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背心一凉,一股阴寒的力道从脊背透入,将我刚刚冒头的真气活活压制回了丹田中,顺势再次封住我一排穴道。

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夜对我爱护的抚摸的一个动作,这其中的苦,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彻底了没了念想,只有一种悲凉弥漫上心头。

我没有怪夜的意思,更没有怪沄逸的意思,整个事情错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我。

我的多情,让我给了沄逸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

我的猜忌,让我没有坚定对沄逸的爱,他坚持了他应该坚持的,本该得到他应该得到的,而我做不到了。

夜,不过是在这不可调和的矛盾中替我做出了决断,纠缠也好,痴迷也罢,结局其实都是一样,我不会放开镜池,不会放开月栖,也不会放开夜,和沄逸继续下去伤的是两个人。

我只是没有想到,夜会这么突然,这么的不给我半点机会。

我更没想到,他会选择与沄逸的面对面,让我在尴尬中不知所措。

沄逸的割袍断袖,是否也是因为他突然的出现被激的呢?

夜啊夜,你为什么会如此?

我的心绪一路不宁,马车也一路不停,下山之后甚至没有在镇上落脚,而是一路出城直奔正西而去。

其实大家多多少少都看出了我的问题,只是其他人无权干涉夜的行为,镜池又依稀猜到了什么,目光深沉的看着我,偶尔一声叹息,别开脸。

夜晚的投宿早已经在百里开外,我无奈的被夜抱下车,放上床,他的动作随意而自然,根本无视于我的怒目。

他面对想要伸手的镜池,抱着我的身子一晃,我的衣衫擦过镜池的掌心,“她这两天肯定不老实,晚上我陪着吧。”

镜池嗫嚅着,终于忍不住张张嘴,“你总不能点她一辈子吧,她要跑终是要跑的,这样强抢来的,我不要。”

“谁说她会跑?”夜伸手拍开我的穴道,“你自己告诉他,你会不会丢下他跑回去跟那个穆沄逸在一起?”

这样的时候,我能说什么?

“镜池,我不会丢下你们。”被点了一天,我的嗓音有些哑。

“那为什么……”镜池不解的看着夜,又看看我。

“我只是不让她干傻事。”夜一声冷哼,“你认为以她的性格被人拒绝了会干什么事?”

“硬抢!”镜池毫不迟疑的两个字,说的我脸上一片通红。

真不给面子,我有那么丢人吗?

可对象是我爱的人……

好吧,我承认,我会抢,天王老子面前我也抢。

“卓羡的事我们已经让卓白衣面子无光,容颜尽扫,再当面抢人家的小爷,以后江湖上行走很麻烦的,所以我只好把这个惹事精给带出来。”

我咕哝着,“那你不会好好的跟我说,非要这样吗?”

夜轻佻的勾上我的下巴,“我看那个小子不顺眼,刺激他一下不行吗?”

“行!”我无奈的瞪着两个人,“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雪白的手指在我面前摇了摇,“不行!”

“为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僵硬的躺在床上,惨兮兮的。

“因为……”他呵呵的笑着,薄薄的面纱微微的抖动,“因为你的他三日后就要另嫁了,我想看看他多嫁几次!”

什么?

沄逸要嫁给卓白衣?就在这几日?

“夜,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开始放大嗓音的叫着,可惜只叫了一嗓子,就被雪白冰凉的指头戳上了穴道,说话的权利顿时被剥夺。

“他都不要你了,你还想着干什么?”夜打了个哈哈,“洗洗睡吧,明天继续上路,三五日后,应该也有五六百里地了,你就绝了想法吧,我不会让你回去抢人的。”

一切,再次归于原点,夜将我所有的心思都算计到了极点,他不会再给我任何机会跑出他的掌心,也不会让我有机会去带走沄逸。

绝,好绝。

狠,好狠。

我只能干听着沄逸嫁人的消息,默默的数着流逝的时辰,身体一点点的冰冷。

五年前,我放弃了夺走沄逸的机会。

五年后,难道一切都会重演?

在我好不容易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

夜晚,当烛光被掌风扑面,细腻如水嫩豆腐的肌肤贴上我的脸颊,夜轻轻的笑着,“日,如果我给你选择的机会,让你看我脸的代价是放弃穆沄逸,你肯不肯答应?”

看他的脸,意味着夜从此属于我,身心都属于我,不离不弃。

可是放弃沄逸……

夜是想知道他和沄逸,谁在我心中最重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的穴道被点着。

此刻,我多么幸运自己的穴道被点了,因为我不需要回答。

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永远做不出这个选择,所以夜替我做了选择。

我贪心,我想拥有全部,这是我唯一能想出来的答案。

但是不可能了,一连三天,马车在不断的疾驰,夜伺候我吃,伺候我穿,伺候我的拉撒,寸步不离,我所有的希望在寸寸的幻灭。

三百里了,我们已经离开‘蓝清山’三百里了,已经是半夜了,如果天亮就是沄逸成亲的日子,这距离也是我三个时辰之内能跑的极限了,今日再不走,我将不再有机会抢回沄逸。

“夜哥哥,我好难受,师傅的气不能进入我的筋脉,你能帮帮我吗?”隔壁是流星痛苦的小小呻吟。

“我看看。”夜轻轻的下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就在门合上的瞬间,窗户被无声无息的打开,窗外人手指一弹,一缕劲风弹上我的穴道,就这一点外力,已足够我全部的内息解放,我身体弹射而起,“谢了。”

是幽飏!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出手帮我。

“替我告诉他们,六个时辰内定回。”我身体飘出窗外,朝着‘蓝清山’的方向直奔而去。

偷 人

迎着夜晚的风,我纵马风驰电掣的疾奔着,只恨不能快些,再快一些。

其实夜,根本是要放我走的,不然以他的功力,不可能察觉不到我在房中的动静,以他的心智更不可能一个人跑出去丢我在房间里。

夜啊夜,那你这么多日,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我猜不透,想不穿,看不懂……

到了山脚下,我将马栓在树上,轻身纵向山顶,已是后半夜的时分,山上还是灯火闪烁,不少人进进出出忙活着,似乎正在为什么忙活着。

只能依稀的看到,到处都是红色的喜庆绸带,挂满了门楣窗棂。

沄逸真的要嫁卓白衣?

我不信!

若说嫁上官楚璇是为了穆家,若说那时的他要保住我不得不嫁,那么现在仅仅因为一个所谓的为正夫,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语而嫁,太荒唐。

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我落在沄逸的窗下,惊觉里面有两个人的呼吸。

一个薄弱短促,是没有武功的人,属于沄逸。

一个悠长有度,功力不低,是谁?

“盟主,少白一介平民,能得你如此相护,却是平生大幸,少白铭感五内,永记于心。”这,是沄逸的声音。

那另外一个人,是卓白衣了?

“卓白衣只愿能永远这般待你,呵护疼爱。”卓白衣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刺耳极了。

不用你疼,姑娘我的男人我自己会疼。

不用你呵护,我自己会捧在掌心里宝贝,你疼别人去吧。

沄逸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我相信,盟主是重信守诺之人,说到一定会做到的。”

他是在暗讽我不重信不守诺吗?

“那也要少白给机会让我表现。”卓白衣呵呵笑了,“夜深了,我已是扰了你休息,明日事情还多,少白好好的休憩,所有的事情我着下人去办,你就不要操心了。”

“谢盟主。”

他们在里面谈笑风生,我在外面咬牙切齿。

明天不是都要成亲了吗,有那么多话要聊吗?老人家你嘴巴不累啊。

门吱呀的一声响,我飘落屋檐之上,看着从来高高在上的沄逸漫步缓缓,将卓白衣一直送出院门之外,心头的怒火腾腾燃烧。

当他刚一合上院门,我早已按捺不住,唰的落在他的面前,面沉如水。

“你就这么想嫁他?”我黑着脸,凝望着心头最爱的那容颜。

他的脸,在月光下薄薄的闪着氤氲,象那夜美丽的牡丹花,唇角边还挂着一缕未曾收拾的浅笑。

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沄逸,真的多了几分人气,他懂得笑,懂得开心。

这是我曾经,最期望看到的。

可是现在,我的心头酸溜溜的,象咬着一个青橘子,又苦又涩。

他没回答,直直的越过我朝房中飘去。

还是那么的圣洁,还是那么的高贵,可这不回答比回答还要让人难受。

我竟然已经失去了问他这句话的资格吗?

伸手一抄,我将那与我擦身而过的身子捞了回来,紧紧的抱在怀里,贴着他的后背,嗅着淡淡发丝冷香,“沄逸,我来带你走,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错失你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

“我若说不,你会松手吗?”他淡淡的声音飘送着无奈。

我坚定的摇摇头,“不会,你一日不答应,我锁你一日,你一年不答应我锁你一年,你一世不答应,我锁你一世,穆沄逸只能和我上官楚烨在一起。”

我抱着他的腰窜上房顶,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衫,仿佛即将乘风九天而去的仙子。

想了想,我又抱着他窜回了屋子里,扯过床上的被子,牢牢的把他裹了起来,“你还有什么要带的?”

他不言,睫毛一瞬,我听到了雪落枝头飘下的声音。

我脚尖一点,如流星般的朝山下坠去,怀中,是沄逸蚕宝宝一样的身子。

马蹄清脆,在深夜的官道上远远的传开,我放着缰绳,环抱着身前的沄逸,朦胧的山影从眼前不断的倒退,风吹起沄逸的发,打在我的脸上,有些痒,又有说不出的开心。

我没有点他的穴,他也没有挣扎反抗,一切就这么看似平静实则又那么古怪的发生了。

说抢也对,我只是抓了人就跑。

说不是抢好像也没错,因为他没反抗。

我抱着他,心中激荡着情怀,有得意,有开心,不时的看看他靠在我肩头的侧脸,直到感觉到了那种真实,才不由自主的微笑,继续赶路。

他一直没有动过,我也无法猜测他究竟是认命了还是累的睡着了,不敢触碰他,只是隔着被子虚虚的环抱,怕他突然动了落马。

忽然,他的身体动了动,我吓的一拉马缰,“你,你别跳。”

他的睫毛颤了颤,抬眼看了看我,眼神中仿佛写着笑意,又仿佛是怒意,“你怕我跳下去?”

我一把圈紧他的腰身,死死的搂着,却还是不放心的放慢了马速,“我不会让你跳的,你别乱动。”

“怎么,动也不让了?”他愈发的动的厉害,似乎是耍性子的孩子。

这样的沄逸,从未见过,我该怎么办?

我小心翼翼,“沄逸,你要干什么你说,别乱动,会掉下去的。”

清寒的目光一扫我的脸,“我要你放开手。”

放手?放手让他跳下去?

我视死如归气壮山河的一声,“不放,死也不放。”

旋即又是谄媚的哈拉,“你换一个要求吧,放手我是不会的。”

那犹如仙子坠入凡尘的面容水晶剔透,他的眼神斜斜的瞥了我一眼,“你放手,我很热。”

“热?怎么会热?”我古怪的扫视着他,讪讪的垂下头。

刚才山中冰凉,我又是夜半偷人下山,沄逸在我心中他的身子一向是风吹就倒,水碰就化,含在嘴巴里我都怕他融了,完全忘记了早已经下了山,纵然夜晚凉,现在也是即将七月流火的日子,我居然拿个大被子死死的裹着沄逸,能不热吗?

果然,那半透明的无暇额头上,沁出了微微的汗珠,衬着他的脸也有了些微的粉色。

看看天际,隐约已经有了浅蓝的痕迹,我松了松裹的紧紧的被子,透进一丝微风,“沄逸,这样好些吗?”

他没回答我的话,闭上眼靠着我的肩头,舒服的睡了起来。

他的呼吸,细细的打在我的颈项,温热的冷香。

这是真实的沄逸,被抱在怀里有温度的沄逸。

最后,紧裹着他的被子被我摊开罩着两个人,既不会让他太热,又不用担心风吹坏了他。

我和他,也更加的贴合,臂弯中的单薄,传递着两个人的体温。

本来应该快马扬鞭的我,却还是放慢了些些速度,这让我预期回去的时间有些变化。

日上三竿的时候,怀里的沄逸终于睡醒了,低头看着他,唇角带着些许的松散浅笑,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优雅的打了个呵欠,安静的睁开眼,欣赏着路边的风景。

“沄逸,你饿不饿?”我低声询问着。

他置若罔闻,目光依旧看着掠过的景色,扬起秀美的颈项,享受着风吹过的舒坦。

“沄逸,你渴吗?”他的表情让我惊艳,偷窥着他的每一分表情,哪怕只是眨眨眼,我也能兴奋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