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超立刻对店掌柜道:“去,赶快做一盘子来!”

店掌柜呆愣片刻,费力地吞咽一口口水后,急忙点头应道:“诺!”

唐佳人竖起两根手指。

杜英超的脸部肌肉颤抖两下后,立刻扬声道:“两盘!赶快的!”

唐佳人看向杜英超,点头笑了笑。这人虽然狗腿了一些,但是用起来不错啊。

杜英超心里美滋滋的。

寒笑感觉心里凉凉的。这明明是他们东锦衣卫的功劳,却……飞了。

客栈里没有人动,都静静看着唐佳人在那里吃。她吃相不难看,却也不雅致。那张小嘴明明不大,但咀嚼得飞快,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又肥又大的白兔子,还…… 还挺可爱的。

当唐佳人终于放下筷子,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圆满了。虽然,她没有吃到大长老口述得那些美味,但是,能一顿饭吃到这么多的鸡鸭鱼肉,她已经幸福得险些爆掉。她摸了摸浑圆的肚子,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咂巴一下嘴,感觉当个王爷也不错,最起码,有得吃。

哎呀,她突然不想走了,就让她为端木焱挡下所有刺杀吧!就像秀秀说的,人得有理想。为了理想,是值得一拼的!

坐在角落里的灰衣人站起身,抓起朴实无华的长剑,低着头,扣上幕篱,向楼上走去。

寒笑道:“王爷可要休息?楼上是客房。”

诡异的安静无声中,唐佳人站起了身,背着手,在万众瞩目中上了楼。

一脚踩下,楼梯踏步竟然碎了!唐佳人站在原地,有些尴尬了。

灰衣人已经走到了楼梯中间,闻听此声,回头看了一眼,而后继续前行。

杜英超立刻吼道:“这么破的楼梯,都烂掉了,想要谋害王爷吗?!”

掌柜吓得面无人色,立刻跪在地上,哭喊道:“饶命啊饶命!不敢,绝对不敢啊。”

唐佳人吸起一口气,从碎裂的踏步中抽回脚,然后轻轻落在第二片楼梯踏步上,试着踩了踩,只听那木质的踏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

唐佳人将脚左移,而后又移,终于发现,踩在踏板外侧,不会发出声响。于是,她就侧着身子,紧贴着踏板外侧,以非常快的速度,一溜烟跑上了二楼。

大家就看着她身上的肥肉,像吊着水袋般来回跳动,格外…… 搞笑。

有人偷笑,发出短促的声音。

杜英超怒道:“谁在笑?出来!”

无人回应。

杜英超扬声道:“敢笑话王爷,就是藐视皇威!若让本官知道是谁,黑狱里伺候!”

提到黑狱,所有人都呼吸一窒。那里,扔进去的活人会变成鬼,且在死前还得过一遍十八层地狱。残忍、血腥,是酷刑。

楼上,灰衣男子已经推开了天字二号房的房门。

唐佳人并不了解客房的分布,也从没住过客栈,随手一推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却没推开。她向下走去,推开了天字三号房的房门。

寒笑和杜英超紧随其后,检查了一遍房内各个角落,见无异样,这才从天字三号房退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蔫坏的六王爷

唐佳人推开窗,向下看了看,发现窗下竟然站着一排锦衣卫,那场面还真挺壮观。

她抬起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皱起了眉毛。她想洗漱一下,换套衣服。

隔着门板,杜英超开口道:“六王爷,大夫来了。”等了等,听到了唐佳人敲击桌子的声音,这才道,“下官带他进来了。”

推开门,杜英超和寒笑先行而入,守在唐佳人身边,以防有变。

紧随其后,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和一位背着药箱的小药童。

老大夫一步三颤地靠近唐佳人,抖得唐佳人一阵眼花撩乱。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闭上了。

小药童长的倒是挺机灵,却学着某些公子的做派,擦烟抹粉,弄得一张脸跟后屁股似的,着实没法看。

老大夫看见了“六王爷”,激动道:“老…… 老小二…… 给…… 给王爷请…… 请…… ”太过激动,竟险些厥过去。

老大夫也不等自己缓口气,身子向前,就要跪下。

唐佳人真怕他这一跪,就再也起不来了,忙伸手虚扶一下。

这离得近了,她竟闻到了一丝清甜的味道,就像…… 枣子。

老大夫赞道:“六王爷,仁义啊!老小儿这就给王爷整治。”言罢,伸出手,准备请脉,结果…… 却发现唐佳人目露疑惑之色。

老大夫道:“给王爷请脉,请王爷将手腕放到桌子上。”

唐佳人犹豫,不肯放。她怕自己露馅,被老大夫识破身份。

老大夫道:“王爷不必多虑,且让老小儿请脉看一看。”

唐佳人不肯,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老大夫无法,只能道:“若王爷不肯让老小儿请脉,老小儿不敢轻易施针啊。”

唐佳人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继续指自己的喉咙。

老大夫一咬牙,拿出包裹,取出一根银针,道:“王爷见谅,老小儿只能试一试,若不好,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唐佳人点头。

老大夫颤啊颤的靠近唐佳人,将手中银针对准了她的喉咙,那锋利的银针眼见着就要碰到唐佳人的喉咙,她立刻开口,粗着嗓子吼道:“神医啊!”

三个字一出口,竟与端木焱的声音有七分相似。

老大夫吓了一跳,手一抖,眼瞧着就要扎上唐佳人的喉咙。

唐佳人一把攥住老大夫的手,激动道:“绝世神医!”

老大夫开始用力,想要扎唐佳人一下,咬牙道:“且让老小儿为六王爷请针。”

唐佳人攥着老大夫的手使劲向外推,道:“已经好了,无需请针。”

老大夫的脸和手都布满皱纹和老年斑,但露出的一小截胳膊却十分细腻嫩滑,看起来就像年轻男子。

老大夫道:“老小儿不放心,还得补一针。”

唐佳人扬起拳头,对着老大夫就是一顿猛砸。

老大夫痛得嗷嗷直叫。

小药童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往前冲,却在寒笑和杜英超的威胁目光中,忙垂下头,缩起肩膀。

唐佳人一把夺过老大夫手中的银针,照着老大夫的手背上就是一扎,简单扼要地问道:“爷问你,还要补几针?!”

老大夫颤抖着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一针足矣。”

寒笑和杜英超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神,齐齐抱拳道:“恭喜王爷。”

唐佳人道:“打赏!”

寒笑看向杜英超。

杜英超只能掏出袖兜里的银子,准备扔给老大夫。

唐佳人却拦下他,道:“这赏不对。”

杜英超立刻道:“下官该死,王爷乃千金之躯,这点儿打赏确实…… ”

唐佳人粗着嗓子道:“去楼下,要一桌本王刚吃的饭菜,请老大夫吃完再走。这菜,便是本王的心意。”

老大夫哒啦着的眼皮,激动道:“谢王爷。”

唐佳人对寒笑道:“你去陪老大夫。”

寒笑应道:“诺!”

老大夫一步三颤地走出房间,拔掉插在手背上的银针,裂了裂嘴角,而后在小药童的搀扶下,哎呦呦叫着向落下走去。

他将手探入胸口,准备捏颗枣子吃,消消气儿,却发现…… 装枣子的零食袋,又不见了!

丢了?丢哪儿了?

前几天他偷偷潜伏在群山之上,窥探辛辣秘闻时,也曾丢了个袋子。那时,他遇见了一位看似娇憨实则野蛮阴险的漂亮姑娘;此刻,他则是刚拜访了看似肥胖蠢笨实则心机狡诈的六王爷。二者有联系吗?若说有,也只能说,二者的眼睛颜色十分相似,都好似琉璃珠,看起来清透无垢、纯洁无暇,实则满肚子坏水啊!

老大夫暗暗发誓,以后再看见拥有这种眼睛的人,他一定小心谨慎,敬而远之。

一想到自己的两个零食袋子和被扎了一下的手背,他就一阵肉疼。

然,他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零食袋到底是不是被那二人偷走了。毕竟,那东西对那位姑娘或者王爷而言,实在没有什么价值和意义。他心中怀有疑惑,却也无从考证。因为,他也不能转头去问“六王爷”,是不是您偷了老小儿的零食袋子啊?

心塞,懂?

老大夫目露疑惑之色,却是转瞬既逝,不留痕迹。

寒笑道:“请。”

老大夫颤巍巍地道:“不了不了,怎敢叨扰军爷。”

寒笑道:“大夫不用客气,请。”

老大夫心思微转,便随同寒笑入座。小药童则是站在老大夫的身后侧,伺候着。

饭菜上来后,老大夫象征性的吃了两口后,就打起了哈欠,道:“老小儿上了年纪,精神不济喽。”

不想,寒笑却道:“不急着休息。六王爷吩咐,让大夫全部吃完才能走。”

老大夫哒啦着的眼皮抖了一下,强笑道:“王爷仁慈,那是客套话,老小儿心领了。”

唐佳人从楼梯口探出头,学着端木焱的声音,气势如虹地喊道:“爷是认真的!”

老大夫的手就是一抖啊。他转头看向“六王爷”。眼中闪现出噼里啪啦的火花。他不是在电她,是想电死她!

唐佳人缓缓眨动了一下纯洁剔透的大眼睛,表情突变变得凶巴巴地,喝问道:“你瞪本王吗?”

☆、第四十章:唱歌来听

不得不说,唐佳人学起端木焱,那也是惟妙惟肖。光是这一会儿爷,一会儿本王的自称,就令人耳目一新的。也因此,倒是又给她增了几分可信度。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自称王爷的。再者,就算有人想混淆皇家血脉,也会寻个足够精明的人来,瞧这混乱的自称,就知道这是个缺心眼的二货。

老大夫被“六王爷”一喝,立刻站起身,低着头,摆手道:“哎哎哎…… 不敢不敢,老小儿不敢,求王爷不要……”一抬头,哪里还有“六王爷”那张包子似的脸。

老大夫看向寒笑。

寒笑笑道:“请。”

老大夫颤巍巍地坐下,道:“官爷,您也吃点儿?”

寒笑正色道:“不敢。”

老大夫的眉角跳了跳,拿起筷子,深吸一口气,开吃。

寒笑装出随意的样子,压低声音询问道:“依老大夫之见,王爷那喉咙…… ”

老大夫一拍桌子,怒道:“老小儿的银针没碰到王爷脖子,他就痊愈了!”

寒笑终于确认,他看得不错,于是收起心事,道:“老大夫何须愤怒?王爷对你可是赞赏有加。”

老大夫用筷子死劲儿戳了戳鱼头,悲愤道:“他让老夫吃了这一桌子的菜!”

寒笑面不改是地道:“王爷…… 太盛情。”

寒笑长得有些黑,但却是俊朗的小伙儿。他不笑的时候,也有种不怒自威在里面。

老大夫耷拉下肩膀,垂下眼皮,在小药童的目瞪口呆中,愣是吃光了一桌子的饭菜。

最后,他抱着圆滚滚的肚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寒笑道:“劳烦掌柜给老大夫匀出一间房。”

掌柜战战兢兢地道:“没…… 没了。”

寒笑道:“将天字四号和五号房都倒出来。价钱三倍。”扔出一碇银子,转身上楼。

掌柜捧着银子,看向预定了房间的客人,一脸的苦笑。

老大夫被抬进了天字五号房,隔壁四号房,则是留给寒笑和杜英超住的。

至于天字一号房,则不知住着谁。

门刚一关上,老大夫就一个鲤鱼打挺想从床上坐起身,结果……却因为肚子太圆,又躺了回去。他一咬牙,侧翻身坐起,掏出一粒药丸,送入口中咽下。

倒水的小药童转过身,只看见老大夫往嘴里塞东西吃,当即端着水杯来老大夫面前,压低声音道:“阁主,还没吃饱?”

老大夫一巴掌拍在小药童的脑袋上,咬牙骂道:“快撑死了!吃点儿泻肚药,顺一顺。”

小药童递上水杯:“哦,哥,喝点儿?”

老大夫摇了摇头,难受地揉着肚子,道:“一点儿都喝不下,懂?”

小药童老实的点了点头,转身去下水杯,嘟囔道:“就知道自己吃,人家还饿着呢。”

老大夫看了眼窗外,眼见着和某人的约会时间快到了,一狠心,掏出一把黑色药丸,悉数吞进肚子里去,而后瞪大眼睛,张开嘴巴,伸手去抓小药童。

小药童一转身,看见老大夫如此,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要吐?!”

老大夫指着水杯,脸色涨得通红。

小药童立刻拿过水杯,灌进老大夫的喉咙里。

老大夫咽下那些药丸,缓了半晌后,终是提上来一口气,对小药童道:“你若不是我弟弟,一准儿拍死你,懂?!”

小药童撇嘴,道:“你要不是我哥,看你硬吞下那些饭菜时,我一定笑抽了,懂?!”

老大夫伸出食指,勾了勾,道:“来,你过来。”

小药童向后退了一步。

老大夫冷笑道:“再犟嘴,将你打出屎!打不出来,算你拉得干净。”言罢,哎呦一声,捂着肚子直奔茅房。

他们住的位置,虽说是天字房,但屋里并没有恭桶。

老大夫捂着肚子,夹紧屁股,一溜烟跑到专门恭给天字房用的唯一一间茅房,却发现杜英超守在门口,一脸肃杀之气,谨慎地注视着四周。

老大夫伸手去推门,结果,没推动。

杜英超道:“王爷在如厕,现任回避。”

老大夫抱着肚子道:“王爷,王爷,您快点儿。”

杜英超伸手拦开老大夫,道:“速速离去!”

老大夫满头大汗,一脸痛苦地咬牙道:“无法离开!”

杜英超见老大夫不像作伪,便道:“一边候着去。”

老大夫一咬牙,捂着肚子跑向供中等房客如厕的茅房,结果发现,那里竟然排起了长队。

老大夫的双腿一软,感觉要快守不住闸门,愣是拼着一口气,又冲回到唐佳人的茅厕外,带着哭腔道:“王爷,开门啊!救命啊!”

唐佳人本来已经提上裤子,想了想,又蹲下了。她粗着嗓子道:“本王拉不出来,你唱首歌来听。”以前,她拉不出来的时候,休休就会在门外陪着她,听她自己乱哼唱。如今,她是王爷了,有权让别人唱歌哄自己。

老大夫一抖,那耷拉着的大眼皮一抖,竟缩了回去。

杜英超催促道:“快唱!”但凡是王爷的要求,他都会落实下去。

老大夫转身,想走,但那两条腿却无论如何都买不开步子,就怕…… 稍有扯动,颜面不保。

他闭上眼,决定…… 坚决不从!做人,得有骨气,怎能为区区一个茅厕就折辱了脸面?江湖中谁人不知他最看重脸面,从不做掉链子的事儿。然,现在他易容成这幅容貌,想必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为了不成为笑谈,他决定…… 从了!

老大夫清了清嗓子,然后谨慎地左右扫了一眼,见长廊一边站着八名锦衣卫,心中稍安。他是混江湖的,和朝廷之人鲜少来往,应该…… 不会被认出来。

老大夫不敢再多想,捏着嗓子唱了起来。偶尔,一个屁崩出,吓得他赶紧收声。汗水顺着额头流淌,他忙用袖子擦了擦,生怕毁了妆容,暴露身份。

他哼哼唧唧,扭扭捏捏,时高时低的唱着歌,那调子乱得一塌糊涂,还常常夹着几个扭来扭去的颤音,绝对令人耳目一新。咱也别说什么绕梁三日,最起码就这调调儿,换个人都难学!

☆、第四十一章:屎不同意

老大夫的歌声包含了悲怆和颤栗,让人听着,会产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悟——弹指间到底是长是短,要看你在茅厕里,还是茅厕外。

唐佳人蹲在茅厕里,忍不住捂嘴偷笑。

还别说,那老大夫唱着唱着还真唱出了她的感觉。

唐佳人揭开腰带,又痛快了一会儿,这才将所剩不多的糙纸叠了叠,用了。

外面的歌声已经变成了致命的哼哼,就像人在垂死挣扎。

人说:人要活出尊严!

屎说:屎不同意!

唐佳人提好裤子,从怀中掏出两只一模一样的零食带。深蓝色的厚实棉布,手掌大小,上面绣着两个银色的字——百川。

一只零食袋里面装着端木焱给她的扳指,另一只则是装着半袋子脆枣。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像只老狐狸。

老大夫的哼哼突然拔高,又嘎然而止。

唐佳人收好零食袋,站起身,推开了门。

一股恶臭传来,老大夫抖得好像要散架子了。

他看见唐佳人的瞬间,简直可以用目眦欲裂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哦,还得再加上一个痛不欲生。

唐佳人掩着口鼻,小心地避开老大夫,无比纯良地道:“怎么,没憋住啊?哎…… 谁让你唱得不够深情,没有真诚,本王排不出,也很无奈呀。”耸耸肩,溜了。

杜英超露出满脸厌恶之色,立刻转身离开。

老大夫低头,看向自己的裤裆,而后仰起头,闭上眼睛,一脸晚节不保生无可恋的表情,眼角,竟然湿润了。

天字二号房的房门打开,头戴幕篱的灰衣人穿过锦衣卫,走向茅厕,却在即将靠近老大夫时,又转过身,回屋了。

老大夫挪动双腿,艰难地走进茅厕,再出来时,竟是只穿了长袍子,光着两条莹白如玉的大长腿,快速奔进天字五号房。

锦衣卫们互看一眼,纷纷暗道:腿真白。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小药童看见老大夫如此狼狈,当即怒道:“哥,谁怎么你了?裤子呢?!”

老大夫不回话,只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指用力挠了挠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药童急忙道:“哥!小心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