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木偶,“明瑶”明眸皓齿、栩栩如生,哪里能下的去手毁掉?不言声的又收回了口袋。

“大哥!”

突然一声呼唤自西而东传来,接着院门推拉的声音便也跟着响起,猫王在西院“喵呜”一声轻叫,我听音辨人,喜道:“是我大回来啦!”

弘德也喜道:“咦?那咱娘也回来了?!”

我们父子三人都奔西院去,果然看见是叔父站在院子里,奇的是不见三叔和娘,却见他脚底下趴着个人,半边脸面贴地,看着年轻,却十分面生,不知道是谁。旁边还丢着个深颜色的翻毛皮大挎包,鼓鼓囊囊的一堆儿。

“大,您回来了!”我上前道:“我娘呢?三叔呢?”

叔父还没开口,身后脚步声已至,门楼处进来三人,当先的正是我娘,后面跟着三叔和个年约四五十岁的男人,我打眼一瞧,却是二舅曾子仲。

“娘,您可回来了!”弘德跑过去拉着娘的胳膊,道:“娘啊,您都不知道啊,您不在家这几天,我是吃不下去饭,睡不着觉,天天急的掉眼泪!您看看,我都痩了一大圈!”

娘虽然知道弘德是在嘴,脸上却也有温馨的的笑意,伸手轻轻拍打了下弘德的脑门,道:“你二舅给你带了吃的,补补去。”

我没弘德能言会道,上前干巴巴的喊了声:“娘。”

娘“哼”了一声,又瞥了老爹一眼,也不说话,径直进屋去了。

我瞧着娘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苦涩:我和明瑶的事情,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

弘德冲曾子仲喊道:“二舅啊,我想死您了!您给外甥带啥好吃的了?”说着上前就扒拉曾子仲背着的包裹。

我喊了声:“二舅您好。”

“好,好……”曾子仲对我和弘德都笑容可掬,把包裹拿下来,道:“里面有几张驴肉火烧,还有两斤老白干,拿去吃喝!”

“哦!”弘德欢呼一声,夺包进屋了。我咽了咽口水,仍旧站着没动,想听听大人们都有什么吩咐。

老爹上前与曾子仲招呼:“这么远的路,二舅哥怎么也来了?”

只见曾子仲转脸看向老爹就变了颜色:“我要是不跟着来,你不得再打我妹子?!我来就是要你知道,离得再远,我亲妹子的事儿我也管!麻衣陈家的太虚掌、塌山手厉害!曾家的大手印、五雷法也不白给!咱俩现在试试!?”

二舅曾子仲和我娘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脾气十分相像,都是火爆**,老爹不能和他冲突,赔了笑脸,道:“二舅哥哪里话?是我错了,也认过错了,请您见谅,以后不会再有了。”

曾子仲得了面子,下了台阶,气自然也没了,“哼哼”道:“就当你糊涂一回,没有下次了!”

老爹连连称是,道:“三弟,你先陪着二舅哥到正屋里歇歇,等我把东院的**铺整整。”

“不用管我了!”曾子仲道:“我自己熟门熟路,你们这抓了个贼,先审审!”说着自进正堂去了。

第191章 中山之狼(三)

我跟着曾子仲进了屋子,给他倒了杯茶水,转眼看了看娘住的里屋,那屋门紧闭着,本来有心想说话,此时也不敢打搅,又赶紧跑出来了。

院子里,老爹已经在问地上趴着那男人的情况,叔父说道:“这是我们进村的时候,瞅见的,鬼鬼祟祟的在村干渠里猫腰走,我就喊了他一声,没想到是个练家子,跐溜跑了多股远!***,我赶了赶,一巴掌打晕了扛了回来。这挎包是他身上的,我翻了翻,里面都是是锉子、刨子、钳子、起子、凿子、墨斗、卷尺……又看了看他的手掌,有些老膙子,像是个木匠。”

“嘶……”听见说是木匠,老爹倒抽了一口凉气,道:“这么快就来了?”

三叔诧异道:“大哥认得他?”

老爹摇了摇头,道:“这个年轻货不认识。先把他弄醒再说。”

叔父上前在那人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那人猛然睁开眼睛抬起头,看见我们,略一呆,随即从地上一跃而起,叔父脚尖勾动,那人扑的又坐到在地,叔父道:“你安生一点,再乱动,我弄死你!”

那人便不敢再动,只是嘴里不满道:“你们抓我做什么?我是个木匠……”

“放屁!”叔父骂道:“大晚上的猫腰溜渠走,你是哪门子木匠?!”

那人道:“不信你们看我的包,那都是木匠的家伙什!”

三叔笑道:“小兄弟,老实点好,不老实可要吃苦头的,你可是个练家子。”

那人嚷嚷道:“我就是个木匠!你们本地的人欺负外地人!”

老爹突然语气森然问道:“你是厌胜门的?”

那人一惊,脸色骤变,嘴上却嘟囔道:“什么厌胜门?说的什么跟什么……”

叔父和三叔也都稍稍诧异的看了老爹一眼。

我实在恼恨曹步廊,连带所有厌胜门的余孽都憎恶起来,当下便没能忍耐得住,劈手揪住那人,道:“你再不说实话,就废了你的本事,送你去五大队!”

那人听见这话,脸色又是一变,道:“原来麻衣陈家全是孬种!居然跟五大队打连连!你们要是敢把我送五大队,就别想再安生啦!以后,麻衣陈家的人只要是在江湖上行走,我们就不讲江湖道义了,逮着一个杀一个……”

叔父突然上前,“砰”的一拳砸在那人脸上,那人话还没说完,直接从我手里飞了出去,倒撞在屋门前的老桐树上,震得枯树枝“簌簌”的乱坠,那人“吭哧吭哧”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呸”的一声,吐出来一口血水,还混着几颗牙。

叔父还要上前,被老爹伸手一拦,叔父才止住了,骂道:“再放一句咸屁,我叫你活不过天明!”

那人惊骇莫名的看着我叔父,哪里还敢再说话?

三叔却诧异道:“这么说来,还真是厌胜门的余孽?”

叔父指着那人喝道:“是不是?!”

那人惧怕叔父,连忙点头,突又慌忙摇头,叔父怒道:“到底是不是!?又点头又摇头,捣你***啥球鬼?!”

那人苦道:“原来是厌胜门的,厌胜门后来不是没有了吗,所以又点头又摇头。”

老爹道:“那现在是归了异五行?”

那人惊道:“您是神断先生?”

老爹“嗯”了一声。

那人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这便是自认是异五行的了。叔父和三叔各自惊诧,叔父道:“异五行的找到家里来了?好大的胆儿呀!中,中,我还正想会会你们的教主呐!”

“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也不敢来找麻烦啊。”那人怕叔父再打他,连连摇头,道:“我就是来讨回我们自己东西的,你们麻衣陈家大名鼎鼎,要我们厌胜派的东西也没用啊……”

“胡说!”三叔道:“我们麻衣陈家怎么会稀罕你们厌胜派的东西?”

那人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叔父瞥了我一眼,又冲那人说道:“明白了,想要往生咒牌对?那东西是在老子这里,可你这种成色的来拿不行,找个能打得过我的再说!”

“什么往生咒牌?”那人愣了愣,摇头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要。我是来要《厌胜经》的。”

我和老爹面面相觑,果然如此!来的好快!

叔父却奇道:“啥子《厌胜经》?”

那人张开缺牙的嘴,赔笑道:“神断陈老先生应该知道?”

老爹道:“你认得曹步廊?”

“怎么不认得?”那人道:“他原是我的师叔,后来因为不地道,被几位师伯师叔给逐出师门了!”

老爹道:“是他跟你说的《厌胜经》在陈家村?”

“对!”那人道:“是他亲口说的,说是在神断陈老先生家里,就是您这里啦。”

叔父和三叔各自眼色,都是满脸的狐疑不定,想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碍着老爹在问话,也不便吭声。

老爹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那人道:“我师父、师伯、师叔还有师兄弟拢共十来个,都在村外候着呢,我就是来打打前站,探探虚实……”

叔父忍不住道:“你那些个鳖孙叔父、师伯、师叔还有师兄弟都在哪儿窝着呢?!老子去连窝端了!”

那人吓的一缩脖子,老爹道:“二弟,先不急。”转言又对那人说道:“你们是追曹步廊才来到陈家村外的?”

“对。”那人道:“本来嘛,我们跟陈家村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就是要清理门户,追着曹步廊过来的。结果曹步廊逃进了陈家村,我们又不敢招惹,就在村外等着他出去。今儿个后半晌他倒是出村了,可当我们向他讨要我派典籍《厌胜经》时,他却说给了你们。我们搜了他的身,也确实没有。所以,还请您老把书就还了我们,您是相门中人,留着也用不上啊。”

我愤愤道:“曹步廊人呢?你们把他带来咱再说《厌胜经》的事情!”

那人道:“曹步廊跑了。”

我又惊又怒道:“你们怎么能放他走?!”

那人道:“我们就是奔着典籍来的。搜了他身上没有,还留着他做什么?”

老爹“哼”了一声,道:“曹步廊拿了你们的把柄?”

那人苦笑一声,道:“要不说您是神断!曹步廊阴损着呢,他这几天给自己下了个’等身厌‘,竟是谁也不敢动他啊!”

老爹奇道:“什么叫做’等身厌‘?”

那人道:“就是自己咒自己,谁要是伤他,就如同伤己。后半晌我师父打了他一掌,结果自己啐了一口血,于是大家伙便谁也不敢动他,让他跑了。”

我惊愕道:“还有这种厌胜术?”

那人道:“这本来是厌胜门里极其难练的法门,我师父都不会,这曹步廊先前也不会,肯定是这几天又参考了《厌胜经》才琢磨出来的。”

我和老爹对视一眼,老爹道:“这贼心思如此,我倒真是引狼入室了!”

到此时,叔父终于问道:“大哥,曹步廊到底是谁?”

“他的事情稍后再说。”老爹道扭头对那人道:“你先回去。”

“回去?”那人疑道:“回哪里去?”

老爹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难不成还真想去五大队?!”

那人一喜,站起来想走,顿了顿,又道:“那《厌胜经》呢?”

老爹道:“曹步廊走的时候我不在家,他或许是把《厌胜经》留下了,但留在哪里他也没说,我得仔细找找。等找到了,再原物奉还给你们。”

老爹说这话模棱两可,却是大妙,既没有承认《厌胜经》是在陈家,也没有否认,还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那人还在发愣,叔父骂道:“赶紧滚你的蛋去!一帮歪门邪道的信球货,还敢到陈家村里要书!再来一回试试?!”

那人从地上抓起包就跑。

老爹朝我努了努嘴,我立即醒悟,紧追几步,跟在那人的身后,那人回头看我,我道:“没有我送你,估计你出不了村子!”那人无话。

猫王就在大门口窝着,见我出门时,瞪大了绿幽幽的眼睛,我朝它眨了眨眼,它立即跳起来,扑入我的臂弯,我把衣服一拉,猫王无声无息的钻进怀里去了。那人并未知晓。

绕过干渠,折向东北,顺上大道,一路直行出了村子……沿途碰到几个巡逻的汉字辈族叔和弘字辈兄弟,都打了招呼。

等过了村庙,接近临庄时,那人冲我笑道:“多谢小哥送我,出了村子就不用啦,您请回,您请回!”

我知道他是提防我,便假意“嗯”了一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那人一直没动,在盯着我看,直到走出几十步远,我才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动静,连忙放出猫王,低声道:“跟上!”

猫王无声无息的蹿出,我悄然隐在村北口的一颗大树后面,转过身去,只见不远的地方,老爹、叔父、三叔全都跟上来了……

第192章 中山之狼(四)

老爹刚才给我使的眼色寓意深刻,就是要我假装送那人出村,然后伺机找到他们所有来者的藏身之处。

老爹、叔父、三叔他们兄弟如果来送,那人心中惊忧,肯定不会老实,而我年轻,那人也会放松警惕,不至于故意兜圈子走错路。但出了村子便不让我再跟,仍是狡猾。

可他怎么也料不到,我怀中还藏着个宝贝。

叔父来到树下,发狠道:“这帮子鳖孙,敢到陈家村捣蛋,等会儿一窝端了!”

老爹道:“二弟,等会儿动手的时候别没轻没重,不要弄出人命来!现在可不比解放前。”

叔父“嘿”了一声:“知道!”

三叔道:“大哥,曹步廊是谁?咱们因为什么跟厌胜门的余孽干起来了?”

老爹道:“还记不记得柳镇的一桩老公案?那就是曹步廊做下来的。”

“原来是他呀!”叔父和三叔都恍悟,叔父道:“他不是被五大队给逮了?咋,放出来了?”

“出来了。”老爹道:“他昔日的同门师兄弟大多都入了异五行,要拉他入伙,他不肯。他那些师兄弟便追杀他。他一路逃到了咱们这里,被老七逮着,交给了我。我心想着收留他,既救他性命,又能看着他,谁料想这是个积年的做局高手,给弘道、弘德下了套,跑了不说,还给我和你们嫂子下了厌。”

我惭愧的低下了头。

“这赖种!”叔父勃然大怒。

三叔却道:“我明白了,曹步廊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嫁祸陈家村,对外说《厌胜经》在大哥你的手里,又用厌胜术威逼大哥你不得否认,好叫陈家村与他昔年的师兄弟火并,他自置身事外逍遥。”

三叔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老爹不用把话说完,他一点就透。老爹点了点头,道:“就是这话。”

“嘿嘿!”叔父气的冷笑,道:“刚才还提了老大的劲儿要收拾那帮兔崽子,现在这么一说,咱们就好像是做了曹步廊的打手,专门替他办事似的!真他***泄气!”

“大。”我道:“都是我不长眼,看错了人。”

“怨不着你!”叔父道:“那曹步廊是个积年的老赖种了,他设局骗人的时候,这世上可还没你呢!”

“咦?!”我和叔父正说话间,老爹突然诧异了一声,道:“你们快瞧这树上!”

我们所在的是村北口的一棵老槐树,怕是有上百年了,极其粗壮,四五个大人都合抱不住。此时此刻,老爹伸手指着树内侧一人多高的地方让我们看,

这时节夜色黑沉,我不是夜眼,看得并不清爽,只隐约瞧见那里似乎被扣掉了块树皮,模模糊糊的还刻了些什么东西……

“老七的记号!”叔父一下子认了出来,道:“这是老七留的!老七干啥去了?咋在自己的村口留下这记号?”

“是老七的记号,这是指向西南老郎庄的路……”三叔沉吟道:“老七什么意思?”

“曹步廊!”老爹猛然一喜,道:“老七在跟着曹步廊!”

叔父诧异道:“这是咋说的?”

老爹道:“晌午的时候,曹步廊骗弘道说是后半晌要在村子里转转,但是怕老七不让,弘道为此还特意去了老七那里交待了一下,让老七不要拘束曹步廊。你们想想,以老七的作风……”

“妙啊!”

三叔笑了起来,道:“老七那个人,心眼儿又多又小,曹步廊既然是他抓的,他肯定是认定曹步廊不是好货,弘道让他不要拘束曹步廊,他表面上答应,背地里哪里愿意?肯定是留意着了。好家伙,老七眼瞅着那曹步廊溜出了村子,又发现曹步廊跟人打了起来,再后来又跑了,这还能不跟着?”

叔父也喜道:“老七拧巴,他能干出来这事儿!”

我先是欢喜,继而又担忧,道:“爹,万一七叔跟曹步廊动起手来怎么办?曹步廊会不会狗急跳墙,催动厌胜术,对您和娘不利?”

“不会。”老爹道:“你七叔留下这个记号就说明他只是追踪,不打算动手。要不然的话,你七叔哪里还用等曹步廊出村?直接就逮回来叫咱们好瞧了。”

我心中一凛,陈汉礼确实是这作风,吃过一次闷,下次就不见兔子不撒鹰了——他陈汉礼辛辛苦苦逮了曹步廊交给我爹,满以为是大功一件,结果老爹却不说曹步廊是坏人,我还嘱咐他不要拘束曹步廊,可想而知他的心里有多憋闷,有多不服劲儿!

以他陈汉礼的为人,他必定会想方设法的让我和老爹亲眼看看曹步廊的所作所为,你们不是说他不坏么?我陈汉礼偏偏叫你们亲口承认他是坏人!这也正是他陈汉礼留下记号的目的!

陈汉礼这性格有时候挺招人烦,有时候倒也可取,就比如而今。

正说话间,远处突然白影一晃,顷刻间猫王便到了眼前,朝我“喵呜”了一声,摇摇尾巴,示意跟他走。

众人都是精神抖擞,叔父道:“走!”

猫王在前面带路,直穿过几道沟子,又绕过一道林子,最后爬上岗去,在两间机井房处停了下来。

老爹道:“怕是都藏在这个机井房里了,二弟,你和弘道守在前门口,三弟,你去房后门,我守窗户。”

分派已定,我和叔父在前,眼见老爹和三叔都到了既定位置,叔父便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冲着那机井房的铁门砸了上去,黑夜中只听“砰”的一声响!片刻后,那门猛的开了,里面蹿出来几个年轻人,挡住门口,冲四下里乱看,猫王跳在最前面,“喵呜”了一声,那些人都笑:“是个夜猫啊!”

“瞎了你们的狗眼!”叔父跳将起来,喝道:“里面的鳖孙兔崽子,都给老子滚出来!”

众人都吃了一惊,瞧着我和叔父,纷纷喝问道:

“谁!?”

“什么?!”

“做什么的!?”

“……”

叔父早就忍耐不住要动手,听见对方发问,也不答话,一个箭步蹿了上去,左冲右突、指东打西,好似狼入羊群,刹那间鬼哭狼嚎,对方倒下一大片来!

余者惊悚,纷纷嚷嚷,片刻间机房里又蹿出来几个人,各持武器,有斧头、有锉子、有铁尺、有钢锯……发一声喊,都朝叔父聚拢过去。

叔父“哈哈”大笑,公然无惧,向前把手一伸,直插入斧、锉、尺、锯等武器中,抓、拿、抢、夺!叔父笑声未绝,对方数人的手上已全都空空如也,又听得“啪”、“啪”、“啪”、“啪”……几声脆响,对方数人的脸上全都挨了巴掌,斧头、锉子、尺子、钢锯也丢了一地,虽然未受重伤,可各个狼狈不已,骇然异常!

有人已叫道:“师父!来了硬茬子!”

“好厉害!”机井房里应声走出来个五十多岁的矮胖老者,低眉耷拉眼,一副窝囊相,衣着也寒酸,但机井房外的那些个徒众见了他却都毕恭毕敬的让开了路。他回顾众徒道:“没用的东西,都滚回去!”

那些个徒众纷纷拾起家伙事,全都又跑进了机井房里,只剩那矮胖老者一个在外。

叔父“呵呵”冷笑,那矮胖老者先打量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瞥向叔父,道:“阁下好厉害的身手啊!佩服,佩服!”

“少废话!”叔父道:“拍我马屁没用,该打照打!”

那矮胖老者道:“阁下是麻衣陈家的?”

“麻衣陈汉琪!”叔父道:“敢弄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偷偷摸摸往陈家村踅摸事儿,胆子不小啊!你们这些个厌胜门的余孽,异五行的邪徒,专一不干好事的赖种,今儿一个都跑不掉!都滚出来!”

那矮胖老者“嘿嘿”笑道:“麻衣陈家家大业大,我们不敢招惹,可是你们也不能欺人太甚?你们相脉中人,拿我们命脉厌胜派的典籍,强占不还,是什么道理?”

叔父翻眼道:“就欺你太甚咋着?!就强占不还,咋着?!”

那矮胖老者脸色一变,道:“陈汉琪,我知道你的威名,也晓得你的手段,可我们现在归了五行教!五行教徒众何止千千万万!金、木、水、火、土,北五堂、南五堂,人才济济!教主更是……”

那矮胖老者正说着话,叔父身影早动,朝那矮胖老者欺身而进,那矮胖老者吃了一惊,连忙闭嘴闪避,我却听得“啪”的一声响,那矮胖老者已捂着脸呆呆的站在机房门口了。

“我大哥特意嘱咐我不能杀人,要不然刚才就拧下你的脑袋了!”叔父狞笑道:“实话对你说了,我本来就打算挑了你们异五行!今儿个黑,你们这干赖种,一个都逃不掉!”

那矮胖老者闻声,转身便往机井房中进,叔父身法极快,手往前一探,早揪住了那矮胖老者的脖颈,喝道:“躺着!”提起来往后一摔,那矮胖老者闷哼一声,果真重重的躺倒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第193章 木堂圣兽(一)

“道儿,走!”叔父招呼我了一声,便往机井房里进,我跟在他后面,刚入得门去,里面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来,我双目迸泪,急忙闭上,叔父在旁边也说了声:“不好!”

慌乱中,一股墨臭味突然袭来,叔父叫道:“快出去!”我急往后折腰,一个腾挪,又倒纵了出去,身边风急,那是叔父的动静。

“嗤嗤……”

一阵焦响,机井房门口左右的荒草灌木荆棘丛蓦地腾起一股烟来,灼味扑鼻!

“哈哈哈哈……”机井房里有人大声笑了起来:“进来啊,麻衣陈家不是厉害吗?!叫你们尝尝老子的墨汁!”

我这才睁开了眼,影影绰绰中瞅见机井房里有人正端着墨斗,朝着房门处,原来那墨斗中暗藏的是剧毒的墨汁!

我和叔父正觉气愤,突然瞥见白影一闪,猫王竟猛地蹿进了房中去!

“猫王!”我连忙喊道:“快出来!”

“刘师叔,快滋墨汁!”有人叫道:“不知道什么东西进来啦!”

“啊!”房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吓得我悚然一惊,立时便听到房中有人叫道:“叔父,刘师叔被割了喉了!”

“嗷!”

猫王恶吼一声,忽从房中跳将出来,我又惊又喜,连忙抱它入怀,验看周身,雪花似的毛皮,无一处伤痕,只猫脸上一片殷红,显是溅上了些血——却不是它的,自然是那个所谓“刘师叔”的。

我拧着猫王的顶上毛皮,责道:“不听话的东西,又杀人命了!?”

猫王呜咽一声,俯首不动。

“这才是好猫!”叔父赞道:“小猫娃娃真厉害!咪咪咪,再进去兑一伙!”

“大,你可别抽它!”我不满道:“老爹不叫你杀人,你倒好,怂恿个猫去做这勾当!”

“我就是说说。”叔父道:“你叫它进去伤几个人也中啊。”

我心中暗想:毒墨汁厉害,猫王刚才偷袭进去,打了对方个猝不及防,才得了手。而今里面的贼众已经有了防备,猫王此时再进去就有些不妙了。这猫王虽然凶戾,可我也不舍得它冒险,当即抱紧,只嘴里大声嚷道:“好乖乖,再进去伤他几个人出来!”

“快扯线!”房中众贼听到我在外面乱嚷,以为我们真的又放什么厉害的东西进去了,纷纷叫嚣:“把墨斗线扯出来!”

“封住房门啊!”

“别叫对头进来!”

“……”

“大家伙不要慌!”房中突然有个苍老阴沉的声音低声道:“后门、窗户都打开了!大家伙逐次撤出,朱师弟、高师弟,墨斗线阵断后!”

“是!”众贼纷纷响应。

我耳中听得那机井房里乱哄哄的叫嚷,忽又传来机井房后门“砰”然打开的响声,以及侧窗木栏杆打碎的动静,显见是房中的众贼要夺路而逃!

我和叔父对视了一眼,心中是同样的想法:还是我老爹高明,事先想到了要在后门和窗户那里守着……正想之际,突然听见房后、房侧几乎同时传出“啊”、“哎唷”两声惨叫,有人大喊道:

“后门有人!”

“啊呀!”

“窗户底下也有人!”

“呃……”

守在后门的老爹和守在侧窗旁的三叔已经得手!

如此一来,众贼不知道我们来了到底有多少人,只知道前门被堵,后门被封,侧窗也有人把守,自己完全成了瓮中之鳖!一时间更加慌乱,惊叫声、叱责声、呐喊声、埋怨声响成一团:

“我的祖师爷爷啊,快来保佑啊,咱们现在往哪儿撤啊!”

“郑二拐子你个王八蛋的锉子戳着老子的屁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