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蓝,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喜欢别的男人?”

寂静的夜晚,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从她耳边飘过。

她的心猛跳了几下,然后咬住嘴唇,低低地问:

“秦天朗,你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

微蓝感觉,天朗的呼吸微微一窒,然后,轻轻地推开她。

他仔细审视,她脸上看不出期待或者兴奋,只有冷漠。

他的眉毛蹙紧了。

“你既不漂亮,也不可爱,凭什么认为我会爱上你?”

她默然无语。

是呵,他相貌出众,才华横溢,是世人瞩目的王子,身边美女如云。而她连作他的妹妹都没有资格。

天朗捉起她的下巴,托起她的头。

“少想一点心事,也许你会长胖一点。”

然后,他残忍地笑了起来:

“我刚才抱你的时候,身上一点肉都没有,尽是骨头。你那付“洗衣板”的身材对我没有吸引力。”

微蓝的怒意一下子上来。

这算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狠狠地挥开他的手。

“我希望你三秒钟之内从我面前消失!”

他再次环视室内,说:“和我居住的高档商品房相比,这里简直像贫民窟。女孩子一个人住不安全,又要交房租,不如你把这间房子退了,搬过去和我住,把房租交给我!”

微蓝咬着牙说:“秦天朗,你省省吧!我才不想与狼共处一室!”

“我并不是开玩笑,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这一句,天朗掉转头,迈开大步,径自地走了出去。

立刻,她就听到大门碰上的声响。

微蓝从沙发上坐起,蹭蹭拖拖地走向浴室。

镜中女子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羊毛衫,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面色无华,目光黯淡,重重的黑眼圈,完全是个疲倦而憔悴的小女人。

她僵立在梳妆镜前,久久不能移动。

台子上放着两把剃须刀,刀片已经生锈。她已由习惯其存在,以至于忘记其存在了。

而今夜,秦天朗蓦然提起,她才惊觉。

这些“废物”早就该清理掉了。微蓝对自己说。

把剃须刀扔进墙角的垃圾桶,她转身去拿那只烟灰缸。

烟灰缸是毕业那年楚涵过生日时,微蓝送给他的礼物,造型非常精致,缸沿作成枝叶的样子,蜿蜒缠绕,托出一朵紫色水晶的玫瑰花。

她不喜欢真的玫瑰花,害怕看到它枯萎的样子。她以为,水晶的玫瑰,会永远绽放,永远开不败。

现在才知道,水晶更加脆弱,一碰即碎。

原来,根本没有“永远”这样东西。

微蓝一个人住,有晚睡的习惯。所以,早晨起床对她来说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那天因为前一晚失眠,头胀着痛,感觉比以前更加困倦。

她迷迷糊糊地出了门,穿过马路,要赶那辆即将起步的公交车时,一辆摩托车不知从哪里窜出来。

她身子一闪,还是被撞到了右手臂。

很快,微蓝被肇事者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是轻微骨折,没什么大碍。

不过,班是上不了了。

她打电话到银行请假,接电话的是阿玲,居然羡慕她乐得轻松,每天再不用为早起烦了。

“这是皮肉之伤呢!要不你也撞车试试看?”微蓝苦笑道。

“如果有个帅哥侍奉左右,受这种小伤又算什么?”

微蓝奚落她:“你呀,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花痴!”

电话那端,阿玲重重地叹口气说:“微蓝,我之所以会变成花痴,是有前车之鉴的。17岁那年,我悄悄地喜欢上了班上的一个男生,但少女的羞涩使我只能把这份感情埋在心底。后来,听说他有了女朋友,我独自躲在大学校园的角落里哭。本来,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但五年后,我却收到了那个男生的来信,那封信使我肝肠寸断。”

“他在信里说,阿玲,我心里憋着一句话,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敢告诉你。直到今天,我结婚的前一天,这句话还梗在我心里,不说出来,我今生都无法安宁。所以,请你原谅我的冒昧,让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你说,我爱你。”

“我终于知道他也爱我,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微蓝,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是刻骨铭心的。从此以后,只要遇到喜欢的男人,我都会去追。因为好缘分不是靠等来的,而是自己争来的!”

微蓝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久久不能平静。

不,阿玲。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争,唯有爱情争不来,

不用上班,微蓝每天看看书,听听音乐,倒也自在。

电话响了,她以为又是阿玲打来的。

如果同事能算朋友的话,在这座城市,她好像只有这一个朋友。

一接,是秦天朗的声音,劈头就是一句: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微蓝被问得一愣。

“大事?什么大事?只是手被撞了,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好好在家待着,我晚上过来看你。”

“不用…”

没等她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真是莫明其妙,她才不要他假惺惺呢!

话虽这样说,微蓝却因为他充满关切的责备而心起涟漪。

她转身,对着镜中的自己,拢住披垂的长发,挽成髻,微眯起眼。

今晚如果梳这样的发式,是不是比较有女人味一点…

黑发倏地从她手中散落,披挂了一肩。

夏微蓝,你在想什么?难道真的是寂寞得太久了吗?

可他是秦天朗啊,从十二岁开始,你最厌恶的一个男生!

04

那天晚上,根本没有什么罗曼谛克可言。

天朗到了微蓝的出租屋,便像个医生一样,查验她胳膊上的伤。

她不但撞到右臂骨折,手腕也擦伤了,因为她没有按时去医院换药,造成了感染。

“你为什么不去换药?”他凝视着她的伤口,眉头紧皱。

当然是懒,还有…很不喜欢医院那个地方。

第二天上午终于去了医院,是被秦天朗硬塞进车里,径直开到那儿的。

来苏水的味道冲击着嗅觉,很怪。

医生为微蓝清洗伤口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大声惨叫。

“医生,她怎么了?”天朗在屏风后急切地问。

“她没有按时换药,使放在里面的黄药棉和新生的肌肉长在一块了。”医生摇头叹息,“这就叫日久生痛,没有办法的事。”

微蓝是第一次听说“黄药棉”这种东西,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放黄药棉在伤口里?”

“这种药棉不但可以止血,还能加快伤口愈合。”

医生用纱布将她的手腕包扎起来,叮嘱道:“下次一定要及时到医院换药,否则你这只手就废了。”

“谢谢你,我记住了。”

微蓝轻声回答道,从治疗室里走出来。

回去的路上,天朗的脸色很不好,嘴唇紧闭,一直没吭声。

大概是云天公司出什么事情了。

微蓝也不多问,她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边忍受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了。

伊湄睁开眼,发现汽车停在一个高尚社区。

四周高楼林立,还点缀着一些奇异的花花草草。

“这是哪里?”她惊觉,“你不是送我回家吗?”

“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家。”

天朗打开右边的车门:“下车!”

微蓝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绑架”了。

“我不要下车!你把我送回去!”

“你不肯下来,那我只好来硬的了。”天朗冷冷地说。

她惊叫一声,已经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微蓝用拳头捶着他的脊背,“快放我下来!”

“到了家里,我自然会放下你。”

天朗不由分说,抱着她走进了一幢大楼,停在电梯前面。

这是公众场所,一个大男人抱着她,成何体统?

她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地钳制住。

天!微蓝没想到,他如此霸道。

“秦天朗,我又不是不会走路。”她着急地说,“放下我啊!”

谁知,他竟然像个任性的小孩,对微蓝的话充耳不闻。

果然,电梯的门打开了。里面的人微微一愣,奇怪地问:“秦先生,你这是…?”

“没办法啦,女孩子总喜欢撒撒娇。”天朗一脸无奈的表情,看她的眼神里却俱是宠溺。

呵,演得可真像啊!

“不是这样的!”微蓝不甘心受制于他,挣扎着说,“我没有…”

“微蓝,”他打断她,手臂在她的腰际收紧,“你总是这样嘴硬、逞强,说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你看你把自己照顾成什么样子了?”

她略怔。 

他的语气那样严肃,那样认真,不像是在演戏!

而且,他的胸膛真的很温暖,很宽厚。看不出他瘦高条的个子,有这样壮硕结实的肌肉。

不,她早就应该知道。在十五岁那年,她就亲眼见过他裸露的上身。当他拥住她的时候,他们甚至肌肤相触…

微蓝想着,脸越涨越红,头越垂越低,几乎整个埋进他的胸前。

在旁人眼中,就像是一对甜蜜的恋人。

“秦先生和女朋友真是恩爱呀!”那人艳羡地说,同时替天朗按下十三层的数字键。

“叮”的一声,十三楼到了。

一出电梯,微蓝就拼命从天朗怀里挣脱出来,怒气冲冲地说:“秦天朗,你太过份了!”

“你的手受伤了,我只是想更好的照顾你。”他声音低沉。

她嗤之以鼻:“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你照顾?”

天朗看着她,脸色更加阴寒,浅色的眼眸变得深沉,里面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汹涌。

“我总是你名义上的哥哥吧?”他喑哑地说,“我对你的好,你一点都体会不到吗?”

微蓝惊愕。

他真是为她好,还是为了报复?

天朗读出了她眼中的疏离和防备。他叹气,把准备好的钥匙丢给她。

“这是房门钥匙。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电梯。

微蓝怔怔地,看着电梯门徐徐在自己面前阖上。

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疼,钻心的疼痛。

黄药棉?她心里也有一块黄药棉,和血肉长在了一起,永远也取不出,一碰就痛。

微蓝扭头看看手里的金属钥匙。

她站在一扇门外,不知道门后面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不过,人总是有好奇心的。

她用钥匙轻轻地打开他的房门。

玄关里,一双粉色流氓兔的拖鞋分外显眼。

是他某位女朋友留下的吧?微蓝冷笑,一点格调都没有。

喜欢粉色的东西,那一定是个年轻幼稚的小女孩。

十五岁以前,她也曾经喜欢过粉色。心理学家说,喜欢粉色的女人,潜意识里都有着公主情结。

她现在二十六岁,早就不作“公主”梦了。

微蓝换上一双灰色的男式拖鞋,走进客厅,然后打量起他的房间来。

他的房子很大,光是一间浴室,就赶上她那整个出租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