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然后你又将这瓷俑送给他,说只要虔诚供奉,保他噩梦永绝,财源不断?”
阴阳子道:“是。这么多年来,我们说到做到,保他发财,保他平安,保他睡得踏踏实实!”
李朝先哆嗦了一下,忽然扭头,戟指指向阴阳子,道:“你,你保我平安了吗?我媳妇儿呢?我媳妇儿的平安呢?”
万眼万身俑道:“谁供奉我,谁就能沾上我的仙气儿,那些亡魂厉鬼最怕我的仙气儿,所以从来都不敢找你的麻烦。你媳妇儿又不供奉我,怎么能沾上我的仙气儿?她自然要成你的替死鬼。”
阴阳子乜斜道:“李朝先,你这么多年来难道不是平平安安吗?”
李朝先又怒又气:“你,你,你就是个妖道!我又没有得罪你,你为啥要用那劳什子鬼灯害我!我上了你的当了!”
阴阳子冷冷道:“因为你贪财好货、残忍不法!要不是你当时克扣给你盖房子工匠师傅的工钱,他们会帮我给你砌灯?要不是你一心想做亿万富翁,你会供奉万眼万身俑?要不是你黑心经营,不顾沙场、煤窑、石子矿工人的生死,你会拿馒头蘸他们的血?到现在这种地步,你还想怎的?告诉你,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死了,或者万眼万身俑死了,你立马就会得报应!那些惨死的人会立即一窝蜂来找你索命,喝光你的血,吃尽你的肉!”
“好,好,算我造孽!”李朝先神经质似的点着头,道:“那我媳妇呢?为啥连死两个!还有我的孩子,我为啥生不出孩子?”
阴阳子漠然道:“陈元方不是说过了吗,被你造的孽连累了,成了你的替死鬼了!”
李朝先哆嗦半晌,忽然朝阴阳子冲了过去,张牙舞爪叫道:“妖道,老子跟你拼了!”
我眉头一皱,早见万眼万身俑轻轻一蹦,跳到李朝先跟前,瓷口微张,朝上吐出一口极其浓烈的黑雾,李朝先首当其冲,甫一接触,仰面便倒,连哼都未哼。
“嘶溜!”
万眼万身俑的**猛地吐出,竟绵延三四尺长,刺向李朝先的脖颈。
“灵儿!”
我喝了一声,江灵早扬手一镖朝着长舌打了出去,万眼万身俑急忙缩舌回喉,麻利迅速堪比蟾蜍蜥蜴。
“你干什么!”万眼万身俑朝我怒目而视。
我冷冷道:“你干什么?”
万眼万身俑道:“今天没吃血馒头,我饿了,我要吃他的血!”
我道:“当着我的面杀人?你也太放肆了!不许你吃!”
万眼万身俑道:“那你把血馒头给我。”
我道:“也不许你吃。我恶心!”
万眼万身俑怒道:“陈元方,你逼我!告诉你,彩霞还受我们控制呢!”
我瞳孔一缩,道:“怎么着,又要威胁我?真拿我当软柿子捏了?你再威胁一个试试!”
阴阳子见我面色不善,连忙对万眼万身俑喝道:“好了!你忍住!”
万眼万身俑悻悻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李朝先,没有再说话。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昏然,用不了半个钟头,就会完全黑下来。
我始终用魂力联系着那些小东西,它们距离我也越来越近。
我甚至能听到它们行至我脚下的细微动静!
阴阳子突然有些狐疑道:“什么声音?”
我心中一凛,暗自惊诧,这个阴阳子不愧是血金乌之宫九大长老里的佼佼者,感官竟如此灵敏,那么细微的声响音动也被他察觉到了。
万眼万身俑道:“什么什么声音?”
阴阳子道:“你没听到吗?感觉有点不对劲。”
万眼万身俑道:“除了眼睛之外,我感官迟钝,我什么也没听到。”
阴阳子瞥了我一眼,见我正笑吟吟地注视着他,又急忙把目光收回,不敢与我对视,道:“陈元方,你是不是在捣鬼?”
我道:“我好端端的在这里,连动都没动,我捣什么鬼?你心虚了吧!”
江灵“嘁”了一声,道:“心里有鬼,就觉得处处有鬼!”
万眼万身俑也道:“放心,在这个屋子里,到处都是我的眼,没有任何死角能躲得过去,只要他们有所异动,我就能发现。”
阴阳子忧心忡忡地往屋外看去,口中道:“再过一刻钟,咱们就走!”
我道:“你们赶快走!我快中午的时候过来,到现在没吃一点东西!全陪你们熬时间了。阴阳子,我问你,院子里的人呢?怎么这么长时间,什么动静也没有?东子呢?”
阴阳子道:“我的徒弟在外照看,其余闲杂人等,包括那个什么东子在内,现在恐怕都和郑军强、李朝先一样,晕死过去了。放心,我知道你的忌讳,没有杀人。当然,我也不愿意杀人。”
我道:“这样最好,算你还有人性。”
又沉默了片刻,地下的声音在我耳中愈加清晰,我的心也愈加紧张。
阴阳子皱着眉头道:“我总觉得哪里有响动,可又不真切……不行,心惊肉跳的,咱们现在就走!”
万眼万身俑留恋似的瞥了一眼案几上的血馒头,道:“好。”
我心中砰砰乱跳,面上却含笑道:“这就走了啊,好,恕不远送,后会有期。”
阴阳子不搭理我,只是对万眼万身俑道:“你盯着他们,我带郑军强先出这个院子,你再走!”
“好。”
阴阳子一手攥着郑军强的肩膀,一手捏在郑军强的喉间,眼睛来回逡巡,小心翼翼地准备倒退出去。
就在此时,我心中一动,到了!
全都给我出来!
“噗!”
一声轻响,数十道黑影骤然从地下冲出,一闪念间,便遍布阴阳子周身!
“啊!什么东西!”阴阳子惨叫一声,两手猛地缩回,郑军强瘫倒在地。
就是这个时候,御风而行!
只一晃,我便到了阴阳子跟前,阴阳子大惊失色,手起一掌死命拍来,脚下却猛然用劲,如飞般倒纵而去。
此人功力不在曾子仲、张熙岳、太古、一竹等人之下,更兼狡诈异常,自打地下异变骤起之时,便做好了开溜准备,我到他跟前时,他一掌打来是虚,脚下抹油是实,倒被他逃出屋外。
我魂力正有所用,此时立即收回,正欲赶上阴阳子,施展奇行诡变,却见江灵一剑刺中万眼万身俑,万眼万身俑浑不在意,嘴巴张开,黑雾浓郁中,**匹练似的朝江灵脖子卷去!
江灵挡不住这厮的邪气!要吃大亏!
我当即舍了阴阳子,回转身,一把扯住万眼万身俑的长舌,另一只手饱蘸阳罡极气,呼的朝万眼万身俑嘴巴上抽去!
“啪!”
这一掌消融着那黑雾,精准无比地打在万眼万身俑的嘴巴上,发出一击清脆的声音。
万眼万身俑往后便倒,我却扯着它的**猛往前一拽,又是一掌呼了过去,同时骂道:“我叫你吐气!”
☆、第三七九章 紫微星数[vip]
万眼万身俑又是一个趔趄,想扭身逃走,偏偏**被我拉住,口水滴了一地,翻来覆去接二连三挨了我几十掌,嘴巴饶是坚硬,也隐隐有裂缝迸出,我的手也是一阵疼痛。
万眼万身俑勾着头往后看,似乎是想找阴阳子,阴阳子早蹿的没影,哪里还管得了它。
地上那些小东西,全都簇簇拥拥的蹲伏着,为首的一只眼巴巴地看着我,在等我的号令。
这些小东西不是别个,正是老舅驯养的花鼠!
老舅去观音庙的时候,曾经派出去大量花鼠搜查被太虚子活捉的术界朋友,这些花鼠钻地打洞、日行百里、机警百变、好勇争胜,个个是好帮手。
老舅蓄养的花鼠数以万计,总首领是阿子,阿子之下又分十数方,每方各有一首领,统领方下一千余花鼠;每方又分十阵,每阵各有一首领,统领阵下一百余花鼠;每阵又分二十组,每组也各有一首领,统领组下五只花鼠。可谓是壁垒层层,等级森严,自上而下指挥,则如脑使膀,如膀使臂,如臂使手,如手使指,挥洒自如,灵妙无双。
我之前把三魂之力散出去,便是寻找这些个小东西,我本来只是抱着五成希望,不意竟真的被我探到。
原来老舅走后,在附近地下还留有一阵花鼠活动,我以御灵科“勾搭”上阵首领,当即命它统御一百花鼠朝我所在的方位疾驰而来。
阴阳子确实是高人,他先前一直怀疑的声音便是这些花鼠钻地打洞上行的细微摩擦音,只可惜他不明底细,听得并不清爽,而万眼万身俑虽然布置下满屋血眼,却只能窥见屋中情形,地下之势,它一无所见。
这上百只花鼠受我指挥,骤然间从地下一涌而出,全都蹿到阴阳子身上,阴阳子猝不及防,还未来得及反应,双手手腕便被花鼠咬伤,下意识地便放开了郑军强,而我又已攻到,他只得落荒而逃,再顾不得万眼万身俑的死活!
我瞥了一眼地上花鼠群的阵首领,一点魂念传送过去,阵首领登时“吱吱”叫了几声,立即有五十只花鼠分作十队,低次而出。
我要它们去追踪阴阳子,此人太阴损,必须要彻底铲除!
此时,万眼万身俑的**终于从我手里缩了回去,那东西本来就黏唧唧的滑不溜秋,抓在手中十分恶心,缩回去倒也正合我意。只是万眼万身俑见**脱手,转身便往屋外跳去。
阴阳子已经溜走,岂能再让这厮逃脱?
我的魂力当即喷涌而出,将万眼万身俑笼罩其中,奇行诡变立时施展!
一闪身,我早跃至它的身前,挡住它的去路,笑吟吟道:“你要哪里去?”
万眼万身俑大惊,目中红芒陡然一闪,倒刺的我双眼一痛,几乎留下泪来,几乎同一时间,它嘴巴猛张,忽的一口黑雾喷出,紧接着又趁势低头躬身朝我冲来!
我怒从心头起,劈手一掌挥去,“啪”的一声,又打在万眼万身俑的嘴上。这一下用气极多,虎口都几乎震裂!
万眼万身俑伸出两条短粗的胳膊,双手捧着嘴,呜咽不清的喊道:“别再打我的嘴!”
我抖着手,道:“你敢再吐气,我就敢再打!”
万眼万身俑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双手扯开,只听“啪”的一声响,一块瓷片似的东西掉在地上,再看万眼万身俑的嘴,已然是露出了一片黑乎乎的烧焦似的肉。
它的瓷烂了!我登时大喜!
万眼万身俑自知完全不是对手,又见我挡在屋门前,江灵在后,李朝先和郑军强躺倒在地,便猛转身朝江灵扑去!
“放肆!”
江灵堪堪后撤,我便又已站在万眼万身俑面前,它惶恐之中又朝郑军强跳去,落地时,我又已在其跟前,这次不由分说,猿臂轻探,直取咽喉!
“阴阳师伯,救我!”
万眼万身俑低沉地吼叫了一声,便再也动弹不得了,我的左手已经抓住了它的脖子。
“别叫了。”我道:“你的阴阳子师伯已经跑了。”
万眼万身俑惊恐无状,嘶声道:“你要干嘛?”
我道:“你说呢?既然我们陈家除了我,无人是你的对手,那我只能把你先废了!”
说话间,我右手挥出,严丝合缝地捂住了它的嘴,心念一动,混元之气中调出阳罡极气,直灌其口!
“唔……不!不要!”万眼万身俑含混不清地叫着,最终还是淹没不闻。
随着我阳罡极气的逼迫,万眼万身俑周身的邪气越来越弱,它眼睛中的的光芒也越来越黯淡。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爆破声此起彼伏,万眼万身俑浑身上下冰片似的骤起无数裂纹。
那些瓷化在它周身的硬片,一块块皲裂,掉落地上,摔的粉碎。
顷刻间,万眼万身俑的大半个身子已经不再是瓷化之身,而是碳化之肉。
我松开了手,万眼万身俑登时瘫倒在地,目痴神迷,半晌才喃喃念道:“十几年,十几年的修行,废了,全废了……”说罢,眼珠子一翻,无声的晕死过去。
旁边,郑军强被江灵推血输气,这时候已经醒转,只是神智还有些迷糊,呐呐道:“这是哪儿?我怎么了?”
我笑道:“郑叔,想不起来怎么回事了?”
“元方?”郑军强呆了一呆,随即一跃而起,道:“刚才在院子里,正准备跟你进屋,脑子里突然一懵,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里是……李朝先?咦!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道:“邪教徒。郑叔,这个是术界第一邪教中的弟子,和李朝先勾结,狼狈为奸,现在已经被我废了大半功力,我把它和李朝先交给你了,你报上去,是一大功绩!”
“是么?”郑军强又惊又喜。
“当然。”我又对江灵说道:“灵儿,这瓷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了,你在这里和郑叔一块,务必帮助郑叔把这瓷俑缉拿归狱。我去追阴阳子。”
江灵踌躇道:“我想和你一起!”
我道:“我自己能行,这里没你可能要出差错。”
江灵悻悻道:“那你怎么找阴阳子?”
我道:“灵儿放心,有花鼠引路,不会出错的。”
江灵道:“那你一定要小心,老贼道很狡猾的。”
“嗯,你也小心。”我捋了捋江灵额前的头发,微微一笑,朝郑军强稍一点头,便往外走去。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上没有月亮,几乎也没有星星,只北方尽头,有一颗星辰明灯似的耀眼夺目。
陈抟老祖开创紫微斗数,以星象堪破人之命相、身相,开“观天知命”之滥觞,号称“天下第一神学”,其中精妙术数,尽传于义山公,载入《义山公录》。
我熟读其书,精研其理,认得此星,乃是北斗七星中的第五星,号曰“廉贞”,属阴火,化气为“囚”,又化气为“杀”,《义山公录?相篇?相气章》又称之为“囚星”、“杀星”。
杀者,七杀之杀也,主性冲动急躁;囚者,非刑狱之囚,主性傲慢孤行。
所以,廉贞星是紫微斗数十四主星中最为骄傲冲动之星,以廉贞星为命主之人,性格捉摸不定,易怒易变,外柔而内刚,偏偏又是次桃花之星,其桃花运势仅次于北斗第一星“贪狼”。
贪狼属阳木,与廉贞一正一偏,一阳一阴,并称“贪狼廉贞两大桃花”。
以贪狼星为命主之人,足智多谋,胆略过人,口若悬河,心思缜密,敢于冒险,坚守原则却又八面玲珑,能极快的适应各种新环境,求胜欲强烈无比,加之桃花运势为十四主星第一,所以又称“欲星”。
恰恰,江灵乃是廉贞星主命,我则是贪狼星主命。
昔年,爷爷为我取名之时,便以贪狼星主之特点构思,取其“坚守原则却又八面玲珑”之意,名为“元方”,谐音“圆方”,外圆内方之谓也。
此时此刻,我瞥见廉贞星熠熠夺目,不由得心中慰藉,温馨上头,略一停顿,正要信步走开,却忽然心血来潮,暗自忖道:现在天上不见月亮,又罕见星辰,只有一颗廉贞孤垂天际,莫不是象征着茕茕无助?如果往深层次想,是寓意江灵独自无援么?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此一想,反倒是折磨的我心绪不宁,我沉吟片刻,又折回屋内,只见郑军强正用手铐去锁万眼万身俑那两只短粗的手,江灵就站在一旁,看见我进去,江灵稍稍一怔,随即喜笑颜开道:“元方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逡巡屋内,见李朝先的双手已经被镣铐拷上了,还有五十只花鼠在地上安稳待命,心中稍安,道:“不知怎的,我突然有点不放心你。”
江灵目光一闪,绯色上脸,柔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放心吧!”
郑军强也笑道:“元方,我拿着枪呢!他们两个也被我控制了,还怕什么?敢有什么动作,我一枪打死他们!”
江灵道:“你快去吧!办完了这里的事情,咱们赶快回陈家村!”
我点了点头,道:“好,你们一定要小心!”
说罢,我再次走出屋外,刚吐了一口浊气,忽见远处白影掠过,夜眼之中,我看的分明,乃是一素衣女子!
那是……贪尸彩霞!
☆、第三八零章 活尸拜师[vip]
虽然我没见过彩霞的样子,但是我却能分辨出变尸的样子。
以法眼看,她浑身笼着一层黑色;以慧眼看,她首级中闪着一点残魂。
这就是变尸。
整个李家大院里,除了彩霞之外,难道还有别的变尸吗?应该是没了。
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既没有阴阳子,也没有阴阳子的徒弟,还没有那些原本在院子里帮办杂务的佣人。
当然也没有东子。
西院灵堂中的哭声、泣声、呜咽声、念叨声也没了。
几头藏獒窝成一团黑,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亡了还是晕了。
死一样的沉寂,没有风,却有冷意袭来。
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江灵和郑军强在翻找什么东西,主屋里面东西四五间地方,足够他们找一阵子了。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倒刺激的我精神一振。
沉沉夜色中,那素衣女子从西院掠尽东院,行动虽然还有些机械,但是整体上已经与常人相差无多了。
时日若久,她的功力肯定还要更上层楼,到那时候,就成了天大的祸害了。
眼看她要出门,我御风而行,紧赶几步,挡在她面前。
她已经有了意识,见到我骤然出现,略略一呆,忽的咧开嘴,露出几颗细碎贝齿,款款而笑。
这是一个刚刚三十岁出头的女人,这年纪正是女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候,她的模样很端正,甚至可以说是极美,长发披背,衣带飘飘,面如满月,眉目若画,单以风采论,就连江灵、阿秀都及不上她,可谓是绰约不凡,甚至是令我大吃一惊。
农村中,鲜见这样的女子。
不过,以李朝先的家业,续娶来这样一位丽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可惜被他连累早死,而阴阳子那个混账东西,尽干些龌龊事!将好端端一冤死女子弄成贪欲变尸,专一发情害人,真是造孽!
彩霞见我发怔,又是一笑,居然走上前来伸手去摸我的脸。
我往后一退,双目圆睁,瞪着法眼扫向她,彩霞立时有些惊慌,挥手在眼前一挡,竟出声道:“你,你的眼神吓死人了!”
她居然能说话了!道行之高一至于斯!
我又吃惊,又有些好笑,你本来就是个死人。
不过,我还是收了法眼,心中暗忖道:是现在就灭了她还是点化她?灭她并非难事,可是她生前不是奸恶之人,辣手灭她岂不伤天害理?况且她现在已经有了灵智,点化她魂归冥冥或许也事有可为。
可是还要找阴阳子……
我逡巡四顾,觅看那些被我派出去寻找阴阳子的花鼠,却没见着一只。
这些花鼠训练有素,但凡是有消息,肯定会有部分回来报告,现在没有一只回来,那就是还没有阴阳子的消息。
阴阳子逃得快,花鼠追踪他只能循着他的气味行进,一旦阴阳子用了什么法子隐藏气味,或者气味在空中消散,那些花鼠就有可能无功而返。
正想之间,彩霞又笑吟吟地把手伸了过来,我拿手拨开,道:“别乱!我且问你,你知道阴阳子去哪里了吗?他徒弟呢?这院子里的人呢?”
彩霞怔怔地看着我,半晌都不说话,就在我怀疑她根本听不懂我说什么的时候,她突然说:“你跟我来。”
说罢,她绕过我就往外走。
看彩霞的意思,难道是知道阴阳子的下落?或者是知道阴阳子徒弟的下落?
她已经出了院大门,我连忙跟上。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彩霞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我,她先走的慢,见我跟得紧,又走得快,见我还跟得紧,便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要跑起来。
我心中起疑,飞赶几步,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正要问她到底知不知道阴阳子的下落,她却猛地停住,“咯咯”一笑,扭身一头扎进我的怀里。
我登时哭笑不得,感情她以为我是追着要跟她媾合呢!
我连忙跳开,彩霞也不追,伸手就去解自己的上衣扣子,我吓了一跳,又赶紧过去给她系上。
她解一颗,我系一颗,她解了下边,我系了上边,她又解上边,我去系下边。就这样翻来覆去好几遍,她终于停住了,我也松了一口气。
彩霞盯着我,道:“你弄错了。”
我道:“你才弄错了。”
彩霞道:“我们要脱了衣服。”
我道:“脱了衣服你就不是彩霞了,彩霞不是无耻下流的女人。”
彩霞愕然道:“什么?”
我魂力疾驰而出,牢牢锁定彩霞的残魂,重复道:“脱了衣服你就不是彩霞了,彩霞不是无耻下流的女人。”
她蓦然一怔,忽然间眼神大变,继而口中喃喃道:“彩霞……彩霞不是无耻……”
她越说,眼神越迷离,神色也越张皇,突然间她猛地抬起双手,抱着头,使劲揉搓,声音也大了起来:“不,不无耻!不无耻……”
我慧眼旁观,只见彩霞顶上的残魂仿佛风中烛火一般,扑棱棱的急速闪烁!
她生前并非**妇人,死后被阴阳子以邪法植入欲念,因此成了淫欲贪尸。随着她尸变日久,功力愈深,她生前的意志也渐渐复苏,但是那些意志刚一复苏,便会被阴阳子所植入的欲念误导诱引,也变成了欲念,反过来又增强了她的贪淫之心。这就好比把一滴净水滴入一碗墨水中,那净水也会被染黑。
此时此刻,我以魂力为主,言语点拨为辅,努力唤醒她的正常心,她那被污浊了的意志开始重新洁净,开始与阴阳子植入的欲念分庭抗礼,就看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了。
眼看她抱头躬身,痛苦不堪,我又于心不忍,一点魂念,直逼她的残魂之中,我要助她一臂之力,把那些阴阳子植入的龌龊东西给祛除干净!
我的魂力甫一加入,立即如摧枯拉朽,逼着那些欲念一点点消磨殆尽!
须臾间,彩霞的残魂终于不再闪烁,转而莹莹剔亮!
这才是真的她!
我收回魂力,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好说了,只要她不存执念,就能安心归去,更不会再去害人。
眼见她还怔怔的发呆,我道:“彩霞,还没醒来?”
她看了我一眼,突然间脸色大窘,转身就跑,我呆了呆,继而明白她确实是完全醒转了,只是羞于前番行止,惭于见我。
我看着她往回跑了几步,叹息一声,喊道:“彩霞,你已经死了!”
彩霞一个趔趄,猛地站住,身子似乎稍稍一抖,立在那里许久没有动静。
我缓缓地朝她走了过去,彩霞也慢慢转过头,脸色已经变得稍稍有些发青。
“我死了……”她梦呓似的喃喃念诵道。
我道:“清清白白而来,干干净净而去。我帮你把你不该有的念想给去掉了,你现在可以安心地去你该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