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腾缓缓点头,目光也亮了几分,道:“确实如此,以他这个岁数和这样的道行境界,能做到这般,委实少见。”说着,他看向老夫人的目光里微微有些灼热,道,“母亲,你也认为此人是个难得的人才么?”

许老夫人淡淡一笑,道:“道行境界这些东西,只要天赋不是太差,灵丹妙药诸般灵材等珍罕资源不惜代价配置齐全了,元丹境不敢说,神意境之下那差不多也都是能堆上去,唯独这心性能力,却是因人而异,各不相同的。”

说着,她站起身缓缓走了几步,道:“若沈石此子之前所言一切属实,那他便的确是一个值得栽培的人物,前程远大,不过…为家主者,行事务必谨慎,更何况如今宗门内外暗流涌动,难说此人会不会是什么人暗中布下的棋子,不可大意。你安排人手去凌霄宗门里细细打听一下这个沈石,将其出身来历都探听回来,包括小友那边,也可找人于适当时候旁敲测听问上几句,确认一番。唯有肯定此子确实没有异常之后,我们才可拉拢栽培。”

许腾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看来对许老夫人的眼光看法是十分相信的,不过过了片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忍不住轻声道:“母亲,其他的都好说,就是小友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念头?”

许老夫人沉默片刻,淡淡地道:“小友是我嫡亲外孙,素日我也十分疼爱于他,只可惜他的心思,似乎一直还是放在孙家那边,嘴上虽然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应该还是想要在孙家里争上一个出人头地的位置。”

许腾面上有一丝细微不安之色,道:“母亲,小友年纪还小,难免…”

许老夫人摆了摆手,道:“我不是怪他,其实他终究还是姓孙,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之不过那孩子的心性…”

说到此处,她忽然叹了口气,却是没有再说下去了。

“啊咳咳…”

一阵略显急促的咳嗽声,在五行殿内响起,徐雁枝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却是露出几分笑意,看着对面有些狼狈的男子,掩口笑道:“这是怎么了,喝茶还会呛到,亏你还是修道的人么?”

坐在她对面的男子年轻英俊,居然正是孙友,也不知为何今日他居然一个人跑到这冷清的五行殿来,此刻看他咳嗽两声,略显尴尬地将手中茶杯放下,翻了个白眼道:“可恶,是哪个家伙在背后说我坏话?”顿了一下后,他很快面露愤愤不平之色,道,“我知道了,一定就是沈石那个家伙!”

“喂!”这一声是徐雁枝叫了出口,却是不答应了,在那边瞪了孙友一眼,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怎么能扯到我家沈师弟身上去了?”

孙友哈哈一笑,道:“徐师姐,果然石头入了术堂你对他就另眼相看了啊。”

徐雁枝笑道:“废话,这正是应有之义,难道不为他说话还为你说话么。看你这一副奸猾模样,我那沈师弟素日里性子老实憨厚,想必是常常被你欺负了去罢?”

孙友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徐师姐,其他的也就罢了,老实憨厚这四个字你居然用到石头的身上,我可是不敢苟同。”说着他压低了几分声音,笑嘻嘻地道,“我告诉你啊,石头那人比我可是奸猾多了。”

徐雁枝面带不屑之意,嗤笑一声,道:“骗鬼去吧你,总之你今天怎么会想到跑到这里来打听沈师弟回山的消息啊?”

孙友耸耸肩,道:“我这里有急事找他啊,去他洞府没人,心想他如今既是入了术堂,或许可能会在这里也说不定。”

徐雁枝摇摇头,道:“他还没回山呢,不过算算日子,应该也就在这两日了吧。”说着她又看了孙友一眼,笑道,“你这家伙以后可别在这里说石头的坏话,否则的话被其他人听到,立刻就给你脸色看哦。”

孙友笑道:“徐师姐说的是谁啊?”

徐雁枝笑道:“青竹妹妹啊,她可是常来找我的,不过可惜今日一早她要陪着她师父下山去流云城一趟,这才没过来,否则有你好看的。”

孙友怔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眼中目光似有几分深意,但终究还是笑而不语,然后施施然起身告辞而去。

沈石离了许家,带着小猪走街上走了一段,本想是不是直接就回小屋凌春泥那儿,但转头一想如意袋中还有些此去蜈蚣山得到的部分灵材,都是在遇到许兴前采药猎兽得来的,虽然品阶不高,但数量还是有一些,也能值上一点灵晶。

想到这里,他便转头先去了城南南宝坊,在热闹非凡繁华无比的长街上,如今的他已经养成了几分习惯,径直就去了神仙会。

才踏入神仙会商铺大门,沈石便再度感觉到那一股熟悉而又亲切的气息迎面扑来,这种热闹中带着喧嚣,混杂了无数人欲望希望渴望的场景,是他从小就看着长大的,每一次看见便会有几分额外的亲切感觉。

而他这里才进来不久,便有个中年男子迎了过来,正是陈理,笑脸相迎并寒暄起来。沈石心中也是惊讶了一下,心想此人的目光当真敏锐,或许每个人都会有一点与众不同的能力罢。

寒暄过后,陈理问明沈石的来意,很快便带着他来到商铺后头的一处柜台上,招呼一个人为沈石清点要售卖的那些灵材灵草,并以最快的速度为他结账交割灵晶。

沈石看着这一幕,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为此次交易的数额确实不算大,才几十个灵晶而已,只能是口中连连道谢。反而是陈理一直微笑说话,哪怕是那数额出来之后他脸上笑意也仍然丝毫未变,仍是与沈石谈笑风生,并只说日后沈石再有过来,只管找他就是。

沈石对这位陈理也是暗生敬佩之意,心想做生意做到这等地步,还有何事不可为?神仙会中当真是藏龙卧虎,连一个普通属下都有这般见识眼光,委实令人惊讶。

两人又是闲聊了几句,沈石便告辞准备离开,而与此同时,在神仙会商铺最深处的那楼梯上,却是走下来了数人,当先两人并肩而行,一个白发秃头正是名望极高的巫大师,另一人气度不凡鹤发童颜,看那相貌居然是多年前曾到过青鱼岛一次的阵堂元丹境大真人乐景山。

这两位看来也是多年熟识的老友,彼此谈笑闲聊,态度很是随和,而跟在乐景山身后的是一个清丽女子,便是钟青竹。

她一路跟着师父走了下来,目光无意中扫过神仙会商铺大堂,突然间却是看到前方一处柜台便,沈石居然正在那里,此刻正转身向外走去。

她眼睛一亮,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之色,随即快步走到乐景山身边,低声请示了几句,乐长老看起来对她也是十分宠爱,笑着挥挥手,便让钟青竹自去了。

钟青竹随即快步走下楼梯,但转眼一看沈石此刻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外,连忙快步跟了过去,等她走出门外时,举目四望,发现沈石在长街上已经走出了两丈多远之地,不过显然还在视线之内。

钟青露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正要开口叫唤他时,忽地脸上神情微微一动,像是在这个瞬间心底深处想到了什么,最后却是沉默了下来。

她站在那门口凝视着沈石背影,看着他正在快步向前走去,而那只小黑猪也是活泼欢喜地跟在他的脚边。

人潮之中,那个清丽的女子仿佛眼中再也没有了其他人,只剩下了那个男子的背影,片刻之后,她微微低首,眼中掠过一丝幽幽光芒,然后就这样沉默地跟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往情深

人世里来来往往,转眼间缘聚缘散。

人世又如海,人如水滴,擦肩流过,不曾有半点痕迹。

那一步一步踏出的脚步,走过了人生,走在了心间。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往事,点点回忆,就像是那个黑暗洞穴里的一面星辰石般,有淡淡美丽优雅的星光,绽放幽幽的光芒,温暖着过往曾冰冷的人生。

他的背影依然熟悉,哪怕已隔了多年,可是看去还是那个在黑暗洞穴里,牵着自己的手走在前头,向着无尽黑暗深处摸索走去的男子。

原来多年以后,还记在心间的不是黑暗不是恐惧也不是那冰冷,而是他手心里,淡淡的温暖。

人海里,他在前方走着,她在后头跟着,恍惚中又回到从前,哪怕此刻阳光正是灿烂,哪怕人潮汹涌,哪怕天光明亮,但是在她眼底,依然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几许柔情,忽上心头。

她的唇边,有些许温柔的笑。

驱散了几分阴霾,笑自己自寻烦恼。

于是她加快脚步,向他走去,清风过处,正是人间风景最好,暖暖春光似到。

却不知这一路走来,他们已过了人海,忘了怀抱,终于是到了那幽幽寂寂僻静街道。

老槐绿枝,横压白墙,独自偷偷探出几分,似冬日春意,锁在深院。沈石远眺前方,熟悉院落僻静宅门,仍是悄然伫立,他嘴角露出笑意,大步走去,街道幽静,一如往日。

钟青竹紧走几步,忽然心中一动,却是停在一旁。阳光挥洒落下,她怔怔地看着街道前头,那个男子走到那一处小小屋宅门前,举手敲门。

须臾门扉拉开,笑声便至。

有温柔美丽妩媚动人的女子,欢喜无限倚在门边,笑意盎然如春花盛放,又张开双臂,紧紧拥抱,把脸庞贴在他的胸膛,如小鸟依人,有那般温馨安心的笑容。

阳光忽如冰雪,寒意冻在心头。

钟青竹慢慢举手,掩住嘴巴,寂静幽冷的街道上没有半点声息,那一声凄厉呼喊只瞬间震荡回响在她的心间。

她脸色苍白如纸。

她手掌轻颤不止。

忽然她猛然转身,面墙而立,不敢再多看一眼,可是眼前模糊了一片,有冰冷湿润的感觉,一点一点,浸染了脸颊腮畔。

莫名之中,她突然明白,那不知从何而起的柔情,原来早在心底深处,一往而情深。

却已是,再也回不了头。

她有几分心疼,轻轻喘息,扶墙而立,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倒。悠悠轻风吹过,掠起缕缕发丝,人世寂寞里,似只剩一人孤独伫立。

往事如潮水,汹涌要将她淹没,从未有过的,她忽然格外想念那黑暗洞穴里的点点星光,可是或许那终究还是假的,只是冰冷的石头而已。

不值钱的…石头而已。

她慢慢站直了身子,咬紧了牙关,擦去了眼角泪滴,仰起头,看了看天空。

天色蔚蓝,高远辽阔,却不知天际之上,可也有人悄悄凝望着人间?

然后,钟青竹转过了身子,再度望向前方。

那里已没有了人。

白墙门扉,紧紧闭锁。

一枝老槐,横出墙头。

她苍白着脸,慢慢向前走去,一步,一步,从沉重到快捷,从迟疑到果决,阳光落在肩头,清风随她左右,灰尘如受惊躲闪,静默似黑暗降临!

漫漫长街,刹那之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独自前行的身影。

有愤怒如闪电,闪烁明眸;有阴霾如乌云,沉沉压境。

走过长街,来到了那扇门前。

那一扇,紧闭的门前。

她停住脚步,她抬起手掌,向那门扉拍去。

只是她眼中忽有茫然之色,手指落下在那门扉寸许处外,缓缓停下,再也不动。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这一扇紧闭的门扉之外,不言不语,怔怔地看着。

一墙之隔的小院里,趴在老槐树下的小黑,耳朵动弹了一下,似有几分迷惑之意向那门边看了一眼。

时光悄然而去,钟青竹白皙的手也终于缓缓落下,她微微低垂了头,发白的唇轻轻颤动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那些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藏在了深心之中。

随后她静静转身,悄然远去。

从头到尾,她就这般沉默而安静地来了又去,一如她少年时,孤独小心的那段人生。

十二月初十日,晴。

时近年底,冬意愈浓,俗世人间里也渐渐开始有了年味,不过这两样东西在仙家胜境金虹山上,都是没有的。修士本就不是凡人,一心向道,无惧冷暖,不在意冬去春来,年复一年,只求着长生仙道超脱生死。

下山数日后的沈石,在这一天回到了金虹山上。回到宗门的他先回了一趟洞府,稍事休整后看看天色还早,便出门前往术堂的五行殿,打算去面见师父。

只是当他走到五行大殿门外的时候,老远便看到一个人影徘徊在大殿之外的石板路上,来回踱步,不时举目四望,看去似乎心事重重,却是孙友。

沈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走了过去,没过多久孙友也看到了沈石,顿时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快步走了过来,笑道:“好小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让我等得好苦。”

沈石笑道:“我这也是为了生活奔波劳累,哪比得上你这家伙坐拥金山享用不尽来着。”

孙友翻了个白眼,啐了他一口,随后目光扫了周围一眼,看着左右无人,但脸上仍有几分小心神色,拉了沈石走到一旁某个僻静角落,低声道:“那事你对蒲长老说了没?”

沈石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没有,咱们之前不是约好的,我要等你的消息么?”

孙友连连点头,随后却是凑近沈石耳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朵旁边轻轻说了一阵。沈石细心地听着,脸色沉稳不变,但中间微微颔首,过了一会孙友说完,退后一步,看着沈石道:“如何?”

沈石点了点头,道:“足够了。”说着他笑了一下,忽然又道,“这些消息,难道真是王亘师兄告诉你的?”

孙友微微一笑,道:“不是,王亘师兄秉性高洁,不肯做丝毫越轨错事,甚至就连我想孝敬他的玄月灵丹,也是坚辞不收,在指点我几处修炼功法疑惑后,便让我先行退回了。”

沈石“哦”了一声,目视孙友,果然孙友笑了一下,又继续说了下去,道:“不过隔日我在山中某处偶遇郑哲师兄,他与我一见如故,又顾念昔日在青鱼岛上五年相处之谊,是以与我相谈甚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随口告知了我一些门中私下流传的密事而已。”

沈石想了一下,微笑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在青鱼岛上五年时间,郑哲师兄应是王亘师兄的左膀右臂罢?”

孙友笑道:“正是。”

沈石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这事我知道了,找到机会我就会在师父面前提一下。”说着他转过身子刚想走去,忽然脚步又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孙友一眼,道,“不过那事你应该知道的吧,就算我对师父说了,但成败仍是未知之数,我可不能向你保证一定就做成的。”

孙友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略带自嘲般的笑容,淡淡地道:“我知道的,但有几分胜算对我来说,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就算是一场赌局,我也要去赌一场!”

沈石笑了笑,道:“没事的,放心罢。”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孙友的肩膀,随后转身向五行大殿那边走去,孙友在背后目送他进入大殿后,又站立了片刻,这才伸了个懒腰,像是放松了一般,嘴角浮现了一丝奇怪的笑意,转身离开。

阔大却冷清幽静的五行大殿,看去与沈石下山前的情景没什么两样,有时候沈石走在这座大殿里,心里会情不自禁地去想莫非千百年来,这座大殿一直都是这般冷清的么?

有没有在过往某个时候,这座巍峨而气势非凡的大殿里,曾经有精彩的故事惊艳的英才出现过,又或是曾有人留下了可歌可泣的传说,凿刻在这座大殿的历史中,然后在漫长的时光里渐渐无声无息地悄然湮没?

平日经常在这里的徐雁枝,今日不知去到哪儿,一直都没看到她的身影,不过沈石如今身为术堂执掌长老的亲传弟子,身份自然不同,对这座大殿也比往日熟悉了许多。所以他一路走来,穿过前方大殿进入后堂,果然便在之前来过一次的那间书房里找到了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假寐的蒲司懿蒲长老。

“师父,我回来了。”沈石走过去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

头发雪白的蒲老头睁眼看了他一下,笑道:“回来了石头,这次下山收获如何?”

沈石笑道:“本来是想去蜈蚣山那里好生搜刮一番的,只是中间遇到了一些事耽误了,算来收获一般,不过有一样东西收获倒是不差的。”

说着笑呵呵地从腰上如意袋中往外掏东西,一坛一坛摆在地上,一共是五个酒坛。

蒲老头眼睛大亮,一跃而起,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沈石的肩膀上,笑道:“好小子,果然老夫没看错人。以前徐雁枝那小丫头每次下山,不是忘了给老夫买酒,就是小气吧啦的只买个一坛回来,哪像你这般豪气!”

说着眉开眼笑,随手拎起一个酒坛拍开,便是放到嘴边骨碌碌灌了老大一口,末了长叹一声,脸上露出无比满足的神色,活脱脱一个老酒鬼的模样。

沈石笑着走到一旁,拉了张椅子在蒲老头身边坐下,笑道:“师父,你慢慢喝,以后我每次下山都记得给你带酒就是了。”

蒲老头呵呵一笑。

沈石脸上笑意不退,随即像是十分随意地道:“对了,师父,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在五行殿外看到了一个人,是孙友啊,你知道他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 阳谋

“孙友,那是谁啊?不认识。”蒲老头摇摇头,又喝了一口酒。

沈石笑了笑,道:“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同年拜入宗门认识的,除此之外,他还是孙长老的嫡亲孙子,在如今孙家这一代中排行第二,他爹也是孙长老的二子。”

蒲老头怔了一下,手中提着的酒坛缓缓放下,看了沈石一眼,道:“孙明阳那老货的孙子?”

沈石点了点头,道:“是。”

蒲老头眼中光芒微闪,不过脸上神色倒没什么变化,道:“你小子倒是会交朋友,怎么了,有事?”

沈石“唔”了一声,道:“过来向我诉苦的,说是孙长老名下还有一个亲传弟子名额,值此四正大会即将来临之际,孙长老决定照顾自家子弟,打算收一个孙家人入门。不过最后那名额是选了他大哥孙恒,如此一来,他前途便是一片渺茫,是以心中失望恼怒,又无人可以诉说,这才来找我吐苦水的。”

蒲老头嘿嘿一笑,喝了一口酒,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沈石又继续说了下去,道:“弟子还听闻到一个消息,如您收我为徒时的规矩一样,孙长老名列五大长老之列,同样要请一位以上的元丹境长老前辈旁观考校一场,听说孙长老是请了灵兽殿的金湛长老,然后那场考校是让孙恒师兄在山上进行一场对战,对手就是…”说到此处,他忽然住口不言,脸上露出几分奇怪的表情。

蒲老头瞄了他一眼,道:“对手是什么?”

沈石咳嗽了一声,道:“听说,孙长老为孙恒师兄安排的对手,是一只黑纹龟。”

蒲老头一呆,似乎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愕然道:“什么?”

沈石撇了撇嘴,脸上神情看去也有几分嘲讽之意,道:“一只黑纹龟,灵兽殿堂下养了很多的那种。”

蒲老头怔了片刻,忽然一跃而起,怒道:“这老货怎地如此不要脸!”

黑纹龟是灵兽殿下兽场中圈养的一种常见低阶妖兽,性子温和战力低下,基本上遇到敌人时都是脑袋四肢往那硬壳里一缩,就此龟缩不出,任凭别人折腾去了,毫无还手之力。灵兽殿圈养这种黑纹龟,所为的也就是黑纹龟成年后的龟壳算是一种可以炼器入料的灵材。

只是这样一种孱弱的灵兽,几乎只会挨打不会还手,却选了来当做孙恒考校的对手,这其中意味不言自明,当然就是随便走个过场,这个弟子我是收定了的意思。

本来按理说,孙明阳长老自己收徒弟想怎样就怎样,谁也管不了也没什么理由去多管闲事,但偏偏前一阵子术堂这位蒲长老打算收沈石为徒时,孙长老却是出来说了几句话,而且还从旁说了一个去珊瑚海海域中寻找银光海葵珠的考验。

这前后两场考校的难度,实在是难度差距太大,对比太过鲜明。

蒲老头挥着酒坛嘴里骂骂咧咧好一阵子,看起来很是恼火,不过过了一会之后,他脸色忽然一沉,却是看向沈石,道:“这事我从来没听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石神色自若,坦然道:“孙友告诉我的,而且这事确实还未公开,孙长老大概是打算过几日在那场考校进行时先做了再说,事后自然谁也没什么好说的。孙友或许是心怀不满,加上自己也是孙家子弟,所以从孙家那边亲近孙长老的人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

蒲老头“哦”了一声,忽然笑了一下,道:“你这个朋友跟你倒是交情深啊。”

沈石笑了笑,道:“我与孙友交情是不错,不过他这番说法,应该还是想让我将这些话转告于您,看您会不会有可能出面去插手此事,也说不准成功与否罢,但是他或许总有这么万一的希望呢。”

蒲老头原本神色有些玩味,但听到这里,却又是一呆,明显表情停滞了一下,皱眉道:“臭小子,你…你怎么说得如此干脆坦白,难道不应该是想方设法旁敲侧击地看看老夫心情,然后再试着怂恿老夫过去和孙老头干上一架么?”

沈石摇摇头,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请蒲老头坐下了,同时道:“弟子虽是愚钝,但那般做事等如是算计师父,我做不出来。而且师父你一直待我亲厚,有什么事弟子便摊开了明说就是,何必遮遮掩掩,反似那下作小人?”

蒲老头看了沈石一眼,忽然咧嘴一笑,却是将沈石拉过来,用手轻轻一拍他的脑袋,笑道:“臭小子倒是聪明得紧。”

沈石失笑,随后笑道:“那师父你对此事心下如何打算?”

蒲老头哼了一声,道:“孙老头纵然不是好人,但道行上却是实打实的元丹境,这是要让老头子我去硬扛一位元丹真人啊,有没有什么好处,先说来听听?”

沈石摇头道:“没好处啊。”

蒲老头大怒,一拍椅背,恼火道:“混账,没好处你也好意思让我去吗?”

沈石想了想,随即试探着道:“那恶心一下那位孙长老算不算?”

蒲老头一皱眉,道:“怎么说?”

沈石道:“孙长老给他嫡孙安排的那场考校本来就是一场笑话,谁都能看出是走个过场而已。师父你若是插手,无非就是两个结果,一是过去非议此事,但最后孙长老不甩你还是做了,这中间惹他生气恼火烦躁也是肯定的,算是恶心了他一把;第二呢,就是师父你神通广大,居然把这一场考校搞黄了,那孙恒拜不了师,则孙家年青一代第二人也就是孙友或有希望上位。如此一来,孙家内部两房之间必然针锋相对,日后争斗怕是不少,想必孙长老对此也是会头痛异常吧,这算起来,却是大大地恶心了他一把。”

说到最后,沈石抿了抿嘴,下结论一般点了点头,道:“唔,反正就是一定会恶心孙长老一把就是了,所以做不做就看师父你到底怎么看那位孙明阳长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