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结果是好的,便是好的。”温澜说道。
徐菁沉吟道:“不过,若真有人对谢子清出手,他是怎么断定,谢子清一定会上当?还是有其他引诱,在等着谢子清?”
温澜一笑道:“阿娘,人皆有弱处。此案若交付继父,他极为珍爱官声,定然不理会,他乃惜名的君子。但若交给谢子清,他就一定会接受。财能通小人,只要有人出得起价,从调换案卷起,谢子清已然倒霉了。”
徐菁听着温澜平淡的语调,不禁有点惊恐,“扬波,你……”
温澜:“怎么了,阿娘?”
半晌,徐菁也并未将话问出来,她实在不敢相信,一定是她多虑了这巧合,“……没什么,只是听扬波说得十分透彻。”
时至七月,乞巧节将至,叶家上下也忙碌了起来。
依照老夫人的想法,明年青霂便要出阁,这是作为姑娘在家过的最后一个乞巧节,应当大办起来,到时在庭中搭个二层的乞巧楼,将青霂的闺中好友、邻里女儿都请来热闹一番,青霂为了准备出阁,许久未如此聚过了。
“哦,还有,这也是扬波在家里过的第一个乞巧节。”老夫人想起来道,扬波年纪也不小了,在叶家待不了多久。
温澜还未说话,叶诞父子已大大反对,“我们也不是什么豪富之家,前些日子京畿才遭灾,谷价高涨,怎可高结彩楼,扬波是明事理的姑娘,想必也能理解这一点?”
青霂一脸木然,我呢,我不明事理还是我不是你家姑娘?
温澜一扫叶青霄的神色,心中了然,暗笑道:“大伯父说得是。”
叶诞松了口气,这过节铺张,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可点点滴滴加起来,若被温扬波报上去,谁知道陛下如何想。他在盐铁副使这个位置上,与钱财打交道的时候太多了。
“如此,今年搭个棚子便罢了,也别浪费太多丝绸彩锦,简朴为重。”
老夫人握了握青霂的手,以作安慰。她虽然不大愿意,可大儿子说得似乎也在理,只好答应,至于叶诞为何话中没有提及青霂,无论是她其他人,只以为叶诞、青霂一家人,可能早便说过了,或是没那样在意。
……
到了乞巧节那日,一大早虹玉就迫不及待地问温澜,“姑娘,您的绣件呢?”
今晚乞巧要拿自己的绣品出来,早些日子姑娘就在做绣活了,只是她说虹玉嘴快,叫她看见,全家人都知道了,做绣活时都不叫她伺候。
此时姑娘将绣件捧出来,虹玉眼睛都看直了,这是个精巧的双面绣独扇插屏,竹制的座架,绣面是马上封侯的样子,针脚细密,用色不同时下之人喜爱的淡雅,极为浓艳,但毫不艳俗,反而富丽堂皇,与寓意相得益彰。
“姑娘的针黹真是没得说!”虹玉捧着插屏夸了半晌。
移玉从房内出来,看到虹玉对着光不住欣赏,尚带着困意揉了揉眼睛,说道:“虹玉,仔细别把插屏弄污了。”
“我才不会呢。”虹玉哼道,“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昨晚偷油去了么?”
“行了,少拌嘴。”温澜将插屏拿过来放在桌上看了看,“绣得可真好。”
虹玉和移玉都抿嘴笑,“哪有自己夸自己的,姑娘。”
温澜也笑。
“姑娘,咱们去采些花回来插瓶吧。”虹玉看到外头天气甚好,遂问道。
这也是应该的,今日过节,温澜点头道:“多采些,插好了你给我娘送去。”
到了外头,竟遇到叶青霄抱着一大把双头莲回来,想必是刚买来的。
叶青霄一看到温澜就叫苦,又不得不停下来和她打招呼。
温澜看到他那抱双头莲里,大多是用彩绳将两朵花苞固定在一处,唯独有一枝,是一茎上生了两朵背靠着的莲花,一朵还是花苞,另一朵已半开半放了。每到七夕时,家家户户买双头莲,但是天生双头莲哪有那样多,抢都抢不及。
叶青霄见她看自己的花,心里觉得有些不妙。
温澜盯着莲花,“好看。”
叶青霄勉强拿了一支,“呵呵,送扬波妹妹一支吧……”
温澜微微抬了抬下巴,瞥过那朵天然的双头莲。
叶青霄:“……”
叶青霄缓慢地把手移到了天然的双头莲上,抽出来递给温澜,“扬波妹妹,来,送你。”
“多谢四哥,我送给阿娘去。”温澜软语道。
叶青霄一听她这么说话就想哭,再听内容,只得又抽了一朵出来,“没事,不值几个钱,再给你一支吧。”
温澜捧着两支双头莲,其中有一株还是天然双头莲,轻快地走开。尚能听到她身旁的婢女在夸赞:“四公子真好,主动送姑娘莲花……”
“……”叶青霄抱紧剩下的莲花,温澜那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第11章 乞巧
温澜插了些花,并双头莲一起送到徐菁房中。
“哪里买的双头莲,既是并蒂而生,又亭亭玉立,碧玉簇着嫩红,好看得紧。”徐菁十分喜爱,直说要将莲花催开些方才更好看。
“路上遇到四哥,他非要送的。”温澜挽袖接过莲花,上手侍弄,先将根茎削去一些,蜡封后插在装着温水的瓶中,不过片刻,两朵莲花倏然绽放,重重叠叠地依偎在一处,散发清淡悠远的莲香。
“青霄是个好孩子。”徐菁夸了一句,又看温澜送来那些花烧过了柄,想必能开上数日,“我择几朵给你簪上,今日这么打扮就很是合适。”
温澜便是装得再好,也多年没有做过女孩儿了,听到这话心绪难以有什么变化,只为了徐菁心情附和几句。
“对了,你那绣件可做好了?”徐菁小心问道。
虹玉大声夸起来,姑娘做的马上封侯,真是细致精巧得很。
徐菁松了口气,她早知温澜不会针线,原来在章丘时有个婢女极擅针线,穿戴都是那婢女做的,来了京师后温澜自称能瞒得住,她听虹玉这么夸,方才彻底相信女儿确实有门路。这也都是无奈之计,只希望女儿能早日学会女红。
“你赶着做那绣件,怕是眼睛熬得不好了,今夜还要穿针。”七夕夜里女儿家们必然要在一处穿针乞巧的,徐菁已预想起理由来了。
“无碍,穿针罢了。”温澜并不在意。
徐菁略安心,又给温澜选了些花。
到了夜里,徐菁母女一道去庭院内的乞巧棚,虽说叶诞让搭得简朴些,但此时里头挂着花灯,映照出围挂在棚上的彩带,倒也极为热闹。
棚内还插许多鲜花装扮,单是叶家怕是种不了这么些种类,应当是在外头采买的,今日城里城外不知多少卖花人。香案上,供着牛郎织女的画像,两旁摆了一对磨喝乐,因为叶诞要求简朴,这磨喝乐只是泥塑彩绘,既无装饰,也无底座儿。
叶家的夫人、姑娘,还有邻里的女眷都齐聚棚中,各自带了绣件来,谈天说地,用些瓜果小食。
青霂和温澜的绣件自然是里头最出彩的。温澜绣的是马上封侯,青霂绣的却是穿花蝴蝶,用色也偏为淡雅,大家品了半晌,都觉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对青霂来说和输了也没什么区别,加上彩棚的事,她有些闷闷不乐,心中惦记等会儿穿针,若是再输了,真没什么意思了。
女眷们齐齐焚香拜月,借着月光穿针引线,一枚银针上开了数个口,将彩色的丝线逐一穿过去,且这五色线得按事先约定的次序,方才算数。
一声开始,女客们纷纷拿起丝线与针,借着月光穿线。可是月光昏暗,她们中不少人常年做针线活儿,眼睛都熬得不大好了,尤其是上了点岁数的,光凭着手上的感觉摸索。
反倒是温澜,在皇城司察子做起,也曾习武操练过,目力极佳还拿捏得住分寸,顷刻间已穿了七根针,每根针上按照次序穿了五根丝线,一丝不乱。
到此时,青霂第四根针还未穿完。
温澜自觉今晚没什么其他闲事了,阿娘那边与邻里也相谈甚欢,一笑转身回棚。
这一笑看在青霂眼里却尤其刺眼,想着扬波一定很是得意拔得头筹,心烦意乱之下,线也穿不好了,懒与其他人再比较,只想着实在没意思得很。
□□畅,众女客尽兴而归。
彩楼还要留待明日拆除,客人们散尽后,府上的男丁们也饮完酒了。
叶青霄看到温澜,十分感慨,七夕,我在这儿吃酒,温澜在彩楼里穿针,穿针这两个字配上她,怎么别扭得很,甚至平白多了几分滑稽,这祸害会穿针么?绣活都不知道找谁做的。
说到绣活,众女手中都捧着绣件,温澜端着底座,把插屏抱在怀里,灯下看还挺显眼,叶谦一下看到了。
叶老爷子看了说道:“哈哈,老三,你这乖女真是有心了,给你绣了个‘马上封侯’。”
看着绣件栩栩如生,在众人绣品中脱颖而出,叶谦面上有光,沾沾自喜地上前去接那绣件,“那我就收下了,这可得拿去书房摆起来。”
叶青霄只见温澜僵硬了分毫,随即默默将插屏递出去,动作间有那么一丝唯独他才看出来的不情不愿……
他几乎大笑出声,他是温澜绝不会绣活的,大家看温澜抱个‘马上封侯’的插屏,一心觉得是要三叔。叫他说,温澜怕是想自己留着罢!
温澜心中有淡淡的惋惜,叶青霄猜得不错,这插屏她是想自己留用的,偏偏撞见叶谦了。
半空中,温澜与叶青霄的眼神对上,片刻后错开。
叶青霄暗喜:该啊,就该叫你也尝尝被明抢的滋味!
温澜心想:叶青霄那么开心做什么,不行,回头就吓吓他。
青霂木然想:四哥和扬波刚刚是不是眉来眼去了?
……
……
七夕节的余兴一直持续到第二日、第三日,大家互相赠礼,温澜收到数份七夕礼,连小青雩也送了自己做的花蜡。
温澜找到叶青霄时,他正被青云和青霁缠得不能脱身,一抬眼忽然看到温澜,心情越发糟糕了。
“扬波姐姐,你怎么来了?”唯有青霁看到温澜开心得很,叶青霄就不必说,青云见了她也是愁云惨淡。
“昨日四哥送我双头莲,我特意插了一瓶花回赠。”温澜示意她们看自己怀里抱的细颈瓷瓶。
叶青霄还要勉强露出惊喜的笑意,“谢谢扬波妹妹,不过这等小事,让身边人送来就是了,何劳你亲自动身。”
他心里直骂,温祸害,又憋了什么坏水。
“日头好,走走也无妨。”温澜转而看向青霁和青云,“你们找四哥又是什么事呢?”
青云下意识退了一步,“我,我功课写完了。”
叶青霄本是不想见到她的,可一想到方才青云和青霁缠着自己的事,又觉得这家伙应该能理解自己,说道:“以前二房有个乳母,是照顾青霁和青云的,后来自家开了工坊便回去了,早几年年节还会上门问好,后来便也淡了。府里有个乳母的同村,告诉青霁和青云她如今在夫家过得极不好。”他叹了口气,指着青云和青霁道,“这两个,就让我穿上官服去吓他们乳母的丈夫。”
他们倒也知道长辈不可能干这种事,白氏也根本不愿意理会这等事,这时往兄弟里一看,四哥在大理寺,岂不是最好的人选。
青云鼓起勇气道:“扬波姐姐,范嬢嬢真的很惨,她娘家前两年没人了,婆家逼着她白天夜里都替工坊做活,听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我们就想让四哥去吓唬一下范嬢嬢的丈夫,叫他不许再逼范嬢嬢做事了。”
“这不可能,四哥是大理寺官员,不可越权,即便只是吓唬,若被有心人知道,也好不了。”扬波说罢,与叶青霄对视了一眼,忽而有点好笑。因为通常这个“有心人”就是他们那些四处伺察的皇城司卒子。
“再者说,纵然四哥去吓唬了范娘子的丈夫,他不敢再逼范娘子做活,只怕更要生恨,不知会做些什么,旁人怎能时时盯着?”温澜见青云和青霁的模样,略加解释了几句。
“那要怎么办?”青霁鼻头都红了。
叶青霄又解释道:“我说过了,你们叫她去递状子,同丈夫和离便是。”
青云摇头道:“可她娘家没人了,和离后去哪儿?”
叶青霄:“不和离怎么能确保日后再也不会被折磨?我判了那么多案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若是不想和离,递个状子,再叫县官规劝,威慑之下,或能保几年安生。”
温澜在旁听了一会儿,说道:“此事你们强求四哥也无用,按宋律,范娘子若与夫君不相得、夫君穷困不能自给,甚至其夫置外室不归家,都能请和离。只要范娘子递了状子,定然能判离。
“这不仅是因为天子脚下,吏治清明,更是因为京绣天下闻名,县官判多了这样的和离案,也不会为难范娘子——”她看到两人不解的眼神,续道,“京师女子在家中闲时做绣活,一月下来也有三五贯,夫家不得不敬之。若有不顺遂,即便娘家无人,也敢一纸状文递到县衙和离。
“想必范娘子身无长技,你们才会担忧她的去处。而范娘子的丈夫肆无忌惮,又何尝不是因为范娘子只能依靠于他?”
青云和青霁哪里知道这还联系上京绣价贵了,但仔细一想,又确是这个理儿,扬波姐姐已说得很是明白了。他们身在官宦之家,不缺钱物,从未想过这期间的关系,呐呐道:“扬波姐姐,那我们该怎么做?”
此刻青云倒是全然忘了自己先前还怕得温澜得很,他比扬波矮了一个头,仰着脸满是迫切。
“这要看范娘子婆家的工坊,做的是什么了。”温澜说道。
青云和青霁听她一说,有了希望,立刻道:“是专门做些纸扎,供给京内的道观、寺庙,或有人家祭祖。”
温澜了然,道:“若真想搭救范娘子,从长远计,你们应当替她谋算一下,学个手艺,或是做厨娘,或是做绣娘,更甚者,谋一佳婿也无不可。如此,来日她若有此念,也可离开夫家。
“从眼下计呢,你们不可叫范娘子全然闲在家,一事不做,只可设法让她劳作的时辰短上许多。”说到这里,温澜附耳低语了几句。
青云和青霁听得连连点头,
叶青霄在旁也听了个明白,看着温澜的模样,一时发怔了,心里说不出的复杂。这么看来,温澜也并非时刻只知道祸害人啊,甚至她想帮人的时候,法子更多……
说不定,温澜若不是身在皇城司这样的衙门,也会是名良吏。
此时,青云和青霁听罢温澜的话,心绪高涨,尤其是青云,万分服气,同两人招呼后回去了。温澜也笑意盈盈地目送他们,模样极为柔婉,让叶青霄更觉着自己没想错,温祸害也是良吏的料。
真是可惜了。叶青霄喟然低头,只见到温澜送他的花瓶里陡然间蹦出了三只小蛤蟆,鼓着大眼睛钻出来在他手上一借力,跳到他身上来。
“啊!!”叶青霄猝不及防之下,慌得把花瓶抛起来,狂掸落在身上的小蛤蟆,心中狂骂,他方才真是瞎了眼,哪有这样的良吏!
第12章 异闻
京师乃神州要地,四通八达,往来商客不绝,人口逾百万之众,在这样一个无空虚之屋的地方,什么样的异闻都有。
最近,市井之中最广为流传,甚至被搬到了瓦舍之中去演绎的传奇,是天庆观闹鬼之事。
过完七夕,没多少日便是中元节了。每到中元前后三日,城中道观、寺院总要办法会,祭祀地官大帝,告慰九州亡魂。
天庆观亦然。中元节时,观内采买了各色祭祀用物,其中也包括许多纸扎器物与纸钱,因用数众多,还分了数个工坊采买。
中元法会之上,除却祭祀孤魂野鬼,也有些请不起道士上家操办整场法会,而跑来道观捐钱供个牌位的,这便是一同将亡灵请了祭祀。
法会办完后,天庆观法会主法的马道长便遇到了奇事,他找个路口施食,回来时却在小巷中被一鬼拦路,向他索要银钱用度。马道长大怒,正气凛然地呵斥小鬼竟敢索要钱财。
正待马道长将小鬼正法之时,小鬼叫起屈来:“这原本就是你欠我的,我乃某某家所供亡灵,本家付你铜钱,合该烧些车马衣物和纸钱来,可你烧来的用物里,有多半是用不了的,我不找你找谁,这事闹到城隍爷那里我也有理,你欠着我钱呢!”
马道长大惊,他怎么就欠鬼的钱了?这阳债好躲,阴债难偿啊,马道长连忙询问缘由。
“你烧来的东西,多半是生脆的,阴风一吹便化了,定然是体弱女子在半夜扎的。”小鬼解释道,“万物皆分阴阳,女子属阴,夜晚阴气也重,积弱之女夜里扎的纸一丝儿阳气也没有,阴阳失调,此物怎能用得久,才到我手里便坏了。”
马道长一听也有道理,但要他认下这债是万万不可的,“这些观中从工坊买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若伤我,便是不分青红皂白。不若如此,我明日去查验一番,若真是工坊用了女子在夜里做工,叫他们补给你可好?”
小鬼当下应了,“那你可万万不能食言,按我生辰八字给我烧来。今日是欠了我一小鬼,来日祭神、祭祖若也用了‘短料’的祭品……哼哼。”
小鬼飘然远去,马道长却是被最后一句话惊出一身冷汗。
第二日,马道长问过了纸扎都是哪里来的,逐个查问,果然有个工坊承认了,他妻子为了赶工夜里还在做纸扎。马道长再请出夫人一看,果真也如小鬼所说,体弱身轻。
到此时,马道长更是深信纸扎出了问题,小鬼没有骗人,当下将欠鬼债一事告知坊主,叫他们偿还了此债。
马道长又未避着人,此事很快传扬开,瓦舍里演得绘声绘色,百姓们再去买纸扎时,也多会问一问,是不是弱女子夜半扎的,他们可不想也被小鬼找上。
如此要求的买家越来越多,各家工坊自然也得避讳,好在会那么做的工坊原本就少。
至于被吓得最重的,当然是工坊坊主,生怕夜里有小鬼找来,当日就按照马道长提供的生辰八字烧纸还债,全都是自己亲手扎的,不敢有懈怠。
……
“马道长,辛苦了。”叶青霄示意青云将荷包给马道长,屋内的屏风后,站在温澜身侧的青霁则偷偷往外看。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郎君客气了。”马道长接过荷包,大方查看了一下,却发现比商量好的还多了些,“哎呀,这可给多了,小郎君是不是放错了。”
“没事,听说马道长甚是用心,还找了同道传散,这是特意谢你的。”叶青霄说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马道长喜滋滋地稽首,告辞出门去了,从头到尾他一点没问过为何要他做这事,对僧道之流来说,怕是习以为常了。
叶青霄揽着青云的肩,问道:“怎么样,现在开心了?”
找马道长的花销,都是青云和青霁平日攒下来的,除此之外,在扬波劝诱之下,他们绞尽脑汁,一时没想到范娘子能学些什么,但是无意中打探到官府所建收留孤儿之用的慈幼庄短缺照料孩子的妇人。
幼时乳母带他们是极好极用心的,便请叶青霄托人从中牵线,如此一来范娘子每月也可有几千钱进账,比不得那些精于刺绣的妇人,但也算解了她目前的窘境。
这已是青霁和青云能做到的极限了,从头到尾,叶青霄都领着他们一道办这件事,到现在付完帐,便是彻底了结了。
青云又兴奋又担忧,也不知他们做的够不够。叶青霄便道,他们也不是范娘子自己,给了范娘子活计与这样的环境,往后看她自己了。
“扬波姐姐,谢谢你……”青云期期艾艾地道,看了眼叶青霄又补充道,“还有四哥。扬波姐姐,四哥,我们请你们吃茶果吧。”
青霁也用力点头。
青云如今对扬波姐姐已彻底心服了,那日扬波姐姐便同他说,范娘子的丈夫是劝不住的,唯有因势利导,以收益逼迫。
待找了马道长后,所有发展都与扬波姐姐预料的一般无二。范娘子的丈夫自然而然,便主动不再逼范娘子通宵达旦地做事了,再加上范娘子白日有活计后,他们最急望的事已经成了!
最让青云和青霁觉得有些诧异又好笑的是,他们在家时,甚至听到母亲吩咐下人去查问先前中元节烧的纸衣是不是夜半做的,还认真告诫,夜半做的纸衣,尤其是体弱女子做的,阴阳不调,不经用,烧了反被祖宗责怪。
这种感觉太妙了。他们憋着不能说自己与此事的关系,心里却不知为何很欢跃。
温澜一笑道:“好啊,那今日便谢谢霁姐儿和云哥儿了。 ”
青云兄妹做主,请温澜和叶青霄到茶肆去吃茶果,打茶肆进去,两廊有许多小阁子,茶仆将他们迎入了小阁子后点些茶汤,再叫上些甜豆沙、馓子等吃食。
四人分坐两列,温澜和青霁为了饮食方便,将帷帽前面的纱罗卷起。
茶博士拿着器物进来,见一室年轻小娘子与少年郎,一面利落地分茶,一面问道:“几位贵客可要唤人来弹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