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母女俩回家, 何老娘正眼巴巴等着呢, 见阿曦回来,忙问她给太皇太后请安可还顺利。阿曦笑, “老祖宗放心,都好。”

何老娘让丫环拿点心给阿曦吃, 又问她具体面见的事。阿曦平生头一遭见太皇太后这样的大人物, 心里自然也是想说一说的, 她想了想, 道, “太皇太后相貌端严,我以为太皇太后肯定是头戴凤冠身着凤袍的,其实根本不是那样儿, 她老人家可简朴了,就簪了一支白玉凤头簪,穿着亦不华美,可就那样简简单单的坐着,便极有气派。”

“那是!”何老娘很认同阿曦这话,点头道,“太皇太后哩!”这样的身份,能不气派!

沈氏也好奇呢,问外孙女,“太皇太后跟你说话没?”

阿曦道,“说了。就是家常话,我说了一些北昌府的事,太皇太后还会说北凉话,说的可好了。我还跟太皇太后用北凉话说了好几句。”

何老娘一拍大腿,与沈氏道,“果然是多念书有用的。”

在一畔的余幸笑道,“太皇太后年轻时就极有才学,听说,太皇太后少时便通西蛮语。”

何老娘与两个孙媳妇道,“咱家的男孩子都是念书的,如今从阿曦这里得了个经验,以后你们谁有了闺女,也别忘了叫闺女多念念书。”

余幸与杜氏虽有些不好意思,也笑应了。俩人都是有儿子的人,还真是挺盼闺女的。

余幸道,“太皇太后最喜欢女孩子。”

阿曦还命人呈上太皇太后赏她的东西给大家看,有两匹时兴的鲜亮料子,最是适合女孩子穿的。还有一套紫晶梳子,大大小小的梳子有七把,有的可用来梳头,还有一对小发梳,簪于发间可做饰物。

这样精致的物什,人人都说好看。

沈氏与阿曦道,“你自己好生收着,这是太皇太后赏的,出去佩戴亦是体面。”

阿曦高兴应了,做为小小少女,阿曦虽然也很懂事,但能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还是觉着很荣幸的。阿曦一天都是美滋滋的,很是珍惜的收藏起自己的小梳子,双胞胎回家听说姐姐得了赏,过去看时,阿曦还不大乐意,双胞胎说了好些好话,才见到了姐姐的小梳子。

双胞胎之一阿昀赞叹道,“这可真好看。”

双胞胎之二阿晏道,“现在,紫晶的东西市面儿上可不好找,因太皇太后喜紫色,多少年前帝都诰命便人人服紫了。水晶不算稀奇,但多是白水晶、黄水晶,如这样的紫晶,不要说能打磨成梳子折,就是这样大小的料子都极难得的。”

阿昀在一畔点头附和,颇觉姐姐得了好东西。

阿曦心里亦是欢喜,大方的让双胞胎赏玩个过瘾,方令丫环收起来了,打算中秋节再戴。

别看阿曦同双胞胎矜持,得赏赐这事儿,阿曦还特意同祖父说了一回。主要是,阿曦觉着祖父太仙风道骨,多沾些红尘气方好。

阿曦与朝云祖父道,“太皇太后可真有学问,祖父,你知道吗,一个人有没有学问,真是能看出来的。”

看阿曦这样很郑重的说话,朝云祖父笑道,“是啊,腹有诗书气自华。”

“对,就是这个理。”阿曦摇着小扇子煮茶,道,“以前我都觉着,世上比我娘有身份的人可能很多,但比我娘更有学问的人,我还没见过,这回可算见着了。太皇太后是真的有学问。”

朝云祖父笑,“你娘书是看了不少,琴棋书画,样样平平。”

阿曦道,“有学问不在于琴棋书画精与不精,这些是人们普遍认知上的学问,有些人,可能没念过几本书,但通透豁达,这也是一种了不起的学问。也有许多女孩子,在娘家时是琴棋书画,嫁了人,这些东西就抛下了,每天困于琐事。像我娘,现在我们都老大了,我娘还每天都会看书,也没有因成亲生子,就把自己变成黄脸婆。今天我见到了太皇太后,我才知道,这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气势威严不是摆出来的,是到了那个境界,自然就有的。而且,最难得的是,太皇太后这样的地位,与我说起话来都十分和气,这样的修养,也不是一朝一昔能有的。”

阿曦对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敬仰,足足跟朝云祖父叨叨了小半个时辰,煮开了两茶壶,喝罢了朝云祖父。

朝云祖父放下茶盏,道,“怎么也没听你这么敬仰一下我啊。”

罗大儒听这话险没吐出来,很认真的劝朝云道长,“咱们这把年纪,多少还是得要点儿脸的啊。”

朝云道长白罗大儒一眼,这老家伙,就知道拆他台。

阿曦不愧是朝云祖父带大的,肉麻的话不打嗑拌的顺溜出口,“我自小同祖父在一起,耳濡目染尽是祖父的风采,一直敬仰着呢。”

朝云祖父满意颌首,觉着孙女很有见识。

罗大儒于这对肉麻祖孙不予置评。

罗大儒比较担心太皇太后,私下与朝云道长道,“太皇太后不喜曹太后之事,就我这平头百姓都知道了。”

朝云道长道,“你都平头百姓了,还操这心做甚。”

罗大儒不客气道,“行啦,咱们能这么安安生生的,还不全赖太皇太后今时今日之地位。咱们这些老东西,原也没几年好活,难道我是担心你?我是想着,太皇太后不容易。那曹家,原不过一介暴发,只是先时太宗之事,你莫要忘了。”

朝云道长闻听此言,不由皱眉。

说来,朝云道长出身是没的说,他与太宗皇帝是嫡亲的姑舅兄弟。

但在皇家,亲情与权位,还真说不好孰轻孰重。

朝云道长家破人亡,全赖太宗皇帝所赐。

当然,朝云道长因出身缘故,他家的事与国事相干之处也比较多。何况,那样的大家大族,谁家也不是就干干净净的。对于往昔旧怨,朝云道长已是想通了。就说太宗皇帝这个人,斩草还不除根,朝云道长父母都因太宗皇帝而亡,太宗皇帝偏生没对这位表弟下手。

但太宗皇帝做的那些个事,朝云道长也不可能去感激他。就是太宗皇帝自己,虽坐享帝位多年,但最后,父子相残,朝云道长颇觉解气。

如今罗大儒再提太宗之事,无非就是太宗之母胡氏,当年太宗皇帝一朝亲政,胡氏立刻由太妃升做太后,仗着有个皇帝儿子,那些年,胡氏可是没少为难如今的谢太皇太后。

朝云道长淡淡道,“太皇太后不同于我的母亲,母亲生就在权势之中,她得到权势,不费吹灰。故而,难免轻易放手。再者,我母亲当年,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她是因皇室公主的身份辅政,父亲于权位无意,伯父却一直有逾越之心。倘我母亲坐视此事,难道不做皇室公主,而去做皇家弟媳?母亲当年的选择,说不得对,也说不得错。太皇太后不一样,太皇太后是嫁入皇家的,她执政,名正言顺。至于百年之后,唐时则天皇帝倒是子孙满堂,其后如何?”

罗大儒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有数没数的,到朝云道长这样的身份地位,还真不会将曹家放在眼里。人经的事太多,看事情自然透彻,就像朝云道长提起太宗皇帝,都没以前那种咬牙切齿了。

初回帝都那年,朝云道长还特意去皇陵陪老仇人住了一段时间呢。

如太宗皇帝,又如何,终不过黄土一抔。

阿曦自然不知道两位长辈这些谈话,眼瞅中秋即至,家里的事现在有她娘和舅妈们,用不到她,阿曦就在朝云祖父这里帮忙,帮着朝云祖父和罗爷爷准备中秋节。

两位长辈的中秋节实在简单的很,走礼的就两家,一家是太皇太后,一家是文康大长公主,前者是朝云祖父的外甥女,后者是朝云祖父的表姐。阿曦帮着对礼单来着,再有就是朝云祖父这里中秋节的准备了。朝云祖父的话是,“随便弄弄就行了。”

“中秋节怎么能随便弄弄啊。”阿曦很不赞同这种说话,她是个认真的孩子,举凡节下要准备的水果干果蜜果果酒菜品之类,无不一一过问,认真极了。

朝云祖父的中秋礼送出去,都收到了回礼。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回礼里竟然还有几样适合女孩子用的东西,朝云祖父都给了阿曦。阿曦觉着很是荣幸,阿曦并不是因太皇太后与文康大长公主的身份而做此想,只是,走礼向来是有讲究的。像熟悉的人家走礼,有时知道你家有小孩儿啥的,送些孩子用的东西,这都是亲近人家的做法。阿曦虽然很高兴收到礼物,但,朝云祖父能有亲近的亲戚来往,阿曦很为朝云祖父开心。

阿曦还邀请阿珍哥八月十六一起到朝云祖父这里陪朝云祖父补过中秋节。阿珍哥自然应了,本来中秋节,阿曦也想阿珍哥到她家去过的,因为阿珍哥都是一个人在帝都,阿曦担心他寂寞,纪珍还是回绝了。虽然家里人都不在,但府中也有父亲给他安排师傅幕僚,中秋节这样的日子,若纪珍不在府里,就跟府里没个主心骨儿似的。最终,俩人约好八月十六去朝云祖父那里过。

中秋节的热闹自不消说,中秋节当天,有诰命的女眷们早早就起床梳洗,吃过早饭进宫给两宫请安,以贺中秋。这是何老娘与沈氏头一遭进宫呢,婆媳俩精神都有些紧张,却又有微微的亢奋,何老娘穿上诰命服,照镜子就照了八回。沈氏则是拉着闺女,悄悄重复了遍诰命请安的流程。见自己没有背错,沈氏这才稍稍安心。

待得收拾停当,就男人们上朝,女眷们进宫请安了。

余幸阿曦等人一直送到门口方回。

这去宫里请安啥滋味儿呢,据何老娘说,“去了就是等着,待到了时辰,就有内侍引我们进宫。我们是最后了,磕过头就出来了。”至于太皇太后长啥样,因何老娘沈氏都是诰命中的末尾,所以,连太皇太后个边角都没瞧见。

啥?

你说抬头?

人人都低头行礼呢,谁敢抬头?

反正吧,虽然没见到太皇太后真容,不过,能进宫一趟,何老娘亦颇觉荣幸,她老人家觉着,这以后可得好生保养,进宫的日子长着哩,只要不是太皇太后免诰命请安,她老人家就要一趟不拉的去!

虽然入宫请安有些累,却是丝毫没影响晚上的家宴。

何老娘那叫个高兴,晚上把进宫请安的事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回又一回。诸儿孙都肯捧场,把个老太太乐的了不得。

倒是中秋之后,阿曦的交际圈莫名其妙的上升了N个档次,她先时只是与姻亲之家的女孩子们来往,但,中秋之后,先是永安侯府李家姑娘向阿曦表示出了好感。

阿曦分析了一回,现在的永安侯是文康大长公主的亲儿子,现任御林大将军李宣,估计李家是看在朝云祖父的面子上,不然,依江家的官职地位,连往李家赴宴的资格都不大够。

阿曦与侯门贵女交际起来,并不怯场,她还很有幸的见到了文康大长公主,然后,证明了阿曦的分析,因为文康大长公主直接就问了朝云道长的事,完全没有半点儿委婉。阿曦倒是见惯了人委婉着说话,如文康大长公主这样直接的没几个,好在,文康大长公主没问别个,就是问道长好不好。阿曦自然是说好的,她是个活泛人,知道只答个“好”太单薄了些,便举例说明了朝云祖父确实挺好的,闲了喝喝茶下下棋什么的,输得多了还不高兴啥的。

尽管只是小事,文康大长公主也听得颇为认真,末了还赏阿曦一套红宝石首饰。阿曦也不能拒绝,便郑重恭敬的谢了赏。不想,文康大长公主与阿曦道,“阿云的事,与我说说也就罢了,旁人不必多言。”担心阿曦年纪小没心眼儿被人套了话儿什么的。

阿曦连忙道,“是,殿下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讲的。之所以跟殿下说,是因为,中秋节,朝云祖父就跟殿下来往了。我想着,朝云祖父心里其实也挺记挂殿下,才同殿下说的。要是换了别人,我一个字都不会说。”证明自己嘴巴很严。

大约是听了这话高兴,文康大长公主看阿曦的目光都柔和不少,笑,“这就好。”

阿曦回头也没忘同朝云祖父说一声文康大长公主跟她打听祖父的事,连带大长公主如何问的,她是如何答的,都一一同朝云祖父说了。

朝云祖父微微一笑,“这就很好。”看阿曦摆着文康大长公主给的首饰不知如何是好,朝云祖父道,“只管收着,文康好东西多了去。”

阿曦收起大长公主给的首饰,心里其实觉着挺纳闷儿的,听她娘说,朝云祖父家里就是给太宗皇帝害的,可文康大长公主又是太宗皇帝嫡亲的妹妹,倒是与朝云祖父关系不错。

阿曦深觉皇家事务感情之复杂,非常人所能明白,她平日里琐务颇多,也就不再深入探究了。倒是双胞胎,对于姐姐出门做客总有长辈赏东西这事儿,羡慕的不要不要的。双胞胎都说,“我们见天只顾着上学念书,还是姐你财运好。”

阿曦由双胞胎参观自己的珍藏,听这财迷话,阿曦不由提醒双胞胎几句,让他们出门不要乱说朝云祖父的事。双胞胎道,“我们才不会说呢。”

其实,江家孩子都嘴严,因着与朝云师傅走得近,哪怕最爱显摆的双胞胎在有人提及朝云祖父时,嘴巴也紧的跟蚌壳子一般。说来,这也是令人称道的品质了。起码,不少明里暗里想从江家来接近太皇太后她舅的人家,虽然在江家大人小孩儿这里啥都打听不出来颇令人恼,可反过来想想,江家能做到这一步,不得不说,也难怪太皇太后她舅与他家走得近了。

帝都多少风起云涌,江家人依旧不急不徐的过着日子。

江家人不怕人打探,反正自来想从他家打探朝云道长的人多了去。这些年,江家都见怪不怪了。眼下,江家要忙的是,何家这一大家子搬家的事。

两家人在一起住惯了,真到搬的时候,当真有几分不舍,不只大人,孩子们亦是如此。好在,何老娘临搬家前把双胞胎的金玉香炉还给了双胞胎,让双胞胎聊作安慰。

双胞胎道,“老祖宗,你要不搬走,我们就把香炉送您。”他俩是真的挺舍不得曾外祖母的。

曾外祖母想了想,悄与双胞胎道,“成!你俩先帮我存着,我先搬过去住几日做做样子,过几天再搬回来,你们还给我摆啊!”

面对曾外祖母如此灵活的处事方式,双胞胎目瞪口呆,表示:那这金玉香炉的产权算谁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475章 帝都风云之二十七

第475章

何家这一搬家, 原本何老娘还说过几天还过来住呢, 结果,老太太一搬新宅子,对这事儿黑不提白不提了。无他,何老娘现在正一门心思准备在自家宴宾客呢。

新搬的宅子,安宅酒总得有的吧。

而且, 这宅子置得挺宽敞,也是四进大宅。再加上, 何恭刚在鸿胪寺任职, 正可趁这机会请一请同僚。何老娘就爱办这热闹事,她还亲自叫余幸写了帖子, 打发人给孙女一家送来, 同收到帖子的还有沈家。何子衿见着帖子, 打开来瞧了瞧,笑与来送帖子的翠儿道, “翠儿姐你回去跟祖母说,我没空赴宴, 这还给我送起帖子来了。”都是不大相熟却又有几分交情的人家方送帖子, 以示郑重, 自家人, 谁家送帖子啊, 都是打发人过来说一声便都过去的。这主意,何子衿不必想也晓得是老太太弄的洋事儿。

翠儿笑道,“老太太特意交待给姑奶奶写帖子, 这还是咱们大奶奶亲自写的。姑奶奶可一定得过去吃酒,老太太点了好几出姑奶奶爱看的戏。”

何子衿道,“我什么时候爱听戏了,肯定是她自己爱听的。”

翠儿笑道,“咱们老太太兴致高的很,宴席上定哪些菜,请哪些人,定的哪个戏班子,都是老太太定的。这回咱们家足得热闹三天,都是老太太拿的私房银子。”

何子衿笑,“那我可得过去多吃点儿好酒好菜。”

翠儿笑,“老太太说请姑奶奶奶爷少爷姑娘早些过去,尤其曦姑娘,还得劳曦姑娘帮着照应那日来的姑娘们呢。”

何子衿笑,“知道了。”留翠儿喝杯茶说几句话,因翠儿还要去沈家送帖子,何子衿便未多留她。想着看老太太这是送帖子上瘾哪。

何老娘兴头儿足的很,宴课那一日,早早的穿戴了新衣,簪上新炸的金首饰,吃过饭就翘首以待啦~先来的是江家一家子,何老娘满面喜色,“快来快来!”

两家人一见面,自然欢喜,不想却被阿烽小郎抢了镜,这俩小家伙一见面就扑到一处抱在一起,一个说,“小郎,你可来啦!”另一个奶声奶气答,“烽叔,昨晚我梦到你哩~”然后,俩人就执手相望,种种情境,简直难以形容,麻得两家人齐起鸡皮疙瘩。

杜氏都说,“你俩够啦,昨儿不是才见过的。”这俩小家伙一直是一起玩儿的,突然之间阿烽跟随长辈们搬了家,小郎早过来八趟了,阿烽也常去找小郎玩儿。如今俩人一见面,硬跟八百辈子不见似的。杜氏这样的爽俐性子,都看得牙酸。

阿烽正色回答他娘,“娘,你也知道那是昨天的事啦!我跟小郎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小郎跟着点头。

近来俩人在准备明年的入学考试,学了些学问,现在经常乱用成语。又是逗得大人们捧腹。

给俩小家伙逗的笑了一回,人家俩小家伙也不愿意听大人们说话,给长辈们行过礼,阿烽就带着小郎出去玩儿了。杜氏与宫媛派了丫环跟了去,大人们在何老娘这屋里说话,何老娘埋怨几句,“不是说让你们早些过来吗?怎么这会儿才到?”

何子衿道,“总得吃过早饭哪,一点儿没耽搁的就过来了。”

阿念笑道,“这宅子收拾得真正好,经过园子里,那园子里的花木修剪的都极齐整,还有些都结了果子。”

“可不是!我就说阿幸阿杜还不算不会过日子,这园子里栽花种树的,就得种这些个有出息的,以后咱家人吃都是好的。”何老娘笑,“看到我院儿的大柿子树没?待柿子熟了,双胞胎你们只管来摘。”

双胞胎道,“老祖宗,要是做柿饼儿,现在就得摘了,不然太熟了,柿饼儿就做不成啦。”

何老娘笑眯眯地,“等做柿饼的时候,我叫你们过来,咱们一道做。”

双胞胎高高兴兴的应了。

何老娘先是说一回自家的大宅子,又带着孙女这一家子参观自己的院子,何老娘住的院子并不大,就是正房三间,东西厢齐全的小院儿。沈氏余幸原都是想她老人家住大院子的,何老娘想得开,她一个人,住那么大院子做甚,她就挑了处精致小院儿,院子虽小,也样样都好。大院子给儿孙们住,不说沈氏得带着金哥儿,就是阿冽俊哥儿也都是做官的人了,各有交际,来往人多。

何老娘道,“别个都好,就是这院里少个菜畦啊。”

何子衿笑道,“如今天已是冷了,再种菜也来不及,明年开春辟个小菜畦,以后我家里吃菜也不外头买了。”

何老娘连忙道,“这还得看啊。”觉着自己就是种菜,依这院子大小,自家吃菜供供都够呛哩。

何子衿忍笑,“看啥,要是不给,我们就一家子过来吃。”

何老娘直道,“唉哟唉哟,要不说一个丫头三个贼哩。”逗得众人都笑了,余幸笑,“只盼着姐姐、姐夫每天都来,就怕姐姐、姐夫不来。”

何老娘见大家都笑,斜着眼瞧自家丫头,道,“我可不盼你,我就盼我们阿曦。”

阿曦笑嘻嘻地,“老祖宗这样说,我娘该吃醋了。”

“吃酱油也没用。”何老娘拉了阿曦坐在自己身边,见阿曦生得相貌俊美,常人所不能及,何老娘是越看越爱,不禁道,“这孩子生得可真好,这眉毛鼻梁,跟我一模一样。”

大家皆忍俊不禁,何子衿笑,“别说,阿曦这眉毛生得还真像祖母,又黑又长。”

“那是,我现在上了年纪,我年轻时那会儿,人人看了我这眉毛都说有福。”何老娘觉着,显然自己是把这福敢传给曾外孙女了。

余幸就说了,让阿曦帮着招待女孩子们的事,阿曦笑,“舅妈放心,只管交给我就是。”

两家人热热闹闹的说了会儿话,江家一大家子就到了,何老娘这屋里越发热闹起来,男人们给何老娘见地礼,就随何恭父子几人去前院说话了,女眷留在内宅,一会儿再有客人过来就是官客在前院,堂客在内宅来招待。

何恭虽是刚来帝都,但阿冽几人在帝都时间可是不短了,纵兄弟几人官阶不高,也交往下了几个朋友。故而,何家设安宅酒,来得人还真不少,有亲近人家都是带着孩子来的,男孩子就是阿灿阿炫几人招待,女孩子阿曦帮着照应。女眷这里人手最是充足,男宾那边也无需记挂,待得戏酒时,甭提多热闹了。

何家整整摆了两日戏酒,虽则有些疲累,但人人都是精神抖擞的。用何老娘的话说,“咱们老何家,这也算在帝都府扎下根了。”

何家非但扎下根了,还有一件喜事,杜氏查出了身孕。

这喜讯还是阿烽亲自过来说的,他讲了自己将要做哥哥的事,就去找小郎玩儿了。

宫媛笑道,“再想不到的,刚过了乔迁之喜,接着就是二舅妈有妊之喜,可见是喜上加喜。干妈什么时候过去给二舅妈道喜,我与干妈一道去。”

宫媛如今已是有些显怀,何子衿笑道,“你们俩是一前一后,看来,这孕事也是传的。明儿咱们就去。”

宫媛笑应了,道,“看阿烽那得意劲儿,以往小郎常在阿烽面前嘀咕妹妹啥的,阿烽这是特意过来跟小郎说这事儿呢。”

想到这俩小家伙,何子衿也是好笑,道,“虽说阿烽搬去了那边儿,这俩人见天儿,不是你过来,就是他过去。虽差着辈份,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宫媛道,“天生投缘,小郎在家里,没一天不念叨阿烽的。”

俩人说会儿话,第二天就收拾了些滋补之物,带着阿曦过去看望杜氏。正赶上杜太太也在,杜氏见大姑姐也来了,笑道,“我并无什么事,倒劳得母亲姐姐都来看我。”

何子衿笑道,“这是喜事,我们过来沾沾喜气。”

杜太太笑道,“是啊。”又说,“阿烽也将念书的年纪了,你跟女婿正年轻,再生几个正好。”

说来,杜氏这怀孕似乎格外艰难,当初与俊哥儿成亲后,三年都不见动静,当时沈氏在北昌府都有些急,后来生了阿烽,也是好几年没动静。好在,这事儿在何家不算稀奇,何子衿笑道,“二弟妹这会儿怀胎正好,今是八月,这么算着,是明年三四月的日子,正是不冷不热时坐月子。再者,阿烽也大些了,再给阿烽生个小弟弟小妹妹的,阿烽也知道疼他们。”

杜太太笑,“正是这话。”

与杜太太闲话几句,杜太太难得过来,沈氏就让杜氏请杜太太去她院里看一看,孕时有什么忌讳的,帝都规矩颇多,沈氏这上头不大懂,索性就托了亲家太太,也是给母女二人说些私房话的意思。杜太太客气几句,便与女儿去了女儿女婿的院子。

杜太太在何家摆安宅酒时就来了,不过,彼时是赴宴,何家忙着招待客人,也没往闺女这院儿里坐一坐。今日来了,自然要细细的看一看。杜太太一面看,眼神愈发柔和,笑道,“那日过来吃酒,见你家园子就收拾的很不错。你这院子,也是用过心收拾的。”其实,院子好坏,并不在于多么名贵,有时,一草一木就能瞧出来,有没有用心打理。杜大人是做大理寺的,故而,杜太太亦颇注意细节。

杜氏笑道,“这宅子都是我与大嫂瞧着收拾的。”

杜太太点头,“你家大嫂子为人亦好。”

说着话,母女俩携手进屋,一进屋,杜太太就笑了,见屋里正中,条案上头挂着一幅胖嘟嘟的女娃图。时人家中妇人有孕,多是挂童子抱鲤鱼这样的画儿 ,杜太太笑,“想是女婿盼闺女哪。”

杜氏道,“可不是么。相公跟疯魔了一般,就想要个小闺女。我说,这岂是人力所能定的事。”

杜太太笑,“你们有了阿烽,要个小闺女也好。我看,亲家也不缺孙子,倒是缺孙女。不过,你跟女婿才阿烽一个儿子,再给女婿生个儿子也好。”

杜氏道,“反正我们还年轻,闺女儿子都好。”

“是这话。”杜太太笑,“都说养女随姑,你们大姑奶奶为人就极好。”

杜氏亦是笑,“是啊,要是能有个像我家大姑奶奶一个的小闺女,真是我的福气。”关键是,大姑奶奶非但人好,相貌亦好。

杜太太又问了闺女的饮食起居,杜氏道,“娘不必记挂我,太婆婆、婆婆都待我极好,我这胎也平稳的很,当初怀了阿烽,前头仨月就没吃过一顿安稳饭。不吃饭肚子就饿,吃了立刻就要吐,那个磨人哪。这回也奇,吃什么都香,胃口极好。”

杜太太笑,“这就好这就好。”

杜太太杜氏母女说些私房话,何子衿过来看望二弟妹,自然要问一问杜氏有身孕的事,沈氏笑道,“阿杜也没想到,要不是突然有些犯恶心,我们都没瞧出来。”

余幸接了丫环端来的桂圆茶递给大姑姐,接了婆婆的话道,“可不是么。二弟妹怀阿烽时,一个多月就开始孕吐,吃什么吐什么,喝口清水都要吐出来。这回倒好,大夫来诊,说都俩多月了,她还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何老娘道,“这回怀相好。”

余幸道,“是,听相公说,二弟还要找大姐姐帮着算一算男女,二弟正盼闺女盼得心切。“

何子衿笑,“听他说呢,他们已是有了阿烽,要我说,儿子闺女还不一样。我倒是帮阿幸看了看,我看,你也快了。”

余幸很是信服大姑姐的卦相,惊喜的问,“大姐姐,可是真的?”

何老娘沈氏异口同声问,“啥时卜的,是个啥卦?”

呃…

看何老娘沈氏余幸那满是期待的目光,她真不好说自己随便说的,何子衿一向会诌,道,“这点事,哪里还用特意卜卦,一看就看出来了。”

余幸笑,“承大姐姐吉言,我就盼着给阿灿阿炫添个妹妹的。”

何老娘点头,与余幸道,“你生个闺女,阿杜再个生儿子,再生闺女,比较好。”

何子衿听这话就牙疼,道,“每回家里吃饭,一屋子都是小子,您老人家还没稀罕够呢。要是都跟您老人家似的,就稀罕儿子孙子重孙子的,这以后都是男孩儿,没女孩子,我看这男孩儿也都得打光棍儿。”

何老娘其实就一时嘴快,说出了心里话,她主要是觉着大孙子已有俩儿子,二孙子才一个儿子,所以才想二孙媳妇再生个儿子的嘛。其实,这些年,何老娘给何子衿矫正的,已是很久不再说什么偏心儿子的话啦。今天一高兴,嘴上就没个把门儿了。何老娘把话说完才晓得大事不妙,果然,给自家丫头怼了一回。何老娘道,“我就一说,他们都年纪轻轻的,生啥还不一样。看你娘,五十上还有了金哥儿呢,以后生孩子的时候多了去,我哪里还就特别偏心重孙啊。就你们姐弟几个,我最偏心你啦~小时候咱家那样没银子,我还不是隔三差五的去飘香坊给你买好果子吃。丫头片子没良心,把老娘的好儿都忘啦~”最后,她老人家还反咬一口,抱起屈来。

何子衿道,“这还差不多,别叫我听见这种盼儿子盼孙子的话,好像说的我们女孩子是捡来的一般。”

“我哪里说过这种话哟。”何老娘是再不承认的。

何子衿此方罢了。

沈氏余幸都暗笑不已,何老娘其实偶尔有些左性,这种时候,还就闺女(大姑姐)有法子。

待得中午,自然要留杜太太吃饭的。

何家还是平头百姓时,由于有何子衿这位在吃食上再不肯委屈自己的,何家的饮食同等人家里就是讲究的。这些年,在何子衿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引导下,虽不敢跟那等豪门人家比,但在同等官宦人家里,何家饭食相当不错。杜太太每回在何亲家这里留饭,就觉着,别个且不论,就从饭食上讲,闺女嫁给女婿就没受委屈。何老娘还一个劲儿让杜氏多吃鱼,道,“多吃鱼,以后孩子聪明。”

又让余幸也多吃,道,“阿幸提前补一补,到时孩子结实。”

杜太太一听这话,忙问,“大奶奶也有身子了?”

余幸笑道,“没有,大姐姐帮我看了,说我也快了。”

杜太太活这把年纪,一时竟没听明白余幸这话的意思,这有没有身子,得是大夫说了算吧?而且,听余幸这话,完全是现在还没有啊,怎么能确定马上就有呢。

杜氏与她娘道,“大姐姐占卜很有一手的。”与大姑姐道,“大姐姐,你是不是给大嫂算了一卦?”

何子衿笑,“没算,看了看。近来,阿媛与你都先后诊出身孕,今年是龙年,属水,水乃生源所在。这宅子方位不错,利子孙,又赶上今年年头,应有再添子嗣之喜。”

一桌人都听直了眼。

杜太太直道,“大姑奶奶还有这样的神通。”

何子衿笑道,“先时得三清点化,曾为人占卜,不过,占卜缘法已尽,我早就卦卜了。今日进门的时候,略留意一二,准不准的,也不一定。亲家太太就当听个故事就行了。”

杜太太回家私下都与丈夫说,“原来亲家大姑奶奶还是个大仙儿。”说了何子衿会占卜的事。

杜寺卿向来不信这个的,道,“江大人正经翰林,亲家大奶奶怎能行这等民间左道之事,对江大人官声可不利。”

“看你说的,要不是我过去正好遇着,谁知道亲家大姑奶奶懂占卜呢。说是小时候开了天眼,后来机缘尽了就不占卜了。不过我们一道吃饭时闲话几句。”

杜寺卿点头,“这方是正道。”

杜太太听这话很无语,觉着要想跟男人说些家长里短,还真是说不到一处啊。

何子衿宫媛待到快傍晚的时候,这才回家去了。

纪珍晚上过来吃饭,跟阿曦商量着装修新房的事,纪珍比阿曦年长三岁,今年十九,明年二十。江夫人生纪珍时就三十好几了,纪珍又是纪大将军的长子,纪家早盼着阿曦能早些过门。是何子衿要求,定要待阿曦十七方可成亲,明年阿曦就十七了,纪家再等不得了。

这不,阿曦才回来几天啊,纪珍立刻就把收拾新房的事提上日程了。

原本,这收拾屋子是男方的事,不过,纪珍的意思是,反正以后这宅子是他们住,怎么收拾,还是要听一听阿曦的意思的。

何子衿笑道,“行了,你们自去商量吧。”

纪珍颇觉丈母娘善解人意,他,他就是过来吃饭,然后同阿曦妹妹单独商量收拾新房的事的。不想,双胞胎这对没眼色的家伙,非要跟去旁听,他俩理由还特充分,“现在学习一下,以后等我们成亲时也能攒些经验。”

双胞胎的大脑回路,一般人都是搞不懂的,他俩还问大哥,“大哥,你明年不是也要跟阿冰姐成亲吗?要不要一起去听阿珍哥讲收拾屋子的事儿啊?”

阿晔笑,“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明年有恩科,阿晔都在忙着念书。鼓励双胞胎,“好好听。”

双胞胎齐声应了。然后,与阿珍哥和大姐一道去大姐屋里,旁听阿珍哥和大姐商量装修宅子的事了。

阿珍哥表示:双胞胎的脑袋比和尚的光头都要亮三分啊!

其实,就是双胞胎不跟着,阿曦屋里也有丫环在,纪珍想说些私房话啥的,也是甭想。但是么,丫环可以想法子打发出去,小舅子就不能这般对待啊~

纪珍虽然没能与阿曦妹妹说些私房话,他也是认真过来商量新房的事,俩人说着还会画一画图纸啥的,双胞胎都说,“阿珍哥的宅子收拾出来,肯定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