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或者说是美人蛇,闻言一脚踩上她的长凳,欺身朝她吐了吐蛇信:“你别给我说有的没的,你若还当常硕是你大哥,就将他身上同枝给去了。否则,我真拉你同归于尽也说不准。”

楼似玉无奈地摊手:“这个我真没办法,与他同枝的媒介之物,莫说是我,就算常硕大哥还在,也拿它没办法。”

美人蛇眯眼,想了片刻,脸色骤变:“灭灵鼎?”

妖与人同气连枝需要以外物为介,且那外物必须被人一直带着。她在来的路上还一直想楼似玉是用了什么东西,若是环佩手帕,那偷了也就是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灭灵鼎!

“你故意的!”

楼似玉很大方地点头:“我定了主意要护他,自然是用万全之策,姐姐与其在他身上花心思,还不如想法子去将大哥的内丹拿回来。”

一说到这事,美人蛇红了眼,小嘴抿着,微微发抖。

“怎么了?”楼似玉皱眉,伸手捂住自个儿的心口,“我还没来得及问,这伤是怎么回事?”

“他师兄硬闯岐斗山,被我所伤,他赶来救,与我打了一场。”美人蛇倔强地别开脸,“我本是打算化出内丹与他同归于尽,但没想到…被人拦下了。”

想也知道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楼似玉很好奇:“谁拦得住?”

“常硕。”吐出这个名字,美人蛇声音都发颤,“他拦住了宋立言。”

身死魂灭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拦?楼似玉很纳闷:“他不就剩一颗内…”

话没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震惊地抬眼看向美人蛇。

“没错,他人死了,魂灭了,只剩一颗内丹,却还想着护我。”美人蛇咧嘴,像是想笑,可实在笑得凄惨,“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么多年了,她都已经接受了他再也回不来的事实,化出内丹说是想报仇,实则也不过是想随他去罢了。谁知道一颗内丹而已,都被封在四合阵里了,还会拉着宋立言的袖子往下坠,破他的符诀。

就好像他还在的时候,不管她闯下什么祸事,都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

心里止不住地酸楚,楼似玉欲言又止,最后连连叹了几口气。痴念啊,连内丹都记得的痴念,当年的常硕,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肯散尽三魂七魄?

“我今日来找你,也不为别的。你的人你若执意要护,我便不动。”美人蛇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但他的内丹,我势在必得,你得帮我。”

睫毛微颤,楼似玉紧了紧拳头,她知道这事应不得,也不该应,但嘴已经抢在脑子前头开了口:“好。”

美人蛇的神色缓和下来,蛇信收回去,眼睛却还红肿着,衬着这无辜的皮囊,当真像个可怜的小姑娘。楼似玉忍不住问:“你饿吗?”

“饿,想吃人。”

“当我没问。”楼似玉摊手,扭身就要走。

“哎,没人,来点鸡啊鸭的也可以。”美人蛇撇嘴,“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无奈地摇头,楼似玉去厨房找了三大盘子肉来,放去她面前,看着她端起盘子直接往嘴里倒。

“你的伤,吃这个药能好。”倒下两盘子肉慢慢消化,美人蛇翻手拿出一颗药丸。楼似玉一看,正是她刚刚扔出去的那颗。

“…我怕这药有问题。”

白她一眼,美人蛇道:“药和毒都是我精通的,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你怕什么?我给你那一击可不轻,若带着伤,你怎么帮我拿内丹?”

半信半疑地接过药丸,楼似玉很纳闷:“那人还真安好心了?”

“你说谁?方才在这客栈里的那个男人么?”美人蛇想了想,“我好像见过他。”

“什么?”楼似玉一惊,“你在哪儿见过他?你不是一直在岐斗山?”

“是啊,所以就是在岐斗山见过。”美人蛇不明白她为何激动,“就在那上清司之人强闯岐斗山那天,他好像也在,还引着我去找到了人。”

第26章 助妖之人

岐斗山虽是美人蛇栖身之地,但又不是她的领地,所以叶见山强闯那天,她其实是不该发现的,没想到的是裴献赋到她的洞穴门口惊了她,她一路追去,但只拐过一个路口,裴献赋就不见了,倒是让她发现了叶见山。

怎么说也是上清司的人,既然遇见了,她肯定是想也不想就动手,可惜宋立言来得太快,到嘴边的肉都飞走了。

想到这里,美人蛇愤恨地又倒下去一盘子肉。

“裴献赋。”楼似玉咬牙咬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一面之缘罢了。”美人蛇道,“不过这药没问题,能让你身上的伤很快痊愈,吃了吧。”

楼似玉愤恨地将药扔进嘴里,咔吧咔吧给嚼了,嚼完才觉得苦,又皱着脸去喝了口茶。

“你藏得住身上的妖气吧?”她问。

美人蛇白她一眼:“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了,能这点本事都没有?”

“那你就藏好,我给你开间客房。”想了想,楼似玉又告诫,“他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你别动半夜偷袭的主意。”

“答应你不动他了,你怕什么。”美人蛇啐她,又道,“不过,你觉不觉得他很奇怪?之前都没有这么高的修为,独这一回,像是打通什么穴道一般,快赶上千年前那时候了。”

楼似玉自然也是觉得奇怪的,但想不出什么缘由,她沉默片刻,摇头道:“别管那么多了,你要的东西在镇远镖局,但镖局四周布了阵,你等明日镖车出城之后再去劫,但是尽量别伤人性命。”

一听这话美人蛇眼眸就亮了,笑眯眯地点头,顺着楼梯扶栏就往上蛇行。

“姐姐。”楼似玉叹气,“您有人形就且走路吧,一个姑娘扭着身子在地上爬,若是被旁人看见,还不得吓晕过去。”

“规矩真多。”美人蛇嫌弃,到底还是扶着栏杆站起来,一步步往上走。

楼似玉跟着回房,运气调息了半个时辰,还别说,裴献赋的药当真有用,再睁眼,她的脸色就好看了不少,周身血脉也畅通起来。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时候已经不早,但宋立言还没有回来。楼似玉想了想,觉得自个儿一大把年纪了,不能还跟小姑娘似的黏人,人家事务繁忙,那她在这儿等着就好了。

然而,两炷香之后,她站在了衙门公堂外头。

今日浮玉县衙门升堂,案子好像格外地多,宋立言早上说回衙门,到现在还穿着官服正儿八经地听着堂下陈词,难得的是他竟没露什么疲态,一双眼盯着说话的人,把人家吓得直哆嗦。

“公堂之上若是撒谎,按照律例,便是当有罪论处。”

原告颤颤巍巍直磕头:“大老爷,小的可没撒谎啊。”

“那本官再问一遍,你确认是这妇人偷了你的银钱,你因欲抓贼归案才打伤于她?”

“是…是的。”

“可这妇人身上穿的是上等绸缎,你所呈上的钱袋里不过半两银子,她一柔弱女子,吃穿不愁,作何要因这点钱惹你这高壮大汉?”宋立言冷笑,“合常理吗?”

“这…”

“撒谎作有罪论处,你既触犯,便罚三十大板,定无故伤人之罪。霍捕头,有劳。”

“是。”霍良出列拱手,命人架上长凳廷杖,当即行刑。

原告惨叫冤枉,外头围观的百姓却是拍手称快,楼似玉一侧耳,就听得人道:“这恶棍是袁府买的地痞,专门去找那位姨娘麻烦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宅争斗,闹到大街上可真是难看。幸亏大人明察秋毫,还这姨娘一个公道。”

“这么久了,咱们县上可算是来了个秉公执法的大老爷了。袁家的马车一早在县衙侧门停着了,嘿,就是没让进。”

“真是痛快,善恶有报,天理昭昭!”

楼似玉听得怔然,她一直以为他来浮玉县就是为了灭妖罢了,谁曾想当县令也是有模有样,半分不敷衍。

其实他身上也有伤未愈,就算有上清司的灵符灵药,也难免疼痛受罪。可眼下在他脸上半分异样都看不出来,只有官老爷该有的威严和凌厉。一桩案子过完,回后堂休息不到一炷香,便又升下一堂。

楼似玉唏嘘地看着,觉得这人戴起官帽的样子真有趣,丰神俊朗,正气凛然,下头稍有人敢插科打诨,他眉毛就皱起来,半点颜面也不给,扔令就让打,直打得后头的人都老老实实,甚至一上来就认罪。

案子一了,他的眉头就会松开,像昙花一绽,无意间透出两分温柔。可这温柔也是转瞬即逝,再抬眼,他又是那个刚正不阿的宋大人。

这样的他,看得楼似玉心里软了一块。

惊堂木拍下,最后一案结束,宋立言一本正经地退堂更衣,从侧门打算回客栈。

然而,刚走出门,旁边就蹿出个人来,手里捧着热腾腾的一盅汤,笑眯眯地朝他道:“大人辛苦。”

香淳的鸡汤透过盖子都飘出香来,宋立言喉结微动,目光从汤盅上移到楼似玉的脸上:“掌柜的怎么来了?”

“闲来无事观了大人审案,觉得大人真是我浮玉县百年难遇的清官好官,故而赶忙让人送了汤来,以表奴家之崇敬!”楼似玉笑弯了眼,双手将汤捧给他。

宋立言显然对这样的奉承不太接受,冷眼瞧着,没伸手。

楼似玉垮了脸,悻悻地道:“行吧,老实说就是钱厨子熬了鸡汤,奴家借花献佛来了。”

轻哼一声,他这才接了,朝她道:“上车。”

“多谢大人!”楼似玉笑眯眯地钻进车厢,看着他随后进来,还忍不住道,“这鸡汤熬了很久,您尝尝,可香了。”

坐公堂太久,本也有些饿,宋立言舀了一勺尝了,微微点头。

楼似玉得意地笑了,手托着下巴看着他道:“奴家就知道,鸡肉这么美味,大人一定爱吃。”

宋立言一僵,突然想起之前他初到掌灯客栈,不知是为了挑剔她还是别的原因,说过自己不爱吃鸡肉,她当时的表情就是明显的不相信,仿佛对他知根知底。如今看他露出马脚,她也不意外,只狡黠里带着股嘚瑟,还微微抬高了下巴。

放了汤勺,宋立言看着她问:“掌柜的,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本官?”

笑意一顿,楼似玉转眸看向别处:“大人说笑,奴家这一介民女要是能同大人有什么关系,还不得一早认亲,好叫大人照拂?”

“说实话。”他语气冷了些。

楼似玉扁嘴,委屈巴巴地学着他的话道:“若是撒谎,按照律例,便是当有罪论处——是吧?奴家知道,所以奴家更不敢妄言了。”

宋立言沉默,收回目光又喝了几口汤,才缓缓道:“与掌柜的也算相识一场,若有什么隐情,还望掌柜的早些告知,也免错伤无辜。”

“奴家定是不会瞒着大人什么的。”她举手发誓,又笑嘻嘻地道,“您多喝点。”

“大案已结,你的客栈明日可以重新开张了。”宋立言道,“正好官邸也修葺完毕,本官已经吩咐宋洵明日收拾东西回府。”

“…好。”垂下眼眸,她什么情绪也不敢表露,只乖巧地笑着。

宋立言也没多看她,抿着鸡汤,心里还在想别的事情。

气氛突然有点古怪,等宋立言后知后觉发现哪里不对的时候,掌灯客栈已经到了。

“大人好生休息。”楼似玉朝他屈膝行礼。

宋立言侧头看她,想问她是不是不高兴,可又觉得没必要,他与她并无什么别的关系,况且他还有谜题未解,在明日得出真相之前,不宜妄动。

转身上楼去了叶见山的房间,宋立言发现他已经醒了,依旧戴着青绢斗笠靠在床边,像是在叹气。

“师兄?”他走进去问,“伤口还疼吗?”

“今日裴大夫来过了,已经上了药,好多了。”叶见山咳嗽两声,扭过头似乎是看向了他,“师弟,你小心些,我察觉这客栈里今日来了妖怪。”

神色一紧,宋立言问:“何时来的?”

“巳时末,只片刻妖气就消散了,但我总觉得那东西没有走。”叶见山沉声道,“这里的小二分明说客栈不接新客,但却有妖怪来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掌柜的也许认识这个妖怪。

宋立言撩起袍子在他床边坐下,眼里带着些疑惑:“这世上会不会有凡人偏心于妖怪,处处替它们做事?”

“有。”叶见山点头,“神志不清受妖怪蛊惑,亦或是受了妖怪恩惠者,都会有反常之举。”

“那对这类人,当如何?”

叶见山似乎是笑了,可语气倒还正经:“按照司规,当三劝,一劝之以亲人,二劝之以大义,三劝之以人性。若三劝之后冥顽不灵仍行恶事,则当与妖同罪,斩立决。”

宋立言一愣,有些不能理解:“若是人,也要斩?”

“与妖为伍之人,同妖怪有什么分别?”叶见山道,“师弟,若你遇当斩之人,切忌不可心慈手软,否则必会吃大亏。”

第27章 还敢造次?

宋立言听着,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是用来握獬豸剑的,而獬豸剑自交到他手里那一刻开始,就是为斩妖而出鞘。师父教过他斩妖之法,却没说过如何斩人——世间之人都有律法约束,怎会要他来过问对错生死?

“师兄早些休息。”他道,“明日我便让人接你回官邸。”

叶见山知他是没听进去,再劝也无用,轻叹一声便躺回了枕头上。宋立言退出房间,招手唤来宋洵,低声吩咐了两句。

外头天已经黑了,楼似玉借着烛光在账台上打算盘,稍稍一侧头,就感觉窗外有什么东西掠了出去。她一顿,不动声色地合拢账本,打了个呵欠,佯装上楼回房,却在关好门的一瞬间朝那影子的方向追去。

十个镖局都在宋立言踏入的一瞬间布下了防妖的法阵,这一点楼似玉是有所感知的,但她没想到的是,他竟还留了后手。

镇远镖局的大门打开,几个镖师围在箱子旁边等着,宋洵大步跨入,祭出一枚血玉,飞快地打入镖箱。只一瞬间的事,在凡人眼里看来不过是他摸了摸箱盖,似是确认无误之后,便让人抬走。

可楼似玉看清了,并且还记得,那血玉原本是挂在宋立言腰间的。

以随身之物放置四合阵旁,也就是上清司惯用的“追思之术”,在一定范围内,只要所追之物受妖力侵犯,其主就能以随身之物为介,转瞬行至所追之物身边。

这是早就做好了有人会来抢四合阵的准备。

楼似玉在暗处看完,飞快地跑回客栈,直接越过二楼的窗户跳进了美人蛇的房间。

美人蛇正躺在床上消化肚子里的肉呢,被她这动静一惊,差点没吓死,扭头就骂:“还说我不像人呢,有人进房间是走窗户的吗?”

“没心思管那么多了。”楼似玉坐去她床边,认真地道,“你听好,宋立言在镖箱上下了‘追思’,以他目前的修为,镖队在离开荒州之前你都不能动手,否则就是一场恶战。等镖车出了荒州,你要如何我都不拦着。”

一听这话,美人蛇冷静了下来,摸着肚子想了好一会儿才骂了一句:“他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破孩,怎么心思这么多啊?”

“你听我的就是。”楼似玉给她倒了杯茶,“只要没有宋立言,以姐姐的本事想拿那东西轻而易举,又何苦去硬碰硬?”

“说白了你就是怕他伤着。”美人蛇不屑地吐了吐信子,“他那么厉害的人,还用得着你来心疼?”

楼似玉眨眨眼,突然笑了:“也是,他很厉害。不过,就算他再厉害,于我也只是心尖上最软的那一块。他不怕伤不怕疼,但我怕。”

这种担心她自己都知道是多余的,他所行之事,哪有不受伤的?就算是伤得没了半条命,他自己也不会当回事,再出手,依旧还会是丝毫不顾及自己,只想着怎么灭妖。可她控制不了自己,再傻再天真的想法,只要是关于他,在她这里就是合情合理。

美人蛇一噎,没好气地瞪她两眼,可想想那种感受,她未必不能共情,便也就不说话了。

不放心这冲动的人,楼似玉又同她说了好一会儿,最后是美人蛇不耐烦了,推着她出门:“我知道了我不动,你放心,别说了!”

门“呯”地一声在她面前关上,楼似玉摸摸鼻尖,也觉得自个儿啰嗦过头了,夹着尾巴便回屋去准备明日的客栈开张。

已经是七月底了,这大半个月客栈都没什么营生,账面实在不好看,加上又要交地租了,楼似玉这叫一个愁啊,脸都拉成了苦瓜。明儿她也不打算去看着美人蛇了,还是赚钱要紧。

日头西落东升,浮玉县又是一日清晨。

不过这一日,安乐街上可比往常热闹多了,掌灯客栈门口卯时就点了炮仗,噼里啪啦一顿乱响,炸得一群孩童捂着耳朵看热闹,也炸得宋立言刚伸出去的腿立刻收了回来。

“什么东西?”他皱眉问。

宋洵往楼下看了看,笑道:“开张礼,惯例是要鞭炮锣鼓庆贺一番的,门口已经满是人了,大人从后院走吧。”

“嗯”了一声,宋立言下楼,目光往旁边扫了一眼,就看见楼似玉穿着石榴红的罗裙,像朵花似的在门口摇曳:“咱们掌灯客栈为了迎接宋大人入住,已经是重新修葺规整过,按理来说酒水自是要涨价的,但咱们大人体恤民情,特意吩咐,今日宾客不但可原价享用酒水佳肴,更是抽一桌宾客免去账目,各位里面请~”

她这噱头用得,也真是一点不跟他客气。那么大一群人,甭管是真的想来用膳还是想来沾一沾“宋大人”光的,都呼啦啦地涌进来,霎时就将大堂给坐满了,还有不少在外头排队候着。幸好他飞快出了后门,没被人给堵住。

上车去往县衙的时候,宋洵犹自赞叹:“这位楼掌柜真是了不得。”

可不是了不得么,花花心思一大串,要花钱的地方能把门抠穿了,该她赚钱的时候,那叫一个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他早先是真冤枉她了,起码在女掌柜这件事上,她没什么需要怀疑的地方,有本事、也担得起。

宋立言轻哼一声,问:“镖车出城了?”

“回大人,卯时前就来了出发的消息,眼下差不多正到城门口。”

抵着无名指的指节感应一番,不曾发觉任何异常,宋立言也不再问,就安静地等着。

卯时末,楼似玉送走几拨食客,正美滋滋地摸着一大把通宝乐呢,就听得般春喊了一声:“林厨娘?”

她抬头,果不其然就看见林梨花穿着素黄的布裙,一边跟般春寒暄,一边朝她走了过来。

“主子。”她余光留意着四周,低声道,“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楼似玉一顿,笑着大声道:“你可算回来了,正好厨房忙不过来呢,快来帮忙。”

说罢,拉着她就往后院走。

帘子一落下,前堂的喧闹都远了去,楼似玉留意过四下,才开口问:“怎么回事?”

“鼠族那几个本还在当铺里养伤的,谁知道昨晚子时一过就统统不见了。”林梨花皱眉道,“自打上次您来过之后,我与木掌柜就没关着他们了,按理说要走也该吱个声吧?结果一声不响地就全没了。”

“我还当是什么事。”楼似玉松了口气,点了点她的脑门,“他们本就该离开浮玉县的,走了是对的,用得着大惊小怪么?”

“可是…”

“行了,你快去厨房帮忙吧。”楼似玉摆手,“那个人已经回县衙了,最近几日咱们都能过轻松日子。晚上我让钱厨子摆酒,给你打打牙祭。”

还想说点什么的,可看自家主子完全不担心,林梨花也就撇撇嘴,放下包袱就钻去后厨。

镇远镖局的镖旗是黑底红边儿的,扬在风里煞是有气势,二十个镖师护在镖车四周,莫说山贼了,普通行人瞧见都绕着走,生怕有所冒犯。

美人蛇化作了个赶路的妇人,坐在茶棚里看着镖车由远及近,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暗自算着下一个茶棚在什么位置。这镖车行得不快不慢的,眼下也才刚出了浮玉县界而已,要出荒州,她起码还得跟上三日。

真是麻烦。

“茶小二,来五壶茶,再将这几个囊子装满水。”镖头过来,喊了一嗓子。

茶小二连忙应声过去,一队镖师也就原地修葺,喝茶洗手。本是个寻常的休息间隙,美人蛇也没太在意,可就在这眨眼之间,变数陡生。

三丈外的黄土地下突然冒起几个大包,飞快地朝镖车这边蹿了过来。在场的都是老镖师,虽是没见过这种路数,但反应也很快,抽出刀就要朝那些个土包砍,谁曾想刀还没挨着,土包就纷纷炸开,飞蹿出无数个黑影,裹着煞气扑向镖车。

“什么东西!”镖师惨叫,慌忙去赶裹在自己身上的黑影。镖头见状抽刀去护镖,却不想对方人多势众,他还未来得及上前就被撞开了去。

尖锐的利爪泛着绿光,一爪就拍向了车上的红木箱。

美人蛇怔愣了半晌,待看清来者何人之后,她变了脸色,上前就吼:“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