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自己倒了盏茶,坐在床畔的椅子里,“嫡亲祖孙,就是一时气,也是想三哥三嫂举案齐眉,三哥日子过得顺当了,给祖父添个曾孙,祖父高兴还来不及。”

胡宁叹,“我也不是故意的。”

“看三哥说的,难不成是那丫环强的你?”

胡宁险给堂弟噎死,胡文感叹,“要是别的事,我不劝三哥。倘是子嗣嫡庶之事,三哥看看我,唉——”说着一声长叹。

胡文拿自己说事儿,胡宁连忙道,“四弟,咱们是亲兄弟!”

“我知道。倘不是三哥看得起我,我何必来多这个嘴。”喝了盏茶,胡文便起身了,“三哥歇着吧,我去瞧瞧厨下有什么好吃的,叫人给三哥送些过来。”

多少人训斥劝导,胡宁自认也听进去了,却不如胡文这话入心。胡文是庶出,家里堂兄弟,就他一个庶出。好在他性子活络,兄弟们也不会小瞧他,不过,家里这些兄弟,也就胡文愿意做些管事做的事,什么安排酒席啊,与管事对帐之类。倘胡文是嫡母所出,恐怕不会如此。

胡家在碧水县素有名望,书香多年,胡宁不是突出的子弟,但要说不好,也有限,无非就一寻常人罢了。寻常土财主一年多收三五斗,怕也想纳个小老婆啥的。胡宁偷了丫环,先受重责,又经长辈兄弟规劝,在陈二妞回来时,心中已有悔意。

陈二妞是被亲娘送回婆家的,陈二太太掩泪道,“这孩子听说姑爷受罚了,竟是在家一刻都坐不住,逼着我送她回来服侍姑爷。我也说,年轻小夫妻,短不了有个磕磕拌拌的,以后透了脾气,也就好了。”

不管陈二太太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胡家人听了起码气是顺的,自家孩子不大讲究,可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接下来就看陈二妞的了,娶媳妇干什么用的,还不是为了叫媳妇看好了儿子。做亲娘的,嫡孙还没影儿,再不会想要丫环去生庶长孙。胡二太太见着媳妇回来,面色也好看了些,道,“亏得娘家离得近,要是离得远了,媳妇这说都不说一声就回娘家,我得慌死。”平日看着挺老实的,说不懂事也够不懂事的。房里丫环不好,打发了就是,这可好,直接跑回娘家,闹得沸反盈天的,儿子也挨了家法。就是她这个做婆婆的也被老太太的数落,无他,儿子偷的丫环是她给媳妇使的。

“亲家说的是,当初说亲时,我们老太太就是想孩子离近了,来往着方便呢。”接着,陈二太太道,“也是给我娇惯坏了,二妞,过来给你婆婆赔礼。”

陈二妞说来也是人才,能端能放,上前两步跪在陈二太太面前,泣道,“媳妇一时伤心的没了主意,让婆婆担忧了。”尼玛,以为成天端着好受啊!当初以为你家天大规矩,如何了不得,原来你家不喜欢端庄的啊!早说啊,早说我早不端着了。

媳妇都这样了,陈二太太能怎么着,连忙把人扶起来,道,“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嫁过来就是婆家的人了,再没有说都不说便回娘家的理。

陈二妞掩泪道,“听说二爷受罚,媳妇这心就跟刀割一般,若老太太、太太允准,媳妇想先去瞧瞧二爷。”

陈二太太心说,回娘家这一趟,倒是灵光许多。

胡老太太笑,“去吧。好生过日子。”

陈二妞便辞了胡老太太、胡二太太,回自己院了。陈三太太笑,“我就说么,小夫妻拌嘴,今儿个吵,明儿个好的,哪里说得准。如今都好了,老太太、二嫂子也不必烦恼了。难得亲家太太过来,我叫人收拾好席面儿,咱们中午陪老太太吃一杯才是。”

胡老太太笑,“好,既是亲家太太在,让人烫好酒来。”刚刚胡二太太那模样,当着亲家太太的面儿呢,挤兑的媳妇下跪道歉,也是过了。

陈二太太也活了这些年,闺女嫁过来了,只要闺女过得顺当,她也不计较那些面子,当下笑道,“那我就沾老太太光了。”

长辈们说的痛快,陈二妞回房就见胡宁趴床上养伤着,一声呜咽扑过去,泣道,“你这是怎么了?伤的要不要紧?”真好!怎么没打死这该死的东西!

胡宁刚要说话,就给陈二妞压了伤处,当下“唉哟”一声,又不是啥好汉,险疼出两缸泪来。陈二妞忙道,“伤哪儿了,让我看看。”

都做夫妻了,也没什么不能看的。陈二妞一瞧,屁股开花,心说,打得好!面儿上还做疼惜样儿,“怎么就伤成这样了?可疼不疼?”轻手轻脚的给胡宁盖上被子了。

胡宁讪讪,“我还好。”

陈二妞早在家里得了亲娘的教导,先去倒盏温茶给胡宁吃了,又细心的给他擦汗,掩泪道,“你也是,平日里说话振振有辞的,怎么事到临头就不知说句软话。我也知道,那事原怪不得你,一个巴掌还拍不响呢,丫头不知廉耻勾引,有几个男人能把持的住的?你不把事儿说明白,岂不白挨这顿打?”

胡宁成亲大半年了,没听媳妇说过这样贴心的话啊,当下感动坏了。又有当初胡文劝他的话,陈二妞到底是他明媒正娶的,这事原是他的不对,遂有些歉疚道,“打都打了,也是我不好,你不生气了吧。”

陈二妞抱着丈夫一通哭,“我的心都碎了。”

胡文与三姑娘道,“夫妻之间的事儿,还真说不清楚。”像他家三堂兄,挨顿板子,便与三堂嫂蜜里调油了,新婚时也没见俩人这么好过。

三姑娘笑,“要不人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陈二妞则另有体悟,待胡宁身子大安了,陈二妞让胡宁陪她回了趟娘家,陈二太太见闺女女婿好的仿佛一个人似的,闺女脸色也红润了,精神头儿也好,母女两个说私房话时问闺女,“这都好了吧?”

陈二妞道,“都怪舅母,非教我那些端庄的话。”她自己不自在不说,原来男人是真不喜欢那样的,起码她家男人不喜欢。

陈二太太还得为娘家嫂子圆场,笑,“你舅母也是乡下把式,可知道什么。如今你们好了,我明儿就去庙里还愿。”

“娘你可真是小题大作,谁能一辈子不吵架啊,还值得去求神拜佛。”

陈二太太笑吟吟地瞧着闺女,“是啊,你们都好了,用不着老娘了,可不就小题大作了么。”

陈二妞扑到母亲怀里,好一阵撒娇。她,她就是太紧张了。都说她这是桩难得的好亲事,嫁得体面,便越发怕配不上婆家,只好事事端着,生怕被人小瞧。如今想想,纵使,一样是凡夫俗子,还不都一样么~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PS:这篇就是凡夫俗子小夫妻啊~

第189章 钻营

这年头,中元节祭祀是大事,何恭果然中元节前回家,何老娘瞧着儿子呵呵笑,“黑了,也瘦了。”唉,念书辛苦啊。心里已盘算着叫周婆子做好汤水给儿子补身子。

沈氏笑,“我看倒是结实了。”

何恭笑,“在山里上山下山的,不结实也难。阿洛也与我一道回来了。”

何老娘道,“是该回来,拜一拜祖宗,好叫祖宗地下保佑。”

何恭见小儿子又长大了许多,喜欢的很,抱过来道,“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模样,俊哥儿还认识爹爹不?”自然是不认得的,俊哥儿在何老娘榻上爬的正欢实,突然给人抄起来抱怀里,挥着小拳头就给了他老子一拳。何恭哈哈大笑。

何子衿嘴快地,“爹,青城山上啥样,跟我们说说呗。你平日都吃什么?住在什么地方?见着薛大儒没?薛大儒和气不?”

何恭笑,“问得我头晕。”

何恭出门的经验虽少,应对家里孩子们的经验却不少,此时却是不肯说的,待傍晚阿冽阿念回来,连带着冯灿几人也过来问候何恭,何恭方讲起青城山的经历。他性子温文,不似其母,一样经历恨不能讲上百遍,何恭只愿费一回口水。

总的来说,这次去青城山还是很顺利的,何恭以前便与薛大儒打过交道,虽不大熟悉,也是见过的。这次又有何洛代为引荐,故此行程颇是顺利。何洛打算中元节后就在家中苦读,待八月初与何恭一道去州府应试。

中元节前,何恭先去代小舅子祭了回岳家祖宗,到了正日子又带着儿子去祭自家祖宗。沈氏也闲不下来,家里的琐事就交给何子衿三姑娘两个,她与何老娘一面看孩子,一面商量着给丈夫打点去州府秋闱的东西。

陈志也是要去秋闱的,早与陈姑丈说好了,到时就搭陈家的马车一道去。陈姑丈是个豪爽的,一并连住的地方都给安排好了,待何恭等人去了府城,陈姑丈还特意过来何家说话儿,不为别的,就是他老人家听说蜀王府来取花儿了,过来帮着应酬。来的还是那位眉眼可亲的小罗管事,小罗管事还带了花匠一并前来,何子衿先把养花儿的注意事项同花匠说了,怕花匠记性不好,又给了花匠一本册子,道,“该注意的事儿,都在上头了,您伺候花儿的年头儿比我都大,因这花儿想来王府有用处,我就杞人忧天,多此一举的又写了一份儿。”

花匠忙道,“姑娘如此细心,有您这册子,我谢您还来不及,焉能不识好歹。”

何子衿抿嘴一笑,何家想请罗管事留饭,奈何罗管事虽瞧着可亲,却是公事公办不扰民的好管事,付了余下款项,便带着花儿告辞了。

罗管事刚走,陈姑丈闻迅而来,四下打量没见人,笑嘻嘻的同何老娘道,“听说他舅母家有贵客,看来我是来晚了。”

何老娘给孙子擦擦流出来的口水,笑,“真是不巧,刚走。”

陈姑丈长叹,该早些知会何家的。何老娘道,“就是王府管事,看急的这样,有啥可急的,人家来买花儿的,难不成你还认得王府管事?”何老娘还是为她家丫头片子种的花儿销路广而自豪滴。

余嬷嬷端来茶水,陈姑丈接了喝半盏,道,“跟你也说不通,子衿丫头可在,唉,我得开解开解她。”

何老娘险直接把陈姑丈呸出去,切,跟老娘还说不通!老娘啥子不懂!

何子衿正和三姑娘在东厢说话,听丸子过来说陈姑丈来了要见她,三姑娘对陈家人素无好感,何子衿便自己去了。

何子衿是个笑面虎脾气,跟谁都笑呵呵地,行了礼打声招呼,“唉哟喂,姑祖父贵足踏践地,您老日理万机的,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小门小户的来?”

陈姑丈一向觉着何家人有点儿愚,通俗说法儿就是有点儿小笨,他老人家最看得上眼的就是何子衿啦。陈姑丈笑,“我这不是听说你出了大名儿,连王府都来买你的花儿,过来瞧瞧么。”说着叹口气,“可惜来得迟了,王府管事已经走啦。”

陈姑丈也不喝茶了,语重心长的对何子衿道,“子衿丫头呀,不是我说你,平日里挺灵光的,怎么这回倒笨了?这生意呀,你要只管做生意,不做人情,你这生意哪里能做大呢。人家来一趟,好歹你家得收拾一席好酒好菜才对吧。”怎么就叫人走了呢,唉,他来迟啦~

何子衿道,“家里我爹去赶考了,阿念阿冽去上学,就是邻居冯大伯也去了铺子打理生意,我也想留人管事吃饭,可怎么留哩。要是知道姑祖父你在家,我早请你过来陪客了。”

陈姑丈一乐,“也怪我,没提前知会你。唉哟,这可是你的大体面,子衿啊,你的运道来啦!”

“我能有什么运道?无非是种两盆花儿赚几个辛苦钱儿,倒是姑祖父你,我看,姑祖父的运道来啦。”天底下没有陈姑丈钻营不到的,这老家伙定是想借机会搭上王府管事的路子。心知陈姑丈的用意,何子衿先道,“我给姑祖父指条明路如何?”

陈姑丈一听,嘿,这小丫头竟要指点我!笑道,“说说看。”

“我听说胡家三太太的娘家兄长是蜀王府的属官来着,姑祖父走那路子,不比走管事的路子快。”何子衿道。

陈姑丈拈须道,“我倒也听说了。”

“那姑祖父怎么不去结交一二。”现摆着的门路不走,反倒来他家见什么管事。

陈姑丈语重心长道,“我是看你是个机伶的,姑祖父如何是姑祖父的本领,人还得靠自己才立得起来。我看你娘铺子里沈山就是个机伶的,让他多与这王府管事来往,以后好儿多着呢。”他要能结交到胡三太太的娘家兄弟,还用来这里走三等管事的门路么?

何子衿半点儿不傻,陈姑丈啥人哪,为了发财能把亲闺女给宁家冲喜的人物,真有好处,他能让给自己?不是胡家门路走不通,就是这条路不好走,何子衿心里有了主意,只管推托,“我就一卖花儿的,没那么大生意往来。难不成把我娘的酱菜卖王府几坛子。”

“真是笨。我问你,你那花儿卖了多少钱?”

何子衿道,“罗管事不叫我说,说是机密,不能泄露。”别看何老娘爱显摆,唯发财的事儿,何老娘不大显摆,以往是斗菊会没法子,你不显摆大家也都知道了。这次蜀王府来买花儿,何老娘还特意叮嘱家里人不叫往外说,要不陈姑丈不至于这会儿才得了信儿。

“什么机密,我是谁,难道跟我都不能说。”陈姑丈一幅咱俩很熟的样子。

何子衿道,“不是这么说。就是我,也劝姑祖父离王府远些。”

“这话是何意?”

何子衿道,“我是觉着,宁家是州府的大族人家,姑祖父与宁家是姻亲,蜀王府是新搬来的,来的还只有小王爷,姑祖父知道蜀王在哪儿么?他怎么自己不来藩地啊?”

甭看何子衿不晓得,这些事,陈姑丈是晓得地,他道,“蜀王还在帝都呢。”

“在帝都干啥?”

陈姑丈就不大好说了,道,“我也不是朝廷命官。”事实上他老人家这辈子也没去过帝都城。

何子衿道,“反正我总觉着,姑祖父与宁家的关系深厚可靠,蜀王虽是大户,可大户与大户之间,怎么说呢,一山还难容二虎呢。何况州府还有总督巡府府衙,各路神仙太多。我家,底蕴太薄,就是我舅舅、姑丈在外头做官,也不过是小官,糊弄一下县里的土包子们差不离,到了州府,谁还认识谁呢?姑祖父你是个有本领的人,反正比我见多识广,我是自知有限,蜀王都不在州府,小王爷年岁小,做主的无非是王府的属官。这些属官,能被派来就藩服侍小王爷,想来是受蜀王信任的。可越是这样,蜀王不在,属官如何会越俎代庖的来与商家结交呢。哪怕商家能给王府好处,蜀王不在,也太冒险了。”

何子衿啰哩啰嗦的说了一套,何老娘抱着孙子守在一边儿,都没大听懂。陈姑丈倒是皱眉沉思,好半日方道,“唉哟,这念过书的脑袋瓜子就是不一样啊。”对呀,为什么胡家门路走不通?他能有今日,钻营之术不说大成,也是小有成就。何况,他与胡家又是亲戚。走不通的原因,可能就是何子衿说的,蜀王不在,王府属官不好做这个主罢了。

陈姑丈豁然开朗,哈哈一笑,顺心顺气的站起身,好一番夸赞何子衿,道,“我看那些念书的秀才也不比咱家丫头,好!好!”

何老娘别看听不懂那些王府啊啥的话,陈姑丈这话她是听懂了,心说,我家丫头片子可是姓何的,你姓陈的就一门子钱心,能有这脑袋瓜子!丫头片子这脑袋瓜子,不用说,肯定是像那早死的老头子哟~

陈姑丈道,“子衿,这次再去斗菊会,我提前给你安排下车马,别的都不用操心。”

何子衿笑,“那我先谢过姑祖父啦。”

“不用谢不用谢,这回我从州府弄了好些衣料子,一会儿着人给你送些来做衣裳穿,好不好?”

“无功不受禄。我天天在家,也没地方穿那些好料子,姑祖父有,给家里表姐妹们打扮吧,还有二妞姐,胡家书家门第,穿起来才好看。”

何老娘听这话十分不顺耳,忍无可忍,骂道,“我家丫头缺你给衣裳穿!呸!老娘的衣料子多的压折了柜子腿儿还没地方搁呢!觉着这两年赚了仨瓜俩枣的就忘了你个瓜娃子姓谁名谁了吧!滚滚滚!别叫老娘翻脸!”娘的!要真心给就该不说一声的送来,还问我家丫头要不要,以为我家是要饭的!个臭不要脸的卖女贼!

何老娘一顿臭骂把陈姑丈骂跑了,甭看陈姑丈这把年纪,腿脚灵便的很,见何老娘抄茶碗了,生怕被砸满头包,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何老娘教育何子衿,“以后不要跟这活该天打雷霹的混账东西多话。”

何子衿笑,“祖母,你就放心吧,我逗姑祖父玩儿呢。”

“逗他干嘛,不是好人。”何老娘哼一声,把俊哥儿往何子衿怀里一塞,“逗你弟玩儿吧,这是你亲兄弟。”

何子衿就在屋里教俊哥儿站着,何老娘道,“现在腿还软乎着呢,没劲儿,站不起来,起码得十个月以后才会站。”

“这也八个多月呢。”

陈姑丈一溜烟跑出何家,遛遛达达的回了家,同陈姑妈道,“哎哟,他舅妈脾气越发大了,我不过跟子衿开个玩笑,她就翻脸了。”

陈姑妈根本不用问,道,“妹妹性子最是板正,定是你不好。”

陈姑丈目瞪口呆,半晌方肚子里嘟囔一句:靠!我这人缘儿哟~

天地良心,陈姑丈对天起誓,他是觉着子衿这丫头有意思,有头脑,才喜欢跟她聊天的。可惜他舅妈那个暴脾气滴哟,撵他倒没啥,倒是别吓坏了孩子。

陈姑丈是真心觉着何子衿有头脑,这种有头脑并不是秀才们天天捧着书本念啊念,遇事儿人家会分析,关键还分析的挺有道理。陈姑丈对老妻道,“他舅妈是年岁越大,脾气越大,中秋节礼给包两瓶泄火丹送去。”

陈姑妈斥,“胡说八道。”

陈姑丈不过开个玩笑,倒让人包了十来匹的上好锻子叫二儿媳妇给二妞送去,道,“二妞这日子顺了,我也就放心了。”又叫了二子陈二郎来,对陈二郎叮嘱一番,让陈二太太去二孙女那里打听一下胡家有没有给胡三太太在蜀王府的娘家兄长备节礼。

父子私下说话,陈二郎道,“爹,这蜀王府的门路,怕不大好进。”

“这也不急着进,先打听着,要是容易进,人人都得进了。”陈姑丈沉下心来,不再急功近利。反正已有宁家为靠山,蜀王府这条线,成了自然好,便是不成,也没啥。

就是何子衿的话,陈姑丈觉着有理,但倘先能与蜀王府的人混个面儿熟也不是坏事。至于能不能沾上光,他这辈子,钻营的地方多了,十条线能成功一条,收获已是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190章 奶奶~

别看何老娘把陈姑丈骂跑,中秋节礼,陈家送了十来匹好锻子,何老娘一样照单全收。

上午打完枣,中午一桌丰盛无比的中秋宴,何老娘瞧着一桌的鸡鸭鱼肉,想念在考间里的儿子,就有些食欲不振,道,“你爹还在考间儿里受罪呢。”

秋闱的时间是八月初九到八月十八,何子衿好奇,“我爹他们考这么长的时间,在考间儿里得自己做着吃吧?那吃什么呢?”

何老娘道,“干巴饼子,面条子,腊鸡腊鸭之类的。”

“那也得带炉火进去吧。”不然生的怎么吃呀。

“肯定呀。”何老娘甭看不大识字,对科举啥的,说起来头头是道,“考试还不能穿夹衣,这么冷的天儿,只准穿单衣,多穿几层行,就是不让穿夹的,说是怕有夹带。得多冷啊这会儿。”

“那也不让带棉被吗?”何子衿问,棉被也是棉的呀。

何老娘道,“棉被倒是让带,只是也得细细查过。”

沈氏借机教育阿冽阿念,“所以说,想考科举,先得把身体锻炼好了。有许多人只顾念书,把身子熬的就剩一把骨头,这样儿的,就不是去考功名了,那是找死呢。”

“是啊。”何老娘还有事实举例,“咱们县南有户姓李的人家儿,他家出过一个秀才,李秀才以前跟你们祖父好的了不得,拼了命的念书哟,到秋闱时是给人抬出来的,还没到家呢就咽了气儿。”

阿冽阿念两个听的眼都直了,何子衿:我爹正科考呢,咱们大节下的在家说这些晦气事好么。

何子衿道,“阿冽阿念没啥问题,吃得不少,一天四餐,就是长得太快,才看着跟竹竿似的。”岔开话问何老娘,“祖母,祖父是不是个子很高,看阿冽长得嗖嗖的。”

何老娘一脸与有荣焉,嘴上却是没好话,扬着嗓子道,“何止是高!每次给他做衣裳都要多费二尺布,赔死!”

何子衿笑,“看您老说的,别把阿冽吓得不敢长了。”

何老娘忙对乖孙道,“别怕,咱家现在穿得起衣裳,尽管长,可着劲儿的长,长你祖父那大个子才好!高个子才不憋气,看着也敞亮啊!”

阿冽道,“肉管够就成!”

“管够!”何老娘粉儿大方的给乖孙夹个大鸡腿,也不忘对阿念道,“阿念也多吃,今年再考五十两奖励!”唉哟,阿念这孩子念书都能发财,你说,这找谁说理呢,都是她教养的好孩子哟~

阿念先给子衿姐姐夹一筷子烧羊肉,子衿姐姐感动滴,“还是阿念,知道我忙了一上午忙这席面儿,不像那重男轻女的,哼~”

何老娘根本不答理何子衿,还趁机教导何子衿与三姑娘道,“以后成了别人家的人,就得干在前吃在后。”

阿念道,“哪有这种道理,要是这样的刻薄人家儿,怎么能让三姐姐和子衿姐姐嫁呢。”他还很会拍何老娘的老屁,“我看祖母对姑姑就很好,都是一起吃饭的呀。”

何老娘道,“就这么一说,是新媳妇要有眼力的意思。”笑,“阿念一看就是个会疼媳妇的。”

阿冽朝阿念做鬼脸,阿念一本正经,“当然啦,娶媳妇来就是为了疼的,难不成要对媳妇不好?子衿姐姐和三姐姐对我都好,以后我娶的媳妇,肯定也是别人家的姐妹,我疼自己家姐妹,肯定别人家的姐妹在娘家时也有兄弟这样爱惜她们,所以,哪怕换个地方,也要对人家好。”他还对阿冽道,“阿冽,你以后也要对媳妇好,知道不?”

阿冽不比阿念年岁大,也不比阿冽脸皮厚,媳妇什么滴,太让人脸红了有没有~于是,阿冽脸红红的点头,“知道啦。”

何子衿大为惊叹,道,“你们可真早熟,这会儿就想媳妇啦。”

阿念纠正,“不是想媳妇,是做人的原则问题。”

何子衿感叹,“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这会儿重要的事当然是念书考功名,但在其他事上也要有原则,不能人云亦云。”阿念正色道。

何子衿道,“阿念长大了。”这孩子已经知道安排自己的人生了。

阿念心说,我当然长大了。

长大的阿念非常注意仪容,在何子衿做桂花油的时候还要求给他也做一些,何子衿说他,“别总往脑袋上抹太多,显得油头粉面的。”

阿念自有审美,道,“梳头发时抿一点上去,头发好梳,而且梳出来整齐,头发又黑又亮。”还香喷喷滴,心下又补充一句。

非但注意仪容,阿念还很讲究个人卫生,阿念的房间与江仁的只有一屋之隔,然后,阿念的屋里每天香喷喷的,江仁的房间,那就是猪窝的代名词啊。江仁就一张皮是干净整齐的,据阿念说,江仁冬天一个月洗一次脚。然后,江仁的解释是,脚又是穿在鞋里的,没人看到,脸干净就行了呗~他每天洗脸~

何子衿:…

当然,中秋节后江仁从老家回来,特意带了一盒子干果给经常过来替他们收拾屋子的丸子,知道人家小丫环平日里收拾猪窝辛苦。

待八月底,在家吃了回螃蟹,何子衿与三姑娘就准备着去州府参加斗菊会的事儿了。这次胡文也说一道去,胡文是去代胡三太太给在蜀王府做属官的兄长送重阳节礼的,何姑丈知道后干脆让陈二郎跟着一并走一遭。

斗菊会什么的,都是熟门熟路了,何况有芙蓉坊安排,并不麻烦。今年秋闱,何恭还在州府等着放榜,何子衿主要也是想去瞧瞧自己老爹。何恭见着闺女也挺高兴,趁着空闲还带闺女去喝烤茶,没带三姑娘的原因是,胡文与何恭说好,他带三姑娘出去玩儿了。何恭素来开明,想着,大家都是打年轻时过来的,反正年底也要成亲了,大手一挥便准了。三姑娘其实早有准备,这次来带了身男装,换好后与胡文一道出门游玩儿。

除了喝烤茶,何子衿又去拜会了芙蓉坊李五爷的妻子江氏,江氏早命人去看过花儿了,知道何子衿今年只得两盆,余下的都给蜀王府买走了,笑道,“大姑娘这名气着实不小。”

何子衿笑,“各花入各眼,大概是今年运道好。”

江氏与何子衿道,“我家太太听说了你的名声,知道你斗菊会要来,提前与我说了想见大姑娘,大姑娘与我过去见一见太太吧。”

何子衿笑,“去岁来的时候便该向李太太问好。”看来她如今名气的确大了。

江氏抿嘴一笑,捏一捏何子衿的手,有些歉意。何子衿回之一笑,心下明白去岁她过来时江氏将亲女与继女悉数介绍给她认识是真心结交,而这位李太太大去岁大约是没瞧上她。

李太太住的地方自不消说,比去岁来访时江氏的院子更加宽敞,屋里摆设也颇是讲究。李太太瞧着比陈姑妈还要老些,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在脑后挽了个圆髻,髻上插二三金钗,一身富贵,见着何子衿也是笑的,只是嘴边两道竖纹露出几分厉害。

论气质,远不能与宁老太太相比。

何子衿行过礼,笑着递上礼单,“乡下地方,都是些土物,给您尝尝鲜儿。”

李太太接了礼单,笑,“大姑娘客气了,请坐。”

李姑娘与江氏之女江赢也在李太太身边,去岁已见过,此刻同何子衿彼此见礼。甫闲话几句,李太太便笑道,“我听说,连王府都向大姑娘买花儿了。”

何子衿谦道,“一则祖宗庇佑,二则多赖贵花坊相助,三则斗菊会公道,方能扬名。”

李太太笑着添一句,“四则何大姑娘慧质兰心,能养出这样的好花儿,才有这番机缘。”

何子衿微微欠身,“您过誉了。”

李太太打听,“蜀王府喜欢姑娘的花儿,也是姑娘的机缘,姑娘此次来州府,该去王府请安才是。”

何子衿唇角一勾,露出一抹笑,却是不接李太太这话。李太太这把年纪,该有的阅历自是有的,识趣的不再说这个话题,只问何子衿今年的花儿准备的如何,来州府住哪里,吃食可还习惯之类。待中午,李太太留饭,何子衿只说父亲在外惦记,执意辞了去。

江氏送谢莫如出去,丫环婆子在后缀着,秋意已深,花木逐渐凋零,江氏轻声道,“今日风有些大。”

何子衿闲话一般,“我一来州府就转向,不知这是哪方的风。”

这话有些深意,江氏笑,“你那花儿有福气,风是自福地而来也说不定。”

说着话,二人已至二门前,何子衿侧头望向江氏,江氏伸手给何子衿理了理披风的系带,道,“有好几家打听过你,你要多留心。”

何子衿有些不解,“蜀王府令州府大户不安么?”

江氏笑,“这些我就不知道的。”

何子衿福身一礼,“多谢您。”江氏与李太太本是婆媳,如今看来却是两样立场,她为什么要提醒她?

江氏一笑,释了何子衿的惑,“当初让你的花儿以芙蓉坊的名义参加斗菊会,是我的提议。子衿,还记得我姓什么吗?”

“江奶奶。”

是啊,她一直喜欢听人叫她江奶奶,而不是李五奶奶。江氏不再多说,道,“今次斗菊会的事不必你操心,只是不能畅快相谈。我就送你到这里吧。”

何子衿道了谢,告辞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191章 异

何子衿回去与何恭说了江氏说的话,一时之间,何恭也参不透里头的缘由,何家家底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从祖上起就是种田的,就是她闺女这花儿,也就是有些名声罢了。养花儿只是小事,好端端的这些人打听什么?而且,以前不打听,蜀王府买了她家花儿后才打听,何恭道,“你不是说去岁斗菊会上小王爷也去了么,蜀王府去咱家买花,大概就是小王爷见了觉着稀罕吧。”

何子衿道,“不如明天去宁家问问。”宁家是府城的地头蛇。

“也好。”何恭道,“先去宁家,看能不能打听出信儿。阿文这次是给胡三奶奶的娘家兄长走礼,那位朱大爷,听说就是蜀王府的属官。倘不成的话,再托阿文去蜀王府打听。”

何子衿也觉着这般妥当,父女两个商议定了,先命人去宁家递了帖子,接了宁家的回信后,第二日一早就去了宁府。

胡文原想一道去,何子衿道,“阿文哥素来机敏,只是还不知宁家与蜀王府关系到底如何?大户人家都心思多,挂碍多,倒不如我与父亲先去,这么多人打听我,保不住宁家不会也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待我与父亲回来,咱们一并合计,我总觉着这事里透着奇异。”

何恭何子衿父女坐车,带着礼物去了宁家。

何子衿身上竟有这等事,胡文三姑娘也没逛街的心思了。胡文问三姑娘,“你平日里觉着何表妹有什么奇异的地方么?”

三姑娘道,“你也不是头一天认识子衿,她除了格外会养花,心眼儿好,长得好看,爱厨事,有什么奇异?”她与何子衿是自小一道长大的,这位表妹是比寻常的女孩子聪明,但要说奇异,实在算不上。

果然,胡文也搔着下巴道,“花匠更会侍奉花草,虽说子衿那花儿的确稀罕,可她不是第一年出名。以前也没这许多人打听她,看来的确是与蜀王府有关。”

三姑娘忽然脸色一白,小声道,“你说,是不是蜀王看上子衿了?”

胡文道,“怎么可能!不是说来的是位小王爷么,那小王爷才七八岁,毛儿还没长呢,他知道什么是喜欢!要说相貌,天下美人多了去,子衿是生得不差,但要说离倾城之色还是有点儿距离的。”

胡文眉心轻皱,脸上油滑之气尽去,他道,“即使有什么缘由,也不是因花,更不是因貌。”

三姑娘想了想,“家里祖上就是种田的,姑祖父早早过逝,表叔表婶都是本分人,姑祖母这辈子也没来过几遭州府。唯有的两门好亲戚就是沈舅舅和冯姑丈两家做官的,再有就是陈家,盐商,有钱。”家世这般清白,从老祖宗起就是草根,不要说与王府相交,何家祖祖辈辈跟个官字都沾不上关系。到表叔这一代,才有了做官的亲戚。

三姑娘忽然想起来,道,“姑祖母说过,那个,我们蒋家祖上好像出过做官儿的。”

胡文道,“那也该是打听你打听姑祖母,打听子衿做什么?再者,你家祖上出过官身,肯定是你曾祖以前的时候了,那会儿天下动荡,咱们东穆立国也四五十年了,跟你家有关系的可能性太小。”

三姑娘道,“你有没有注意一件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