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一个重要的客人没有出席,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就把所有的客人都得罪了。

通州府尹苏日格估计也怕不小心得罪了其他客人吧,一直表现得很热情,对陪客的官妓和伶人们也使唤得相当频繁。

尤其是秀儿,因为是京城来的名伶,格外引人注目,前前后后被点名了几次。先唱了两个《拜月亭》的片断,后来又让她唱曲。秀儿对曲子之类的本不是很拿手,还多亏了那天跟解语花学了一首“寄生草”,刚好派上了用场。苏日格一高兴,赏她缠头,又赏了一大杯酒,秀儿没奈何,只得喝了下去。

好不容易大人们拿她寻开心够了,许她归座,翠荷秀赶紧递上一杯凉水让她解酒,解语花低低地说:“都怪你的卢大人没来,府尹大人怕冷了场。冷了其他客人的心,拼命使唤我们。”

对于这一点,秀儿就有些不解了:“其实。卢大人完全可以先收下报案人的状子,让手下把他领到自己的下榻处等着。自己到这边赴宴,完了再回去审案。”现在是中午吃饭时间,先接下状子,吃完饭再审很正常吧,

翠荷秀笑道:“到底年纪还小。不懂得仕途险恶,你把当官说得太容易了,你以为廉访史是好当地?整天查别人,别人为了自保,也会整天找他的错处。尤其那些正在被他调查的人,搞不好随时随地都在派人监视他。一旦抓住了什么把柄,以后就不用怕他了。所以,这位卢大人地一举一动都必须非常小心。就比如这次,假如他让报案人先去自己的下榻处等着。他先过来赴宴,那很可能明天就有人去上面告状,说他对报案人置之不理。只顾着自己饮酒作乐。对廉访史来说,这就是玩忽职守。”

解语花也点头道:“何止如此。最怕地是报案人出意外。如果这位张先生所报之案果是一桩大案。他告状后得不到及时处理,卢大人先跑出来喝酒。结果等他回去时,那人失踪了,或干脆被谋杀了,这后果可就严重了!不单官位不保,只怕还要坐牢。”

秀儿听了半天,越听越替卢挚担忧,看来,他虽然权高位重,实际上处在一个很危险的位置上。就像她们说的,他的职业就是调查各级官员的廉洁程度,重点打击蛀虫。可是自古有官皆贪,完全清廉地很少,其余的,没有贪不贪的问题,只有贪多贪少的问题。所以,表面上他走到哪儿都是当地官府的座上宾,实际上却是他们的敌人。他们表面敬他,背后防他,查他,甚至害他。从某种意义上说,廉访史是作为整个官僚机构的对立面而存在的,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孤军作战,所以,他真的很不容易。

这一场宴会,因为出现了拦轿告状地小插曲,弄得大家心里都挺没意思的,尤其是官老爷们,人人自危,不知道那穷鬼告的是谁。正是为了掩饰这种心虚,上自府尹,下至小官吏,都好像乐得很,只苦了秀儿她们,还要陪他们演戏。

好不容易宴会结束了,客人们借口事务繁忙,一个个匆匆告辞。

走地时候,透过人群,秀儿还特意打量了一下府尹苏日格,这人是个地道的蒙古人样子,跟帖木儿地长相没有任何相像之处。秀儿忍不住想:要是他知道帖木儿到了通州,他会怎么样呢?那可是比卢挚还尊贵地客人,是他们克列族未来的族长。

才想到帖木儿,回去地时候立刻就看到了他。秀儿刚在门口下车,帖木儿就出现了,看着她笑道:“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听店里的小二说,芙蓉班的人搬到对门住了,我还不信呢。想不到你们真的搬过来了。”

看着雨后初晴的天空,秀儿心情大好,情不自禁地说:“原来要见到你,才能见到阳光。”

同行的翠荷秀她们听到这话,一个个挤眉弄眼,站在门口不肯动弹。有好戏看,谁舍得走啊。

秀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和帖木儿成了围观对象后,正要强作镇定给他们互相介绍,秦玉楼走过去问:“秀儿,这位就是柯公子吧?”

“是的,我就是。”帖木儿忙自己回答,很亲切,很随和,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贵公子。

秦玉楼拱手道:“前天多谢公子慷慨解囊,要请我们住客栈,小的感激不尽。”

听到秦玉楼自称“小的”,秀儿心里暗暗吃惊。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对方再谦和,他也看得出来路不凡。

帖木儿笑着说:“你们又没住,不用这么客气的秦玉楼再次拱手:“住没住都一样的领情,总之多谢公子!”

见戏班的人在门口扎堆,周围邻居、路人纷纷驻足,渐渐有围观的趋势,秀儿赶紧提议:“还是请公子进去吧,不要站在这里了。”

她倒不怕人围观,反正演戏的就是给人看的,可是帖木儿的行踪不能随便暴露。虽然他平时很少出门,即使在大都也很少有人认识,但还是小心为妙。他父亲的仇家遍天下,尤其是秦玉楼说的反元复宋秘密组织,如果能杀掉汉人公敌窝阔台的儿子,肯定是大功一件吧。

想到这里,秀儿什么也顾不得了,拉着帖木儿的手就往门里走。

如果十一出事的话,还只有秀儿,最多再搭上朱家一家人跟着遭殃。可是如果帖木儿出事,整个戏班都会被他爹灭掉,甚至所有的汉人都会被连坐。

进去后,因为秀儿跟翠荷秀她们住在一起,女孩子的卧室,到底不方便接待男人。帖木儿便被请进了秦玉楼单独住的那间房子。秦玉楼也巴不得跟他好好聊聊,打探一下这人的出身来历。

秀儿当然寸步不离地跟着。说实话,她心里有点慌,暗暗捏着一把汗,怕帖木儿太单纯了,三句两句被她那老江湖老油条的师傅把祖宗十八代的家底都挖出来。

真坐下来说了一会儿话,秀儿就发现自己完全多虑了。帖木儿那样的出身,那么复杂的的家庭,不可能不懂人情世故,再加上九夫人所讲的,他小时候的生长环境中很可怕,可怕到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他比一般人更敏感,更警觉,也更早、更深入地了解到人心的叵测和人世的险恶。到这时秀儿才明白,他不是不懂世情,他比谁都懂,他只是看穿了,看淡了而已。

三个人坐了半天,不管秦玉楼怎么旁敲侧击,帖木儿始终只是淡淡地微笑着,很有礼貌、很有耐心地回答他的每个问题。可是礼貌客气的背后,秦玉楼发现,那些他真正想探听的东西,其实一点也没探听到,对方简直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秦玉楼不得不对眼前比他年轻了近二十岁的男人刮目相看了,同时也汗颜,他以为白纸般单纯的人,竟然深不可测。几番交手之后,他的感觉,就像那些自夸力气大的人,奋力击出,结果发现打在棉花上了。也就是,根本使不上力。

最后,他只好放弃了。

因为秀儿晚上还有夜场演出,帖木儿便约她一起过去吃饭,然后陪她去戏院。他也请了秦玉楼,秦玉楼当然不会那么不知趣,婉拒了。

秀儿和帖木儿有说有笑地走出门,还没过街呢,一辆马车在拐角处出现了。一看到驾车人,秀儿就头都大了。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就这么硬生生地撞上了。

此时此刻,秀儿只想得起戏文里的一句话:天要亡我!如之奈何?

------------致谢的分割线-------------------

又多了两张推荐票,今日和明日3更。这是今日的第3更。

明天早、中、晚分别3更。

还有上一章应该是第五折(第二场),数学不好,抱歉抱歉。

网友上传章节 第五折(第四场) 二王(二)

更新时间:2008-10-24 15:56:16 本章字数:3850

象棋里有一条规矩,叫“将不遇将,王不见王”。那不小心见到了咋办呢?先来的不管,后来的自动回避,这叫先来后到。

可问题是,这个后来的“王”不仅不避,反而比先来的更理直气壮。只见他一把推开车门,如怒目金刚一般,三步两脚冲到秀儿他们面前,铁青着脸问:“他是谁?你这会儿跟他亲亲热热地要去哪里?”

这样问,当然是质问秀儿姑娘了。但桑哈还是受不了有人对他的主子这般无礼,迈开大步想上前给他来个下马威,帖木儿朝他摆了摆手,他只好遗憾地退回去,唉,跟着这样温和的主子,他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正郁闷着呢,余光中却看见那人带来的小娘们儿似的小跟班竟敢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他迅速鼓起眼睛给他瞪了回去,还晃了晃铁拳。可怜菊香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牛眼和这么大的拳头,吓了一跳,踉跄后退,桑哈这才乐了。

真到了此时,秀儿倒也没有她原来想象的那么慌了,清了清嗓子说:“咳,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柯公子,这位就是写《拜月亭》的关汉卿…”先生?少爷?还是公子?”称呼上的问题一犹豫,那努力压抑的慌乱就再也掩饰不住了,秀儿不由得扭捏起来,小脸儿上也红成了一片。

十一简直快被气死了,也快酸死了,这醋是从头淋到脚,又从脚冒到头。第一次从秀儿口里听到自己的大名,而且还是光秃秃的,硬邦邦的。他像被她指名道姓骂了一顿,努力压抑了半天怒气才冷笑着说:“关汉卿?好生疏啊,你不是总叫我十一的?”?”

不亏是唱戏出身。秀儿马上回神:“对,柯公子。这位就是太医院院史关大人地公子,大都有名的十一少爷。”

“原来你就是柯公子,久仰久仰。”十一咬了咬牙,决定不再纠缠自己的名字了,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对付情敌上。至于秀儿。回头再跟她算帐!这回他一定要盘根究底,决不再让她花言巧语糊弄过去。

“原来你就是写《拜月亭》地关大才子,佩服佩服。”帖木儿也不含糊。

秀儿四下里张望,发现街头街尾已经有不少人驻足观望,窃窃私语了,连自己的师兄师姐都来凑热闹,在门口探头探脑。这一出暧昧大戏,看来很快就会吸引大量观众。只是,她可没有演自己地嗜好。于是当机立断地说:“既然大家难得一见,不如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吧,要抓紧点。吃完了,我还得赶到戏院化妆呢。”既然两个人都如此钦慕对方。又是久仰又是佩服。那就索性坐在一起好好恳谈一番,免得落下遗憾。

帖木儿提议:“还是去我那儿吧。秀儿你看呢?”

“好。”俺也正有此意。

十一迅速反应:“去哪儿都行,我请。”让别的男人请他和秀儿吃饭,十一少爷的脸往哪儿摆啊。

塔影客栈门前,一位鲜衣美服,头上戴着明晃晃金凤簪的女人看见三人行,先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迎上来说:“柯公子来客人了?”

帖木儿点头,乌恩齐交代她:“快叫厨房准备饭菜,要快,珠小姐吃了要到戏院赶场的,耽误不得。”

“珠小姐,珠帘秀?”张娇娇惊讶地喊了一声,这才知道原来眼前地女孩就是最近通州城里风生水起,到处都在传说的名伶珠帘秀。她今天之所以肯陪周公子上街,也是因为他送了她一张戏票。那戏票好像第一天就卖光了,倒卖的黄牛票已经涨到了原价的四倍多,就因为她嚷着想看,周公子跑去买了黄牛票送她。

一个本来她很喜欢的女伶,只因为跟她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形象便在她心里一落千丈:怪不得那么轻浮的,连姓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人家来客栈,还关在一间房里那么久,敢情人家原本就是戏子!这次,居然还带了一个男人来让柯公子请客,真不知羞。

口袋里那张周公子花大钱买的黄牛票也对她失去了意义,这样一个女戏子演的戏,她才不看呢。

不过,她也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忐忑不安地心,一个戏子,柯公子玩玩而已,不会当真的。但即使“玩玩而已”,也叫她痛心。柯公子那么干净纯良的人,给个戏子玷污了。

这样一想,她心里越来越不平衡,上菜时,竟装着一失手,把一盘菜泼到秀儿地裙子上,油腻腻的酱汤顿时把那条素净地裙子糟蹋得不像样子了。

秀儿急忙跳开,扯起裙摆抖啊抖地。两个男人急了,柯公子也上前帮她抖裙子,嘴里紧张地问:“有没有烫到?腿痛不痛。”又朝乌恩齐喊:“还愣着干嘛,快去拿清凉膏。”

关公子虽然怎么看柯公子的手怎么碍眼,但此刻还有更碍眼地物事在,他对着她大吼:“你怎么回事?你现在是在上菜,不是在这里扭扭捏捏地勾搭男人。你家店里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叫你们掌柜的过来,要是烫伤了秀儿,看我不砸了这间破店。”

秀儿赶紧说:“没事没事,还好菜不是很烫,就是衣服脏了,我等下回去换件就好了。十一,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哪里不是故意的?我看得很清楚,你根本就没碰到她,是她自己端着菜故意往你身上撞。”这是菊香在替秀儿打抱不平。

张娇娇可气了,不过是泼了小戏子一点菜汤而已,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几个大男人抬起来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吗?她这么美,又是富家小姐,给一个戏子端菜本来就够委屈了,居然还为了两滴汤骂她!最让她受不来的,还是柯公子心疼关切的眼神。和新来的美少年的怒吼。

她地手上也沾到了菜汤,她也烫到了耶,可是柯公子居然看都不看一眼。只顾着关心那小戏子。新来的美少年也对她的美貌视而不见,把她当纯粹地下人吼。她不要活了啦,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慌里慌张走来的张富贵:“爹,呜呜,我端菜过来,她撞到我。把菜碗撞翻了,把我地手都给烫伤了。”

这话一出口,立刻换来了几双眼睛难以置信地瞪视,连一向好脾气的柯公子都快发怒了。

菊香冲上去嚷:“你少倒打一耙,明明就是你故意泼她的。”桑哈和乌恩齐也围了上去,要不看她是个女人,桑哈的拳头早招呼上去了。

张娇娇一面后退一面哭着骂:“你少血口喷人,她是我店里的贵客,我小心服侍都来不及了。我会泼她?我故意泼走我家店里地客人,自己砸自己的生意啊,我又不是白痴!”

原来张娇娇有这么好的口才。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比谁都大声。秀儿哭笑不得,一起吃个饭。她本来还怕这两位吵起来。结果进来了,张娇娇一路表演。弄得大伙儿都看她去了,暂时没空争风吃醋。她还庆幸来了这里呢,谁知道张娇娇给她来上这么一出。

张富贵开客栈二十多年,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忙喝住女儿:“娇娇,快进去!不管怎样人家都是客人,哪有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十一冷冷地说:“就这样进去吗?她烫了我们的人怎么办?连句道歉都没有就进去?”

“柯公子,明明是她撞我的。”娇娇只是楚楚可怜地看着帖木儿。

帖木儿没理她,她又赶着问了一句,这回桑哈忍不住了,大声吼道:“嗦什么,快道歉!”

见柯公子的蒙古保镖都出面了,张富贵吓得连连打躬作揖:“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小女不懂事,小的替她向各位郑重道歉,这顿饭,就当小的给各位赔罪了。”

“我要她自己过来道歉。“十一用手指了指张娇娇。

“呜,周公子,他们都欺负我,你可要替我做主啊。”眼见周公子从楼上走了下来,娇娇总算找到投奔处了。

周文俊趁机把娇娇搂在胸前,先使劲嗅了几口,手暗暗捏弄香肩,吃够了豆腐后才打着哈哈说:“各位息怒,这顿饭就当我请各位地,至于珠小姐的裙子,就由我来赔吧。”说着说着就走了过来,站在秀儿身边柔声问:“烫伤了没有?要是觉得痛的话,就上医馆看看吧,我出医药费。”

张娇娇气死了,一把挣开周文俊,赌气跑到后面去了。

看闹也闹够了,两位地注意力也全被这事吸引过去了,秀儿心里暗自庆幸了一把,这叫什么呢?因祸得福?若不是娇娇小姐这一闹,今天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现在好了,她被人家当众泼菜,她是可怜的小受害者啊,看还有谁还好意思争风吃醋找她地麻烦。

不过呢,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表现出宽容大度,所以,她笑得无比坦然地说:“算了,道不道歉无所谓,我只想辩白一句,我绝对没有撞到张小姐,这里所有地人都可以作证。至于张小姐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自己心里有数。我历来的原则是,说话做事只求问心无愧。我赶时间,这就回去换衣服了各位,先失陪。”

“我送你过去,桑哈,去套车。”帖木儿也站了起来。

“我…”十一稍微讲晚了一点点,只好看着别人捷足先登,气得干瞪眼。

秀儿在前面匆匆开路,两个大男人在后面当跟班,后面再跟着一帮跟班地跟班。听见柯公子要走,忍不住再次露头的张娇娇看见这阵势,差点没口吐鲜血而死。

跨过门槛时,两个“跟班”几乎同时迈出脚步,十一“哼”了一声,帖木儿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一个“您先请”的动作。

周公子看得直乐,趁势把娇娇搂在怀里,但因为看戏看得太入迷,一时连豆腐都忘了吃。

网友上传章节 第五折(第五场) 献计

更新时间:2008-10-24 15:56:19 本章字数:3825

“少爷,别看了,反正等会就到了。”

这是菊香在劝说他家那位快被醋淹死了的主子。从塔影客栈出来后,秀儿回自己屋里换过衣服,就上了柯公子的马车,也不管少爷在后面怎么瞪,眼里的怒火如何熊熊,都快把柯公子的车给烧穿了。她楞是装看不见,心安理得地跟着柯公子上了车。

这女人啊,就是要栓在裤腰带上才保险。想不到,不过迟来了几天,秀儿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可怜了少爷的这一片痴心。那么多女人想抓住他都抓不住,那么多女人心甘情愿地要给他当小妾他都不娶,甚至牺牲了许多宝贵的睡眠时间来给秀儿写戏本,结果呢,只不过迟了几天而已,秀儿就搭上了这个柯公子。

唉,菊香连连哀叹,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嘛,墙头草一根,一点定性都没有。他真是一千一万个替自家少爷不值,想劝他干脆回大都算了,好眼不见,心不烦。回了大都,要多少女人有多少女人,管他十八春还是倚红楼,里面最红的姑娘由着他挑,哪个接到了关家的十一少爷不是把他当皇帝侍候着?

“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简单,只怕在大都就认识了的。”十一忿忿地揣测。

“我也这么觉得。”菊香点了点头。“秀儿在骗我!”十一猛地捶着车壁。

“我也这么觉得。”菊香再次点头,这回,他不帮秀儿了,那丫头太让他失望了。

“秀儿居然骗我!”菊香的附和让十一越发愤怒。

“真不应该!”菊香替主子抱屈。

少爷待她多好啊,她唱戏的行头。是少爷给她置办的;她唱红的戏文,是少爷熬夜给她写出来地;甚至她能结识芙蓉班的曹娥秀,也是靠关家开堂会才有机会的。没有关家。没有少爷,哪有她珠帘秀?人。不能这么没良心地。

在菊香看来,叫“珠帘秀”的那位名伶全是少爷一手造就地,所以,秀儿本来就是少爷的女人,他们之间仅仅差一个名份而已。现在秀儿竟然当着少爷的面跟别的男人搞暧昧。把少爷撇到一边去,这是赤裸裸的背叛!是水性杨花,是不可饶恕地行为。

“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简单,我敢拿我的脑袋打赌。”十一依然在纠结这个让他痛苦不堪的问题。

“少爷,别想了。”见自家主子一脸苦瓜样,菊香也不忍雪上加霜了,不再跟着数落秀

“该死的,哪里冒出一个柯公子来了?而且还带着蒙古保镖,大都没有哪个高官姓柯呀。”十一扒着头发。埋首在膝间苦苦地思索

菊香提醒道:“少爷,关键不是这个柯公子的身份,他来头再大。秀儿不乐意跟他在一起,他也没办法呀。”

十一明白小跟班的意思。柯公子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秀儿自己地心意。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有把握的,那就是秀儿的人品。他相信秀儿决不是因为这人地家庭背景才改弦易辙。而是因为,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该死的清纯气质,这是他所欠缺地。

可是男人一把年纪了还清纯明明是件很丢人地事啊,难道秀儿就喜欢那种假老实,假正经,而不喜欢他这种真男人?老天,秀儿到底识不识货啊,大都城里的红姑娘,哪个不竖起大拇指,夸他是男人中地极品,男人中的男人?

真要仔细比对的话,这人还有一个优点,就是脾气超级好,这也是他所欠缺的。他忍不住问菊香:“你说秀儿是不是看上这人的好脾气了?”

这一点菊香也不能昧着良心否认:“要说呢,家里条件那么好,不仅不摆架子,还谦和得不行,整天笑眯眯没脾气的男人确实不多。”

别的不谈,就那禽兽姐夫勃勃,爹不过一都总管府的小小推官,就整天摆出豪门公子的派头,每次出行高头大马,带着四个挎刀的家奴。可惜他那四个,只怕还抵不上柯公子带的那尊铁塔的一根手指头吧。

“原来秀儿喜欢没脾气的窝囊废。”十一悻悻地说。

“少爷,别灰心,秀儿看样子跟这人也没认识多久,谈不上有多喜欢啦,我看那公子也还算老实,他们之间肯定还是清清白白的。”

“当然是清清白白的!你那张乌鸦嘴,到底想说什么?”十一怒瞪小跟班。废话,要不是清清白白的,本少爷还会好好地坐在这里?早过去把那辆破车砸掉,把那小子揍死了----不过想到铁塔保镖,又犹豫了那么一下下。

“是是是,肯定清清白白的,少爷放心,啊?我又说错了,少爷没什么不放心的,秀儿是个好姑娘,决没有什么不轨之事…呃…”菊香也知道该怎么安慰少爷了,可怜他那张漂亮的脸,眉头中间都快隆成山了。

过了好一会儿,十一才喃喃地说:“我倒从没怀疑过她的清白,秀儿是个很有主见,很倔强的女子,不是那种糊涂轻浮的姑娘。”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点菊香也没异议,他虽然在心里大骂秀儿花心,不过是心疼自家主子,其实心里也明白还没到那个地步。这两人也许之前真认识,而且还比较熟悉,不然秀儿不会跟他共车,但他也相信秀儿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十一苦恼地嘟囔:“可是长此下去,日久生情,就什么都说不准了。”他也不能总守着她呀,别说在外地,就算在大都,他也有别的事,还有别的…女人。要是一个女人才分开几天就开始跟别的男人交往,要时刻守着才不会出墙,这样的女人他也要不起。

菊香忽然说:“少爷,要不,我们回去吧。”

“回去干嘛?”这里守着都快守不住了,还回去?那不是现成给他们提供独处的机会?

菊香很正经地问:“少爷刚才也说,相信秀儿不是那种轻浮的、糊涂的女人,不会随便跟一个男人怎样,对不对?”

“对。”

若这点都不能肯定,那也不值得他爱了。他在秀儿身上可是下了大功夫的,长这么大,他要的女人都信手拈来,包括大富绸缎庄老板的千金,他都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她弄上了床。反正她是自愿的,如果将来实在要他负责,娶她进门就是了,家里不过多一个女人而已,又不是住不下养不起。但她要正室位子是不可能的,他早就明确表示不可能娶她当大房,而且在大房进门之前不会娶她。不先讲好这些,他根本就不会碰她,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他才不稀罕,他家里金砖多的是。他肯要她,唯一看中的不过是她的生意头脑和处事能力,将来娶进来了可以帮他照管生意。有个女人替他打理生意,他就可以陪着秀儿到处游山玩水了。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后,菊香说:“如果少爷相信秀儿的人品,相信即使放她跟那个柯公子在一起几天,也不会真出什么事,那少爷不如赶紧回大都去。”

十一终于认真看向自己的小仆人:“你到底要说什么?”

“少爷现在眼睁睁地看着秀儿跟别的男人同车,明明气得要命,可是没法阻止,只能坐在这里干瞪眼。少爷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啊,少爷又不是她的谁,没有干涉她的资格。”

“谁说我没资格?”这点十一可不承认,“我不那样小气而已,那样很难看的。”

“得了,你就别装了吧,如果秀儿现在是你的老婆,或者,是你的未婚妻,你会这么好说话,让她她跟别的男人同车,撇下你?”

“她敢!”

“就是啊,所以你现在缺的是两个字,一个词。”菊香先伸出两根指头,再收回,翘了一下大拇指。

十一不耐烦地说:“少鬼做了,快说吧。”

“名份!”菊香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简直掷地有声。

十一猛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