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年应该就是陈弘德口中的大侄子陈元方,看上去似乎比我大不了多少岁,高高瘦瘦,模样清秀,只是肤色略有些黑。

陈汉生正在摆弄一堆奇怪的东西,陈元方面带好奇地站在一旁看,陈汉生似乎很高兴,道:“元方啊,等有一天,这些东西就传给你。”

陈元方道:“传给我干什么?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陈汉生指着两个盘和两本书说:“这些东西是咱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个是八卦盘,这个是罗盘,这本书是我手抄的《麻衣相法》,这本书也是我手抄的,是祖宗亲写的《义山公录》,怎么样,想不想要?”

陈元方道:“我要了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陈汉生笑了,他说:“这些都是咱们祖宗留下来的宝物,你应该要,要了之后可以学啊,学了以后就会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相出来。”

我听见这话,吃了一惊,心里不由得万般羡慕,学了那些东西以后就可以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相出来,那该多厉害啊,这简直就是神仙啊。

陈元方却似乎不信,他道:“你骗人!我不信你什么都能算得出来!你能算出来你自己活多少岁吗?”

那时候,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人刚好从屋里出来,走到了院子里,听到陈元方这句话后大吃一惊,脸色巨变,他快步走到陈元方面前,喝道:“住嘴!不准再说这种话!”

这声喊声色俱厉,我和陈弘德都被吓了一跳,陈弘德小声嘟囔道:“我大哥要发火了……元方这小兔崽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陈弘德的大哥,那就是陈弘道了,也就是陈元方的父亲。

陈元方被陈弘道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立即朝陈汉生委屈地说道:“爷爷,说这种话有什么要紧的吗?”

我也觉得没什么要紧,既然什么都算的出来,那给自己算算寿命,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岁该有多好啊。

小孩子家的心性只是好奇好玩,哪里会懂那么多的忌讳。

陈汉生听了陈元方的话,微微一愣,忽而笑道:“没什么要紧的。呵呵,元方啊,如果爷爷能算出来自己活多少岁,你就愿意学这些东西?”

陈弘道急道:“爹,你……”

陈汉生摇摇手,打断他的话,对陈元方说:“你愿不愿意和爷爷打个赌?如果爷爷算准了,你以后就要学这些东西。”

陈元方想了想说:“你要是算的准,我就愿意学!不过,我怎么知道你算得准不准?”

陈弘道大怒道:“混蛋!”骂完就把陈元方按在地上要动手。

没想到陈汉生也怒了,他站起来大骂道:“陈弘道,你个兔崽子,你今天敢打元方一下,我就废了你!给老子滚一边去!你不继承老子的衣钵,还不想让我孙子学吗?你个不孝子,亏我给你起了一个好名!白瞎了!”

陈弘德这这边看见这情形,小声嘀咕道:“不好了,这爷孙仨要打起来啊,不行,我得去管管。”

说着,陈弘德一溜烟地跑了。

第九章 寿减一纪,相形带杀

那边,陈弘道被陈汉生骂了一顿,诚惶诚恐地退到屋里去了。

陈弘德正好进去,嬉皮笑脸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都一脸苦瓜相?”

陈汉生立即对他咆哮道:“你也给老子滚!”

陈弘德吓得脖子一缩,抱头鼠窜,又跑了出来,临走时还不忘嘟囔一句:“怎么回事,连我也骂!”

陈汉生转而对陈元方说道:“你站在这里别动,等爷爷一会儿,爷爷很快就能算出来自己能活多少岁,等爷爷死的时候,你就知道准不准了。”

说完,他走进屋里,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蓝色麻衣,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又抬了一个香案摆在正屋门前,香案上摆放了一个老香炉,香案下铺了一个蒲团,陈汉生翻身跪倒,燃上三柱香,仰面朝天,一脸肃穆,嘴里念念有词。

没多久,念诵完毕,陈汉生将香插入香炉,然后起身,又从内屋拿出来一个黑漆盒子。

他打开盒子以后,拿出来几枚老铜钱,还有两个刻满了字的龟壳,一堆蓍草,都放到香案上。

我不知道陈汉生要做什么,陈元方似乎也不知道,但是我却见又跑回来偷看的陈弘德居然面露惊恐。

这一刻,我忽然变态般地感觉这事情很有趣。

陈汉生又向天念诵了一会儿,然后抓起铜钱轻轻一撒,将蓍草根根抓在手里,夹在指缝间,似乎是数来数去,不多时就又摆弄起龟壳……许久之后,我看见他的额头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而这时候的天气根本就没有那么热。

陈汉生琢磨了很久,直到三炷香焚烧殆尽,他才擦了擦额头的汗,从地上爬了起来。

陈弘道又跑了出来,赶紧去搀扶他,并且轻轻地问了一句:“怎么样,父亲?”

陈汉生不自然地一笑,道:“没事。”

说完后,陈汉生推开陈弘道,朝陈元方喊了一声,说道:“孩子,爷爷算好了,你也要记好,爷爷的寿命是八十四,但现在推算出来后,要减寿一纪,所以爷爷只能活到七十二岁。”

这情景,我直到许多年后都记忆犹新。

因为它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记实在是太深了。

就在我想继续看下去的时候,陈汉生忽然喊了一声:“弘德,滚出来吧!带着客人过来!”

我吓了一大跳,原来我们在这里偷看,陈汉生他都知道?

真的是神算!

陈弘德吐了吐舌头,道:“咱们走吧。看我爹厉不厉害。”

说完,陈弘德又自言自语低估道:“不过,怎么才八十四岁?以老头子的本事就活这么短的时间?还要减寿一纪,不应该啊,就算推演自己的寿命犯忌讳,违背祖训,会遭受天谴,也不会这么严重啊……老头子为了元方还真是什么事情都豁得出来啊。”

等我们到了院子里的时候,陈元方已经不在了,似乎是被陈弘道带到屋里去教训了,只有陈汉生端坐院中,衣服又换回了那套深蓝色的中山装。

“你叫什么名字?”

“吴用。”

“好孩子,过来,让爷爷看看你的面相。”陈汉生形容魁伟至极,但是说话却十分和蔼可亲,我爷爷去世的早,见到陈汉生这样,心中顿生亲近之情,不由得走了过去。

“说说,遇到什么事情了?”陈汉生好像只简单地上下打量了我一遍,眉头略一皱,随即又舒张开来,语气之中,仍然显得毫不在意。

在他面前,我什么都不怕了,当下就把从十人沟遭遇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说着说着,自己还哭了起来。

陈汉生一边听,一边给我擦泪,等我说完,陈汉生道:“不要害怕了,爷爷能救你。”

“真的?”我泪眼婆娑道。

“真的!”陈汉生笑了。

爸爸赶紧道:“老先生,他这严重不严重?”

“应该算是严重。”陈汉生道:“这孩子已经有了失魂落魄之兆,又有形带杀之相,所以还是比较严重。”

“啊?”爸爸紧张道:“什么是形带杀?”

陈汉生道:“依我陈家麻衣相法所说,火气贯睛,乃目带杀;肉色昏沉,乃面带杀,四肢如萎,乃身带杀!综此三种,乃形带杀之相,若无救治,必遭横死!你们两位,想必能明白这些话的大致意思吧?”

“那,那可,可怎么办?”妈妈一着急,一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陈汉生道:“吴用会这样,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就是在十人沟触了那自焚幼童的霉头。”

“这世上之人,分死人、活人、活死人、死活人,当然也不一而足。仅死人来说,有种种死法,烧死、溺死、吊死、毒死、摔死、病死等等数不胜数,但大致又可以分为四种,一种是自杀,一种是他杀,一种是自然死亡,一种是意外死亡。这四种死亡中,自杀者的怨气往往最大,因为他生前就有化不开的心结怨恨,所以才会选择如此极端的做法,也正是因为生前怨气极大,所以死后作祟更厉害。而古老相传,被烧死者死后一旦化作厉祟,作恶的手法基本上就是一种,就是寻找年纪、性别、身材相近者谋害以转世托生。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被烧死的人,四肢、身体并不健全,所以才会找年纪、身材相近者,性别相同者来互补,来合并,这样才能成形。正所谓,‘老不并少,男不并女’便是如此。”

爸爸张皇道:“您老的意思是,那个被烧死的人想害了我们家用用,然后当他的替死鬼托生?”

“你可以这么理解。”陈汉生道:“不过,并不是那个烧死鬼找到吴用,而是吴用送上门的。对于这种送上门的替身,祟物会默认是自愿的,根本不会舍弃。所以,此事才比较危险,也比较棘手。”

“唉,都怪这倒霉孩子不听话,不让他去十人沟,他非去!”爸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

“这时候说这种话没有用了,埋怨孩子也是无益。”陈汉生双目炯炯有神道:“先救了孩子吧。”

“谢谢老先生,谢谢老先生!”我爸爸搓着手,除了“谢谢”之外,基本上不会说别的事情了。

我妈也感激不尽道:“老先生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要多少钱也尽管开口。”

陈汉生摆了摆手,道:“钱就不用给了。至于别的事情,你们还认不认识那个自焚幼童的家人?”

“他一个爹,一个妈也全都烧死了。”我爸爸想了想,说道:“爷爷、奶奶也不在了,好像只剩一个姥娘还活着吧。”

陈汉生道:“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我爸点了点头,道:“应该能。”

“那就好。”陈汉生道:“要想救吴用,还需用到这个人。”

我爸好奇道:“她能干什么?”

陈汉生道:“中国传统命理学五大分支,山、医、命、相、卜,山者修道施法,医者救死扶伤,命者炼丹制符,相者观天知命,卜者机断来去,这五大分支都能救人,也能害人。要救吴用,则需要用一个山门法术,叫做讨亡术。顾名思义,是从亡灵那里讨要活人性命的法术。如果我能用这个法术,从自焚幼童的亡灵那里讨回吴用的性命,那么吴用便得救了。只是,施展这个讨亡术,需要一个必备的条件,那就是要有讨亡人作为媒介,和死者亡灵进行沟通。这个讨亡人必须得是死者生前十分亲近的人。你们懂了吗?”

我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找那个自焚而死孩子的姥娘,是想让她做讨亡人,去跟她外孙子讨价还价,放了我。

我爸爸当即就说:“那我现在就去找她。”

“不要忙。”陈汉生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对你们说。”

爸爸赶紧道:“有什么事情,老先生您尽管吩咐!”

陈汉生沉吟了一下,道:“我看这孩子的面相,是典型的‘五行缺人’之相!”

第十章 五行缺人,五行全人

陈汉生的这一句话,说的我们都愣住了。

什么是五行缺人,什么意思?

陈汉生已经自行解释起来:“五行缺人,乃是指此人命格之中,金、木、水、火、土五行全缺,举世罕见。吴用与我那孙子陈元方正好相反,我那孙子是‘五行全人’之相,八字极硬,气场强悍,若非人为改变,根本不会畏惧任何祟物。”

妈妈惊愕道:“那这五行缺人到底是什么人?是好还是坏?”

“好坏要看从什么角度来说了。”陈汉生道:“要是说好,命格举世罕见,如果修道,当有大作为;若是说不好,吴用这五行缺人之相也有麻烦,他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全部偏少,会很吸引‘五行鬼众’来侵犯。”

爸爸打了个寒噤,道:“五行鬼众又是什么?”

陈汉生道:“这世上人的死法千奇百怪,因为金、木、水、火、土而死的人又极多,死后化为厉祟者,号称‘五行鬼众’。历来传说,因为五行而死的人,亡灵往往极其畏惧五行,比如淹死鬼会待在水里,刀死鬼会藏在刀里,烧死鬼会现形火中……这是因为他们的亡灵被五行之物所禁锢,不得不继续为虎作伥,寻找下一个死者,只有他们害死的人足够多,才能从五行禁锢之中逃脱。而五行不全的人就会成为他们的首要选择,命中缺水的人容易被淹死鬼所害,命里缺火的人容易被烧死鬼所害……至于吴用,五行全缺,这是五行鬼众都喜欢的猎杀对象啊。”

我们一家三口已经听呆了,我心中翻江倒海一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陈元方是五行全人,五行一个不缺,我就算不如他,缺个火,缺个水也就够了,怎么金、木、水、火、土全他妈的缺!来个五行缺人!

这不是号召天下所有的鬼都来找我的事儿吗?

那这辈子,我还怎么安生?

只听陈汉生继续说道:“人在三岁或者六岁之前,天灵盖上还有呼吸眼,俗称‘小天眼’,这个时候,还不怎么为鬼祟所害,但是六岁之后,就会祸不单行。我怕吴用这件事还只是开始,以后麻烦会很多。”

“那怎么办?”我妈急赤白脸地问道。

陈汉生道:“先天不足,只能后天弥补。八字是生下来就天定的,不能再改,但是可以改别的事情。”

“改什么?”我爸也急了。

一直在一旁听的陈弘德插了一句话道:“改姓氏,改名字,改父母,改家庭,改体质,改本事,能改的多了去了。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前四样。”

前四样?改姓氏?改名字?改父母?改家庭?

这怎么改?

还没等我爸妈说话,陈汉生便道:“他说的没错,姓氏、名字、父母、家庭改了也可以避祸。你们知道济公吗?就是大名鼎鼎的活佛济公。”

“知道。”我爸妈无精打采地说道。

陈汉生道:“活佛济公原本叫做李修缘,就是因为命中有灾,所以才出家当了和尚,不姓李,不叫修缘,不在李家,没有爹妈。其实自古以来,都有许许多多为了避祸而出家的人,济公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我爸颤声道:“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家用用出家当和尚?”

我家可就我一个独苗,我要是出家当了和尚,那我爹妈也就不用活了,老吴家也基本上断了香火。

陈汉生却摇了摇头,道:“出家当和尚只是其中一种方法,你们也可以把孩子寄养到别家去。”

我妈茫然道:“寄养到谁家?”

陈汉生道:“寄养到谁家都可以,只要不在本家,不害血缘之亲即可。当然,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寄养到我陈家,保他一辈子平安。”

“啊?”

陈汉生这话音刚落,不单单是我,我爸妈,就连陈弘德也惊住了。

陈弘德道:“爹,您今天是怎么了?嫌孙子不够多啊,除了元方,我不是还给您生了两个孙子吗?”

“闭嘴!”陈汉生瞪了陈弘德一眼,陈弘德立即闭了嘴。

陈汉生又转眼看向我们道:“这也是天意和缘分,我循天顺道,也不为己甚,不会勉强你们的。”

爸爸、妈妈没有说话,我也屏气不吭。

陈汉生扫视一圈,继续说道:“我那孙子陈元方今年十岁,只比吴用大四岁,元方是五行全人,吴用是五行缺人,这岂不是正好互补?再一者,我看吴用的兄弟宫,两条眉毛若黄若淡,且有勾纹,这是无缘兄弟的征兆,所以你们命中只有这一个儿子,但是他每一条眉毛中间又有一撮毛黑且浓,仿佛异军突起,这却是命中注定会多一个异性兄弟!”

“我那孙子元方,本也无兄弟,但是却生的两条略略异于常态的卧蚕眉,注定心思机巧,聪敏过人,且命中也该有一个异性兄弟!今日,你们三人亲自上门,我一见这孩子便觉亲切,这孩子还暗中偷看我和元方说话,这不是天意吗?”

“若是按我的意思,不如将吴用改姓换名,多加修行,以躲过先天不足所造成的未卜之祸。”

“这……”陈汉生极其善于言辞,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我爸妈面面相觑,都是为难至极。

谁也不会愿意把自己的独生儿子改换门庭,但是不这样却又会遭灾祸,这真是进退维谷。

“老先生,要不还是先把用用救好了再说吧,我们也好考虑考虑。”我爸爸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说完,我爸爸还紧张地打量着陈汉生的脸色,生怕对方会不高兴,对方一不高兴就不再管我的闲事了,那我可就惨了。

但是陈汉生只是微微笑了笑,道:“好,先救人,然后再说别的事情。”

我爸爸道:“那我们就先走了,回去找找那个孩子的姥娘,再来见您。”

陈汉生道:“你们可以去,吴用就留在这里吧。”

“啊?”我爸爸为难道:“这样不太好吧?”

陈汉生道:“陈家村中家家户户都有辟邪的法器道具,若无意外,世上任何邪祟都不敢入内,至于你们家中,你们村子,吴用回去还安全吗?跟着你们也未必平安吧?”

陈汉生这么一说,我登时大叫道:“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

我爸妈也觉得陈汉生说的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道:“那就给您添麻烦了。

“客气了。”陈汉生和煦的笑了笑,道:“让弘德送送你们,我就斗胆留步了。”

“您老留步,留步。”爸妈谦让着,跟陈弘德一起出门而去。

陈汉生看看我,笑眯眯道:“看样子,你爸妈是不会同意让你过继到我们家里了。你自己愿不愿意呢?”

我想了想,说:“我听我爸妈的。”

陈汉生“哈哈”笑了起来,道:“你这孩子倒是机灵!”

我也跟着傻笑,然后东瞅瞅,西看看,陈汉生道:“看什么呢?”

我说:“我在想那本《义山公录》到底有没有那么神。”

“当然有了!”

陈弘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高声说道:“知道‘麻衣神相’吗?有通天彻底之能的相士,就比如陈抟老祖,达摩祖师,就比如袁天罡、李淳风,就比如诸葛亮、刘伯温!知道麻衣陈家吗?整个中国民间术界最神秘也最厉害的相术世家,就是我们麻衣陈家!所有陈家的本事,几乎都来自于那本书,你说神不神?”

我听得有些发怔,道:“有这么厉害?”

“废话!”陈弘德翻翻白眼,道:“你看我爹厉不厉害?他老人家才学了半部《义山公录》而已。”

陈汉生笑着点点头,道:“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自然厉害。”

“那……为什么您只学了半部?”我好奇地问道。

“笨啊!”陈弘德笑道:“因为书只有半部。”

第十一章 义山公录,相字奇术

我打破沙锅问到底,道:“为什么只有半部?”

陈弘德似乎特别喜欢说话,话匣子打开来就没完,当即搬了一个椅子过来坐下,滔滔不绝道:“后半部丢了几百年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你是不是想问怎么丢的?这个故事说来话长,实在想知道原因,你去问御风楼主人去,他是给我们陈家记录历史的人。你是不是还想问为啥没找到?因为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所以就算想学下半部的东西,也学不来。不过,你要是想学上半部,估计也不可能,因为《义山公录》连我都学不到。”

陈弘德说的唾沫星子乱飞,溅了我一脸,我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他说完,我想要问一句话,他却咽了口唾沫,又继续说道:“你想问为什么连我也学不到吗?我告诉你,因为麻衣陈家的规矩,《义山公录》向来只传给嫡系长门,我是嫡系,但不是长子,所以我学不到。至于你,连陈家的人都不是,虽然眼馋,也别指望能学到了。我们家,我大哥是嫡系长门,但是他不愿意学,接下来就轮到元方了,元方就是你刚才偷看时那个半大小子。”

这一大堆话,又说的我迷糊了半天。

陈弘德似乎说的还不尽兴,絮絮叨叨把麻衣神相和陈家的历史基本上从前到后说了个遍,让我感觉好似在听神话故事。

陈汉生没有阻拦陈弘德,只是在陈弘德讲完以后,意味深长道:“吴用能不能学到,也未可知啊。向来天意弄人,谁能预测?”

我呆了半天,心想,如果《义山公录》真有那么厉害,我学了去该有多好,一旦学成陈汉生的本事,以后还怕什么邪祟作恶?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对自己将来忧心忡忡,我道:“陈爷爷,如果我爸妈不同意我过继给你们家,那我以后真的会不停地倒霉?”

“会。”陈汉生笃定道:“你小小年纪,命宫之上便有暗纹纵横,折叠而起,从天中直插山根,这是大凶之兆,注定命途多舛。我料定你爸妈绝不同意把你过继给陈家,也料定你将来难逃大厄!不过你也不要害怕,命中注定的事情,谁也躲不开,你命宫上的暗纹,延伸至山根处后,突然消失不见,再加上你天庭温润开阔,准头光洁,兰台、廷尉分明,乃是有惊无险之兆。只可惜啊,你以后的前途,我是看不到了。”

“为什么?”我听陈汉生的话,正听得一知半解,见他叹气,便忍不住发问。

陈汉生幽幽道:“因为我活不过七十二,再有十年就不成了。”

“啊?”

我想起来刚才陈汉生给自己推演寿命的事情,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陈汉生瞥了我一眼,道:“写个字吧,孩子。”

“写什么字?”陈汉生突然这么说,我迷茫不已。

“随便写一个字,我给你相相。”陈汉生递给我一张纸和一根笔,道:“爷爷给你相相将来的吉凶福祸。”

陈弘德“啧啧”叹道:“赶紧写吧小兔崽子,我爹可是很多年都没玩过相字这本事了。”

我想了想道:“那我就写我的名字。”

说着,我在纸上小心翼翼写了一个“用”字。

“嗯,用。”

陈汉生拿起纸,略略一看,道:“这个‘用’字上下拆做两半,上面是个‘田’,下面是个‘川’。‘田’者,‘土’也,‘川’者,‘水’也;‘田’字方正,‘川’字却带钩,意思是川流有折,水形不畅,这乃是死水,你命中下次遭厄应该与水有关。但‘田’在‘川’上,乃‘土’在‘水’上,土克水,正得其用,这说明你有惊无险,到时候自然有贵人相助,贵人应该还是我们陈家之人。因为‘陈’者,‘尘’也,也是土。”

“把‘用’字左右拆开,乃是两个‘月’字,也是一个‘朋’,这个意思就是说你将来绝不是孤身一人,既有朋党,也有兄弟。只不过两个‘月’字并不完全相同,这说明兄弟并非同胞,这也恰恰验证了我先前所说你会有结拜兄弟的预言。”

“此外,‘用’字乃‘角’字藏头,寓意你以后会隐本姓埋本名,这便是我所说的,你会改换姓名,以后的姓名绝非是‘吴用’。”

陈汉生一番言论侃侃而谈,说的天花乱坠、鞭辟入里,我已经听呆了。

陈汉生还怕我年纪小,对他说的话难以全部理解,又不厌其烦,把自己说过的话详细给我解释了一遍。

等我把这些话细细琢磨到感觉有理,又完全消化之后,差不多已经快要天黑了。

爸爸、妈妈还没回来,陈汉生的妻子,也就是先前我见到的那位老夫人回来过一次,却被陈汉生又吩咐了些什么事情,给支出去了,那老夫人临走之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意味悠长。

或许她要办的事情跟我有关吧,我这么想。

陈汉生自己似乎在族里也有些事情要办,晚上出去了一趟,并吩咐陈弘德带着我去西院吃了晚饭。

直到晚上八点多,爸爸、妈妈才终于回来,但是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妈妈,看样子都快哭出来了。

这个时候,陈汉生已经办完了自己的事情,回到家里了,看到我爸爸、妈妈的脸色后,陈汉生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淡淡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请不动她?”

“是,我俩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破了,但是怎么说她都不愿意!”我爸爸沮丧且愤怒地说道:“她外孙子死了还要害人,她却不愿意出点力,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我妈妈在一旁泫然道:“陈老先生,对不起,您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好。”

“没什么。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陈汉生摆摆手,示意我妈妈不要这个样子,他道:“第一,她如果来帮你,那就证明了她外孙子确实死了作祟,那这样,别人该怎么看她?还不把她当怪物?第二,她外孙子就算作恶,也是她外孙子,老人家又特别相信找替死鬼投胎转世这一说,你想她会帮你们阻止她外孙子投胎转世?”

陈汉生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

“那怎么办啊老先生?”我妈妈愁眉苦脸道。

“我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不妨事,我已有准备,能办这事儿的人应该就要到了。”陈汉生浑不在意地说道,他话音刚落,他的妻子便从外而入,陈汉生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子娥,事情办好了?”

那位老夫人点点头道:“办好了。”

这位老夫人的来历,之后我才知道,她叫曾子娥,是中国著名山术大族冀北曾家的后人,她的父亲曾天养寿至百旬之上而不夭,被术界中人唤作“不死老怪”。

曾子娥拿来了一个口袋,还有一张纸,纸上写着一行字,口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却不知道。

陈汉生接过东西,道:“既然没有讨亡人,那么咱们就自己做一个讨亡人。”

“怎么做啊?”陈弘德凑过来道:“我娘拿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曾子娥在一旁道:“从十人沟里找来的自焚幼童的骨灰,和着泥捏成的土偶就在口袋里,纸上是族中消息部门查来死者的生辰八字。”

我们都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陈汉生下午交代曾子娥办的事情就是这些,他自己出去恐怕也是为了这件事。

看着陈汉生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具拳头大小的土偶,再一想到那双怨毒的眼睛,我就浑身发毛。

陈汉生道:“子娥,你去屋里柏木盒中取两道命符来,要茅山一竹道长送的那两道,一大一小。弘德,你去取朱砂泥来,在土偶上写上生辰八字,它就是今晚作法的讨亡人!”

第十二章 公中大院,阵法布起

讨亡术是要在陈家村的公中大院里进行的。

陈弘德取来了朱砂泥,在土偶上写下了死者的生辰八字,血红的字迹看得我触目惊心。

曾子娥带着两道符,跟我们一起奔赴公中大院。

出门之际,陈汉生还低声吩咐陈弘德将土偶交给曾子娥,然后再去别处取来几件什么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