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祯:“什么脏东西,我怎么没发现?”

柳太真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试问猫公每日待在乐坊妓馆里听曲,如何发现。”

武祯一手搭在她肩膀上,笑道:“小蛇,你这可冤枉我了,我昨晚也去了妖市的,没发现什么事,倒是你,没瞧见你和两个副手在雁楼,你们跑哪玩去了?”

“你以为我是你,整日想着玩?”柳太真语气糟糕,却没甩开她的手,“我带他们两人去追寻那个脏东西的踪迹了。”

“哦,辛苦了。”武祯道:“那有没有发现什么?”

柳太真从袖中掏出了个小东西给她看,“没寻到那东西,但发现了这个。”

武祯看了一眼就皱眉了,低骂了一句,“又是这种狗东西,忒的麻烦。”

柳太真手中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石头,没有半点杂质,石头中间有一点凝固的鲜红色,看上去异常奇特美妙。普通人看不出其中玄妙,在非人之物眼中,这东西却是极为不祥的。

世有精怪名‘不化尸’,是人受了极大痛苦死亡,死后怨气过重,生成的精怪。这种精怪皮肉腐化而尸骨不朽,这些不朽的骨头会变成许多晶莹剔透的石头,中间晕着的那点鲜红就是怨气。这种东西叫做‘不化骨’。

不化尸拿着这些满含怨气的‘不化骨’,将他们送给普通人,普通人佩戴着‘不化骨’,不出半个月,就会死于非命。

这些以害人为乐的精怪是武祯最讨厌的,他们大多都是人死后化成,没有理智,只知害人。她作为‘猫公’,处理这些潜入长安城的脏东西,是分内职责。

“不知道还有多少个‘不化骨’,尽快找出来,不然又得死上几个人。”柳太真道。

武祯应了一声,从她手中拿过那块不化骨扔进自己腰间革囊里,“你这体质不适合拿着这种东西,放我这了。”

柳太真一愣,随即语气明显好了一些,说:“别总想着偷懒,好好干活。”她们相识多年,几乎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柳太真自然知道,武祯爱玩归爱玩,办事非常靠谱,不论什么事,她去做了便没有完不成的。

武祯笑着撩了一把她的头发,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样,“是的,蛇公,在下不敢偷懒了。”

柳太真眉心狠狠一抽,还待再说话,武祯已经哈哈大笑飘然远去。

梅四他们几个与那群牙尖嘴利的少女们斗了一回嘴,心满意足的回到画舫上,他想找武祯继续聊自己的画,却看见武祯正在把玩一个奇特的透明石头。

他随口说了句:“这石头我也有一个的。”

“哦,你也有?”武祯动作一顿,自然的伸手道:“我喜欢这东西,你那块给我。”

梅四挠挠脑袋,露出了个遗憾的表情:“啊,可是上午堂兄来家中,我见他喜欢,就送给他了。”

武祯神情奇异,问:“你堂兄,梅家大郎?”

梅四点头:“是啊,我大堂兄。其实我与他也不熟悉,只见过几面,平时并不来往,他今日好像是为了自己的婚事才会上门,我上次见他还是年关那会儿呢。哦,对了,他在刑部任司郎中,祯姐你大概不认识。”

武祯:“…”

你祯姐不仅认识,还有可能会变成你堂嫂呢,武祯心想。

第7章 第七章

武祯做事从不喜欢拖拖拉拉,于是知道梅家大郎那儿有个不化骨之后,她毫不犹豫扔下一群小弟,自个儿谎称有急事,骑马离开了玉带池。

不管怎么说,她得先把那个不化骨取到手,免得梅家大郎一个不小心就给那倒霉骨头害死了。

梅家大郎家住常乐坊,宅子靠近东边坊墙,武祯轻轻松松查到他家住址,奔着春明门就去了,然后拐过一个弯往南,来到常乐坊东边坊墙附近。她惯常不走寻常路,好好的坊门不愿走,来这边爬坊墙。

武祯将马系在路边一棵槐树下,那枣红色骏马就乖乖待在树荫下等着,一副听话的模样。不过这马在武祯面前看着温驯,对着其他不熟悉的人,那叫一个凶狠,有敢偷马的贼人,能被它活活踩死。

因而武祯也不怕自家马儿红缨被偷,随手摸摸马头,就走到那高大坊墙根底下,左右看看无人,足下踩着墙面,三两下爬上墙,眨眼翻了过去。

翻过了坊墙,她还得翻过梅家大郎宅子的院墙。这院墙不怎么高,武祯甚至不需要借力,直接一跃就上去了。不过,好歹也是人家家中,她还是先一手扒在墙头上朝里看了一眼,确定里面没有人才跳下去。

梅家大郎梅逐雨一年前从渠州过来,家中父母双亡,也没有兄弟姐妹,在长安最亲近的亲戚就是梅四他们家还有梅贵妃,但据梅四说这大郎不是个热情的性子,不常与人来往,所以一个人住在这边宅邸。武祯坐在院墙上往下看了一眼,就知道他确实是个爱清静的人了,院中竟然都没有一个奴仆。

他的这个宅子在武祯看来是很小的,跟豫国公府完全不能比,但一个人住确实也已经足够了。武祯是直接翻到主人家住的这个院落,前院那边不知道有没有人,她凝神听了一会儿,觉得后院好像有点沙沙声响,不过她也不在意。

如果梅逐雨没有把那个不化骨带在身上,那肯定就是放在屋里了,她先到这边翻翻,若是没有再想办法从他身上拿。

明明是来当贼,武祯却坦荡的好似来做客,还饶有兴致的赏了赏这个院子里的景致。时人都爱大红大紫的鲜亮花儿,几乎家家院中都种着几株桃李绣球,月季芙蓉之类,可梅逐雨这院子,放眼望去一片深绿浅绿,竟看不到一丝明媚颜色。

那边院墙底下垂着一层绿色藤蔓,院中种植的是几颗松树,窗边一丛绿竹,庭前还有一棵枇杷树,绿色的青涩果实挂在枝头。廊前挖了个水池,池中新抽出的荷叶两三,亭亭玉立,池边几块大石缝隙里长了几丛菖蒲,也是一片刚长出不久的新绿颜色。

这也就罢了,门窗廊柱同是沉沉木色,连个朱红柱子都没有,整个院子里,一派雅致沉静和…冷淡。

在这已然夏意逼近的时节里,生生将武祯给冷的打了个寒颤。

“要命,嫁给这样的男人,怕不是要无聊死。”武祯嘀咕,去推梅逐雨的房门。

武祯已经算好,今日梅逐雨应当是要去刑部上值的,她还能在这翻腾好一段时间,所以她放心而大方的走进梅逐雨的房间。

屋内确实没人,打眼一看,陈设简单,卧室内除了床衣柜箱笼案几外,没有多余的东西,外间的书房没有完全隔断,用竹帘子挡了挡,书房里东西倒是多了许多,书册尤其多。

武祯在那书架前参观了一会儿,开始动手寻找那不化骨。然而寻了一会儿,她也没感觉到那种微弱的怨气。

难不成不在这里?小郎君还真的把那玩意儿放在身上随身携带了?真是倒霉催的。

武祯将梅逐雨的衣柜一关,刚想着是不是先离开,去刑部那边看看,就听到屋外有脚步声。这声音极轻,一般人恐怕听不见,但武祯耳朵尖,听见是有人朝这房间过来了。她不慌不忙,走到窗边想推窗从后院溜出去。谁知窗户还没推开,她又听见了窗外沙沙声。

从窗户小缝往外一看,是个奴仆装扮的老头在外面清扫落叶,如果她从这里出去,定然会和这老头正撞上。书房那边窗户也不行,会被来人发现的,屋内空旷摆设少,头顶横梁也藏不了人…啧,没办法。

武祯开始脱衣服。

梅逐雨走进自己的房间,他方才去城郊打雁,把衣服弄脏了,便打开衣柜准备找身干净衣服换上,就在他脱得只剩下一件素白中衣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不由扭头看了看床。

他床上整齐的被褥,好像被人动过,有点乱。梅逐雨眉头一皱,感觉脑后一道视线,再转头,忽然对上了一双黄澄澄的眼睛。

有一只狸花猫蹲在他的衣柜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梅逐雨动作顿住,他觉得这只狸花猫有些眼熟,似乎就是他之前在官署里看到的那只猫。他猜想这猫应当是人家养的,若是野猫,不会有这么鲜亮干净的皮毛。

但,这猫是如何跑到他屋内来的?梅逐雨仰头与衣柜顶上的狸花猫对视了一会儿,在她的注视下换好了衣服。随即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后面院子里扫落叶的老奴见到他,忙放下笤帚道:“阿郎回来了?”见他披着件干净衣服,猜想他可能是弄脏了衣服,便又问:“可要打些热水沐浴?”

梅逐雨摇了摇头,没说话,那老奴知道他性子,也就不多说,继续低头扫地。

梅逐雨开了窗没有再关上,自己拉了拉披着的外袍,走到书房那边去了。

武祯看看那窗户,猜到梅逐雨是让她自己从窗户那边跳出去离开。这人倒是不错,一般人突然发现自己房中来了只野猫,多半是要嫌脏大吼大叫赶走的,他倒是平静宽容的很,上回还给她洗爪子。

武祯东西没拿到手,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走,而且她衣服还塞在小郎君床底下呢,总得拿出来,可现在外头扫院子的奴仆还在。变成猫就是这点不方便,为什么身上的随身衣饰就不能变成猫毛呢?每回还得脱下穿上。

跳下衣柜,武祯也走到了书房那边。书房一侧的大窗户被梅逐雨推开了,竹帘子也被他挂上,外头阳光明媚,窗户大开,屋内也显得明亮极了,而且外面水池的波光映照在屋内的墙壁上,摇摇晃晃的光团荡漾。

梅逐雨就坐在落地窗边的一个软垫上,靠着一个半月形凭几,一手轻轻按着额头,目光轻飘飘落在窗外碧绿水池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把头上幞头褪下了,乌黑的发丝绾成髻,散落下来一缕在耳边。

武祯莫名觉得,小郎君这股淡淡的劲儿瞧上去有点招人。她嘴边几根白胡须动了动,走到梅逐雨身后。靠的近了,她终于感觉到了那股属于不化骨的不详气息,看来那东西还真叫小郎君随身带着呢。

这下子她该怎么把不化骨拿到手?武祯走到梅逐雨身前,蹲坐下,打量着他,一边思考该怎么办。

梅逐雨的眼神又落到她身上,这回他有些诧异了,他以为这猫会自己离开,谁知它还跟过来了。这猫似乎非常通人性?梅逐雨心中生出些怀疑,不由得细细将面前的狸花猫观察了一阵,但他并没有感觉到异常的妖物气息,面前这应该是只普通的猫没错。

世间确实有些生灵,天生聪慧。想到这里,梅逐雨还是放下了心头那点疑惑。

武祯则在对着小郎君想了一会儿后,试探着上前,伸出爪子碰了碰人家的衣襟。

确定面前狸花是只普通猫的梅逐雨,不知道它想做什么,只静静看着它。武祯试探了一阵,见小郎君没反应,便大大方方的跳进了他怀里。

梅逐雨本是盘腿坐着,这下子让狸花猫团了个满怀。武祯跳到人家小郎君怀里,用鼻子嗅了嗅他身上气味,她是想找找那不化骨究竟放在哪了,但鼻端闻到的是一股清新草香,于是她一边脑子里就漫不经心的想,哦,小郎君刚才肯定是在野地里晃悠了一圈回来。

他今日不是该上值,这会儿怎么没事似得待在家里?

梅逐雨真切的愣住了,他还从未遇见过这么主动亲近自己的小动物,怀里被个毛茸茸的猫儿蹭着,他有些不自在,但瞧着那柔软蓬松的毛毛在阳光底下显得绒绒的,有些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一把。

猫任他摸也不挣扎,只是专注的在他身上嗅嗅。于是梅逐雨又摸了摸猫儿的耳朵,软乎乎的暖和触感,让他不由得表情缓和。他其实对猫狗之类并没有太多喜爱之情,但不知为何,这会儿突然觉得怀里这只狸花甚是可爱。

武祯终于找着了那不化骨,这块不化骨就放在小郎君腰侧的内袋里。她心道,好家伙,厉害了,小郎君竟还把这东西贴身放着。

她装作不经意,爪子一勾,将那个小口袋勾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了旁边的地板上。就在她一爪子踩上去的时候,梅逐雨突然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一边,捡起那小袋子挂回了自己腰间。

武祯:…嘿。

第8章 第八章

梅逐雨没察觉到她的故意,他怕小袋子又给猫儿不小心抓下来,便打了个结牢牢系在了腰上,并且站起来走到书案边,远离了武祯。

武祯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又跟到了书案那边。

梅逐雨在书案边端正的坐下,开始研墨,准备写些什么。见猫儿跟了过来,他想起来上次沾了一爪子墨的狸花猫,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但他还是将砚台换了一侧,远离了猫。

武祯看他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也就跳上了案几,她的眼睛盯着梅逐雨那一把稍显瘦削的腰…上的不化骨袋子。隔了一会儿才忽然发现,梅逐雨写的是什么。

他在写庚帖,上面写着他自己生辰八字的那种,订婚问名要用上的。武祯一时心情复杂,瞧瞧小郎君的腰,又瞧瞧他的脸。

似乎昨日她才接到父亲与阿姐的消息,怎么今日瞧着小郎君都开始写这玩意儿了?婚事难道不是慢慢谈的吗?武祯回忆了一下从前的经历,确实没有这么迅速过。可能是父亲和阿姐觉得夜长梦多,决定迅速把这事给定下再说。

可她这边还没决定呢。这小郎君比她小四岁,孤苦无依的,她堂堂猫公,总不能仗着家中势大,仗着阿姐的皇后身份,强迫人家小郎君娶她。

武祯很清楚坊间关于自己的流言,什么浪荡不羁男女不忌,不知礼数不学无术等等等等,就没句好话,身份相配的正常郎君没有愿意娶她的,哦,大多数都是不敢娶。看梅逐雨这个做派就知道与她不是一路,大约也瞧不上她这种人,想必是不甘愿娶她的。

这就没意思了。

武祯一向乐得清静自由,但家中父亲和阿姐不知为何总是为这事焦虑着急,她偶尔也想,干脆找个人嫁一回得了,反正一般女儿还要顾虑是否被人欺负,到她这里,就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若是不开心,她也能随时踹了对方直接回豫国公府住。

一直以来对婚事不上心只是因为她懒散惯了,没心思和个陌生人相处,而最让她犹豫的就是——真嫁了人,晚上不好瞒过枕边人偷溜出门。

这也太麻烦了。

武祯一时只觉头疼,盘算着现在拿不到不化骨,干耗在这里也没有用,就跳下案几,准备先离开再说。

她悄无声息出了窗,跳到外头水池边的一块石头上,发现那水池里竟然有几条红鱼,先前藏在荷叶与水草底下,她没瞧见。因着这几条红鱼,这片绿意盎然的院子,好像也一下子显得鲜活了起来。

她忍不住又扭头望了一眼屋内的梅逐雨,他神情认真而郑重的在写那张庚帖,她于是又扭回头,翻墙跑了。

武祯就这么保持着猫样一路去了平康坊,好在常乐坊离平康坊不是很远,以她的脚程没多久也就到了。平康坊里许多妓馆,白日里还挺安静,武祯要找的斛珠就在平康坊坊东,一座面积不大但布置的无比精巧华丽的宅院。

猫公手底下两位副手,一位神棍落拓不羁,一位斛珠风生水起。斛珠在长安城也是个名人,平康坊最有名气的妓馆娘子。才华与美貌兼具,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为她写诗作词,贵族子弟们为了见她一面请她吃一席酒而一掷千金是常有的事。

如此善于迷惑人心的斛珠娘子,原身乃是一只狐狸,也就显得理所应当了。自古志怪小说坊间传闻,美貌妖怪十有八.九都是狐妖。武祯这些年所见的狐妖,多半都长得好看,且生性风流,斛珠是里面的佼佼者,只要她能看得上眼,与人春风一度从来都是大方的。

斛珠这会儿还在补眠,武祯从她窗户跳进去,又跳上床。床上的被子里裹着个…皮毛油亮的红狐狸。武祯直接跳上去给她踩醒了,斛珠幽幽转醒,眨眼变成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她慵懒的坐起身,锦被往下一落,露出雪白肌肤上的一些玫红痕迹。用满是水光的狭长眸子瞅了一下被子上的猫,声音嘶哑的抱怨:“小祖宗,奴才刚歇下不久呢!”

武祯可不管她,“给我找身衣服,我要跟你说些事。”

斛珠靠在背后的几个软绵靠枕上,浑不在意自己胸前的大好春光暴露在外,笑呵呵的抱起猫,“最近太平的很,有什么事儿啊~”

武祯抬起爪子,亮闪闪的爪子尖从爪垫里伸出来,斛珠身子一僵,按住自己的胸,赶紧放下她掀被下床,嘴里道:“好好好,马上马上,小祖宗你怎么耐心这么不好,真是怕了你了。”

斛珠这里没有男子穿的衣服,只有各种漂亮裙子。武祯嫌弃穿裙子不好骑马,有段时间没穿过裙子了,不过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干脆把裙子穿上,然后对打呵欠的斛珠正色道:“蛇公与我说,她们在长安城里发现了不化尸的踪迹,那东西不知道散布出去多少个不化骨,我们得尽快找出来。”

斛珠唉了一声,抱胸道:“好,奴知道了,奴会好好打听有谁最近特别倒霉的。”

身上带着不化骨的人会特别倒霉,一般人只以为这是自己一时运道不好,却不知是因为身上的不化骨引来的脏东西。斛珠消息灵通,由她来探查这些事,最适合不过。

说完正事,斛珠打量她问:“今日遇到了什么事,怎么的变成这样,连衣服都没找回来?”

武祯道:“衣服还在梅家大郎的床底下。”

斛珠眼睛一亮,“哦?就是昨晚你说的,那个要娶你的小郎君?”

武祯随意的摆手:“不谈这个。”

斛珠好奇的很,但见她这个样子又知道打听不出来,只能暗自可惜,嘴里问:“今晚咱们得到长安城四处查探吧?”

武祯:“你和神棍去,我得去梅家大郎那儿一趟,他那有不化骨,我得拿到手。”

那小郎君身上带着个不化骨,她又往人家床底下落了一个不化骨,要是不管,估计他今晚上就能死在那个屋里。

斛珠:“那梅家大郎…”

武祯看了她一眼,斛珠悻然的闭了嘴。

“好了,你多上点心,尽快把其他的不化骨找出来,我先走了。”去梅大郎那儿之前,她还得先回家一趟,去陪老父亲吃个晚饭。

武祯依旧是从这二楼窗户翻下去的,斛珠听到外头一声骂,似乎是猫公许久没穿裙,不小心裙角勾到了树枝,差点没摔倒。

回到豫国公府,武祯见父亲竟然一脸笑容的坐在厅前,顿觉奇怪。

“怎么笑的如此开心,有什么好事?”

豫国公摸摸胡子,朝她招招手:“来,带你去看个东西。”

武祯跟着神神秘秘的父亲到后头一看,却见木笼子里关了只大雁。豫国公指着大雁说:“今日纳采,媒人送来的大雁,是梅家大郎亲手猎到,据说他特意请了假,去城外寻到的大雁,就为了过来提亲,这份心意实在难得啊!他既如此诚心,想必以后也会好好与你过日子。”

武祯:“…您老这手脚也太快了点吧?”

豫国公哼哼:“不快就又要黄了。”

武祯瞧瞧自家老父亲那欣慰喜悦的神情,心下一软,也不忍心老是叫他失望,反正只是结个婚这种小事,不如就顺一次他的心意算了,免得他老惦记着。不过有个问题,她必须得搞清楚。

武祯半开玩笑的问父亲,“梅家大郎是真心想娶我,还是迫于你与皇后殿下以及梅贵妃的威压,不得不娶?”

豫国公:“我没告诉过你吗?这桩婚事,是梅家大郎先向梅贵妃提起的。”

“他主动提起?”武祯这下是真的诧异了,一直到她吃过晚饭溜出来跑到梅家大郎宅子外,还在回想自己从前是否见过梅逐雨。

想了好一阵,武祯都没想起来什么,只能暂时将这事放在一边,坐在墙头靠着一棵大树掩藏身形,望着那边映着灯火的窗户。她要在这等到梅逐雨睡着了,再悄悄潜进去,将那两枚不化骨拿出来。

然而等到夜深,那灯火还未熄灭,梅逐雨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睡。外头街上传来更夫的打更声,武祯蹲在墙头,觉得自己脚都酸了。

她站起身,在墙头上活动了一下,忽然,她察觉到什么,扭头望向院中。那里出现了一条黑影,黑影扭曲着,最后变成了一个神情楚楚可怜的少女。

少女抬手风情万种的理了理鬓发,忽而扭头朝她这边一笑,嘴唇张了张,无声说了几个字,然后上前叩响了梅逐雨的房门。

武祯当然看得出来这少女是斛珠所化,她方才说的几个字是——奴来帮你一把。

深夜有人叩门,打开房门一看,是个柔弱可怜的美丽女子,口中说着自己在躲避坏人,求一个蔽身之所。若是一般男子,即便心有疑虑,大概看在女子的美丽柔弱上,也不忍心将人赶出去。

但梅家大郎,他皱眉听少女说完后,完全不为所动,直接叫来府中老奴,两人一同押着那可怜少女走出大门,招呼来了街角巡逻的卫兵,明言此女深夜私闯民宅来历不明,让他们按律将少女带走关押起来。

那两个巡逻街巷的士兵是认识梅逐雨的,先前坊中出了命案,就是这位梅郎中带人过来结了案。不管是见到可怖尸体时还是见到痛失爱子的老妇悲泣欲绝时,他从头到尾都是这种冷淡漠然的样子,干脆利落的结了案,不多说一句话,让人看着就觉得无情。

所以他们虽然瞧着少女柔弱可怜,但在梅郎中的眼神下,愣是什么都不敢说,老实的将人押走了。

武祯眼看着斛珠神情愕然的被士兵带走,心中暗道辛苦了,自己趁机溜进了梅家大郎的房中,拿到了自己白日里落在这里的衣服与那个不化骨。但还有一个在床上遍寻不到,想是仍在梅家大郎身上。

梅逐雨回来的太快,武祯还在思考是就此先走还是躲在房中等待机会,房门就被推开了。这下子武祯不用再犹豫,一矮身翻进了床底。

她非常有信心自己能隐藏气息不被发现,只等小郎君睡着就能拿走他身上那个不化骨。

可她没想到,这位梅家大郎刚走到床边,就冷喝了一声:“何人躲藏在此!”然后迅速的一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从床底拖了出来。

武祯一只手被扣住,仰躺在地心想:不妙,阴沟里翻了船。

第9章 第九章

房中出奇的安静,不管是这里的主人梅家大郎,还是不请自来疑似贼人的武祯,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武祯先动了,她不慌不忙的从地上爬起来,朝凝固在原地的梅逐雨一笑,反手抓住了他扣住自己的手,梅逐雨这才仿佛如梦初醒,反应极大,猛地收回了手迅速退后,还不小心撞倒了旁边一个小屏风架子。

武祯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也愕然两秒,心想,我难不成刚才不小心露出了猫脸,所以才把这位神情冷淡的小郎君吓成这样?

心中暗骂斛珠不靠谱,不知道多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武祯脸上不动声色,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着的灰尘,抬眸对梅逐雨笑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语气极为低缓柔和,若让两位副手听见,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没办法,武祯想了想,普通男子半夜在床底下拖出个大活人,受到惊吓是理所当然的,她要是态度再不好一点,给人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这种常年和公文打交道又生性内向的小郎君,在她眼里都太脆弱了。遥想当年她第一桩婚事,那个范郎君,只是不小心见她在围猎的时候打了只伥鬼就吓得病了许久,差点没挺过来。

在武祯思索着怎么把这事带过去的时候,梅逐雨冷静了下来,扶起了一旁的屏风。

武祯还以为他在疑虑自己的身份,解释说:“我是武祯,豫国公府那个,不是什么坏人,你若不相信,明日可以随我去证明一番。”她真担心小郎君没认出她,和对斛珠一样把她也直接押出去交给巡城士兵,她丢不起这个人,要是真的走出这个大门被士兵带走,等明天她丢的人就能传到宫里去。

“我知道你是武祯。”梅逐雨说,语气冷淡。

说这话的人耳朵是浅浅的红色。

武祯瞧着他脸上冷静的神情和反差巨大的红耳朵,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这小郎君,莫不是对她有意思?

“深夜来访,不知有何事?”梅逐雨仍旧是用那种冷淡的语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