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一些麻烦事。”弗朗切斯科敷衍着说道,心里极不愿意把话题引入乌菲兹的谋杀案。“今天晚上你去哪儿了,我给你打过电话可是你的手机关了。”

弗朗切斯科感觉到绮蜜抚弄他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想她一定是在思考着什么。“我和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在一起,她是一个模特。”

“模特?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绮蜜思索了一下决定不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转而为他做另一种解释:“不是时装模特是人体模特,为画家作画的模特。”

弗朗切斯科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切,绮蜜是怎么认识她的新朋友的,以及她整个下午的去向,他感到自己的心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刺痛了。为了摆脱这种痛苦他只能用另一种痛苦来掩盖,于是他说道:“绮蜜,我想告诉你我刚从乌菲兹回来。”

“乌菲兹。”她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还在为桑托罗夫人的谋杀案忙吗?”

“不是的,是另一起谋杀案。”

“另一起。”绮蜜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双肘支撑着坐起来,“天呐,弗朗切斯科,你在说什么呀,又有人被杀了吗?”

“非常不幸,但的确是的,并且和第一起谋杀案看起来几乎一样。”

“几乎一样。”

“被害人同样是女性,同样是窒息而死,同样被切掉了部分脚趾。只是这一次尸体是在馆长办公室被发现的。”弗朗切斯科此时也从绮蜜的身上爬了起来,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在她闪烁的眼睛里有一种紧张的、注意的神色。

“你刚才说几乎一样。”她喃喃地盯着他说:“还是我的鞋子吗?”

弗朗切斯科低下头仿佛害怕看到她眼睛里痛苦的神色:“那双白色的凉鞋。”

“哦,第一次谋杀案发生后我把所有的鞋子都带回了家,只留了这双放在更衣室的衣橱里,可是怎么会…”

“一定有人知道,一个熟悉乌菲兹的人。绮蜜好好想想,有谁知道呢?”

绮蜜摇动着她的头:“不,不是的,才没有那么简单。有谁会在乎我是否知道些什么呢!大家都在怀疑我,认为是我杀了那些女人。”

“但不包括我,绮蜜你要相信我。”

绮蜜用火辣辣的眼神紧盯着弗朗切斯科,声音若有似无:“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我们彼此信赖。”

弗朗切斯科抓住绮蜜的手臂把她拉进自己的怀抱,想用这种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绮蜜伏在他的胸口心里想着:‘相信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我的心已经被其它的事占满了。’于是她随口问道:“谁被杀了,我认识吗?”

“一个年轻的土耳其游客。”他等待着、等待着她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土耳其游客,个子挺高,脸上长着淡淡的雀斑。”

“是的,跟你说的差不多。对了,还有一点与第一起谋杀案有所不同。虽然验尸报告现在还没有出来,但是根据经验,基本可以肯定这一次被害人被害前服用过某种安眠药物。而第一次案件,直到今天我们还是没有弄清楚,桑托罗夫人究竟为什么没有反抗。”

“两次不同,听起来真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呢?”

“这让你想到什么吗?”

“不,什么也没有。”绮蜜闭上眼睛,让思绪自由飞翔,‘安眠药,第二次,第一次又是什么呢?’她的脑海中几乎立刻就闪现出了一个可疑的答案。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弗朗切斯科,接着又闭上,思绪又一次飘荡了起来,‘他问我想到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呢?他在办案,而我是他的嫌疑犯吗?’

“我只知道我见过她,就在今天下午,在咖啡馆里。你一定已经了解了。”

“我确实已经看过招待的口供了。绮蜜告诉我,你和这个游客一起呆了多久?”

“我不能肯定,大约半个小时左右。”

“一直呆在咖啡馆里吗?”

绮蜜摇摇头:“不,在哪儿只呆了十几分钟,之后我带她去了波提切里的展厅。”

“去看画?”

“去看《维纳斯的诞生》。”

“那幅画不是送去了西班牙吗?”

“那个姑娘特意来看《维纳斯的诞生》,错过了她很失望。我带她去波提切利的展厅只是想给她一点点安慰,唉,你不会懂的。”

她的话又一次深深刺痛了弗朗切斯科的心。‘我不懂,也许我真的是不懂。可是又有谁才能真正懂你那颗心呢?如果你不向我敞开心扉那我又怎么才能读懂你呢?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可以不用了解你就能看透你的心吗?’

第四部分

第61节:玛哈(60)

第三十六章

索妮娅关上办公室的窗户,转过了身。一分钟前她从这扇窗户看见了莫吉局长上了自己车出去了。她又把头转向警长办公室,不出所料,弗朗切斯科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发呆,他这个样子已经快一上午了。看来现在是个不错的时机,她暗暗想到。离开了办公室,她拐了个弯走进了电梯,目前她的位置在二楼她摁了去五楼的按扭。五楼有她想要去的目的地,法医办公室。

法医西莫内昨天晚上连夜工作后刚刚完成了尸检报告,现在正在打着瞌睡。索妮娅在走廊上为他倒了一杯咖啡,轻轻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是索妮娅啊, 请进来。”法医抬起他疲惫的头,戴上刚脱下不久的眼镜,感激地接过咖啡。“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熬了一夜吗?”

“是的,总算完工了。”他用眼睛扫了一眼桌上的尸检报告说:“想看看吗,自己拿吧。”

索妮娅走过去拿起报告翻看了起来。法医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说道:“老实说,真是没什么特别的。被害人是被勒死的,上次那个是,是被闷死的。总之都是窒息而死,凶器应该是一根很普通的绳子。分析了从现场带回来的证物,我可以肯定是那根在尸体被发现的地点用来束窗帘的带子。我跟化验科的人谈过了,可他们无法在那上面提取指纹。不过有一点让我觉得奇怪,不是这一次而是上一次的谋杀案。这一次我们在被害人的胃里发现了安眠药的成份,很显然这个可怜的姑娘死前曾被人麻醉了,然后再被勒死的。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懂第一起谋杀案的被害人是怎么昏迷的。从尸体上我找不出线索,我怀疑可能是某种可能会在身体里被分解的催眠药物。但如果凶手真的有那样的药那么这一次为什么又不用了呢?要么就是这两起谋杀案不是一个人所为。”

“说得有道理。”索妮娅指着尸检报告上说道:“你的报告中提到被害人死亡的时间在下午三点到五点,不能更准确一点吗?”

法医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恐怕不行了。要准确无误地确定死亡时间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你必须给我留一定的余地。”

“可是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时还有人看见被害人活着,那么她就是在那之后一直到五点之间被杀的。那么还是所有的人都有嫌疑了。”

“我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吧。”

索妮娅微笑着摇动了一下手中的报告:“不,西莫内,你的帮助永远是最大的。我把这份报告拿去给警长行吗?”

法医转过身随意地向她挥动着手,意思她随便吧,然后朝自己的休息室走去,现在他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个觉了。

索妮娅离开了法医办公室走进了隔壁化验科。头发长长的化验师菲利普正在摆弄着一些瓶瓶罐罐,看见索妮娅来了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张开双臂迎接她,并且嬉皮笑脸地说道:“我最亲爱的索妮娅,今天我能为你效什么劳吗?”

索妮娅成功地躲开了他的双臂,灵活地闪到了一边。她喜欢他的殷勤,可是今天她没有心情和化验师调情。她双手托着尸检报告说:“我刚从西莫内那里来,可怜的西莫内,他累坏了。”

“又有新的案子吗?”

“是的,昨天晚上又在乌菲兹美术馆发现了一具女尸。”

化验师善良而略显呆板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真是遗憾,太糟糕了,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吗?”

“还记得几天前我要你帮我化验的东西吗,你说一有时间就会帮我检查的。”

“对。”化验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走到一个文件橱前从里面取出一个袋子把它递给索妮娅,“我可是加了几天的夜班哪。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些东西的,和案子有关吗?”

索妮娅一边取出袋子里的文件翻看着一边说道:“没关系,纯粹是私事。不过菲利普…”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但又随即迷茫了,好像一个迷路的人刚弄清了南方却又发现指南针坏了,她叹了口气:“还是非常感谢你。”

“你知道的, 我乐意为漂亮姑娘效劳。”

索妮娅返回到了楼下的办公室,警长仍然还在那里发呆。她向他走去把手中的尸检报告递给他。弗朗切斯科凝视了这份报告一会儿才接过它,索妮娅注意到他的手有一点颤抖。她坐下来耐心等待他仔细研究着报告中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字。她自认为自己这一次的耐心足够好了,可是警长的速度似乎太慢了。

第62节:玛哈(61)

“和我们预想的差不多,对吗?”她终于忍不住说道。

“不见得吧。”他慢吞吞地说:“这一次被害人的胃里面发现了安眠药的成分。”话一出口他的脑子里马上闪现出了乌菲兹咖啡馆里那个侍者的口供。‘她要了一杯热水泡茶,又要了一个空杯子和一瓶矿泉水。她把泡好的茶匀给了那个土耳其女孩,自己喝光了那瓶矿泉水,真奇怪她没有喝那杯茶。’这可真是个可怕的巧合。

他所有的思想都被索妮娅从他的眼睛里看了出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杯茶,为什么她泡了却没有喝。你问过她吗?”

“不。”弗朗切斯科摇摇头。

“我知道这非常困难需不需要我替你去问呢?”

“不。”弗朗切斯科仍然摇摇头。

“警长,我想你也明白现在我们只有两条继续调查的路。第一,是我们两次谋杀案当成两件不同的案子来调查,这样毫无疑问会大大增加调查的难度。第二,是把两次谋杀案当成同一个凶手所为来调查,这样的话同样也很危险,因为这有可能说明我们正面临一个连环谋杀案。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调查的难度无疑降低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知道的,原来我们有五个最主要的嫌疑对象,发生了第二次谋杀案以后人数降低了。”

“现在就把乔尔瓦尼教授和美国画家剔除出去是否早了点。”

“我不这么看。我已经做了一点小小的调查,昨天就在谋杀案发生的那段时间里乔尔瓦尼教授在学校里上课,有一百个以上的学生可以为他作证。而那个美国画家呆在自己的家里画画,他的模特可以证明这一点。所以你瞧,情况变得微妙了。”

弗朗切斯科无奈地叹着气:“确实,该怎么办呢?”

“请赎我直言,如果你真的觉得找到凶手是最重要的,那么你就该在女朋友身上下更大的工夫,问题总得解决,这你也明白。想想看,要是再发生第三起谋杀案该怎么办呢?”

弗朗切斯科绷着脸身体沉沉地向后靠去,索妮娅的意思他非常清楚,他知道自己害怕面对事实的真相,这种害怕甚至已经开始破坏他的判断力了,他打心眼里希望能出现一些新的线索好让自己把注意力转向别处去。他不抱什么希望,不过有时候奇迹是会发生的,因为就在这时他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这一次他可没有给索妮娅先接电话的机会。

“我是警长。”他严肃地说道,给他打电话的人让他十分意外。

对方的声音苍老并且犹豫,仿佛在下一种极大的决心:“你好警长,我是乌菲兹美术馆的馆长维托尼罗。”

弗朗切斯科刚抬起眼皮把眼球转向索妮娅,却又不知为何一瞬间又改变了主意,他不想给她传递任何信息了。他和上眼皮以平和的口吻和均匀的语速外加一点点做作的意外说道:“是你啊,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吧,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维托尼罗馆长被他弄糊涂了,但他又不能否认警长的态度正是他想要的,他不希望他们之间的接触被第三个人知道。

“警长我需要见你,今天可以吗,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你想见我,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美术馆,美术馆的事。”

电话那头警长的声调欢快了起来:“虽然我很忙不过既然是老朋友要见我,你在哪里我现在就来找你。”

“我就在自己的办公室,我等你。”维托尼罗馆长满意地挂上电话后忧虑又一次向他袭来,电话打得很成功,可他对自己将要和警长谈论的话题仍然顾虑重重。

弗朗切斯科把尸检报告交给索妮娅:“我现在得出去一会儿,时间不会很长的。如果局长回来了你把报告交给他。”

“没问题。”

索妮娅一边随意翻动着报告的边页,一边看着警长在她面前走过,突然她喊道:“嗨,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好好考虑一下吧。”

弗朗切斯科看着索妮娅,心里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情绪,他很怀念他们刚在一起工作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他们可以说是战无不胜,似乎没什么他们俩解决不了的案子。他很清楚索妮娅有多么的聪明,可是现在,索妮娅似乎把她的聪明才智用错了地方,他很为她担心,可是又不能明说,所以只能对她遗憾地微微一笑。索妮娅以为她的小计谋得逞了,所以也向弗朗切斯科得意地微微一笑。

第三十七章

年老体弱的玛蒂尔德小姐病了,维托尼罗馆长已经有两周时间在经过自己办公室前时见不到她那慈祥可亲的笑容了。为此他不得不自己安排很多琐碎的工作,制定工作时间表、安排各种约会和社交活动、整理发言稿甚至自己冲咖啡。他当然可以找一个临时的替身或者干脆更换一个更年轻更有能力并且身体更强壮的秘书,但是他却不愿意那么做,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她的笑容,习惯了她冲的那种带有淡淡的苦杏仁味的咖啡,习惯了他在乌菲兹生活工作中的每一个小细节。要改变它们是痛苦的,可是在某些方面他必须得适应改变。

第63节:玛哈(62)

有的时候他认为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年纪大了,所以不适应改变。有的时候他又非常羞于承认这一点,甚至连去想一想的念头都会让他感到痛苦。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套用一句时下流行的话,你得学着跟上形势,他又努力地做着各种改变。雇佣绮蜜是一种,和普拉多的交流活动也是,当一切都踏上轨道以后,他又欣喜地发现改变是令人愉快的,因为这些改变都为乌菲兹带来了新气象。更因为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高尚而纯洁的,他热爱乌菲兹的每一个角角落落,呆在这里他就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他在他的每一个员工的脸上都能看到这一点,乌尔曼小姐是最强烈的那个,其次就是绮蜜,和这样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工作无疑是极其愉快的。然而短暂的愉悦感过后忧虑又一次向他袭来。尤其是在最近一两天里,他感到自己在对待发生在乌菲兹的谋杀案的态度上做得非常不够,他从未明确表过态,没有说过让员工们安心工作之类的话,也没有为警方的调查工作提供过任何的帮助。并不是他不想这么做,而是他确实有顾虑。

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是危险的,是时候他该有所行动了。维托尼罗馆长疲惫地靠在他的座椅里利用警长到达前最后一点时间整理一下思路。他又考虑了一下等一会儿该怎么说,说什么。似乎每一次考虑之后的内容都会和上一次有所不同。他在赌博,这一点他很清楚,他选择了他认为最合适的对手,赌注就是他的名誉。

弗朗切斯科在到达乌菲兹以后并没有直接去找馆长,而是想先去看看绮蜜,今天早晨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当他们在乌菲兹分手时她甚至没有和他吻别。他可不想把这种冷战继续下去,那样太折磨人了。各个展厅仍然人头攒动,游客们似乎没有受到谋杀案发生的影响,继续来参观这里丰富的收藏品。弗朗切斯科穿梭在人群中想象着,如果这些人知道昨天就在这里,一个和他们一样的游客被杀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他走进二号展厅用目光搜索着绮蜜的身影,他很快就发现了她。绮蜜正站在一尊雕塑的旁边,脸上的表情迷茫而无助,完全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

‘和我一样,她也不好受。’弗朗切斯科想到。可就在他想要走上前去拥抱她时,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想要给绮蜜送去惊喜的人。一个红头发,个子高挑的女孩正轻挪着步子来到绮蜜的身后,她伸出一只手在绮蜜的面前做出要蒙住她眼睛般的姿势挥动了几下,同时用一种古怪的声调说道:“你猜猜我是谁?”

绮蜜不用猜,在这座城市里她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她握住眼前的那只手转过身看着它的主人说:“艾米莉,就算你把头发染成蓝颜色我也能认出你是谁。”

弗郎切斯科迅速躲到一个她看不到他的角落里,继续观察着绮蜜和她的朋友。毫无疑问,这个女孩的到来已经为绮蜜带来了新气象,她现在已经摆脱了刚才那副低落的样子,满脸闪动着充满活力的光辉,这不禁让他对这个女孩更加好奇起来。

她们仍然握着彼此的手,艾米莉微微歪着头笑意盈盈地说着:“我这几天无所事事,听说乌菲兹在举行西班牙画展所以就来看看,顺便碰碰运气,看我能不能遇到你。啊,我运气真好,一走进展厅就看见你了。”她帮助绮蜜抚弄了一下她额前的乱发接着说道:“你在干吗?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

绮蜜随意地对她笑笑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累。”

“是啊,瞧你,都有黑眼圈了,昨晚没睡好吧。”

‘根本就没睡。’绮蜜在心里回答她。

绮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不过看到你真是惊喜。”她朝着四周挥动一下手问道:“觉得这些画怎么样,想让我带你参观吗?”

艾米莉满不在乎地看看四周的画说道:“老实说我对它们没什么兴趣,在我眼里没人画得比克劳斯更好。”

“你这么对他说过吗?”

“说过,我说你的画可以被摆进卢浮宫。可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为什么不能是乌菲兹。这个家伙有时候简直不可理喻。”

“你说得没错。”绮蜜被艾米莉脸上生动的表情打动了,也跟着她一起挤眉弄眼起来。也许是她觉得自己的性格太过忧郁沉闷,因此特别喜欢和有感染力的人在一起,艾米莉和菲奥雷一样,都拥有同一种魔力。他们生来就有的把自己和身边人淹没在乐观海洋里的能力。如果说绮蜜身来就带有忧郁气质的话,那么她的这两个朋友就是很好的情绪调节器。

“啊。”艾米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的画怎么样了,开始画了吧。克劳斯有的时候手脚真是慢得可以。你还记得上次在他家里看到的那幅我的半身像吗,他居然足足画了两个多月,到现在还在不停地改呀改呀,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完工。有的时候我简直怀疑他作画就像西班牙人修建教堂一样,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了。”

第64节:玛哈(63)

绮蜜禁不住笑了起来,她很自然地为克劳斯辩解道:“这没什么,有些画家需要用几年的时间才能完成一幅作品呢。”

艾米莉不满意地摇摇头说:“管他呢,让他去画吧,至少他可以在佛罗伦萨呆更长的时间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绮蜜可不这么想,克劳斯在这里呆得时间越长她的烦恼就越多问题也就越大,她的表情又暗淡了下来,目光毫无目的的不停闪动着,脸上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

“这里好闷哪。”绮蜜拉开了衣领,以手当扇,扇着她微微涨红的小脸。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想去哪儿?”

“去老桥走走怎么样。”

“好主意,我们走。”艾米莉拉起绮蜜的手,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在一处游人不太多的地方停了下来。艾米莉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鬼鬼祟祟地问道:““绮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和克劳斯上过床吗?”

“天呐,艾米莉。”绮蜜大笑了起来,“我们见面才不过三、四次呢。”

“可是你们已经相爱了。”艾米莉异常严肃地说着。

“也许你是对的,也许我只是很喜欢他罢了。”不知为何,绮蜜又一次闪躲了起来。

“怎样才能区分爱和喜欢呢?”艾米莉抛给绮蜜一个难题。

绮蜜沉默了一会儿,她的手搭在桥边上,眼睛注视着老桥下的阿诺河,轻声说道:“当你面对爱的人时你会脸红,当你面对喜欢的人时你会微笑。”

“可要是,我的脸皮特别厚又该怎么办呢?”

绮蜜把目光放在艾米莉的脸上注视了一会儿,然后她把目光投向远方,说道:“爱源自于你的眼睛,喜欢源自于你的耳朵。所以,当你不再喜欢你喜欢的人时,只需掩上耳朵。但当你试图闭上眼睛,你的爱会化作一滴眼泪永远留在你的心里。”

听完她的话,艾米莉也陷入了沉默。随后,她又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就像一个小女生在向姐姐讨教爱的经验一样。 “那么你第一次想要一个男人是什么时候?”

“嗯。”绮蜜思索了一会儿又微笑了起来,她想起了有趣美好的事情,所以脸颊红红的,但是含义却和刚才不同。

“那是在米兰的四季酒店里。我去那里旅游,晚上一个人睡在一个单间里。在那夜之前,我从未想过一张床对于一个女人会有如此深刻的诱惑。它很大,大的足以随意翻滚。它的床单很白,白的让我很自然地脱掉所有的衣服。因为我觉得只有以肌肤去贴它才相配。最重要的是,它实在太舒服了。以至于我忍不住希望身边出现一个男人。”

“然后呢?你去找了一个男人吗?”

“才没呢。我可接受不了一夜情。我听说最近在美国,有一群高中女生为自己戴上一枚名叫等待真爱的戒指,发誓不等到真正的爱情降临,就决不与别人发生性关系。我虽然没有类似的信物,但我也认为爱是性的基础。后来,在我回到了佛罗伦萨不久之后,就认识了弗朗切斯科。他很可爱,真的很可爱。他很热情,但又不是太过分,分寸刚刚好。让我越来越依赖他,几个月之后我们就躺到了同一张床上。”

“你爱他吗?”

“我想我很喜欢他,但是爱。也许吧,我不知道。最近我时常在想,是不是孤独让我变脆弱了,脆弱又让我…我不知道。” 艾米莉关心地把手搭在她的身上说:“嗨,你又不开心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事先没有任何的征兆,两行眼泪从绮蜜的眼中流了出来。

艾米莉安静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有心事?”

绮蜜倒抽了一口长气,笑笑说道:“没有。”

“不。”艾米莉执拗地说道:“你有,告诉我你的烦恼和心事,好吗?”

“哦,你说得没错。”绮蜜忽然说道,在流过泪之后,她的嘴唇上出乎意外地浮起悲戚和嘲弄的微笑。她举起颤动着的双手说道:“乌菲兹发生了谋杀案,我好像成了嫌疑犯,昨天晚上我还跟弗朗切斯科吵架了,也许不算吵架,可比吵架还糟。最可怕的是最近发生的好多事让我的心好像悬在半空中,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