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妃头脑一片混沌不明,一时想不透其中的缘故。

过了许久,脑海中才闪过一个念头。

燕王妃全身颤抖不已,声音也随之颤抖起来:“你说的是什么信?难道是安王写过殿下的信?”

那个丫鬟一脸慌乱无措,嗫嚅着说道:“奴婢也只听到了这一句。后来就被撵进了屋子里,再也没出去半步。具体怎么回事,奴婢也不知道。”

一定是!

一定是安王写给燕王的信被发现了!

所以皇太孙才敢封了燕王府!对她这个燕王妃也毫不留情!

皇太孙将这些信拿到皇上面前,铁证如山。燕王还被关在宗人府,甚至连辩解一句都不能。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燕王妃睁着茫然的眼,头脑一片空白,泪水不停地奔涌出来。

这些书信,很快就被送进宫,呈到了皇上面前。

书信是在燕王书房的密室发现的。和从李淑妃寝宫里发现的信一模一样,一封不少,一字不差。

除了这些书信外,皇太孙还查问出了燕王在宫里的几个内应。

其中两个,曾为李淑妃和燕王传递过口信。

物证人证俱全,皇上虽早有心理准备,可在亲眼目睹这些之后,还是怒不可遏,气的当场晕厥过去。

这一昏倒,便是整整五天。

卫衍等人全力施救,皇上总算是醒了。

可此次醒来之后,皇上的半边身子都不能再动弹了。

这种症状,也就是俗称的中风。

换了是平民百姓,患上了这等病症,只有等死的份。皇上虽是九五至尊,权倾天下,可生了这等病症,也和常人无异。

再好的药,再精妙的医术,也难起作用。

不眠不休几日,卫衍早已一脸疲惫。

一旁的周太医等人也是一脸沉重。众太医对视一眼,虽然心里都清楚皇上现下是怎么回事,却无人敢说出口。

一脸忧色的太子急切地询问:“父皇的病症到底怎么样?日后能否行走如常?”

卫衍苦笑一声,跪下应道:“请殿下恕微臣无能。微臣和诸位太医已经尽了全力,勉强抢回了皇上这条性命。可皇上想再下床榻走动,怕是不可能了。”

静心调养,还能多活几年。

若是再动怒,下一次昏厥过去,可就未必救得回来了!

太子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

皇太孙及时地搀扶住太子,哽咽着安慰道:“皇祖父总算抢救回了性命。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父王这个时候一定要撑住,万万不能再病倒。否则,这大周朝堂可就无人能撑住了。”

太子闭了闭眼,然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到了眼角边的泪水又逼了回去:“你说的对。现在我不能倒下。你随我进去。记住,对着你皇祖父不要透露真正的病情。”

抱着一线希望,还能多撑几年。

如果皇上知道自己就此再也不能下床榻,怕会怒极攻心,活不了几天。

第三百九十章 皇后(一)

这几天,卫贵妃一直留在紫宸殿里照料皇上,寸步未离。

太子和皇太孙进来的时候,卫贵妃正坐在床榻边,用拧湿的帕子,轻柔仔细地为皇上擦拭脸孔。

皇上还不能说话,僵直着身子躺着,神色却还算安宁平静。

这一切,都是卫贵妃的功劳。

这一刻,不仅是太子,就连皇太孙也对卫贵妃生出几许感激之意。

见太子和皇太孙进来,卫贵妃忙起身让出位置。

太子顺势坐到了床榻边,握住皇上僵硬的手,挤出笑容道:“父皇总算醒了。之前昏迷了五天五夜,可吓坏我们了。”

皇太孙站在太子身侧,也是一脸的欢喜快慰:“皇祖父既是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孙儿和父王也能放心了。还请皇祖父好好歇息养着龙体,朝中的事,有父王和孙儿在,皇祖父无需忧心。”

皇上全身僵硬,脸上的肌肉也异常僵硬,就是动一动嘴,也要耗费许多力气。根本无法说出话来。

皇上试了几次,终于颓然放弃。

太子显然清楚皇上的心思,低声道:“父皇,安王和燕王现下还被关在宗人府里。儿臣绝不会挟私仇报复,一切都等父皇龙体养好了,再做定夺。”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燕王和安王纵然该死,到底都是他的亲生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就是再气再怒,也狠不下这个心。

只怕太子咽不下这口气,若是趁着他不能动弹的时候下了杀手…杀了也就杀了。他还能为此再惩罚太子不成?

好在太子心地仁厚,并未做出赶尽杀绝的事。

他信错了幼子燕王,到底没信错长子!

有了太子的保证后,皇上总算放了心,缓缓闭上眼睛,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太子坐在床榻边,默默地看着皇上苍老不堪的面容。许久,唇角才扯了一扯,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父皇果然是偏心之极。即使到了这等时候,也还要护着燕王这条性命。罢了!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的是。

如今燕王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想再翻身,绝无可能。

太子站起身来,对着卫贵妃说道:“以后就有劳贵妃娘娘多费心照顾父皇了。”

皇上身边少不得人伺候照料。细心温柔的卫贵妃自是最佳人选。

卫贵妃忙应道:“这是我份内之事,太子不必客气。”

太子冲卫贵妃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皇太孙随着太子一起离开,在经过凌静姝的身边时,皇太孙的脚步顿了一顿,快速地低语了一句:“卢家那边,你等着好消息吧!”

没等凌静姝反应过来,皇太孙便拂袖而去。

凌静姝仔细地品味这句话,越想越是激动难抑。

皇太孙从未忘过对她的承诺!这是要趁着燕王势败收拾卢安卢平了!

卫衍离的远一些,只看得出皇太孙和凌静姝低语了一句话,却未听到皇太孙说了什么。事实上,除了卫衍之外,根本无人留意到皇太孙停顿的刹那。

皇太孙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凌静姝的脸上会流露出这么明显的激动欣喜?

理智告诉他,凌静姝对皇太孙没有男女私情,以皇太孙的为人心性,也断然不会说什么不合礼仪的话。

可一想到凌静姝异于平常的表现,卫衍的心里就情不自禁地直冒酸水。

以后若有机会独处,他一定要委婉地试探几句…不,是直接问出口。

卫衍理直气壮地想着。

她和他早已有了白首之约,彼此坦诚,心意相通,差的不过是明媒正娶。在他心里,她早已是他的妻子了。

她的一切事情,他自然有底气也有资格关心。

之后一连数日,卫贵妃一直留在紫宸殿里。

为了方便照顾皇上,在皇上的寝室里又放置了一张小巧的床榻,晚上便睡在床榻上。听到些微动静,卫贵妃也能及时惊醒起身照料。

皇上半边身子不能动弹,吃饭需要人喂食,就连方便也要人伺候。有时候甚至会失禁在床榻上。

卫贵妃一切不假手旁人,一律亲自动手照顾。还时常出言开解安慰。

有了卫贵妃的细心照料和温柔抚慰,还有卫衍等一众太医的精心调理,皇上的情形总算慢慢有了好转。

不过,这份好转也是极其有限的。

皇上依旧不能动弹,最多就是稍稍抬头举手。也能勉强说话了,只是说上几句,便虚弱无力难以为继。

太子和皇太孙也每日到紫宸殿来探望。眼看着皇上的身体有了起色,太子心中颇觉得欣慰,重赏了一众太医。尤其是卫衍。

至于卫贵妃,太子反而不便多说什么。

卫贵妃如今是后宫之首,位分仅在皇后之下。如今皇位之位空悬。要赏卫贵妃,金银珠宝什么都不合适,也只有再往上升一步才合理。

没等太子张口,皇上就主动说起了此事:“这些日子,多亏了卫贵妃细心照顾,朕才一日一日地好转起来。这后宫不能一日无主,卫贵妃性情贤良,堪为后宫表率。朕想下旨,立她为后。”

说完这一长段话,皇上气喘吁吁片刻。

卫贵妃忙走上前来,轻拍着皇上的后背,一边柔声道:“皇上对臣妾的好,臣妾都记在心里。皇上龙体还未痊愈,还是少操心为好。这件事,等日后再说吧!”

皇上却坚持道:“朕的身体还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痊愈。难道要让后位一直空悬不成?行了,你不必再说了,朕意已决。朕今日就要下旨,宣告六宫。”

在床榻上躺了近一个月,身体还是不能动弹。

皇上不是傻子,已经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朝堂之事有太子皇太孙,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卫贵妃衣不解带地照顾伺候,对他一片真情。

他这个天子,被病体所拖累,给不了她别的。

这个皇后之位,是他仅能给她的了。

卫贵妃感动之极,眼眶早已湿润了,哽咽着喊了声皇上。

皇上看向太子:“太子,你意下如何?”

第三百九十一章 皇后(二)

皇上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太子又怎么会反对?

别说皇上中风不能动弹,就算是只剩一口气,皇上也是这世上最有权势之人。天子金口玉言,绝无更改的道理。

卫贵妃膝下只有一个安雅公主,娘家只有一个胞弟,和朝堂几乎没有牵扯。因为卫衍的缘故,卫贵妃和太子府的关系也愈发亲近。

后宫多一个卫皇后,对太子来说已经没了任何威胁。

太子心念电转,笑着应道:“贵妃娘娘性情谦和,行事有度,品德贤良,堪为六宫之主。就算父皇不提,儿臣也正要提起此事。”

太子这一表态,皇上的眉眼也舒展开来:“好,你代朕发旨意吧!”

太子立刻应下了。

卫贵妃一脸感恩戴德地谢了皇上恩典,又恳切地请求:“皇上一番美意,臣妾感激不尽,也只能愧然领受。只是宫中事情繁多,这封后一事,就不必铺张浪费了。一切都从简就好。”

皇上略一犹豫,叹道:“这样只是委屈你了。”

“臣妾得皇上厚爱,已经足以令天下所有女子羡慕了。怎么会觉得委屈。”卫贵妃唇畔含笑,眼中含泪。

皇上心中十分受用,费力地握住卫贵妃的手。

太子和皇太孙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

往日倒是小看了卫贵妃!

这份揣摩人心的功夫和天然生成的温柔,简直是身为女子最大的武器。

也怪不得卫贵妃,能以一介宫女的身份受宠多年,一步一步地爬上后宫最高的位置了。

凌静姝和新云都站在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雀跃和激动。

过了今日,卫贵妃就是卫皇后了!

虽然之前就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真正到了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啊!

以后,这后宫就是卫贵妃的天下。

当天,太子便代皇上下了立后的圣旨。

百官听闻之后,纷纷上奏折道贺。

立后虽是大事,不过,说到底是皇上的家事。皇上偏宠谁,想立谁为后,都是皇上自己的事。

这道旨意,在后宫中也掀起了一阵波澜。暗中嫉恨者的人当然不少。不过,谁也不会蠢到流露出来。一个个盛装打扮,携着厚礼到凌波殿里道贺。

可惜她们都扑了个空。

凌静姝微笑着一一接待了前来道贺的嫔妃:“贵妃娘娘还在紫宸殿里照顾皇上,无暇分身回凌波殿来。还请娘娘们勿怪!”

张昭仪笑着说道:“凌女官,现在该改口称呼皇后娘娘了。皇上圣旨已下,再称呼贵妃娘娘可就不妥当了。”

其他的嫔妃也纷纷出言附和。

凌静姝听着嫔妃们你一言我一语,待众人说完了,才笑道:“不瞒诸位娘娘,贵妃娘娘特意叮嘱过奴婢。等正式的立后典礼后,方可改口。也免得落人口舌,为人诟病。”

“贵妃娘娘考虑的真是细心周全。”

“是啊!这份娇宠不惊的镇定,真是与生俱来的。我们也得好好学着才是。”

谁不知道凌静姝是卫贵妃最信任最器重的女官?

在凌静姝面前多说些卫贵妃的好话总是没错的。保不准就能传到卫贵妃的耳中呢!

凌静姝耗了半日功夫,才将这些人都应付过去。

当然了,她的收获也不小。

前来送礼道贺的嫔妃们,见不到正主儿,只能留下贺礼。不乏有意示好的,“顺便”送了些好东西给她。

宫中人情来往就是如此。不收就是推拒别人的好意,收了才是正理。凌静姝着实发了回横财。

卫贵妃坚持一切从简,不过,立后该有的典礼是少不了的。

礼部选好了黄道吉日,内务府忙着准备封后大典所需的礼服凤冠之类。

半个月后,卫贵妃被正式立为皇后。

她的名讳,被正式地记上了皇室玉碟宗谱。从今以后,她就是大周朝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享尽世上富贵。死后也能进皇家陵墓,永享香火供奉。

对后宫女子来说,这是一生中最大的荣耀。

卫皇后没有搬到皇后才有资格住的椒房殿,依旧住在凌波殿里。

凌波殿里外都重新收拾过了,放置了许多昂贵精致的摆件。

卫皇后穿着皇后才能穿的凤服,耀目的正红色映衬出了一身的华贵优雅。在宫中,也只有皇后才能穿这种正红。

一众嫔妃按着位分坐于两旁,说话间不自觉地多了恭敬。

进宫前只是民间女子又如何?

进宫后只是宫女又如何?

没有得力的娘家又如何?

卫皇后笑到了最后,就是最大的赢家。

无人再敢用轻佻的语气和她说话,无人在敢在她面前拈酸吃醋,只能低头臣服,温言讨好。

卫皇后的脾气倒是和往日差不多,柔声细语,十分亲和。并未因为身份的骤变就高高在上咄咄逼人。

宫宴过后,按着宫中的规矩,皇上应该留宿在皇后的寝宫里。

皇上情况特殊,别说出寝宫,就连下床榻也不可能。所以,这一晚,卫皇后注定只能独守空房。也成了大周朝第一个没有皇上留宿相伴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