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网球场。”
闻言转头,入眼的却是一片金色灿阳。微一愣,才发现是银杏树林。
入秋后,银杏树也开始落叶,但那翠绿色的叶子会先转成金色,恍若骄阳。落到地上时,也像是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异常地耀眼。
“部长——”遥遥地,便听到有人高声地呼喊,声音里透着喜悦。
来人跑到面前时,娆便认了出来,切原赤也。
记得当初,他成绩可实在有够差的,没想到居然也进了立海大学。
“部长怎么有空过来啊?”
幸村笑了笑,说:“现在你才是部长了。”
“嘿嘿,叫习惯了啦。”
当年脾气暴躁的家伙,如今居然成了部长,娆实在有够意外的。
而赤也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看了看,似乎有些疑惑,随即一愣,指着她叫了出来:“卯月菖蒲!”
当真是到处都遇到熟人呢。
“赤也认识…娆?”
“娆?”赤也稍稍有些奇怪,但也没细问,只是回答道:“当初,我和她是同班啦。”
“我认识你?”原本沉默着的娆却是忽然开口道。
闻言,赤也禁不住一愣,随即低沉着声音回道:“四月公主怎么会认识我呢!”听着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四月公主向来鲜少与人来往,不认识他也不奇怪。只是,作为同班同学,她与赤也曾经有过“小摩擦”,而结果是赤也在她手下吃了小亏。
又是一个爱记仇的家伙。
不过,此刻看来,他的脾气倒也没收敛多少。指不定再添上两句,又开始冒起火来了。
“赤也,你回去训练吧。”娆刚起了念头,一旁幸村却是突然这么一句。
赤也稍稍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哦。”虽然这家伙脾气不太好,却向来十分听幸村这位部长的话。
娆朝幸村看了看,忍不住想要怀疑,是不是他看出了自己想闹挑挑赤也的火气了。
说实话,她确实有些无聊了。
“怎么了?”迎上她的目光,幸村疑惑地问了句,目光澄澈。
微一沉吟,娆才淡淡地回道:“没什么。”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只可惜,在她移开目光后,没有看到身旁那人微微弯起的嘴角,一晃而过的笑意。
两人在学校里随意地逛着,漫无目的。
走上教学楼的天台时,娆忽然想起以前担任经理的时候,便时常跑上天台来逮人。
那群家伙躲人的工夫实在一流,特别是仁王,心思比谁都鬼。
想到这,禁不住一笑,忽然转身,面对幸村时,张了张嘴,却是一愣。
分明该是共有的记忆,却再也不能提起…
看到她忽然高兴又忽然脸色一黯,幸村禁不住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一些陈年旧事而已。”娆的声音有些稍稍的低沉。
见她如此,幸村也就没再问下去。
只是,站在天台上时,忽然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娆,以前,我们见过吗?”
娆怔了怔,才回答道:“同一个学校里的,就算你不认识我,偶尔见过也是正常的。”
“是吗?”幸村的语气透着一些疑惑。
娆忽然一声轻笑,幸村禁不住朝她看了看。
“刚才你的问题,让我忽然想起一些实在非常老套的戏码。”
幸村也是心思玲珑之人,稍一思量,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是禁不住一笑,但随即又说道:“我是真的觉得你有些熟悉。”
娆忽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坐在栏杆上,望着天空,回忆着这须臾而逝的七年。
也许真的是被她浪费了,七年的时间。
既然知道了终究避不开,逃不过,那就朝这条路上走走看吧。
过去的回忆已经被抹去,但新的回忆却已经在创造。
禁不住于心底自嘲一笑。不过,她已经没有能力再施展一次七年前的那个法术了。
忽然地一愣,为着自己这突生的想法。
还未开始,却已经为自己准备后路,她,也许…
“大概,我们前世本就是认识的吧。”娆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回道。
幸村没有说话,神色有些淡淡的怔忪。
然后,轻轻地露出一抹微笑,说道:“也许吧。”答案到底如何,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忽然地一皱眉:“你下来吧,坐那太危险了。”
这天台上并没有拦上防护的铁丝网,她就那样坐在栏杆上,摇来晃去的,看着确实有些惊险。
娆看了看他,忽然地诡异一笑。
原本扶着栏杆的手一松,身体往后一仰,就那样倾了下去。
那一瞬间的天空,似乎异常地瑰丽。
身体突然一顿,手臂被人抓住,一下被拽了回来。他的手握攥得很紧,让她的手臂有些疼。
于是,忽然地笑了,妖媚惑人。
“你疯了啊!”有些冷厉的声音,隐隐透着寒霜。那个向来温柔浅笑的人,这一刻,竟是锋利如刃。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被幸村那样一拽,人已经从栏杆上下来了。于是,轻靠着栏杆,仰头看着天,低声地笑着。
“你…”
她这副模样似乎当真惹他生气了。
“你抓住我了,不是吗?”依旧看着天,娆轻声说道。
稍稍愣了下,幸村禁不住一皱眉:“可是,万一我没抓住呢。”
“可是,你抓住了。”看着幸村,娆浅浅一笑,目光迷离,如烟如雾。
许久之后,幸村才轻声问道:“为什么?”
虽是如此问了,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问什么,也不知道问的到底是谁。
那一瞬的惊慌与心悸,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却也在一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他早已过了懵懂未知的年纪。
手臂依旧被幸村拽着,娆并没有在意。
浅浅地一笑,慢慢靠近,附耳轻声说道:“呐,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不是疑问句,更像只是简单地诉说着一个事实。
幸村下意识地往后一仰,退了一步。
神色清明。
目光幽深,那抹纯粹的紫色,透着清澈的光芒。
“我们的眼睛,颜色是一样的呢。”幸村忽然说了句有些不明所以的话。
但这却让娆想起了最初遇见的那一刹那,那一泓幽紫的美,永恒记忆。
娆忽然又看了看天,有些暗了。
“要下雨了。”
两个人,完全说着各自的话。却没有感觉到违和之感。
静静地,似乎一切合该如此。
本已经是入秋了,天气却是意外地变得很快。
娆刚说完,便有细细的雨丝落下来。
在这样的天气里,挟着冷风,让人禁不住有些颤意。
秋天是很短的季节,大概,不久以后便是冬天了。
那是她喜欢的季节。
两人从天台上退回到了楼里,走到楼下时,娆看了看有些迷蒙的雨帘,忽然一拉幸村,便朝雨中跑去。
稍一怔,幸村便赶紧跟着跑了起来。
那一刻,他知道,她是十分开心的,是一种带着些孩子气的愉悦。
只是,跑到停车场时,两人都已经完全淋湿了。
这让幸村稍稍有些无奈。
但看到她靠在椅背上,合着眼,脸上却是溢着笑容,也是禁不住舒眉一笑。
打开暖气,便开车离开了。
察觉到车停下时,娆睁开了眼,朝车外看了看。
“这是哪?”无所谓地问了句。
幸村却是笑着调侃道:“都到了地了,才问啊,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啊。”
“没关系,卖了的话,我会帮你数钱的。”说完,便径自下了车,临了又加了句,“不过要分我八成。”
愣了下,便是嘴角一弯。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幸村的住处吧。
在他打开门后,看到屋内摆设时,娆便更加确定了。
十分干净的屋子,淡色系的装饰,感觉…像风。
示意娆随便坐后,幸村便去拿了条干毛巾出来,让她把头发擦擦干。
娆一边打量着屋子的装饰,一边有些意兴阑珊地擦着。
过了会,忽然听到幸村一声轻叹。
在她身边坐下,拿过毛巾,便帮她擦着头发。
娆禁不住一僵。
七年前,也曾有过这样一幕。
又想起过去了…记忆正在渐渐清晰起来。
“我忽然发觉你似乎还挺懒的,擦个头发也不情不愿的。”轻笑着,幸村说道。
瞥了他一眼,娆回道:“我的头发比你长了好几倍呢,自然慢了。”
“哼,照你这速度,八百年也擦不完。”轻轻斥了句。
娆却是一挑眉,说道:“八百年后我早就不用擦了。”
幸村却是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沉默了下来。
娆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但并没有问什么。
可是,忽然,幸村的动作一顿,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的头发不是黑色的?”
娆稍稍愣了下,随即便明白,大概是新的头发长出来了。
“黑色是染的,本是天青色的。”娆没打算隐瞒。
“为什么染黑了?”幸村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娆没有回答。
之所以染黑,只是因为那天青色太过诡异了。映着紫色的眼瞳,分外妖异。
她忽然在想,到底,幸村还记不记得那一夜见到的,那天青色的长发。
而幸村,没有再说什么。
静默许久之后,幸村才发现,她居然就那样睡着了。
忽然地想笑,却又怕惊醒了她,不敢出声。
他从未有过如此小心翼翼地护着人的心情,禁不住有些怔怔的。
可突然又有些迟疑了,心底似乎藏着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却始终抓不住。
但随即便放开了,纠缠在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中,实在不太像他的性格。
深陷在过去里,往往会失了现在。
他不愿做这样的愚者。
头发已经帮她擦干了,轻轻地扶她躺下,希望可以睡得舒服一些。
可手上传来的触感,令他禁不住皱了下眉。
很明显,衣服也湿了,感觉有些冷。只是她一袭黑衣,所以之前没发现。
犹豫了下,仍是决定将她唤醒了。
“娆,醒醒,这样睡着了会感冒的。”
她该是睡得本就不深,所以随即便睁开了眼,轻轻地应了声:“恩,我去洗澡。”
幸村愣了下,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起身,离开客厅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