽对不起她,可她也不想想虽然李徽不喜她,但是面子里子都给她做足了,对几个孩子更是不差,没像重视李湛和李昭一样重视他们,可她生的那几个有李湛兄妹的本事吗?李湛兄妹几个为李氏做了什么,她们又做了什么,她有什么资格要求自己比原配一系得到的多。

他们原配一系掌权,怎么着也不会亏待他们,到底是至亲骨肉,更包容他们。可楚氏呢,她觉得自己亲妹妹更可靠,可她亲妹妹能狠下心肠教她利用年幼的八娘九娘给亲生父亲下毒。

高下立见。

果然是个蠢货!崔七进门不久,就发现这个便宜婆婆,坐着主母的位置,所思所想的却像个只能依附男人的姬妾。喜欢上一个人不是她的错,但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就是她的错了。

当时她就觉得很诡异,徐氏好歹是名门,怎么会教养出这样一个女儿,居然还名声极好。后来打听了下,这名声原来有徐赵氏的功劳在里面。崔七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李昭嘴角勾了勾,“现在可不能让她死了,难道你想给她守孝,”李昭伸出食指指了指天,“阿爹这一两年内有这个打算,哪有守孝的时间,就那么让她因为无颜见人待在庄子里吧。美梦破碎,又被儿女知道了丑陋面目,甚至是被女儿怨恨,她连死都死不成,死了算什么,我要她活受罪!”

光明正大说徐婧参与其中,到底不好听,李徽也要被说御妻不严。而且八娘几个倒真是好孩子,不像他们那个愚蠢又恶毒的母亲。徐婧不心疼孩子,他们李家人自己心疼骨肉。

崔七的眼睛盯着李昭那根手指,悚然一惊,“阿爹决定了?”

李昭郑重的点了点头,“只要突厥那边形式一稳,就让皇帝禅位,咱们家先给自己正了名。换一个领头羊可比换一个皇帝简单多了。”哪怕李徽已经有名无实,可只要他没坐上那个位置就名不正言不顺。以前李氏还不急,现在却不能再不着急了。

不要小看那个名,当年北齐联合楚王、唐华攻打还是大齐的南齐,就是为了逼南齐迁都。都城一迁,少帝在百姓眼中的正统地位就大打折扣,。

北齐抢到了旧都,一下子就能让大齐变成南齐。而鲁国、楚国、燕国在境内的政令更为通达。

同样是因为名,哪怕这几年北齐国力强盛于南齐,更是花了不少心思为北齐造势,可南齐少帝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还是不同的。

这种名,看着没用,一旦发挥起作用来,威力巨大。

李昭看着崔七的眼睛慢慢道,“要是到了那时候大哥还音讯全无,阿爹为了稳定朝局可能会立阿烨为皇太孙。”家族传承,嫡长为尊,宁传嫡长孙不传次子是规矩,可在皇族,传孙不传子,史上不是没有,但是非主流,李灏这边不能不打一个招呼,否则说不过去。

崔七又静了一瞬,看着神情凝重的李昭,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很有自知之明,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这个道理我明白,你二哥也明白。要是你二哥文武有一样出类拔萃,也许我还会不甘心,可你二哥那个人,恨不得整天和那些东西睡在一起,连儿女都没空多看两眼,指望他管理朝廷大事,不是弄得生灵涂炭就是被人架空了。不管是大哥还是阿烨,对我们这一房都是没话说,换成另外一个人掌权,指不定我们一家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看,这就是聪明人和蠢人的区别!

李昭眼底的笑意逐渐弥漫,崔七这番话她不意外,但是她依旧高兴。

第98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真是假?查到什么了吗?”李昭一下马便问。

不日前,突厥飞鹰将军托勒放言,李湛在他们手中,同时还拿出一些李湛贴身之物,他们要求北齐撤兵燕国,两国签署停战协约。闻讯之后,她便匆匆赶至边关。

宋胪咬牙,“派出去人都折了,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他们本是去支援楚国的,可李湛失踪,他在部队的威望甚重,李徽忧边境将领冲动,便将宋朔和宋胪调回来。

“托勒说大哥在他们手上,可他们只敢远远让我们瞧一眼,恐不是真的。”

宋胪也这么认为,“身形和外貌相似的人也不难找,要是阿湛真在他们那儿,岂会不答应我们派人去看看。”

李昭的心情十分沉重,推一个假货出来,要么是真的已经死了,要么就是还没找到,可他们已经有线索,道,“他们能拿出这些东西,显然大哥的行踪他们有一定线索。”

“你别担心,阿朔已经亲自带队去找,在沙漠上找人,谁比得上他。”

李昭睫毛颤了颤,道,“突厥的大军都得托住了,不能让他们抽调人手去捣乱。”

宋胪点头,“我有数,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否则也不会要求和谈了。”

“这次我带了一些郎中过来,可以让他们帮忙试试能不能破解突厥人用的那种药。”突厥从一开始的高歌前行到如今的疲软无力,李昭猜测不仅仅是五国联合,压力大起来,恐怕他们长期用药的副作用开始出现了。突厥用的草药应该是兴奋剂一样的东西,效果这么好怎么可能没有副作用。

趁你病,要你命,和谈,做梦!

宋胪一喜,哪怕他们在人数和武器上领先,可因为突厥人悍不畏死,这场仗打的也十分惨烈。作为一个将帅,他自然希望得到胜利所付出的代价越少越好,突厥的药,他们一开始就注意到,并在研究,可这都几年了,还一无所获,“我这就安排他们过去。”

宋胪有很多话要问她,关于她的中毒、她的身体,京城的变化…可在看了看李昭的脸色后,道,“你一路奔波,先休息下,等你修整过来再说。”

李昭的确很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的确需要一场休息恢复一下,遂从善如流。

一觉醒来,正遇上突厥又来捣乱,李昭一个激灵爬起来。

待她到城楼上时,托勒其下一个汉人正说的酣,什么时候都不缺背叛,相较中原的排外,突厥反而愿意给归降的汉人官职,眼下这人名唤徒丘,原是燕国官员,在城池被破之后,飞快投靠了突厥,不仅保住了性命还保住了富贵。

对于叛徒,人人欲得而诛之。

为了让北齐人听见声音,他更是单枪匹马的走到城楼下,想杀他抬抬手放箭就成,然而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况且对方言之凿凿李湛在他们手里,虽觉得是骗人,然而他们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城楼上的将士都是憋得一肚子内伤。

宋胪的神色十分凝重,那个徒丘深谙人心,且肯定在北齐朝上有人,否则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句句意有所指,明目张胆的挑拨李昭和李湛两派人马的关系。他们不肯答应突厥的条件是李昭和她身后的势力从中作梗,因为她想掌权。

“我们不愿让各位近距离接触贵国左卫大将军,乃是怕他遭了毒手,毕竟国内可有不少人盼着他不能回来。”

宋胪不动声色从众人的脸上收回视线,很普通的挑拨离间之计,却说到了一些人的心坎上。

李昭到来,似乎是没注意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各色目光,静静的听了会两派人马的口水仗。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跳出来说的再好听也没用!

宋胪给李昭介绍,“那就是托勒,手段极其残忍,每攻下一城必会让手下将士屠杀平民。还有个外号叫绿眼修罗,突厥那边喜欢称他狼之子,因为他在五六岁上被人从狼窝里带出来,突厥以狼为神,就把他献给了已死的达头可汗。这人从小就嗜血残暴,很得达头重视。不过八年前达头一死,他西逃时被□□厥擒获,也不知怎么的杀了达头可汗的两个儿子,立马改投在□□厥。”

这么一个人,李昭想没听说过都难,托勒带着人离得有点远。遂李昭拿起望远镜细看。

宋胪没见过这东西,好奇,联想李昭的动作,心里一动,脸上出现激动之色,“这是什么?有什么用?”

李昭却没回答他,整个人气势一变,似乎是震惊到极点。

李昭放下望远镜,眨了眨眼,又拿起来看。在那张脸上确认了一遍又一遍,内心的惊涛骇浪已经无法用言语描述。

李昭见过娜吉丝,她当年用滚烫的热石头毁了自己的右脸颊,但是左脸没受伤,哪怕遭受了岁月的侵蚀,那半张脸也还有年轻时的几分绝色。

如今她的镜头里就出现了那半张脸的年轻版。

狼养大。

绿眼,另一只眼带着眼罩,托勒是独眼。但是李昭想,有没有可能,眼罩下面的那只眼睛是黑色的呢?异瞳在突厥是不详,如果不想引起轩然大波,遮起来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之前李昭没有多想过,因为野兽养育人类孩子的事迹,并不少见,一些部落甚至为了神秘,经常编造这种不凡,尤其是草原部落更爱这一套。在突厥的传说中,他们祖宗还是人和母狼生育的,因此突厥极为崇拜狼。

可是在看到那张脸之后,李昭没法不多想。宋朔可能是李氏子,可托勒的可能性难道就比他小。

如果这个才是正主,光想想,李昭的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森森的恶意。

她前脚刚断了自己的路,后脚告诉她,弄错了,弄错了!

要不是因为怀疑宋朔是李氏子,他们之间没了可能。她绝对不会用那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打消其他人的顾虑。可是现在,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来吗?

此时此刻,李昭脑海里闪过一行大字。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李昭忍不住在心里暴了句粗口,愤怒发泄到一半,她又一脸被雷劈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这个人。

卧槽,这个屠城刽子手可能是我堂哥。

被置若罔闻的宋胪眼见李昭一系列表情变化,不由心惊胆战,暗道,这是哪一出?

李昭指着托勒问宋胪,“你知道他另一只眼怎么回事吗?”

宋胪一头雾水,“说是幼时受伤。”

“能不能想办法把那个眼罩弄掉?”

对于这个匪夷所思的要求,宋胪不明所以,“你要干嘛?”

李昭眉梢轻挑,“我怀疑那只眼睛有问题,可能是另一种颜色。”

宋胪第一反应不是问你怎么知道,而是一脸惊喜,异瞳的威力,看宋朔就知道,和宋朔对上,突厥还没打气势上就落了下风,因为在他们的传说中,异瞳会给别人带来厄运灾祸。

托勒善兵伐谋,所率部队如狼似虎,要是能把他拉下马,对他们绝对是个好消息。

第99章 严冬过尽绽春蕾

托勒是一军主帅,若是能轻而易举把他的眼罩取下来,那取他项上首级也非难事,可现在他的头还好好的长在那,说明这个要求很有难度。

不过要是做到了,造成的效果可比杀了托勒还大。

宋胪摩拳擦掌,拉了一群手下连同李昭没日没夜的商量起来。

在这段时间内,战场局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以前中原对突厥,是大范围守,小范围攻。如今却是突厥不再野心勃勃的试图攻城略地,他们把主要的精力用在了守城上,而中原成了攻击一方。

盖因突厥已露出疲态,但凡明白点的人都能猜到这一点。这场战争,突厥出动百万雄师,还用了伤身体的秘药,本就是孤注一掷。打一开始就想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中原,可惜中原表现的比他们想象中更顽强,让这场仗变成了拉锯战,后勤和兵力的问题一一暴露。

他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若是一无所获灰溜溜的回去,恐怕国内就能炸了天。所以他们倾尽全力的要守住一些城池,一来可以对国内交代,二来中原富饶,能更好的休养生息,为日后的复仇做准备。

五国要做的就是趁此良机斩草除根,然而却有那么一些人开始互相推诿起来。第一个便是鲁国,以自己边境压力巨大为由,拒绝出兵联合攻打突厥。

而北齐很爽快的派了十万大军过去支援,也就是说燕地内,除了鲁国,四国都在。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不止四国连鲁国国内自己就炸了。加上之前,李湛失踪拜他们所赐,这本就不是秘密,如今人人都知道鲁国背信弃义坑害盟友。

在这国难当头之际暗算友军,不论怎么看都是不仁义的,且还不肯共同抗敌。鲁国是把五国盟约当屁放了吧,鲁国君臣从上到下被骂了个遍。

这些反应,鲁王马译做之前就有心里准备,虽然反应比他印象中更剧烈。

他愿意被骂吗?当然不愿意,可他有自己的考量在里面。北齐国力强盛,等打退了突厥,中原还不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为了不替他人做嫁衣,马译他自然要做一些事情。北齐最大的不安定因素是什么,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李徽只有李湛这么一个儿子可以继承家业,所以他宁愿背负天下骂名暗算李湛。

杀了李湛让北齐内乱和被世人骂一骂,马译选择的是前者,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名声可以以后挽回。他不是那些士大夫,死要面子活受罪,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对着朝内重臣,马译就是这么解释的,还真有那么一些人被他说服了。

气得一些文臣武将要疯了,暗骂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你以为是小朋友过家家吗?想反悔就反悔啊!人无信则不立!一个国家将出尔反尔不以为耻,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风气必将自上而下传播,到时候整个国家都完了。

想起外人如何评价鲁国朝廷,这群人脸上就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