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小心!”女官们纷纷惊呼。

云罗稳住身形,摆了摆手:“本宫没事。”

“娘娘,备凤辇吧。从这紫薇殿到云露殿还有不近的路呢。”女官劝道。

云罗扶着心口,淡淡道:“不必了,让本宫散散酒气,别让…他担心。”

女官们面面相觑,眼中都流露不忍。这一杯杯的酒水入肚,她就算是千杯不醉也够呛。可是为了让那病重的梁皇不担心,她竟要在冰天雪地中散尽酒意慢慢走回去…

女官扶着她,低声道:“要不娘娘去前面的暖阁坐一坐,喝一杯热茶醒醒酒。”

云罗看着遥遥的宫殿,摇头:“不了,我若晚归,朝歌会担心的。”

女官见她执意要回,只得轻叹扶着她慢慢向云露殿走去。

正在这时,远远有一盏宫灯慢慢迎来。云罗以为是凤朝歌不顾寒冷出来寻她,急忙上前几步,低低唤了一声:“朝歌,你…”

宫灯抬起,那人的面容便显露在她的眼前。

云罗抿紧了嘴,神色恢复平静,淡淡道:“原来是河间王。”

那紫衣金冠的男子便是河间王,皇族表亲,凤朝歌见了他还得称一声王兄。

河间王年过三十,相貌清俊,他喜穿紫袍,年轻时人称“紫檀郎”。翩翩王孙,紫袍金冠,面如美玉,潇洒风流,不知折杀了多少梁京少女们的芳心。

当年云罗还在芳菲楼时曾见过他,亦算是她的座上客。不过当时河间王喜好音律,迷恋上芳菲楼中的另一位姑娘秋仪,两人如胶似漆。云罗不擅音律,加之性子清冷,河间王与她饮过一次酒就再也没见过。

天意这么巧,她随着凤朝歌回了梁国却见到了曾经的故人。

河间王举着宫灯,含笑看着宫宴方罢的云罗,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接过女官的手,温声道:“皇后喝醉了,本王扶皇后去暖亭中歇歇可好?”

云罗看着他清俊的侧脸,嫣然一笑,遂由着他慢慢扶着进了暖亭中。

亭中灯火明亮,暖意扑面。当中案几上摆着一副青玉茶盏。茶香飘来,沁人心脾。

云罗扫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看向河间王,柔声道:“原来殿下早就在这里准备妥当,只等本宫来了。”

河间王清俊儒雅的面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皇后说错了,应该说,只待佳人来。”

他说这话时,一双乌湛湛的眸只盯着云罗的美眸。

云罗轻笑,不动声色挣开他的手,正要脱了绣鞋进去。忽然河间王蹲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抬眼笑道:“不知本王有没有这荣幸能伺候皇后娘娘脱鞋。”

云罗回头看去,只见原本紧紧跟着她的女官与宫人们早就悄然退后。

原来如此。

她红唇轻勾,垂眸似笑非笑地看定河间王那一双俊眼,柔柔道:“恭敬不如从命,本宫今日就享受一回让河间王亲自伺候脱绣鞋。”

河间王亦是一笑,为她脱了凤履。他修长的手若有若无地抚过她的脚踝,虽隔着袜,可是却依旧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酥酥麻麻地蹿人早就冻得冰冷的纤足。

幽幽馨香从她长长的裙裾中扑来,他一抬头,对上云罗冰雪似通透的一双眼,眸色不由一闪。

云罗见他失神,嫣然一笑,踏上暖阁,坐在毡席上斜斜依在锦墩上,清清冷冷的媚色便无意中流泻。

河间王坐在她对面席上,看定她,忽然道:“方才听见皇后唤了皇上的名讳,如此看来皇后与皇上恩爱情深,实在令人羡慕。”

云罗半闭了眼,淡淡道:“河间王谬赞了。帝后二人本不就是如此吗?”

河间王见她慵懒靠着,一副酒后昏昏欲睡的娇媚模样,一笑,修长的手伸出接过内侍手中的茶匙,慢慢搅动茶鼎中的茶水。

“皇后做的一切,皇上知道吗?”他忽然轻笑问道。

云罗缓缓睁开眼,以目光询问。

河间王轻笑,温声道:“宫宴上,三公不敬,将军出言侮辱,这一切恐怕都无法让咱们年轻的皇上听见半点风言风语,不是吗?”

云罗垂下眼帘,声音清淡:“皇上还在病中,这些小事不必扰了他的静养。”

“皇后在宫宴上,说笑反诘,因为三公德高望重,不想让他们彻底失了面子。可是赵将军出言侮辱,皇后为何要自降身份,自嘲委屈求全呢?”他问。

云罗看了他一眼,轻叹:“三公是元老,为老不能不尊。本宫不过是提点他们而已。可是赵将军手握重兵,本宫自然不能让他下不来台。不然这梁国的江山谁来替皇上守呢?”

河间王听了细细想了一会,笑了。他斟了一杯清茶,奉至了她的跟前,笑意融融如暖阳:“皇后请——”

云罗伸手要接,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茶盏一歪,茶水便淅淅沥沥倒在了案几上。

云罗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河间王眼中的温润笑意渐渐变得锐利:“你做的牺牲,他知道吗?他会懂得怜惜吗?”

他的手很温暖,包裹着她的手。

云罗忽然一笑,挣开他的手,嗤笑反问:“这与河间王何干呢?”

河间王洒脱一笑,温声道:“自然是为了故人的情意。”

云罗失笑,忽然她向他招手,柔柔道:“河间王过来,本宫有一句话要问你。”

PS:

1、河间王是清俊帅哥。

2、河间王是风流清俊帅哥,河间王是风流清俊野心极大的帅哥。

3、河间王不算是男佩,跟云罗没啥关系。

4、他在勾.引云罗,可是不会成功。

接下来会多多写阳谋。比如朝堂争权夺利,利益分配等等。云罗性格的另外一面被全部激发。

第二百九十一章 鸳鸯枕,一双人

2014-9-2 11:12:21 5564

河间王粲然一笑,潇洒起身坐在了她的身边。

佳人在旁,馨香幽幽。近看的华云罗比远看更加美得惊人。发如墨云,肤白如雪,琼鼻高挺,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清冷如山泉。河间王见了,忽然间心中升起一股惆怅。

当年,他为何不与她成就一段欢好缘分呢?

年轻时他阅遍花丛环肥燕瘦都曾经见过。当年华云罗艳名远播,他也曾是她的座上客,可是却唯独不喜她。

不过如今想想,自己当年心高气傲,放荡不羁,喜欢的女子往往是温柔恭顺的性子。而她,虽然面上恭谨,其实骨子里却是根根傲骨,所以他见了她一次便不愿意再见轹。

如今看来,那往日恭顺的女子如今早已面目模糊,唯剩她如一块璞玉,历经岁月雕琢越发美得耀眼。

“皇后要问什么?”河间王收回思绪,眼波一转,笑问。

云罗一笑,柔柔问道:“如今秋仪姑娘如何了?箬”

河间王一怔,俊脸上便有些尴尬之色:“她…许是嫁人了吧。”

云罗笑意依旧,只是那一双眼中隐隐带着讥讽:“当年山盟海誓,如今也不过得了紫檀郎一句,许是嫁人了吧。所以本宫就不明白了,河间王所谓的故人情意到底值多少呢?”

河间王正要辩解。云罗已起了身,淡淡道:“本宫累了,皇上还等着本宫回宫呢。多谢河间王殿下的醒酒茶。”

她说完步下暖阁,带着宫人逶迤而去。

河间王微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去的倩影,久久不语…

云罗回到了云露殿。殿中还点着几盏明亮的宫灯。她问:“皇上睡了吗?”

内侍点了点头。

云罗慢慢走进去,果然帐中凤朝歌已睡着了,只是他眉间微皱,额上冒出细密的汗,似乎睡得不安稳。云罗挥了挥手命宫人退下,自己宽衣洗漱,卸了满头的朱钗,这才着了轻薄的长衫轻轻躺在他身边。

身旁熟睡的凤朝歌忽然一动,已将她拦腰紧紧搂住。他缓缓睁开眼,眼神清亮,没有一点睡意。

云罗轻叹:“吵醒你了?”

凤朝歌正要说什么,忽然又咳了起来。云罗急忙抚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又为他端了安神热茶喂着他喝下。他伤了心脉,如今天冷更加容易气喘,这也是他病势反复的一个原因。

凤朝歌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一笑:“我根本没睡。”

他将她搂得更近,两人额相抵,呼吸可闻。

“昀儿,你知道的。你没回来我睡不着。”他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边。

鸳鸯枕,一双人。

殿中昏黄的烛光将殿中照得朦胧静谧非常,殿外寒风呼呼,都不能驱散殿中的暖意。

她轻抚他瘦削的面容,眸光脉脉,温柔含笑:“你又不是小孩子非要等我回来。”

凤朝歌一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握住她稍嫌冰凉的手:“可是总是忍不住地想,你在哪,在做什么。外面这么冷,可曾冷着了。可想这么多我却始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在这里。”

云罗眼中渐渐溢满了水光。

凤朝歌轻抚过她的眉眼,忽然问道:“宴上可有人对你不敬?”

云罗顿了顿,若无其事道:“我是皇后他们敢对我不敬吗?朝歌,你别操心了。等病好了,君临天下,一切就好了。”

凤朝歌一双漆黑深眸看入她平静的眼中,轻笑:“你别骗我了。那些人…我还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一个个…狂妄自大又仗着我要依靠他们,都不把我这个当皇帝的放在眼中,如今得了这个机会难道他们不会为难你吗?”

云罗一笑,柔柔道:“朝歌,你觉得我是在乎旁人眼光的女人吗?他们怎么看我无所谓,就算为难我,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愚蠢之极的做法罢了。如今我们刚到梁国,先收拢人心,再徐徐图之,急不得。”

“做皇帝若没有这点忍耐力是做不长久的。等时日久了我们站稳脚跟,君始终是君,臣始终是臣。”

她声音轻柔,说的话却是条条大道理。

凤朝歌听了,终是释然一笑:“没想到你竟看得这么透彻。倒是我白白担心了这么许久。”

云罗搂住他的脖子,埋首入他的怀中,轻轻一叹:“有你挂念着我,我便什么都不会怕了。”

凤朝歌无言将她搂入怀中。

这世间,这宫殿中,只剩下她和他相依为命。

两人静默了一会,云罗忽然道:“朝歌,明日我要去做一件事。”

凤朝歌看着她眼底的坚决,默然一会,道:“好,你去做吧。”

云罗眸光复杂地看着他:“你不想问我要做什么吗?”

凤朝歌眸光掠过她的面容,缓缓摇头:“不问。我相信你为的都是我好。”

云罗又问:“就算我做的是恶事,你也不会反对吗?”

凤朝歌摇头。他的眼中有全然的相信。

云罗默默看了他一会,忽然又道:“朝歌,我要重用河间王。”

凤朝歌皱眉,问:“为什么?”

云罗眸光冷然,淡淡道:“因为他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野心可以为人带来无法言喻的动力,也可以有很多可乘之机。”

凤朝歌深深看着她,良久才道:“小心点。要用利刃就要防着被利刃所伤。”他顿了顿,道:“等我病好了,你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云罗嫣然一笑,说了这么多的话她也累了。她倦然枕在他的肩头,困意袭来,喃喃道:“朝歌,别担心,你会好起来的…”她说着便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被衾下两人相拥无间,似天生如此,凤朝歌看着她沉静的睡颜,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低声道:“昀儿,你终于是我凤朝歌的妻了…只是…”

他眸色黯然,看着看着,终是那一句再也不说出,慢慢睡去。

第二日一早,云罗坐在御书房看朝臣们递上的奏折。她以梁皇名义批阅。可是在京中人人都知梁皇病重,一应奏折都是皇后亲自批阅,有不明的,再招来三公与大臣们商议。

京中宫中对此私议纷纷,但是却也无可奈何。她一句遵圣旨办事便没人敢说什么。

今日三公照例前来。

云罗忽然道:“有奏折言道国中有谣言兴盛,说梁皇病重难治。可有这事?”

三公其中一位尉迟司徒上前皱眉道:“如今梁国中各地局势还不稳,而凤朝阳还未就擒,所以这些谣言也有可能是凤朝阳故意令人传开的,目的便是扰乱民心军心。”

云罗红唇一抿,看向周太尉,冷冷道:“太尉有督战之职,为何凤朝阳与残部至今还未击破?这不是周太尉大人的失职吗?”

周太尉一触到她犀利的目光,只是悻悻。

云罗不看他,冷冷道:“传皇上圣旨,捉拿凤朝阳者将士不论出身,封千户侯,世袭罔替。”

三公见她意思坚决,顿时面面相觑,眉眼间有犹豫之色。

傅司司空大人干笑一声:“皇后娘娘,这…凤朝阳已是强弩之末,值得为这样的人大动肝火吗?这千户侯可是高职,要是被哪位出身寒门的士兵得到了,恐怕不妥…”

云罗忽地冷冷一笑,眉眼间犀利,冷笑:“有何不妥?在本宫看来,能捉拿凤朝阳便是与社稷有大功的人。赏个千户侯还算是小了。难道…”

她顿了顿,眼中带着深深的讥讽看着眼前的三位德高望重的朝臣。

三位见她话说了一半忽然不说了,顿时竖起耳朵听。

云罗眸光扫过,这才冷笑道:“难道你们阻本宫捉拿凤朝阳是有了不该有的异心?”

这一句话一出无异是极重的话,三公大惊,慌忙跪下,连连磕头。

云罗步下龙案,长长的凤服逶迤拖过他们的面前,眸光如刀,冷笑道:“你们当本宫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吗?新主病重,强敌李天逍虎视眈眈,你们忽然又想另明主了是吗?”

“不敢!不敢!”三公脸色如土,纷纷磕头。

云罗说的字字句句皆是诛心之言。每一句都可以令他们背上叛主之名,抄家之罪。

“怎么不敢?”云罗冷笑讥讽:“不敢你们会信了那谣言?不敢你们会贻误战机?不敢你们会阻本宫追击凤朝阳?!”

三位大臣皆是朝中重臣,一个个年过五旬,如今却在云罗的话下纷纷溃不成军。

“实话告诉你们!你们错了!皇上一定会好起来,而凤朝阳终究会死在本宫手中!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云罗回头,冷冷对内侍道:“传皇上旨意,淑和宫中的那些人统统推出午门斩首!”

三公一听,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淑和宫关着的都是凤朝阳的妃子妻妾,还有几个是凤朝阳逃走却来不及带走的皇子们。如果将他们一刀杀了,那岂不是又一场天家自相残杀的惨剧?

“皇后娘娘…这这…”

云罗冷眼看着他们,继续道:“他们理应一死以谢天下,不过看在如今皇上龙体欠安,此时杀孽过重对龙体不利,那些妃子改为流徙千里。凤朝阳的皇子们则一定要斩草除根,扑杀之!”

“省的有心人一直到惦记着这个皇宫还有别的什么主人!”她冷冷道。

扑杀?!

三公倒吸一口冷气。

扑杀便是将犯人堵住口装进麻袋,然后高高举起重重摔到地上,如此反复,直至犯人气绝。那些孩子大的不过十岁,小的也就只有两三岁…

三公看着眼前美极也狠极的女人,第一次才看明白她的决心。一个多月过去,她已不容忍朝臣们再左右摇晃,做了骑墙派。

“三位大人还有什么意见吗?”云罗冷冷问道。

三公面如土色,相视一眼不由苦笑。他们这时哪还敢有什么意见?一旦有意见就是对新君不忠,有异心。而眼前的女人连自己的子侄都敢杀,更何况他们这些做臣子的?

云罗见了,回身坐上御座,似笑非笑道:“既然三位大人都没有意见,午时请百官在午门观刑,以正君心与民心!”

三公一听,心底泛起了寒气,只得应下狼狈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