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星冷的声音极轻,如同梦中呓语。

吴银闻言,不禁开始思索。

师兄他…是不是真的管太多了?又或者太敏感了,其实阿星和齐王之间,并无暧昧。

若只是交朋友,不如就随她去,强加干涉反而容易引起她的不满。

正想着,妙星冷忽然站了起来,醉醺醺地拎起了酒坛子,“我好渴,我要喝水。”

“阿星,这不是水,这是酒。”吴银连忙伸手去抢,“你既然已经醉了,就别再喝酒了。”

“你让我喝,要不然你喝!”妙星冷嘿嘿一笑,忽然一手大力扣住他的肩膀,拎着酒坛子就往他嘴里灌。

吴银原本喝了三大碗下去,就有些困了,被她突然这么一灌,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咽了下去。

灌下两大口,他也觉得有些晕晕乎乎。

而他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妙星冷目光之中一片清醒,哪有半点迷醉的模样?

“喝,继续喝。”妙星冷迫使他仰起头,让他不得不把口中的酒水吞咽下去。

放开了吴银之后,吴银立马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她十分好心地伸手扶了一把,把他甩在了椅子上。

这回换成他趴在桌子上,神志不清。

“现在换我来问你了。”妙星冷走到他身旁,轻声道,“师叔啊,师父都吩咐了你什么呢?”

回答她的,只有细细的风声。

吴银已经闭上眼睛进入梦乡了。

“真没劲,居然睡了。”妙星冷把酒坛子放回桌上,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开。

她刚才压根就没醉,只是故意装醉说醉话,下回吴银去见老狐狸的时候,应该会把她说的话转达。

醉时说的话是最有诚意的,老狐狸听了之后,也许心中会有所触动,不再管她了呢?

她要是直接去他面前说,他肯定不信。

妙星冷走路时,故意走得晃晃悠悠,撞见了两名婢女,便直接往人家的身上倒。

“姑娘!这是怎么了?”

两名婢女扶住了她,嗅到了空气中的酒味,顿时明白了。

“这位姑娘好像是公子带回来的客人。”

“公子把姑娘带回来,还让人家喝醉了,这事传出去可不好啊。”

“天色还不晚,不如把这姑娘送回她自己家,要是留宿咱们府上,对她名声不好。”

“好啊,我要回家。”妙星冷嘻嘻一笑,“我家住在百花园,百花园知道吗?”

“百花园?好像听说过,先把她扶上马车吧。”

一刻钟之后,妙星冷被吴家的下人送回了百花园。

一名丫鬟搀扶着她下了马车,原本想要把她送回房间,却听得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

“站住。”

丫鬟转头一看,来人一身正红色锦衣,俊美绝伦的脸孔绷着。

丫鬟有些看愣了,直到对方走上前来,拽着妙星冷的胳膊扯到了自己的身旁,揽住了妙星冷的肩膀。

“你们是哪家的人?”卓离郁问道,“阿星跟谁喝酒喝成这样?”

婢女并不知眼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之下,还是如实回答,“我们是吴太傅府上的,这位姑娘是我们公子的朋友,今日他们把酒言欢,姑娘喝多了,我们便把她送回来。”

“回去转告你们公子一声。”卓离郁唇角噙着冰凉的笑意,“再有下次,本王就把他装进酒坛子里,泡他个七天七夜,让他醉死在里面,滚。”

婢女被他冷冽的话语吓到,一听他自称本王,这才想起,这百花园的隔壁就是齐王府。

“奴婢告辞。”她不敢再多呆,急忙转身跑了。

“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吓的,你下次说话,语气能不能好点?”眼见着吴家的人走了,妙星冷站直了身子,“你不用担心我,吴银是我师叔,他又不敢把我怎么样,而且,我没醉…”

话还没说完,她就察觉到腰肢一紧,卓离郁一只手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另一只手捏起了她的下巴,让她仰起了头。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低头就用唇封住了她的口。

她察觉到他紧密的气息,唇上毫不轻柔的力度,似乎带着点怒气。

她顿时不明白。

有毛好生气的?

第124章 我要她死

她想要开口说话,奈何唇被死死地封住,她回过了神之后,本能地想要挣扎,却无法撼动卓离郁的身躯。

他在她的唇上辗转不息,那湿润又柔软的触感,竟然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她是不是真的有点喝多了,竟然放任他亲吻她这么久…

这家伙,该不会是以为她醉了,想趁着她脑子不清醒吃她豆腐。

那可不行!

想到这,她伸手捶打着他的肩膀,用力扭开了头。

总算是挣脱出来了。

躲开了他的亲吻,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扬起了手,照着他的脸庞就要挥过去。

然,不等她的手掌接触到他的脸庞,就被他迅速出手拦截。

他的手掌紧扣着她的手腕,开口的语气有些清凉,“你这挥下来的力气好像也不是很大,何必呢?你压根就不想打我,再说了,这一次我也不让你打,错在你,不在我。”

“我错哪了!”妙星冷顿时拧起了眉头,“我还想质问你呢,莫名其妙就生气,我招你惹你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动手动脚,是不是以为我喝醉了,就可以让你吃豆腐了?”

“我要是真那么喜欢占你便宜,何必等到你喝醉?”卓离郁轻嗤一声,“你又不是我的对手,我直接把你按到床榻上,你以为你能反抗得了?”

“你敢!”

“怎么不敢?又不是打不过你。”卓离郁抓着她手腕的力度紧了一分,“你喜欢被人尊重,那我就尊重你,我平时对你耐心还不够好吗?就算偶尔让你打骂也无关紧要,可你却从不考虑我的感受。”

“我究竟做什么让你看不顺眼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你跟别的男子把酒言欢时,你想过我吗?你是个姑娘,独自去别人家喝酒,要是对方图谋不轨,你就不怕自己吃亏吗?若对方趁着你喝多占了你便宜,之后找借口说自己醉了不清醒,在人家的地盘上,你又能把人家怎么着?”

“你想太多了吧?你知道我酒量有多好吗?”妙星冷与他对视着,目光毫不躲闪,“你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喝醉的人吗?我有那么糊涂吗?在我清醒的情况下,你以为谁能占到我便宜?再说了,吴银是我师叔,你觉得他有胆对我图谋不轨?就算我不收拾他,我师父也收拾他!”

“你酒量是好,可你也别仗着这点就随随便便跟人拼酒,万一你遇上了一个酒量比你还好的,你喝不过,你连自己被占便宜都未必发觉,人在不清醒的时候,有许多事情是察觉不到的,这迷糊的时间过去,再度醒来,脑子里留下的记忆或许都是模糊的。”

卓离郁说到这,松开了她的手腕,“你知道醉酒失态,对女子来说是多吃亏的事情吗?前些日子锦衣卫办了一个案子,销毁了一个黑店,案件的过程令人发指,据说是一个相貌端正的姑娘进了店,那姑娘一个人就点了两坛酒,可见酒量不差,当时店里人少,伙计便起了歹心,提议与女子拼酒,若是女子赢了,就可以免那顿饭钱,女子立即答应了,因为她太有自信,结果被灌醉,清醒之后就发现自己被侵犯,绑在一间屋子里,幸好她会武功,好不容易逃了出去,报官把那家黑店端了。”

“她那是傻。”

“阿星,她跟你一样自信,她也是一个闯江湖的侠女,她并不是很娇弱,可她都会吃这样的亏。那家店虽然被铲除,可那受害的女子,失去的清白是无法弥补的,这样耻辱的事,或许会在她的脑海里记一辈子。”

“我们的情况不同。”妙星冷试图跟他解释,“吴家好歹是正经人家,我就是对他放心我才去啊,我又不傻。”

“如果你们都喝多了呢,谁能保证什么都不发生?”卓离郁脸色一沉,“可能他在清醒的时候循规蹈矩,喝多了一冲动,就无法保持理智,只会顺应着自己的欲望去做一些清醒时不会做的事,比如非礼你。”

妙星冷伸手揉了揉眉心。

“阿星,不管他有没有得手,只要你跟他有半点亲密接触,你的名声就算是毁了。孤男寡女把酒言欢,你怎么确保两个人都能维持清醒?幸好你今日是装醉,如果你是真醉,我就立即去吴家,扒了那厮的皮。”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没有被非礼!你能放心了吗?”

“我相信你,因为我看出来你是清醒的,若你醉了,我绝不会信你,可能你会迷糊到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卓离郁的声线依然冰凉,“下不为例。”

“照你这样的说法,我跟朋友把酒言欢都不行?是不是我永远只能找女人喝酒,不能跟哥们喝酒?”

“可以。”卓离郁道,“把我带上,随你喝个高兴,我会在旁边照料你的。”

“…”

“就算我不在,你也得保证有其他人在场,你不准跟男人单独喝,否则…”

“怎么着?”

“我就把对方泡在酒坛子里,泡死了为止。”

“…”

望着卓离郁无比认真的眼神,妙星冷叹了一口气。

“我说不过你了。”

“阿星,你说不过我,是因为我占了理,你不能生气,因为我是为你好。”卓离郁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的话,你得记住。”

“看着你是为我好的份上,我虚心接受你的建议,以后我会更加注意,但现在要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妙星冷说着,忽然伸手揪起他的衣领,“你骂我,我可以不生气,但——你确实占我便宜了。”

“那不是占便宜。”卓离郁云淡风轻道,“那是我对你的惩罚,顺便尝尝别人家的酒有多好喝。”

说到这儿,他的视线又落在她的唇上,“刚才好像也没尝出味道来,不如再让我尝尝?”

说着,他又逼近了几分。

妙星冷连忙朝后跳开两步,“不准过来,不然我动手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不必太紧张。”卓离郁眉头轻挑,“你那么喜欢喝酒,下次可以来找我喝,就算你在我面前醉了,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确定?”妙星冷的目光中浮现出狐疑,“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

“阿星,我绝不会在你不清醒的时刻侵犯你,这一点,我是可以跟你承诺的。”说到这,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抱两下子,亲两下子,还是难以避免的,至少我可以保证,你的衣服会完完整整地穿在你身上,一件也不会少。”

“揩油也不行!”

“那你就太为难我了。”

“…”

“好了阿星,你回屋去睡一觉吧,你看你的脸颊泛红,眉眼间似乎透着困倦。”

卓离郁说着,推着她走向她的卧房,“喝多了就容易犯困,睡一觉起来会清醒得多,晚饭我给你送过来就好。”

妙星冷此刻的确有几分困意,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好再推辞了。

“义父,辛丞相家中要办丧礼,我们需要过去吊唁吗?”

宽敞的大堂之内,高年年与辛员外坐在一起用饭。

听闻丞相夫人的死讯时,她感到惊讶,心中却又有几分痛快。

“他们办丧礼,与我们何干。”辛员外脸色平淡,“那女人与我非亲非故,她会有这样的下场,不也是她罪有应得?她的丧礼,就算请咱们去,咱们也不用去。”

“义父,她被绑匪挟持,交出去的赎金里也有你的一份,我心里想着,你或许还是把他们当做亲人的。”

“那只是看在婉儿的面子上罢了。”辛员外冷哼了一声,“我与丞相一家虽然恩断义绝,可外人并不知道他夫人做的那些缺德事,我若是见死不救,这事传出去了,外人会如何评判我?说我冷血无情,明明能帮却还不帮,婉儿当众给我下跪,如果我仍然坚持不帮,岂不是太不仁德了?我这个亲侄女也没对不住我,就帮他们这么一次,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义父,您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还钱?”

“不还也罢,他们始终欠着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还不上,下次应该也就不会再厚着脸皮找我帮忙,再有下一回,我就可以严厉拒绝,那笔银子我就当行善积德了。”

高年年闻言,附和道:“义父说得是。”

她刚才看似随意的问话,目的就是想要试探试探辛员外的态度,就怕他不与丞相家断干净,如果他始终挂念旧情,只怕他的家产,终究还是会落一份到丞相家中。

他对辛季婉这个亲侄女,还尚存亲情,丞相家中如此落魄,若是这个女子再来要这要那,只怕义父也还是会心软。

决不能让那个女子影响到自己的利益才是。

今日的晚饭,辛员外只吃了一点便离开了。

高年年吃过饭之后,站起了身,朝身后站着的婢女道:“义父看上去不太有胃口,吃得也太少了。你随我出去一趟,街尾的那家糕点铺这个时辰应该还没关门,我们去买酸枣糕回来,那个好吃又开胃。”

“小姐,这天色都快黑了你还要出去?让下人去买吧。”

“不用,我自己也想出去走走,咱们买好了就回来吧。”

“是。”

主仆二人出了府,一路去往街尾。

行走之间,高年年闻到熟悉的甜香味,转头一看,那些卖糖葫芦和糖人的摊子,也都还没收摊。

她吩咐丫鬟去买了几根糖葫芦过来,递给丫鬟一根。

“谢谢小姐。”

“自从认了义父之后,整日吃香喝辣,许久没有吃这街边摆摊的东西了。”高年年望着手中的糖葫芦,笑了笑,“我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可是,那时候的我,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

在街头流浪的时候,她没有机会吃到,被师父捡回去之后,除了固定的一日三餐之外,也没有零嘴可吃。

师父只会带阿星出去玩,她和冰清呆在家里,师父说了,带太多孩子出去他觉得烦,阿星是他的大弟子,就应该多跟着他出去见见世面,至于她们…只能自己在山野间找乐子。

阿星回来的时候,手里经常就会拿着一根糖葫芦,或者一根糖人。

师父只记得给她买,从来都不会记着家里还有两个小丫头。

偶尔吃到几次,还都是阿星带回来的。

也许师父根本就不会想到她们。

“小姐,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是小姐,这以后的日子不就好过了吗?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是啊。”听着丫鬟的话,高年年道了一句,“我终于摆脱了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但是,我似乎好像也失去了什么…”

“小姐,你说的话我有点不太明白。”丫鬟好奇道,“小姐从前是不是不开心?”

“从前…有快乐,也有烦恼。”

“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烦恼了吧?”

“不,还是有。想要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太难了,人的欲望一旦得到满足,并不会就此安分,只会想要更多。”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活得像妙星冷那样。

“小姐,前面就是你要去的那家糕点铺了。”

高年年抬起了头,走了过去。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在经过一个巷口时,忽然冲出了几名身手利落的男子,瞬间就将她们主仆二人包围。

她望着眼前的情形,顿时紧张,只觉得来者不善,还不等她呼救,身后已经有人逼近,一个手刀劈在她的脖颈上,把她直接劈晕。

紧接着,就用麻袋套在她头上,把她整个人装进麻袋里去了。

身旁跟着的丫鬟同样被打晕,却无人理会她,把她丢在街角,只带走了一个高年年。

此刻正是夜幕降临时,街上的行人也少,绑匪的动作十分利落,绑了人之后便迅速跑过小巷,最终到了一间破落的屋子前,推开了门。

屋子里早已站着一道人影,身披黑色大斗篷,背对着绑匪们。

“小姐,人已经抓到,打晕了。”

众人进屋,把麻袋搁在了地上。

“辛苦了,事成之后,赏金人人有份。”神秘女子的声音清脆低柔,“现在,咱们应该写信去索要赎金了。”

“阿星,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几道菜,快些过来吃。”

“你怎么直接就闯进我房间里来了?”

妙星冷望着推门而入的人,挑了一下眉头,“你至少应该敲个门吧?”

“怎么,你还怕我图谋不轨吗?”

“不是怕你图谋不轨,进屋前敲门是基本礼仪啊,万一我正在换衣服,你问都不问就直接闯入…”

“那样正好,你若是担心名声有损,我直接娶你就是了。”卓离郁望着她,目光中笑意闪烁,“你放心,其他女子的房间我是不会踏足的,只有在对待你的时候,我才会如此随心所欲。”

“我不乐意,总之你下次必须敲门。”

“行。”卓离郁随意地应了一声,“可以来吃饭了吗?”

妙星冷走到了桌边坐下,“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冰清?”

“没有。”

“这丫头最近老是早出晚归,今天难道连晚饭都不回来吃了…”妙星冷说着,猜到了一个原因,“也许是觉得年年家的山珍海味好吃吧。”

她们自己动手做的菜,只是家常小炒,每顿就只做那么几个菜,不像大户人家家中,奴仆成群,哪怕只有两个人吃饭,能做一大桌子菜。

“她那么大个人,总不会饿着自己,不用你操心,吃吧。”

对卓离郁来说,叶冰清不在自然更好。

二人正吃着饭,忽然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阵剧烈的拍门声,有人在敲大门。

妙星冷站起了身,“我去开门。”

说着,走到了大门后边,打开门,就看见门外站着一名陌生男子。

那名男子气喘吁吁,似乎跑得很急促。

“请问你找谁?”

“找一位叫妙星冷的姑娘…”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我们家小姐,也就是你的好朋友高姑娘,让人给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