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是免会考学校,文科的课程只有一个是那么个意思的结业考试,文科老师们就不再雨露均沾,基本上不怎么在理科班浪费时间了,期中期末考试开始按着高考的题型来,各门功课都已经到了高三的进度——为了留出将近一年的时间准备高考。

  常露韵永远上升的神话终于走到了尽头,上一年度的期末考试,她的名次第一次往后落了两名,月考前进了一名,这次期中考试又落了回去,就卡在了十几名那里,不肯再往前走——这个名次是相当尴尬的,如果她一直卡在这里,将意味着她会和好大学无缘,普通一点的大学吧,去了又觉着亏,就这么不上不下起来。

  这个春天雨水极多,天天都阴沉沉的,几乎有点像是江南的黄梅天气了,让人的心情也越来越压抑。柳蓉觉得常露韵好像变得沉默了些——错误频发的作业,小测里上上下下的分数——可每一次她觉得常露韵情绪不好,去试图和对方说话的时候,常露韵的回应都正常无比。

  听说减肥会有平台期,成绩也会么?

  数学课下课,昨天的作业发下来,常露韵十五道题目错了六道,她用了整整一节自习课的时间每道题都抄下来整理,然后认认真真地做今天的,第二天发回来,仍然不多不少错了六道,老师用鲜红的大字写着——“仔细思考,不要想当然!”

  常露韵认认真真地借来柳蓉的作业本,不发一言地修正好,在第二次交回去之前,用小字在下面写着:“对不起老师,我再会认真一点的。”

  她那对女孩子而言微微有些宽厚的背影伏在桌子上,一撮头发落到桌子上,整个人就像是座岿然不动的小山,努力,失败,继续努力,仍然失败,不放弃努力,失败九十九次,第一百次不放弃……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一年的六月,柳蓉他们班作为先进班集体整理好自己班的考场以后,又被留下来整理原高三所在教室的考场——几天的高考假以后,他们也会搬到这些教室里来。

  顾清阳挨个班通知:“同学们注意,七班同学们注意,请注意检查,高考考场不允许留有任何字迹,请把前后黑板和墙上的字擦干净,多余的桌椅集中在楼道,把班里的植物也都搬出来,一会统一送到教务处,同学们注意……”

  这就是战场了,柳蓉透过窗户,看着偶尔几个还有闲情逸致对着整个校园拍照的学长学姐,忽然发现,明年这个时候,就要换成他们走上这个战场了。

  第三十一章 初夏

  梁雪到她哥的店里打工了,她的本意当然是另外找一份工作,不过被全家上下一票否决了,她大伯说:“你这丫头,都高三了,折腾什么?以后挣钱的日子多着呢,想找工作,就上你哥那去,他敢少给你一分工钱,老子打不死他!”

  梁肃就和她约法三章,中午饭要在店里吃,不然扣工资,每天在店里逗留时间不得超过一个小时,节假日逗留时间不得超过六个小时,必须是课余时间,不然扣工资,老板给什么要接着什么,不然扣工资。

  实在是堪称世界上最贴心的霸王条款,梁雪就这么成了梁肃店里的小伙计。

  柳蓉是五一放假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听说了梁雪家里的事——梁雪就这点最烦人,什么都藏着掖着,好像天塌下来她一个人能给顶起来似的,好像她搞不定的事求助别人也没用似的,一天到晚地装大尾巴狼。

  于是高考假,她先把罗得山高的卷子放在一边,自己伙同常露韵和逃了训练的胡蝶,跑到艺校门口的一个动漫周边店,把胡蝶前些日子定做的一堆Cosplay衣服给取了出来——这东西烧钱,她们三个为此拿出不少小私房钱,还节衣缩食了整整一个多月才凑够了资金,一溜小烟地赶在一大早就跑到梁肃的店里。

  梁肃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三只花红柳绿的妖魔鬼怪,当场给吓了一大跳,自觉得有点被时代大潮抛弃,看不明白现在的小孩搞出来的行为艺术了。

  柳蓉戴上了她向往已久的猫耳朵帽子,发誓要将萝莉路线进行到底。三个人张牙舞爪地扑向梁雪,梁雪顿时产生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危机感,丢下手里的活就想跑路,被常露韵堵在门口,又被柳蓉和胡蝶七手八脚地给捉回来,押送到了后边的小屋,给她套上一身水兵服,头上还压了一定棒球帽。她本来就又瘦又高,五官线条清楚干净,这么一打扮,还真有点像漫画里走下来的中性美少女。

  梁肃在一边看着拾乐,然后不幸地发现,柳蓉又从她那巨大的背包里拉出另一个小包裹,抬起小脸冲他呲牙一乐,立刻感觉背后一股凉气窜上来,预感大事不好,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也不知道这群下丫头下了多大的本,居然弄来一身全套的制服,双排扣,连肩章带靴子,一应俱全。

  四个小妞儿八只眼睛——算上常露韵的四眼,那就是十只眼睛,统统不怀好意地看向他,梁老板于是很没种的双手抱在胸前,惨叫一声:“非礼啊!”

  梁老板的“精灵森林”奶茶店这天差点被挤爆——有穿着制服一脸无奈的美少年老板,中性的水兵服少女,猫耳小萝莉,女仆装小美人还有胖乎乎笑得一脸治愈的小护士……简直集中了时下所有的萌元素。

  尽管过往的成年人都摇摇头,表示这家店老板店员精神病集体爆发了,青少年们还真吃这套,有个小姑娘特地坐了四站公交车外加八百米长跑回家拿相机,满头大汗地求合影。

  一天下来几个人都累得四仰八叉,梁老板的商业头脑立刻动开了,把拍下来的照片紧急处理了一下,要发展会员制度,凡在店里累计消费满两百元的顾客都可以升级为VIP,享受各种优惠,有新品试吃权,以及拥有一张印着自己和帅哥老板合影的会员卡。

  彻底把色相升级为商品。

  晚上的时候,梁老板做东,请大家吃饭,胡蝶刚吃饱喝足,就被老师逮住了,打电话训了她一顿,给叫回去了,她马上也要准备参加一个大型的比赛,如果能获奖的话,对她的未来很重要。

  胡蝶究竟是大了几岁了,不再像中学那么不知轻重,吐吐舌头,就赶了回去。梁雪吃了一份,打包了一份,急匆匆地也要回家——她爸行动不方便,没有奶奶照顾,总让她悬着颗心,梁肃付了饭钱,叫住要走的梁雪,从钱包里掏出一打钱来塞给她:“明年就高考了,吃点好的。”

  梁雪顿了一下,梁肃小声在她耳边说:“我上回看见二叔的药快吃完了——这是今天的加班费,你拿着,少废话。”

  梁雪抿抿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跟朋友们告别走了。

  常露韵本身和梁肃不算特别熟,也就打了个招呼,回家做功课了——现在这个学习压力特别大的时期,如果不是因为梁雪家里的事,别想把彻底沦为书虫的常露韵从写字台前给挖出来。

  柳蓉摘下了猫耳朵,头发被弄得有点翘,一天笑闹下来,她一张脸红扑扑的,梁肃知道她嘴上没明说,却是专门来帮忙的,默默地在心里领了这个情。想说带她出去玩,以表示感谢,可结了饭钱,又给梁雪塞了几张票子以后,梁肃兜里就剩下了二十块钱,还是给自己剩的明天的饭钱,实在是囊中羞涩。

  就微微有些局促地提出带柳蓉去看看他的学校。

  柳蓉这两天正开始琢磨高考的事,于是欣欣然跟着去了。

  梁肃的学校并不是什么一掷千金不含糊的名校,软件和硬件都说不上顶尖,不过毕竟也是个一类大学,到底还是和高中那一亩三分地不一样的。

  学校很大,里面有人工湖,柳蓉伸着脖子看了一会,惊奇地发现湖里居然还有野鸭子,有草坪,骑着自行车的学生在绿树浓荫下偶尔来去,还隔三差五能看见明目张胆的一对对小情侣——柳蓉感慨,这不是早恋的谈恋爱腰杆就是硬,不用再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了,她们一中如今风声很紧,男女朋友想说几句小话,总要掩人耳目地以“今天数学作业留了几道题”这个悲惨的话题作为开头。

  从东门口逛到了西门口,柳蓉发现,西大门对面居然新开了一家DQ,有几对小情侣在那里排队。

  虽然她只是扫了一眼,可梁肃却敏锐地发现了——也许他平时也没有那么敏锐地洞察力,可囊中羞涩的时候,似乎人就对周围的风吹草动更敏感,他忽然觉得对不起柳蓉来。

  圣诞节的时候别的小姑娘收了什么呢?名牌巧克力?花?丝巾?可他只仓促间送了她一个泥点子都不知道擦干净没擦干净的歪歪扭扭的小熊。现在又傻乎乎地带着她在这破破烂烂没什么好看的学校里乱转,连口汽水都没让她喝到。

  梁肃很小的时候,有个傻了吧唧的梦想,将来想要和一个能跟他一起行侠仗义浪迹江湖的女孩子在一起,可是他越长大,越发现年少轻狂时候的梦想只是个空想,江湖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浪漫,那么快意恩仇,那只是个拥堵了各色庸庸碌碌的人的无聊地方。

  做错了事要承担后果,困顿的时候要为柴米油盐发愁,飞檐走壁什么的,那都是电影小说里编出来糊弄人的。

  可谁知,那年夏天,他还就真的遇上了那么一个和他一起玩命的跑路,好像亡命天涯一样的姑娘。好像是老天爷想起了他小时候的那个不靠谱的梦想,于是送来了一个更不靠谱的人。

  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呢?梁肃垂下目光,稍有不自然地顿了顿,他自己只是个每天都要为孔方兄疲于奔命的平凡人,全身上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长得还算人模狗样——可那又能有什么值得自豪的呢?

  网上都说了,帅能怎么样,还不是要被卒吃掉。

  柳蓉……将来是要上名校的,说不定会留学,到时候就再也不是这个一身青涩的小萝莉了,她会镶上金边,会变成一个走路都带着不一样的气场的社会精英人士,会有更帅更有才更多金的人来追她,会……

  梁老板在这样一个初夏的傍晚,忽然伤春悲秋地自卑起来,觉得自己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偏偏天鹅小姐还一脸懵懂,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停下脚步不走了。

  梁肃捏着兜里仅剩的二十块钱,对她笑了笑:“你想吃那个么,我请你。”

  柳蓉“啊”了一声,皱皱鼻子,犹豫了一下,话音有点迟疑:“不用……了吧?挺贵的。”

  这话言不由衷,有几个女孩子不喜欢冰激凌呢?何况是柳蓉这种特别爱甜食的,她迟疑,就是因为真的蛮想吃的,可她看看梁老板,觉得这自从开店以来就开始钻到钱眼里、平生最大的爱好是剥削店员的梁老板今天又是请客,又是给梁雪小伙计发工资,已经出奇的大方了,晚上回去指不定怎么肉疼呢,看着他那不明原因的悲壮表情,就不忍心在他伤口上撒盐了。

  梁肃听出来她这婉拒里的虚情假意了,于是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胳膊,一路跑到柜台前,豪气冲天地跟服务员说:“要那个暴风雪,标准杯的……你吃什么口味的?”

  柳蓉赶紧摆手:“小杯就行——抹茶红豆的。”

  梁老板立刻觉得柳蓉这小姑娘真是懂事极了——这样一来他还能剩下点零钱,可以坐公交车回家。

  有人号称亿万千万身家,恨不得从头到尾镶层金以显示自己很有钱,可是有可能嘴上说着甜言蜜语,却一分钱也不肯为所谓爱的人花。

  然而那年初夏,却有一个少年,兜里只有二十块钱,执意要给女孩子买一杯冰激凌,并且为她肯要小杯给自己剩下三块钱,而暗暗感激涕零。

  高考假开学,高二正式搬到高三的教室,倒计时牌子,从这时候就开始挂起来了——

  第三十二章 雨季

  柳蓉他们搬到新教室的时候,门上的封条还没有撕,桌椅还是考场的模样,前后黑板干净极了,墙上一个字、一块匾、一张奖状都没有,白茫茫的一片。

  白玉叫柳蓉先把后黑板的板报弄出来,以前后黑板写什么柳蓉都随意发挥,连角落里的Q版连载小漫画,白玉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干涉过,这回这个常年一脸严肃的女老师却特别嘱咐了:“不要有用不着的多余的花纹,你要是愿意写,旁边写点鼓励的话就行了,中间给倒计时的牌子画一个框,其他不用了,都高三了,不要浪费时间。”

  柳蓉只能谨遵圣意,心里迷迷糊糊地想,这还没放暑假呢,怎么就“都高三”了?

  确实是高三了,这一回的期末考试是全市联考,仿照今年高考的出题模式,最终的考试结果,有总分和各门课的分类分数,后面标注着总分或者这门课的班级名次,年级名次以及全市排名名次。

  实在是一场劳民伤财的……盛举。

  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气氛骤然压抑起来,柳蓉有些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她有一次背着书包放学回家,在楼下碰见低年级的孩子,发现他们看自己的目光都既唏嘘又敬畏的时候,就想明白了。

  高考像是个刑场,一年宰一批,以前欢快地该吃吃该睡睡,是因为前面还有顶缸的,宰不到自己,这回高三的已经考完了,是上天堂是下地狱自有分晓,于是柳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头顶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考出题组,已经在对着自己磨刀霍霍了。

  她大夏天的愣是生出一身冷汗。

  猪到快出栏的时候才想起要减肥,人……有时也是在走到这样一个好像陌路的地方,才想起惊慌失措。

  第一波的精神冲击很快到了——期末考试理化生三门课居然给弄到了一起,起了个名字叫理科大综合,题目多得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出了考场柳蓉晕晕乎乎地声称自己居然差点答不完,收到了所有人惊异的目光,这才知道,原来这考试设计的就是不让大多数人答完的。

  也不知道谁这么反人类,发明出这种长达两个半小时高强度的折磨。

  平时的考试,比如说最后一道题目不会或者来不及,十分……十分可以放弃,其他科目补回来就行,二十分……二十分如果不是做惯了优等生追求好排名的,也可以一咬牙一跺脚地勉强放手,回去自己郁闷就行了。

  这回的理科综合考试,主观题动辄好几十分,题干长得活像阅读理解,大部分人在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时间不够了,一看还有几十分没做,立刻急了,越急越看不懂题目,越急越没有思路……

  理综考试出来的时候,楼道里静悄悄的,连对答案的人都少了,柳蓉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变迟钝了好多,连别人叫她一声,都要过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很多年后,也偶尔在工作生活里遇见一些叫人大呼变态的困境,可回头想想高考那会,原来自己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逼得那么彪悍了,可见人的潜力还是无穷的。

  首次全市联合模拟考的成绩排名下来,柳蓉能在全市拍到前三十,算是可以的了,不过成绩单上的语文成绩依然被白玉用红笔狠狠地画出来了,大家各自拿着自己的成绩单,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是一个残酷的开端,他们将用一整年的时间,通过各种手段修改那些印在纸上的冰冷的排名数字——等到一年后,这些数字将决定他们的命运。

  丛林法则隐隐再现在这些年轻的孩子身上——虽然他们并不用像古罗马斗士一样你死我活地拼杀出来,但他们也从来不是摸爬滚打吃苦受累练就一身铜皮铁骨的斗士,他们只是一群酱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起来,出门还要家长叮嘱留神看车的孩子。

  他们要开始学会如何面对自己一落千丈的排名而宠辱不惊,要开始学会如何在考试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果断放弃掉几十分的题目,学会无视身后的倒计时牌,收起那些个青春期躁动的小心思,像一头老黄牛一样寂寞地伏案。

  这就是与智商和学习能力无关的素质,至关重要的心理素质。

  白玉有一次开班会的时候,沉默了半晌,说:“我现在觉得,佩服你们所有人。”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动容,大家都已经麻木,谁还不是要经历这个阶段呢?

  谁还不是要经历这个阶段呢——可经历过的人,仍然会在回头看自己的时候,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非常了不起。

  环境变了,有时候我们也会变得娇弱起来,舒服得久了,就忘记自己曾经是怎么强大,可那没关系——因为忘记的东西依然存在,它会储藏在我们的骨血里,在需要的时候,再一次爆发出来。

  这是一场即将在六月到来的成年礼。

  暑假里,柳蓉应梁雪的要求,把一中所有复习的内部资料复印了一份给她,梁雪抱着那打东西,就好像欧阳锋抱着九阴真经、东方不败抱着葵花宝典一样,又虔诚又狂热,简直都有些不像她了。

  柳蓉不常去梁肃的小店了,柳蓉妈虽然不说她什么,可心里肯定是不赞同的,柳蓉心里也有小算盘——高三的变数太多,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总是第一名,自己像这样老实点安分点,万一有一回考试考不好了,还可以装装可怜,大人觉得她那么乖,考试还考不好,肯定是非常心疼、就不好意思说她什么的。

  就好比人民警察,对待不知悔改的违法犯罪分子和失足青年,这态度一定是不一样的,后者出事的时候的心理压力一定会小一点,那是能当成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的问题。

  高考总动员的时候,年级主任说过一句话,说高考拼得是效率和心理状态,心理状态光靠自己也不行,需要周围环境的一致配合,和家长老师的关系也有作用和反作用。

  柳蓉的理论是,有时候自己的心理状态不好,如果表现出来,来个大吵大闹青春期叛逆什么的,会叫老师和家长一起紧张,大家都不是奥斯卡演员或者地下工作者,能把情绪隐藏得好好的,肯定也会流露出来,到时候自己的心理状态在这种所有人如临大敌的关照之下,反而会变得更糟。

  常露韵的排名简直像蹦极跳一样,一回杀进班级前五,下回掉出前二十名,可她从来也不见有什么大的波动,考得好了,当然喜形于色,喜完了,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考得砸了,也不怨天尤人,订正试卷、修改计划、寻找学习漏洞有条不紊,真是座小泰山。

  柳蓉觉得,自己的心态好,其实和这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异常神通广大的同桌,也是有关系的。

  九月份正式升入高三,起先便是一场秋雨砸下来,气温骤降了七八度,阴沉沉的天空连着一个礼拜都不放晴,柳蓉打着哈欠快速走进教室,准备自习,就看见走廊尽头的文科班门口,文科二班班主任正在大声训斥一个女孩子:“你这是骗我们还是骗你自己?你将来到底想怎么样?都高三了,什么时候了,你懂点事行不行?”

  女孩子低垂着梳着大麻花辫的头,眼皮也不抬一下,一脸漠然地听着,好像她只是个布景,冷漠地看着班主任唱独角戏。

  柳蓉听见身后有一个男生轻轻地说:“好像是上回考试作弊被抓住了的那个。”

  柳蓉一回头,就看见顾清阳站在身后笑嘻嘻地对她打招呼,班长脸上也带着厚重的黑眼圈,可笑起来的时候,却依然是那么一副公狐狸的模样。

  顾清阳看了看她,忽然感慨说:“其实总是第一压力也不小。”然后他哆啦A梦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子小熊糖,塞到柳蓉手里,冲她眨了眨眼,先一步走进教室去了。

  这年头,谁压力比谁小呢?柳蓉看了看手上一个个五颜六色憨态可掬的小熊糖,想起他们班一天到晚人五人六正经八百的顾班长,居然随时在身上装着这种东西……就打了个寒战,觉得这就好像老尼姑穿花内裤,大和尚纹米老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