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时低声对德叔说道:“德叔,来了一个,就是眼前这位。”

德叔本来是准备收拾摊子的,听见我的话,手一抖,马上坐了下来,上下打量那女人。

那女人出神似的,呆呆地看了摊子几眼,然后一折身,轻飘飘,梦游似的,又要离开了。

“夜里既然做了噩梦,梦见前世债主来讨债,心中难安,想要求神问卜,这很正常。”我看她要走,赶紧大声说道:“可是,既然来了,却又一言不发,看看便走,这是什么意思?”

那女人听见这话,仿佛浑身都是一抖,头猛然扭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道:“刚才是你在说话?”

“当然是我。”

玉珠昨天夜里既然见到了几位仇人,那一定是托了噩梦,这女人只要是玉珠前世的仇人,那也一定做了噩梦,所以我这样说,百发百中。

果然,她不打算离开了,而是走到了摊子跟前,看看德叔,又看看我,道:“你刚才是在说谁?”

“呵呵……”我笑道:“明知故问!当然是说你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女人盯着我道:“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夜里做了噩梦?而且梦见的是前世仇人来讨债?”

“我不但知道你做了噩梦,知道你前世的仇人来讨债,我还知道你那仇人是个女人,是个相当漂亮相当年轻的女人!”我盯着眼前这人,道:“而且,她要讨的债,是命债!”

这女人惊呆了,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就好像是刚刚偷了东西的小偷被人当场抓住,她恐慌地看了看四周,看看四周是否有人在看她。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街道两旁的路灯都已经开启,过往的人、车不多,也不少,都是行色匆匆,赶着回家,等着吃饭。

谁,也没有往我们这边看来。

一个路边看相算命的小摊贩,到处都会有,也不乏来看相算命的人,谁会特别注意我们,特别注意她呢?

她看了片刻,又扭过头来,看着我和德叔道:“你们,都是看相的?”

我笑道:“这是我师父,我是徒弟。我们都是看相的。你要是嫌我年轻,可以让我师父出相。”

那女人点了点头,我递给她了一把马扎,她坐了下来,然后转而问德叔道:“要你看相,多少钱?”

德叔摇了摇头,道:“不要钱。”

“不要钱?”那女人惊诧道:“你摆摊看相不收钱?”

“不是不要钱,是不要你的钱。”德叔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因为忌讳,所以很多时候会收费,但是对于有些人,我们是不会要钱的,比如你。”

那女人越发惊异,道:“都哪些人找你们看相,你们会不要钱?”

“第一,至善之人。”德叔面无表情,道:“第二,至恶之人;第三,没钱的人;第四,要死的人。”

那女人呆了呆,然后道:“那,那我是哪一种?”

德叔阴森森道:“你是第四种。”

“啊!”

那女人被德叔的神情和语气吓得惊叫一声,猛地从马扎上站起来,惊恐地道:“你,你是什么意思?”

连我也被德叔吓了一跳。

德叔却皮笑肉不笑,道:“坐下来再说。”

那女人呆了呆,然后还是坐了下来。

“姓名。”

“何语汇。”那女人道:“我的生辰年月日是……”

“不需要。”德叔还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道:“不需要你的生辰八字。”

何语汇一愣,道:“不要生辰八字?”

“这世上这么多人,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分同秒生的人太多了!”德叔道:“命运都一样吗?四柱八字并非不准确,而是不精确,只做辅助作用,不能主导。我们是相士,你的人都来了,无论是形、音、味、行、字,都在跟前,我们都能相,既然这样,又何必舍近求远?”

何语汇愣愣的不甚明了,德叔道:“我的意识就是,通过你的面相、声音、气味和行动举止,比通过你的生辰八字,更能精确的判断出你的命运,懂了吧?”

“懂了。”何语汇点点头,道:“您还没解释,为什么说我是要死的人?”

“因为你刚才就是想去自杀的。”德叔道:“目色钝滞,行止虚浮,乃形亏之相,命宫惨淡发白,乃是形带杀之色。你这样的面相,这样的面色,走走停停,东张西顾,眼神飘忽,浑不知何所以往,何所以去,这不是要自杀,是想干什么?”

何语汇的眼泪登时涌了出来,也不做声了。

“咦,这是……”

王贵华和邵薇带着狗从远处走了回来,王贵华一看见正在哭泣的何语汇,便嚷嚷起来,我赶紧比划着,制止了他。

邵薇走近,挨着我低声问道:“来了一个?”

“嗯。”我点了点头,道:“第一个。”

邵薇便不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何语汇。

王贵华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支起耳朵,准备开听。

何语汇看了看邵薇和王贵华,我连忙道:“您不用怕,这两位跟我们师徒是一道的。”

何语汇便问德叔道:“师傅能不能看出来,我有什么难处?”

“这有什么难的。”德叔道:“你奸门晦暗发黑,左右鱼尾同形异纹,乃是劳燕分飞之相。”

何语汇不懂,道:“什么意思?”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德叔道:“劳燕本属异种,同飞乃是偶然,相离却是必然。你和你们家的那位,同床异梦,各安一心罢了。”

何语汇呆了片刻,突然站起身子,离了马扎,双膝猛然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哭道:“老师傅,您救救我,您救救我!我真的快活不成了!”

第一零零章 前世孽债,今生清还

德叔猝不及防,我们也都被吓了一跳,谁也没有想到,何语汇突然间会反应这么大。

德叔赶紧上前把她搀起来,道:“你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要是让路上的人看见了,不立时要围上来看热闹?有话,你就好好说。我既然开了口,出了相,能帮你的必定帮你。”

何语汇这才站起来,但是刚站起来,原本跟在邵薇后面的土狗忽然蹿了上来,朝着何语汇就是“嗷”的一声叫,神情变得极为怪异!

“啊呀!”

何语汇看见那狗,竟然惊得又跳又叫又骂,连连喊道:“走开!走开!别过来,真脏!”

那土狗还非要上前凑,被王贵华给一把按住了脖子,骂道:“老实点!”

土狗这才不动,何语汇也安定下来。

我和邵薇面面相觑,心中已若有所悟,德叔看向何语汇的目光,也意味深长起来。

只见何语汇重新坐好,道:“老师傅是有真本事的人,您说的都对,这位年轻师傅说的也对。我是昨天夜里做了噩梦,今天也想寻死,原因没有别的,就是因为我丈夫,我丈夫他……”

说到这里,何语汇便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王贵华急道:“你丈夫咋了?死了?”

邵薇瞪了他一眼,他才闭嘴,何语汇哭了一会儿,也不说话,而是突然把左臂上袖子翻起来,然后又用左手把右胳膊袖子也翻上去,露出肉来。

两条胳膊并排伸在眼前,我们都惊呆了!

因为那胳膊上面满满的都是伤痕!

抓痕、刀口、烟疤、淤肿……从上到下,密密麻麻,青一块、红一片、紫一团,令人不敢直视!

“这,这都是人打的?”王贵华瞪大了眼睛道:“什么人这么不要脸,对女人下这么狠的手?”

“不单单是这些。”何语汇把袖子放了下去,惨然道:“我的腿上、背上的伤痕,比这里还多,只是没办法给师傅看了。都是他弄的,挠我,掐我,用刮胡刀割,用烟头烫,更多是直接拳打脚踢……”

“你跟我说,是谁干的!”王贵华义愤填膺地跳起来,怒气冲冲道:“你领着我,我去打死他!”

“别喊了。”我把王贵华拉下来,道:“是她丈夫打的。”

“啊?”王贵华目瞪口呆。

德叔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何语汇跟自己的丈夫是劳燕分飞之相,是同床异梦之样。

何语汇为什么要寻死?不就是因为被丈夫打骂,受不了了吗?

何语汇道:“是我丈夫打的,都是他打的。”

王贵华诧异道:“为什么啊?他为什么打自己媳妇打的这么厉害?他有失心疯?”

何语汇道:“他是正常人,对谁都正常,就是对我,对我就像仇人。他对我疑心病很重,天天怀疑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只要疑心,就打,我辩解,他也要打,看见我跟别的人说话,更是要把我往死里打!他从来都不相信我的任何话!他还到处对人说,我跟某某私下里有事,传的街坊邻居都知道,见面都指指点点,连我的公公婆婆也对我白眼相看。”

“怀疑你对不起他是什么意思?”王贵华道:“你跟某某私下里有事,是有什么事?”

我翻了翻白眼道:“就是怀疑她跟别的男人有染。”

王贵华又道:“有染是什么意思?”

“就是亲热!”

“哦。”王贵华终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通奸啊!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你丈夫抓到过?”

我疑惑地看了看王贵华,这货连“有染”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居然还知道“通奸”,还蛮有经验地说“捉奸捉双”,这他在全真教都跟着太古真人学什么了?

何语汇道:“我根本就没有,他就是怀疑!”

“那这人是有病。”王贵华道:“你怎么还一直跟着他?”

何语汇道:“我很早都受不了他,我要离婚,他不肯,我跑回娘家,他找上门来打,不但打我,还打我爹娘,我爹娘都是年迈不堪的老人,没有儿子,只有我这一个女儿,经不起我丈夫的折腾,所以到后来,我是连家也不敢回了。”

“反了!反了!”王贵华叫道:“反了天了!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人管了?你怎么不告官!”

“我怎么不告?”何语汇道:“可是告了又有什么用?反正打媳妇也判不了死刑,我报警,让警察来抓他,抓走以后,关个十几天就又放出来了,放出来后,我只能被他打的更狠。”

“操他姥姥的!”王贵华捶着自己的胸口,喘着粗气,道:“你,你带着我去你家里去,我打死那个王八蛋!”

“你打死他不是要进监狱?”

何语汇哭哭啼啼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怎么能连累别人?呜呜……我昨天晚上,做了噩梦,噩梦中有个年轻女人,说她叫玉珠,说我是她生前的仇人,我害过她,所以要受好几辈子的苦,这是还债的,呜呜呜……”

何语汇说到这里,我和德叔、邵薇对视几眼,心中暗道:“来人果然是我们要找的人!”

看这情形,何语汇在两百多年前,当是纪婆婆无疑了。

纪婆婆与纪秀才一道诬陷玉珠,被玉珠恨之入骨,玉珠死前曾经发下诅咒,诅咒纪婆婆世世代代都做女人,世世代代都被夫家冤枉与人通奸,世世代代都被丈夫、公婆打骂,世世代代都被世人唾骂!永世沉冤不得昭雪!

现如今看来,确实是全都应验在这何语汇身上了。况且,刚才那土狗的表现也很异常,它没有丢掉纪秀才的记忆,想必是已经认出眼前这女子就是它还是人时的婆婆,只是何语汇已经认不出它来,还骂它脏。

想来,真是令人唏嘘。

我和邵薇、德叔都已知道何语汇便是纪婆婆,只有王贵华还是一脑袋浆糊,兀自在听何语汇哭诉。

只听何语汇涕泪交加道:“醒来以后,我好害怕,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这样的苦?如果梦里的事情是真的,那我这一辈子不是就要这样过下去了?那我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今天一整天,我都精神恍惚的,想要寻死。呜呜……下午,他在家里跟人打牌,我不敢惊动他,就自己出来,想趁着天黑,跳到护城河里一死百了!呜呜……”

“你别哭了!”王贵华焦躁道:“最看不得人寻死觅活了,我也看不起窝囊的人!你都要寻死了,你为啥不先杀了你丈夫,再死?”

“我……”何语汇泪眼婆娑地看着王贵华,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带我回去,我把他打残算了。”王贵华道:“然后我就跑了,谁也不知道是我干的。”

“这样不好。”何语汇摇摇头道:“我现在就想问问师傅,我梦中的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的命,是不是真的这么坏?”

“要是真的,你打算怎样?”德叔目光阴郁地盯着何语汇,幽幽问道。

“要是真的,我就死了算了。”何语汇道:“这样活着,真的没意思。”

我道:“你要是这样死了,重新投胎转世,依旧要这么过!”

“为什么?”何语汇的声音发着颤。

我道:“因为你前世做的孽,害了那个人,也就是你梦中梦到的玉珠,孽缘孽债不还清,即便是到下辈子,你也安生不了。”

“那,我做的梦,是,是真的?”何语汇瑟瑟发抖,惊恐无限道:“我在前世真的害了,害了那个玉珠?”

我道:“是真的。”

德叔也点了点头,道:“你做的梦不是梦,而是玉珠的冤魂厉鬼上门讨债去了。”

“上门讨债?”何语汇喃喃道:“那我要怎么做,才算是还清了债?”

“只要玉珠选择原谅,她的戾气消散,加在你们身上的诅咒也就会消失。”德叔道:“这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指着那土狗道:“你看这狗,还熟悉吗?它不是狗,它是人,是和你一样的人,和你一样来还玉珠债的人,它是纪秀才。”

何语汇看着那土狗,土狗也看着她,一人一狗,神情都无比异样。

王贵华终于算是有些明白了,呐呐道:“难道,难道,这个何语汇是仇人?”

邵薇突然伸出右手中指,在何语汇额上一戳,口中喝道:“何语汇,到现在你还不醒悟,更到何时!”

“我,我,我……”何语汇眼神完全迷离起来,口中冒着白沫,嚅嗫着,不清不楚地说道:“我,我不是何语汇,我,我是纪婆婆,我是纪婆婆!”

王贵华一跃而起,劈手抓住何语汇,瞪大了眼睛道:“她是纪婆婆!”

第一零一章 冤家易结,孽债难还

王贵华下手毫无轻重,一把抓住何语汇的脖子,瞬间,何语汇就翻了白眼,往外伸舌头。

我喝道:“王贵华,放手!你要杀人啊?”

王贵华一愣,这才松了手,嘴里兀自嘟囔道:“她是纪婆婆,她是害玉珠的纪婆婆!”

“我知道!”我翻了翻白眼道:“大家早都知道了。”

“呃……”

何语汇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捂住脖子,喘了喘气,然后看看我们,惨笑道:“原来如此,前世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现在,我谁也不怨恨了。你们是玉珠的什么人?”

我道:“我们是帮玉珠讨债的人。等找到了所有与当年公案有关的人以后,这段孽债,就该了了。”

何语汇点点头,道:“那玉珠在哪里?我能不能见见她?”

“你见她干什么!”王贵华恶声恶气道:“还嫌害的不够?”

“我是想向她赔罪。”何语汇叹了一口气,道:“她是被我们冤枉的,被冤枉的太惨了。”

我冷冷道:“你现在见不到她,她现在已经成了厉鬼。要想见她,等仇人齐了再说吧。”

何语汇道:“其他的人,也都找到了吗?”

“你是第二个。”我想了想,又摇头道:“不,你是第三个。这条狗你已经知道了,是纪秀才,另有一个乞丐,是昔年残害玉珠尸身的恶道士冥冥子,其他的人,还未出现。”

“在哪儿!在哪儿呢!”

“是她!”

“快快快!”

“……”

我们正在说话,一片喧闹声忽然由远及近传来,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急急匆匆地往我们这边跑来,一个个还都怒气冲冲,骂骂咧咧。

何语汇看见来人,先是面现惊恐之色,下意识地想要躲,但随即又是惨然一笑,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我不是何语汇,我是纪婆婆,我怕什么?我还怕什么?”

我见冲我们而来的人中,领头的是个中年男人,长得是白白净净,穿着也是整整齐齐,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衫,一条黑色的咔叽布筒裤,一双半旧的皮凉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还戴着一副眼镜,五官也都端正,脸上并无恶气,看上去像是斯文的老实人。

可是,奇怪的是,这男人的目光只要一瞥向何语汇,便立即生出厌恶痛恨的神情,五官都似乎有些扭曲,走近以后,我甚至在这男人眉宇之间捕捉到了一股突兀钻出的暴戾之色!

我心中不由得一惊,不过随即也醒悟到,这男人必定就是何语汇的丈夫。

只是,他为何会如此怨恨何语汇呢?

这人身后,还有一对老年夫妇,显见是这男人的父母亲,另有一个中年男子,生得一双又黄又淡、断断续续的克亲眉。

这几人走到近前,不由分说,那戴眼镜的男子一把抓住何语汇,骂道:“贱货,你准备往哪儿跑?”

“松手!”何语汇一把挣扎开,道:“余宝元,从今往后,你不能再打我!”

那余宝元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何语汇居然变了个样子,敢反抗。

余宝元看了我们几眼,冷笑几声,道:“何语汇,吃错药了吧?信不信我回去打死你!”

“我不是你媳妇!”何语汇大声道:“从今以后,我都不会跟你回去了!”

“你看看,你看看这死妮子疯魔的……”余宝元的母亲哆嗦着手,指着何语汇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让我们家娶了你这么个儿媳妇!”

余宝元的父亲也是恶狠狠地瞪着何语汇,恨不得要吃了她。

余宝元目中闪着凶光,忽然一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响,清脆无比地打在了何语汇的脸上,何语汇那干净白皙的脸颊上,立即出现了五个血红的指头印!

这一下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谁也没有想到这余宝元说动手就动手,而且还这么狠。

何语汇捂着脸,两行泪水登时夺眶而出,虽然明知道她是纪婆婆的转世,但我还是忍不住心中怜悯,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冤孽啊。

只见余宝元指着何语汇骂道:“不要脸的贱货!死三八,老子今天找到你,就是不要你了!没想到你还先说出来!我以前不打你的脸,但是现在,你这么不要脸,我必须得打!狠狠地打!打够了,老子再不要你!”

说着,余宝元抡起一双胳膊,就准备左右开弓,我实在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何语汇身前,道:“朋友,有话好好说,不能打人。”

王贵华也看不下去了,连声道:“对,对,对!不能打女人,打女人不对。”

“你们又是谁?”余宝元冲我说话的时候,语气明显变得缓和多了,但是眼中闪烁着的凶光还依旧没有消失。

我道:“我们就是看相的先生,今天给这个何姑娘看过相,因此也算认识。你是她的丈夫吧?有话好好说,打人是不对的。”

“呵呵……”余宝元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呢,你既然知道她是我媳妇,就别管这闲事,你也管不着!”

最后一个字喊出来以后,余宝元伸手一把拉开我,另一只手就抡圆了,朝何语汇脸上打去,王贵华猛地伸出手,挡在何语汇之前,余宝元的手立时就打在了王贵华那碗口大的拳头上。

“哎唷!”

余宝元痛叫一声,闪电般地缩回了手,余宝元的父母都上前,指着王贵华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到底是做啥的?”

王贵华道:“说了,好好说话,别打人。你们不动手,我们也不动手。她虽然是纪婆婆,但是也是女人,所以,男人不能打女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余宝元搓着手,道:“什么纪婆婆,她是何语汇,是我余宝元的媳妇!你们到底是不是看相的?神经病吧?”

我道:“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总之,我们找何语汇还有些事情,你先回去吧。”

“这是我媳妇,你让我回去?”余宝元笑了两声,道:“这是遇上拐卖人口的了?妈,咱们去报警!”

“先别报警了。”德叔道:“警察来了以后,估计得先问问你整天虐待妻子的事情吧?再一者,何语汇又不是小孩子,她虽然是你的妻子,但是去哪儿里,待在哪儿里,还是自由的,这又不是旧社会。要不,你问问何语汇,是原因跟我们呆在一块,还是跟你回去?”

何语汇不等余宝元说话,便道:“我不回去!”

“好哇!”余宝元大骂道:“臭婊子找到了靠山是吧?我真是瞎了眼,娶了个妓女回家!你等着,这事儿没完!”

余宝元骂了几句,扭头就走,何语汇却脸色一红,怒道:“余宝元,你说谁是妓女?”

“你,就是你!”余宝元指着何语汇道:“老子说的就是你,难道还有错?”

“你,你,你!”何语汇抢上去,猛然抓住余宝元的手,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指头!

“啊!”

余宝元惨叫一声,一脚踹向何语汇的肚子,何语汇在痛呼声中,松开了嘴,余宝元的手指头上已经鲜血淋漓。

何语汇这一口,咬的特别狠。

那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流了一大片。

我打眼看时,竟赫然发现,那地上的血迹,汇成了两个字:“报怨!”

我登时悚然变色,抬头时,只见邵薇和德叔也都看见了,脸色都是异常难看,只有王贵华还茫然不知。

第一零二章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那血字在地上隐约出现之后,便立即渗入地下,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邵薇眼疾手快,早俯身而下,在地上一抄,起身时,我已看见她手上多了一根蓍草,而蓍草也沾染了那血。

报怨!

余宝元,余报怨,玉报怨,玉珠报怨!

我立时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而邵薇已经悄然退往一旁,以那蓍草开始行卜。

我衣内的黑木盒子一阵阴冷,一阵寻常,也显得极不稳定。

这让我觉得,今晚,又有不小的事情发生,最起码,不会只是纪婆婆出现。

何语汇和余宝元也都没有注意地上的异样,何语汇正捂着肚子,余宝元握住手指,都在忍痛。

余宝元的父母已经破口大骂起来,何语汇头上也疼的冒汗,道:“我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嫁到你们家,天天被你们冤枉,你们还是人不是?我就算前世造了孽,跟你们又何干?你们居然说自己的媳妇,自家的儿媳妇是娼妓,你们,你们……”

“是我们冤枉你?”余宝元的母亲气的瑟瑟发抖,道:“要不是小徐,小徐亲口告诉我们,我们还要丢一辈子人呢!你的底细,我们全都知道了!”

“我什么底细?”何语汇盯着那“克亲眉”,道:“徐鸣,你说我什么了?”

“你以前就是在按摩店里做的!”徐鸣大声喊道:“十四五岁就开始了!”

王贵华又茫然了,道:“在按摩店做的?做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