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告诉了宁樨,钟映两度偷看他手机的事情,以及过往需要他时刻报备行踪,倘若一时联系不上,便会信息轰炸。他不是不愿意迁就,只是总有觉得不堪其累的时候。

“可能我们在性格方面,还是不够契合。我也高估自己的能力。她喜欢闹出动静的示爱方式,譬如生气撂电话以后,让我一打再打,等她觉得我通过了考验,才会接我电话,这样,她才会觉得我是在意她的。她说我性格太温吞。”

宁樨当即辩驳:“是她不明白你的好!喜欢为什么要考验?我才不会舍得考验你!”

温岭远淡笑说道:“总之归根结底,是我始终没能获得她的完全信任,没有给她安全上的确信感。”

温岭远的光风霁月在于,仍然不会以谴责语气将责任全部推给女方。

“所以,跟你无关,跟任何人都无关,不从根源解决问题,或迟或早,我和她都要走到这一步。我是个信奉长痛不如短痛的人。”温岭远这样说着。

“所以,我说‘凭什么’,不单单是为了我,更是为了你感到不值得。”宁樨气顺一些,却更难过,笃定哪怕钟映说爱过温岭远,她也一定还是更爱自己,爱一个人的话,怎么舍得把他逼到这步田地。

“我再清楚不过,论迹论心,在和我这件事上,你没有一丝对不起她。”她记忆犹新,那时候温岭远是怎样以温和却又坚决的措辞,划定他与她之间的界限。

温岭远笑了笑,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一把,“还觉得委屈吗?要是还是气不过,我找钟映把话解释清楚。”

“你敢,”宁樨瞪向他,“让她误会好了,最好能怄死她。”

“你平白背一个污名?”

“反正有你跟我一起背着。”

温岭远是无所谓的,因为倘若,钟映能放下成见,他们不至于走向决裂。现在亡羊补牢的解释,她更加不会听得进去。既是过去式,不必做无用功。

宁樨歪头看他,“所以,你当时喜欢她哪一点呢?”

温岭远哑然失笑,“你确定要我说夸奖她的话?”

“还是不了。”

温岭远便笼统地说道:“人都有优点缺点,我不能因为欣赏她的优点,和她在一起之后,却因为她的缺点而轻易选择放弃。力尽之后,才有资格说做不到,是不是?”

宁樨丢下抱枕,伸出双臂去抱他,“……那么我有什么缺点吗?”

“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在我这儿完全算不上缺点。”温岭远抓着她的手臂,侧一侧身去,反将她抱在怀里,“你年纪这么小,对待感情,心态却这么成熟,我很惊讶。”

“我要是成熟,就不会哭了。”宁樨撇一下嘴角,“……真的好气,又不能冲她发火,不然我不就输了么。”

“下一次再遇见她,不用和她交谈了。”

“我怕她了,下回一定绕道走。”她的脾气像六月阵雨,下过就雨过天晴了。

温岭远笑着,低下头去寻到她的嘴唇,碰一下,问道:“你吃过晚饭了吗?”

“你没吃?”

“飞机上喝了一杯果汁,餐食不大合口味。”

“不知道你会提前回来,不然等你一起吃了,汤阿姨过来给我烧的晚饭。”

“你买了厨具?”

宁樨好不得意,站起身来牵他手,突发奇想道:“我煮面条给你吃吧!我买了一种乌冬面!”

温岭远对宁樨的厨艺没有任何置喙,任由她将自己牵去厨房。灶台上两口颜色漂亮的锅,吊柜里是同样糖果色风格的碗盘。他没有任何意见,她喜欢就好。

宁樨又同他炫耀冰箱,双开门一打开,瓜红果绿的,堆叠整齐,竟有一些家的感觉。

温岭远舟车劳顿地赶回来,想是要安慰她,却从她这里得到安慰。

宁樨正在翻找速食的乌冬面,却被温岭远一下从身后抱住。他扬手关上了冰箱门,使她转个身,按推在冰箱门,低头就去吻她。

尝到一点哭过后的咸味,使他微微的情动熄灭,笑了,捏她脸颊,“去洗把脸。”

“那个乌冬面……”

“我先弄,你等下过来帮忙。”

温岭远把包装袋翻过来看说明书,投入开水煮五至十分钟,加入料包,和方便面一个吃法,难怪宁樨这样自信。

宁樨洗过脸出来,温岭远正守着锅等水烧开。她走过去准备抱他一下,听见外面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在振动。

走去拿起一看,苏雨浓打来的电话。

她言辞有一些吞吞吐吐的:“樨樨,你帮我个忙,等下抽空给我妈发条信息,说我今天不回去了,在你家里留宿。”

“……你准备跟苏昱清夜不归宿?”

苏雨浓知道她是明知故问,就不应声,只说:“拜托了!回头请你吃饭。”

挂断之前宁樨嘱咐:“明天要跟我汇报进度!”

厨房里传来温岭远的带笑的声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是的啊,我输了。”宁樨走过去。

锅盖上聚起一些水汽,水开而未沸,温岭远揭开锅盖,打入一个鸡蛋,慢慢等它成形。

他单手撑着流理台,笑看着她,“你想赖掉赌注也可以。”

“赖账是小狗,你等着被我求婚吧。”

她这样心思玲珑,毫不扭捏,使他觉得,满心满眼的欢喜。自己三十多岁的一个大男人,竟然好像,被她二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宠”着一样。

温岭远将料包撒入碗底,浇一勺开水冲开,再捞出鸡蛋。放入乌冬面,煮散煮透以后,加入一把青菜。他知道这吃法不伦不类,但单单一碗面似乎过于素淡。

宁樨去冰箱里拿一瓶啤酒,打开给温岭远佐餐用。

温岭远其实不常在寻常三餐喝酒,不过没有拒绝,捞起乌冬面吃一口,再喝一口啤酒,滋味倒还不错。

宁樨坐于一旁,双手托着腮看着他。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毛衣,人是松间落雪的清隽,百看不厌。

温岭远以为她是在馋他碗里味道尚可的食物,“你也想吃?”

她摇摇头,突然却又自然地说道:“我喜欢你。”

温岭远微讶,扬起嘴角笑一笑,“嗯,我知道了。”

吃过饭,温岭远要歇一下再洗澡。

宁樨已经洗过,就躺在沙发上,头枕着他的大腿,翘着腿,举着手机刷微博。

电视买回以后,调制完毕还没正式用过,温岭远想试一试,捏着遥控器换台。他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闲适的时候。

宁樨突然想到什么的说道:“虽然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但是,唱片的事情要怎么解释?”

音乐节上那么多的乐队,那么多的摊贩,怎么偏偏,他们会同时买下那个并不见经传的乐队的唱片?

温岭远低下目光深深看她,“你说得对。有时候,我也应当信一信冥冥注定。”

作者有话要说:从明天起改到晚上10点更新吧,正好我也调整一下自己这个过于不健康的作息时间。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盘算着,好像……这个文的余额,只有两周了(小小声)。

☆、立春(04)

温岭远洗过澡以后, 把自己和宁樨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洗衣机放置在生活阳台上,是洗烘一体的。

宁樨也走过来,她今天好像变成他的小跟班, 寸步不离。

他一边设定着洗涤程序, 一边笑着问她:“宁总又不在家?”

“不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总归过年之前是会回来的。不过他在也不会管我晚上回不回家, 我说我在苏雨浓家, 他就‘哦’一声,也不求证我说的是否属实,嘱咐我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然后就没了。”

“可能他也看出来,你终归是个好孩子。”

“不要给他戴高帽,他就是懒得管。”

“那只能以后,我来管你了。”温岭远半开玩笑。

“好呀, 乐意至极。”

温岭远却笑说:“还是不要给我过度干涉你生活的机会。”

“为什么?你又不会变成控制狂。”

“我未必不想,只是不会。”温岭远抚着她的头顶, 同她一起回屋,“你不要将我想得太好。”

“你空口说是没有说服力的, 我比较相信眼见为实,倒是‘坏’一下给我看呢?”

话音落下时,走在前面的温岭远突然转身。

她脚步已经迈出无法收回,直接就撞入他的怀中。

她略感莫名地抬起头,他却走近一步, 抬手关上了通往阳台的滑轨木框玻璃门,两条手臂往后一撑,使她一下便无路可逃,只能后退,退至后背抵上玻璃。

他低下头,径直地吻下去,没有由轻而重的过度,直接携以疾风骤雨。

宁樨这才知道,原来此前,他都是有所保留的,不然怎会脚底发软,除了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肩膀控制自己不要下坠,别无办法。

宁樨身上的家居服是套头式的,宽松且舒适的棉质,使她不必要再在里面多穿些什么。

夜晚寒气很重,在阳台待不过片刻,已能使温岭远的手掌带上凉意。

她因此结结实实地打一个寒颤,不知道骨血之中哪一处生出幽微的痛感,使她既觉得期待又觉得困惑,因为她甚至不知道期待的具体内容究竟是什么,仿佛要以更痛的痛才能治愈。

不敢抬头看温岭远,也不敢低头看自己。

就在她仓促找回自己此前所说的“已经做好准备”的立场之时,温岭远却停了下来,碰一下她沸烫的脸颊,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也一并替她拉下了上衣的衣摆。

最后,安抚似的,拍一拍她的后背。

宁樨睁一只眼睛去看他,看见比往日要更深几分的瞳色。因他也在看她,就使得她看一眼就避开的打算落空。

她其实对于未知有点害怕,因此这时候多少觉得松一口气,而且,也觉得刚刚才因为温岭远的前女友而闹过别扭,此时此刻,不是她想象中的完美时机。

当然,如果温岭远坚持的话,她不会拒绝,只是,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去问他为什么不继续。

温岭远不打算继续的原因,就单纯很多。她所给予的,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女孩的反应,即,除了害怕以至于自己都未觉察地微微颤抖之外,完全没有别的反应。

她也不过,就是嘴上爱逞强而已,怎么能够当真。

他因此生出一些负罪感,不想立即向她证明,自己实打实是个“坏人”,起码至少,等他们的关系获得她家长的首肯之后吧。

两个人因为各自内心的想法,而达成共识。

温岭远笑着亲一下她的睫毛湿润且微颤的眼皮,“听话,先别招我了。”

“我哪有……”

温岭远没有将洗过的衣服留到第二天再收的习惯,洗衣机仍旧运作,时间却已经迫近平日上床睡觉的点,但还是打起精神硬撑着。

宁樨看他真的好像一到睡觉时间,神思就开始懒倦涣散,不由笑说:“要不你先去睡?衣服等一下我来收。”

“没事,我再陪你一下。”

“我都不知道自己几点睡呢。”

温岭远坚持着,“还是等收完衣服再睡。”

“那你要不要听一下歌。”宁樨打开音乐软件,输入“量贩霓虹”,打开一首他们最近发布的新歌。

这只小众独立的摇滚乐队,所有作品都有自己一以贯之的精神烙印,风格独特且醒目。

在旋律中,他们没有交谈。相信此刻的心弦微振,是因为一种共鸣。

-

因为温岭远十一点半就睡下,宁樨也没有熬夜太久,担心手机的背光和自己滑动屏幕的微微声响会打扰到他。

过了十二点,她也睡下,比平日早了两个小时,也因此,第二天早上八点刚过就醒。

没有立即起床,拿过手机给苏雨浓发一条消息,问她怎么样。

没有期望苏雨浓会立即回复,因为她感觉昨天晚上那两个人一定得熬到很晚,哪知道苏雨浓是秒回:“……没有怎样,进行了一些边缘性的人.体艺术探讨而已。”

宁樨笑着回复道:“说好的确定关系第一天就要上.床呢?”

“不可以哦?那也比你强,打赌你的进展还不如我呢。”

这个话,宁樨没法反驳,只好问她怎么醒得这么早。

“太高兴了,睡得不踏实,我都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醒了。不说了,我好困,我要接着睡回笼觉了。”

宁樨这才起床。

打开卧室门,于“滋滋”的声音之中闻到煎蛋的香味。温岭远正在厨房里,穿一件灰色的棉质T恤,捏着锅铲,转头看她一眼,“快去洗漱。”

宁樨打一个呵欠走过去,抓着他的衣领,踮脚先在他面颊上亲一下,才前往浴室。

早餐,是温岭远重出江湖的鸡蛋火腿三明治。

“我之前以为,你说自己只会做三明治是骗我的。”宁樨咬下一角,笑说。

“我为什么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骗你?”

“因为你不想我赖上你。”

温岭远笑了声。

“你觉不觉得,我们之间应当有一个人,练习一下厨艺?不然以后永远吃外卖吗?”

温岭远思索片刻之后回答:“汤阿姨在你家,宁总给她开多少的月薪?”

他是想挖角。

宁樨笑着蹬掉拖鞋,在桌子下朝着他小腿轻轻一踢,“哪有你这样的!”转而又说,“那我去学?”

“你不用勉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首先,我没有接触过烹饪,所以还说不好喜欢不喜欢。其次,我想至少学会一个菜,做给你吃。”

她这一板一眼的语气,温岭远可太熟悉了,笑说:“不要学我说话。”

两人并没有腻太久,温岭远白天有事要回青杏堂,而宁樨接了一个约拍,今天需要去跑几个点确定拍摄场地。她在北京实习期间,被超负荷的工作占满业余时间,将摄影荒废好久,现在必须捡起来了。

温岭远怕她跑来跑去的不方便,要将车借给她用,她坚决拒绝:“不了不了,你这么贵的车,要是给你蹭花一点,我会好心疼的。”

温岭远不勉强她,开车去青杏堂,顺道将她送去第一个场地。

这天下午,宁樨几个点都踩过以后,自己去了青杏堂,准备和小园一起吃晚饭,再和温岭远一起回家。

到了才知道,温岭远白天有事,是面试了几个打算寒假至新学期过来实习的,南城中医药大学的学生。

温岭远坐在茶室里,正在翻着几个学生的简历,反复斟酌。

宁樨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和他一起看。

几份pdf文件都看过以后,宁樨指向其中一份,“这个吧,这个程景天。”

温岭远再次将程景天的简历打开,“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看他的名字,景天,一味中药,一看就是做这一行的。然后最重要的是,他比较帅,你要考虑一下某位不爱社交,又幻想男朋友从天而降的少女,给她制造一些谈恋爱的可能性。”

某位不爱社交的少女,此时恰好正好过来,惊喜道:“……樨樨你回来啦!”

还好,没有听到方才宁樨“编排”她的那些话。

这时宁樨口袋里手机振动一下,来个语音电话。

她将温岭远身边的位置让出来,让池小园也去筛简历,自己坐去桌子对面接听。

是久未有消息的奚纹玉打来的。

奚纹玉一贯不与宁樨多商量什么,这一回也是,通知宁樨她明天回南城,晚上十点落地。

“要去我接你吗?”

“不用。”

“你留几天?待到年后?”

奚纹玉说,南城她有个多年的老朋友再婚,她是回来参加婚礼的,留多久说不准。

宁樨说:“我找男朋友了,你多少留出一天,跟我们一起吃顿饭。”她拿不准宁治东对此事的态度,但知道奚纹玉一定会支持,先往己方阵营拉来一个靠山总是好的。

奚纹玉问:“哪个?你的‘一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