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孟行悠的朋友,你一句我一句又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生怕他们不去求证似的,哪里又像是撒谎的?
这件事从头到尾怎么回事,孟行悠大概猜到了一大半,从前只知道秦千艺对迟砚有意思,可是没料到她能脸大到这个程度。
她是迟砚的的女朋友?她本来和迟砚在一起?自己成了插足他们感情的第三者?
放什么七彩麻辣螺旋拐弯屁,闹呢。
孟行悠低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十来秒,眼尾上挑,与黑框眼镜对视,无声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她的长相属于自带亲切感的类型,让人很难有防备感,然而此刻眼神不带任何温度,眉梢也没了半点笑意,莫名透出一股压迫感来。
黑框眼镜咽了一下唾沫,心里止不住发毛,害怕到一种境界,只能用声音来给自己壮胆:“你……你看着我干嘛啊,有话就直说!”
孟行悠撑着头,饶有意味地盯着她,没头没尾抛出一句话:“你听说过施翘吗?在隔壁职高有个大表姐那个。”
都是同一届的学生,施翘高一时候在年级的威名,黑框眼镜还是有印象的。
当时她是因为出国才退学,可是施翘走后,学校涌出各种各样的传言,有人说她是因为得罪了人,被逼的在五中混不下去,才找了出国这个理由自己滚蛋。
还有人说,她是跟自己那个职高的大表姐闹了不愉快,大表姐不再罩着她,她怕遭到报复才离开的。
黑框眼镜不明白孟行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知道啊,干嘛?”
孟行悠顺手拿起一根竹筒里的筷子,两手抓住一头一尾,笑着对黑框眼镜说:“你也想跟施翘一样,转学吗?”
话音落,孟行悠的手往下一压,一根筷子瞬间变成了两半。
黑框眼镜和女生甲吓得脸色都白了。
孟行悠把折断的筷子往桌上一扔,筷子碰到两个女生的手,他们下意识往后缩,看孟行悠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我脾气很好,但凡能用嘴巴解决的问题,都犯不上动手。”孟行悠拍拍手心,缓缓站起来,笑得很温和,“我寻思着,你俩应该跟我道个歉,对不对?”
黑框眼镜拉着女生甲站起来,两人异口同声道:“对……对不起……不好意思……”
孟行悠满意地笑了,抬手拍拍黑框眼镜的肩膀,感受她身体在微微发抖,笑意更甚,很是友好地说:“你们这有嚼舌根的功夫,都上清华北大了。”
说完,孟行悠拉住陶可蔓和楚司瑶的手,回到饭桌继续吃饭。
黑框眼镜和女生甲没等自己点好的菜上来,匆匆跟服务员说了声退单不吃了,脚底抹油略狼狈地离开了饭馆。
陶可蔓想到刚才的闹剧,气就不打一处来,鱼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义愤填膺地说:“秦千艺这个傻逼是不是又臆想症啊?我靠,真他们的气死我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楚司瑶喝了口饮料,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然,咱们找个月黑风高夜帮她绑了,用袋子套住她的头,一顿黑打,打完就溜怎么样?”
孟行悠听了差点把鱼刺给咽下去,她忍住笑喝了一口水,说:“瑶瑶,以前怎么没看你有做大姐大的风范啊?”
楚司瑶挠挠头,小声嘟囔:“我这不是想给你出气嘛,秦千艺太烦人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不搭理她,她肯定还要继续说你的坏话。”
这句话陶可蔓举双手赞成:“对,而且你拿了国一还放弃保送,本来就容易招人嫉妒,秦千艺要是一直这么说下去,你名声可全都臭了。”
孟行悠对他们说的东西都不是很在意,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别人怎么说我不要紧,我就是担心这些流言这么传下去,要是被老师知道了,直接让我请家长可就麻烦了。”
“对哦,要是请家长,你和迟砚谈恋爱的事情怎么办?”陶可蔓脑子一转,试探着说,“要不然,你到时候就死不承认,你根本没跟迟砚谈恋爱。”
孟行悠并不赞同:“纸包不住火,我现在否认了,要是以后被我爸妈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他们肯定特难过,到时候更收不了场了。”
孟行悠平时闹归闹,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是知道轻重。
有些小事情撒点谎没什么,可在大事上对父母撒谎,孟行悠干不出来。
楚司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孟行悠看她这幅表情,主动问:“有话就直说,别憋着。”
“我不是坏心眼,我只是说一种可能性。”楚司瑶把饮料放在一边,刻意压低了一点声音,凑过跟两个人说,“你看,咱们吃个饭都有人站出来挑衅,这说明学校,至少咱们这个年级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了。”
“我觉得这事儿传到老师耳朵里,只是早晚的问题。但你想啊,早恋本来就是一个敏感话题,现在外面又把你说得这么难听,老师估计觉得跟你不好交流,直接请家长的可能性特别大。”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可能会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你父母知道,然后摆在你面前,让你选择。”
“但你刚刚也说了,你不愿意撒谎,那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只有一个,你和迟砚谈恋爱的事情,注定瞒不住。”
陶可蔓听明白楚司瑶的意思,顺口接过她的话:“所以悠悠,要么你等你父母通过老师的嘴知道这件事,然后你跟他们坦白;要么就你先发制人,在事情通过外人的嘴告诉你爸妈的时候,你直接跟他们说实话。”
孟行悠听完,没办法马上拿主意,过了会儿,叹了口气,轻声说:“让我想想。”
陶可蔓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你好好想想,这周六不上课,周末休息两天,是个好机会。”
楚司瑶说:“我也觉得,就算你爸妈生气,也不可能不让你上学,你可以周日说,然后晚上就能溜,他们有一周的冷静时间。”
孟行悠“嗯”了一声,愁到不行,没有再说话。
*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孟行悠闷了大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晚自习下课,迟砚来二班教室找孟行悠,一起去图书馆再上一个小时的自习。
两人刚走出教学楼外,孟行悠突然停下脚步,一脸凝重地看着迟砚:“今晚我们不上自习了。”
迟砚一怔,转而爽快答应下来:“好,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孟行悠却摇头,领着他往喷泉那边走:“我不饿,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迟砚脑中警铃大作,跟上去,在孟行悠说第二句话之前,眉头紧拧,迟疑片刻,问道:“你……不是想分手吧?”
孟行悠想到暑假第一次去迟砚家里,闹出那个乌龙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分手。
“……”
所以她到底给他留了什么沉重深刻的心理阴影。
竟然让一个清冷太子爷,变成了没有安全感的卑微男朋友。
孟行悠无奈又好笑,见光线不黑,周围又没什么人,主动走上前,牵住迟砚的手:“我没想过跟你分手,你不要这么草木皆兵。”
迟砚悬在半空中的心落了地,回握住孟行悠的手:“想跟我聊什么?”
孟行悠三言两语把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顿了顿,抬头问他:“所以你觉得,我是不是直接跟我爸妈说实话,比较好?”
迟砚心里也没有底,他也只跟孟行悠的爸爸打过照片,看起来是个挺和蔼的人,至于孟行悠的妈妈,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一开学的时候。
怎么琢磨,也不像是一个会支持女儿高中谈恋爱的母亲。
迟砚跟孟行悠走到喷泉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他思忖片刻,问了孟行悠一个问题:“要是我说,我有办法让那些流言,不传到老师耳朵里,你还要跟家里说吗?”
孟行悠一怔,半开玩笑道:“你不会要以暴制暴吧?叫上霍修厉他们,把每个传流言的人打一顿?”
迟砚失笑,用食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少看一点脑残偶像剧。”
“那你要怎么做啊?又不可能堵住别人的嘴。”
“抑制流言最好的东西,就是流言本身。”
迟砚往后靠,手臂随意地搭在椅背上,继续说:“现在他们的关注点都在你身上,只要放点流言出去,把关注点放我身上来,就算老师要请家长,也不会找你了。”
孟行悠没怎么听明白:“怎么把关注点放在你身上?”
“随便说点什么,比如我朝三暮四,风流成性,再比如我喜欢男人,我是个同性恋,这种博人眼球的虚假消息,随便扔一个出去,他们就不会议论你了。”
孟行悠挺腰坐直,惊讶地盯着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男朋友,你是个狠人。”
迟砚顺手搂过孟行悠,趁机亲了她一下:“女朋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打趣归打趣,孟行悠不否认迟砚说的办法确实有可行性,最后可能也真会有效果,她可以全身而退,跟这件事撇得干干净净。
但是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他一个人。
也不愿意他再跟开学的那样,被乱七八糟的流言缠身。
孟行悠勾住迟砚的脖子,轻轻往下拉,嘴唇覆上去,主动吻了他一次。
就算这边下了晚自习没什么人,孟行悠也不敢太过火,碰了一下便离开,坐回自己的位置,两只手一前一后握住迟砚的掌心,笑着说:“我还是想说。”
迟砚没有劝她,也没再说这个决定好还是不好。
一阵风吹过来,带着夜里的清淡花香。
迟砚用另外一只手,覆上孟行悠的小手,轻轻一捏,然后说:“说吧。”
“不管你爸妈反对还是支持,孟行悠,我都不会跟你分手。”
孟行悠靠在迟砚的肩膀,弓起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一个心,纵然不安,但在一瞬间,却感觉有了靠山。
她往后靠,迟砚就在那里。
迟砚在那里,她就不是一个人。
所以她不害怕。
“我们不分手。”孟行悠坚定地说。
迟砚笑起来,抬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闭眼虔诚道:“万事有我。”
孟行悠莞尔一笑,也说:“你也是,万事有我。”
*
周五晚上回到家,孟行悠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跟家里摊牌,结果孟父孟母在外地应酬,要明天才能回元城。
孟行悠一颗心悬着,在卧室里坐立难安,恨不得现在就打个电话,跟父母把事情说了,一了百了。
孟父孟母不在说不了,孟行悠憋着又难受,想了半天,孟行悠决定先拿孟行舟来试试水。
反正他人在外地,还是短时间回不来的那种,他只有接受信息的资格,没有杀回来打断腿的条件。
在跟父母摊牌之前,用孟行舟来练练手真是再好不过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在放出重磅消息之前,她破天荒先吹一波彩虹屁,四舍五入也算是开刀前,先打了一针麻醉,不至于让孟行舟太生气……吧。
孟行悠打好腹稿,点开孟行舟的头像,来了三下深呼吸,规规矩矩地发过去一串正宗彩虹屁。
——“亲爱的哥哥,我昨晚梦见了您,梦里的您比您本人,还要英俊呢。”
——“今天醒来,我回味您360度没有死角的脸庞,我觉得我能做您这样优秀人才的亲生妹妹,真是上辈子拯救了银行系才换来的殊荣。”
——“在此,我为我的身份,感到由衷的骄傲和自豪。啊,我的哥哥,今夜,让我为您唱一首赞歌吧!”
孟行舟过了快半个小时才回复。
——“……”
——“有病就去吃药,别发疯。”
——“你是不是考了班级倒数?”
孟行悠:“……”
靠。
——“孟行舟,你有病吗?我在夸你,你看不出来啊。”
——“有屁快放。”
——“我们约好,隔空拉勾,我说了之后,你不许有暴力行为。”
——“你到底放不放?”
孟行悠心一横,编辑好一长串信息,一口气给他扔了过去。
——“其实没什么,就是想通知您一声,我谈恋爱了。”
——“请您以亲哥的身份,祝福我的爱情。”
——“说完了,我走了,祝您新年发大财,来年行大运,戒骄戒躁戒打断腿。”
三条信息如石沉大海,十分钟过去,孟行舟别说回她一个标点符号,连一个“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都没显示。
奇了怪了。
孟行悠一边忐忑,一边纳闷,小心翼翼又扔过去三条。
——“?”
——“hello?我的狗哥,你不会哭了吧。”
——“你放心,就算我谈恋爱了,您还是我最狗最丑的哥哥。”
孟行舟这下终于回复了。
不过不是文字,只是一张截图。
孟行悠点开图片,等画面加载完毕,一张今晚半夜,澜市飞元城的机票订单,映入了眼帘。
——“洗干净你的脖子,等老子回来。”
——“祝福你的爱情。”
孟行悠:“……”
第73章 甜度73%
千算万算, 孟行悠没有算到孟行舟这么狠, 能抛下学校的事情连夜赶回元城。
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 孟行悠知道游说孟行舟放弃回元城已经不可能的事情,换了一个思路, 把电话打到了夏桑子那边。
夏桑子这个月跟着老师下乡义诊,山里信号差,孟行悠打了几十通电话,那边才接起来。
孟行悠着急上火, 三言两句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给夏桑子说了一遍,哭丧着脸, 一副世界快末日的样子:“桑甜甜,我哥会不会把迟砚打死啊?他都不搭理我了。”
室内信号时好时坏, 山里飘着小雨,夏桑子拿着手机走到小院外面的屋檐下, 跟孟行悠确认:“悠悠你能听见我声音吗?”
孟行悠忙应道:“能能能,太能了, 桑甜甜你快救救我,你跟我哥打个电话吧, 你说的话他肯定听, 他最听你的话了。”
“你哥就是吓唬你,不可能真动手的。”夏桑子把孟行悠刚刚说的话, 在脑子里捋了一遍, 问她, “你跟迟砚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孟行悠有点心虚,声音降下来:“就高一下学期,五月份的时候……”
夏桑子一听,眼睛都瞪圆了:“这么早!你瞒了我这么久,孟行悠你真不够意思,我跟你哥的事儿我可都跟你说了。”
孟行悠怕她生气,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们在一起没多久他就转学了,前阵子才回来,我觉得不稳定随时要分手,就没告诉你,桑甜甜你别生我气。”
夏桑子越听越觉得信息量大,反问道:“转学?你们连异地恋都经历过了?”
孟行悠越说越乱,索性从头开始,把问题全交待了,又是十分钟过去,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好言好语哄着夏桑子:“桑甜甜你行行好,快救救你可怜的小姑子。”
夏桑子听完意犹未尽,感叹道:“听你这么说,迟砚这个人好像还挺不错的。”
孟行悠点头如捣蒜,恨不得跟迟砚吹个长达十万八千里的彩虹屁:“他真的很好,对我也好,所以他不能因为我,被我哥打断腿啊。”
夏桑子哭笑不得:“你真相信你哥会动手?”
孟行悠一怔:“为什么不相信?”
夏桑子:“……”
孟行悠撑头无奈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我哥只有在你面前,才温柔如春风,你指东他绝不往西,大灰狼变小绵羊,只需要一个你。”
“你哥吃软不吃硬,这样,我一会儿打电话跟他说说,然后,”夏桑子是最了解孟行舟的人,完全拿捏他的脾性,思忖片刻,跟孟行悠支了一个招,“你哥回来后,你就撒撒娇,说点好听的,他要是提迟砚,你只损不夸。”
孟行悠一听就不妙:\"他本来就不喜欢迟砚,我再损他,我哥不得拿刀砍他啊!\"
夏桑子却很有把握,安抚道:“你相信我,你就这样做,要是你哥还生气,我帮你骂他。”
孟行悠半信半疑,可眼下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点头应下,挂电话不放心又啰嗦了一遍:“桑甜甜你一定要跟我哥打电话!现在立刻马上!”
夏桑子“嗯”了一声,顿了几秒,倏地问道:“悠悠你想好跟你爸妈说了吗?其实我觉得你哥和你爸,都不是最要紧的,你哥刀子嘴豆腐心,你爸从小就纵着你,狠话都舍不得说一句。”
“只有你妈妈,她性格要强,一直对你要求严格,这件事其实最难接受的人,是她。”
孟行悠明白夏桑子的意思,她最发愁的也是这里:“我都可以想象我妈听完是什么表情,她肯定特别生气……”
夏桑子没经历过这种事,也给不出很明确的建议,只能说:“反正不管怎么样,都好好说话,不要吵起来,吵架伤感情还解决不了问题,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